Warning: is_file(): File name is longer than the maximum allowed path length on this platform (4096): <?xml version="1.0" encoding="utf-8"?> <!DOCTYPE html PUBLIC "-//W3C//DTD XHTML 1.1//EN" "http://www.w3.org/TR/xhtml11/DTD/xhtml11.dtd"> <html xmlns="http://www.w3.org/1999/xhtml" xml:lang="zh-TW"> <head> <title>【五、嚴密防範為甚麼】</title> <link href="stylesheet.css" type="text/css" rel="stylesheet" /> <link rel="stylesheet" type="application/vnd.adobe-page-template+xml" href="page-template.xpgt"/> </head> <body> <div> <h3>【五、嚴密防範為甚麼】</h3><br /><br />  我們要看到了有這樣一個假人頭,才會想到姚教授遺體上的人頭有可能是假的。而姚女士根本不知道有這樣的一個假人頭,她就居然有遺體上的「人頭不是他的人頭」的感覺,當然是由於她十分熟悉姚教授的容貌,對於非常細微的差別,雖然說不上來,可是卻可以有感覺。<br /><br />  我是肯定了遺體上確然是假人頭,才會想到這一點的,我道:「看來姚女士並不是胡說八道!」<br /><br />  白素道:「那要先肯定遺體上的是假人頭。」<br /><br />  我指了指假人頭的圖片,白素道:「有這樣的一個假人頭,絕不等於姚教授遺體上的人頭就是假的。」<br /><br />  白素當然說得很對,兩件事之間,還不能劃上等號──遺體上的人頭如果是假的,就會有許多疑問產生,例如為甚麼要換人頭?例如真的人頭哪裏去了?等等。<br /><br />  可是既然有這樣的一個假人頭的存在,至少「遺體上的人頭是假的」這件事就變成有可能。<br /><br />  我把這一點提了出來,白素想了一想,表示同意。<br /><br />  我問小郭:「這假人頭……」<br /><br />  小郭道:「是一個在希臘南部已經退休了的傑出模型工藝師的傑作。這位工藝師長期在美國好萊塢從事特技工作,專門製造各種造型不同的人頭,他自己發明的特殊材料,不但可以做出各種不同膚色的皮膚,而且皮膚上的毛孔粗細也可以控制,其技藝之精,出神入化……」<br /><br />  我道:「不必詳細介紹了,這假人頭的圖片已經說明了一切──是誰要他做這個假人頭?」<br /><br />  小郭搖頭:「他不肯說,說無論給他甚麼條件,他都不會說,他已經將近八十歲,看來也沒有甚麼條件可以打動他的了,這四張照片是他在做好了假人頭之後,自己感到滿意而拍下來的,買通了他的孫女兒,才弄到手。」<br /><br />  我用力一揮手:「不行,無論怎樣,都要他說出來!」<br /><br />  白素搖頭:「毫無必要──除了是姚教授的親人之外,誰會去做這樣的一個假人頭!」<br /><br />  我越想越覺得事情不對頭,一面搖頭,一面道:「不對,要製造這樣的一個假人頭,需要絕對精確詳細的資料做依據,要得到這些資料,必須對姚教授真的人頭,做非常精確的立體掃描,才能做出這樣的假人頭來。」<br /><br />  白素吸了一口氣:「你的意思是,如果姚教授本人不同意,根本無法對他的頭部進行立體掃描?」<br /><br />  我道:「當然是,那需要很長時間來進行,而且一定要他本人配合才行。」<br /><br />  白素皺著眉,沒有再問下去。她當然可以進一步知道我的意思是,姚教授知道自己的頭部會被換掉的情形下,同意進行這種掃描──這是完全沒有理由的事情,沒有人願意,即使是在死亡之後,讓人把頭割下來的!<br /><br />  除非在進行掃描的時候,有人欺騙了姚教授。<br /><br />  白素的思路和我一樣,她問小郭:「做這樣的一個假人頭,通常有甚麼用途?」<br /><br />  小郭攤了攤手:「除了做電影特技之外,還會有甚麼用途?」<br /><br />  我搖了搖頭:「要進一步去調查。」<br /><br />  小郭答應了一聲,道:「我已經派了幾個人,二十四小時監視姚董事長。」<br /><br />  我想了一想,搖頭道:「恐怕沒有用處,他如果曾經做過甚麼不可告人之事,現在也應該已經無跡可尋──遺體火化了,那個假人頭,當然也燒成了灰。」<br /><br />  白素道:「你這樣說法,是肯定了姚教授遺體的頭部,曾經被換過的了?」<br /><br />  我道:「是,有了這個發現之後,我肯定姚女士的感覺並非她的神經過敏!」<br /><br />  小郭立刻舉手,表示同意。<br /><br />  白素道:「這個假人頭,和我們看到過的遺體上的頭部,其實不能肯定是同一個。說是其中沒有古怪,誰也不會相信。」<br /><br />  我和白素向小郭聖去,小郭道:「我立刻去查──真有這樣的怪事,很容易查出來。」<br /><br />  白素道:「雖然我不像你們那樣肯定姚教授遺體的頭部曾經被掉換,可是如果證明姚教授死後,甚至於連化妝師都沒有接近過遺體,那就可以肯定,必然其中有文章。」<br /><br />  白素這樣說,其實和我的肯定並沒有多大的分別──白素說「其中必有文章」,那「文章」除了是姚女士感覺到的「他的頭部不是他的頭部」之外,就不可能還有別的了。<br /><br />  我這時候深信姚女士的感覺不是空穴來風,還有一個原因,是我感到,姚董事長對女兒這樣嚴厲,必然造成父女關係疏離,在這樣情形下,姚女士和她伯父的感情反而更好,親近的機會也更多,所以她對姚教授非常熟悉,這才能感覺得出細微的不同,以致產生「他的頭部不是他的頭部」這樣怪異的想法。<br /><br />  白素又道:「還要去弄清楚,假人頭有甚麼別的用途,一有結果,我們就可以開始行動。」<br /><br />  我和小郭都向白素投以詢問的眼色,想知道她如何開始行動的方案。<br /><br />  白素道:「要接近姚董事長很困難……」<br /><br />  小郭上次曾經被扔到海裏去,這時候猶有餘悸,所以立刻連連點頭,生怕白素要他再去接近姚董事長。<br /><br />  白素笑了笑:「可是要接近姚女士卻容易得多了!」<br /><br />  我也想到了這一點,小郭道:「可是……可是上次姚女士已經向我表示撤銷一切委託了!」<br /><br />  我笑道:「她撤銷了委託,並不表示她心中的懷疑已經消除,只要把這假人頭的圖片給她看,她必然會有興趣。」<br /><br />  白素幽小郭一默:「你放心,不必你去見姚女士,我們會和她聯絡。」<br /><br />  小郭居然真的鬆了一口氣,由此可知上次的遭遇,給他留下的印象是何等深刻。<br /><br />  小郭告辭離去,白素閉上眼睛在思索,等她又睜開眼睛的時候,我就問她:「想到了甚麼?」<br /><br />  白素搖頭,表示甚麼也沒有想到。<br /><br />  我道:「事情究竟屬於甚麼性質,是不是可以有分類?」<br /><br />  白素還是搖頭──我當然是因為自己甚麼都想不到這才問白素的。<br /><br />  疑問有許多許多,其實最主要的問題,只有一個:為甚麼要把姚教授真的頭部換上假的?<br /><br />  解決了這個目的問題,其餘的問題自然不再存在。<br /><br />  可是想來想去,甚至於想到姚董事長為了懷念,仿效獵頭族的行為,把姚教授的頭部經過處理,保留了下來。這樣的想法,當然十分無稽,只不過是許多不可能成立的假設之一而已。<br /><br />  白素開始聯絡姚女士,大約在兩小時之後,姚女士已經來到,視線一接觸到了那假人頭的照片,就再也離不開了。<br /><br />  這樣的反應在我們的意料之中,可是接下來她的反應就很意外,她身子開始抽搐,淚如泉湧,聲音梗咽,哭道:「甚麼人那樣狠毒,將伯父的頭割了下來!」<br /><br />  雖然如果真有「掉換人頭」這回事的話,就一定必須先將姚教授的頭割下來,可是這時候姚女士顯然誤會了──她把照片上的假人頭,當成是真人頭了。<br /><br />  白素遞紙巾給她,向她說明:「現在你看到的,並不是真的人頭,是精工製作的一個假人頭,是一位希臘傑出模型師的作品,那位模型師堅決不肯透露是誰請他製作的。」<br /><br />  姚女士抹乾了眼淚,又抽噎了幾下,她這種傷心的程度,說明了她和姚教授之間的感情深度。她道:「不是我,我雖然懷念伯父,可是我沒有叫人做過這個。」<br /><br />  姚女士這個人很妙,我們一看到了這個假人頭的照片,立刻就想到了她的「頭部不是頭部」的感覺,想到姚教授遺體的頭部可能真的被更換過,可是這時候她自己卻沒有想到這一點。<br /><br />  白素向我使了一個眼色,示意我不要打岔,她問姚女士:「照你看來,誰會請人製作這個?」<br /><br />  姚女士神情惘然,顯然她一點頭緒都沒有。<br /><br />  白素並不再問她甚麼,由得她去出神,過了一會,姚女士才道:「那……那……這……這……模型和我最初的感覺……有關係?」<br /><br />  白素道:「是,這假人頭,在某種程度上,可以證明你的感覺並不是完全沒有根據。」<br /><br />  姚女士抬起頭來,神情痛苦、不解,她問道:「為甚麼?」<br /><br />  白素搖頭:「現在還一點頭緒都沒有,必須深入調查,才能把真相找出來。」<br /><br />  姚女士顯得非常失神落魄,又喃喃地道:「為甚麼……」<br /><br />  她的問題雖然簡單到只有三個字,可是內容卻複雜無比,而且完全沒有答案。<br /><br />  白素道:「如果你想知道為甚麼,就和我們一起調查。」<br /><br />  姚女士震動了一下,忽然現出很警惕的神情,問道:「這……會有犯罪的成份在內?」<br /><br />  我想告訴她,就算姚教授死亡之後將他的頭割下來不算犯法,這種行為也可怕之極,絕對屬於心理變態,必須追究。可是我沒有機會開口,因為白素用嚴厲的眼神,制止我發言。<br /><br />  而白素自己卻並不回答姚女士的問題,她看出這時候姚女士精神狀態很不尋常,就由得她自己去想。<br /><br />  姚女士忽然搖頭,有相當恐懼的神情,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低下頭,不望我們,道:「其實……其實……甚麼事情也沒有,當時我有這種感覺,是……因為我太哀傷……甚麼事情也沒有,不必再調查甚麼了!」<br /><br />  這位女士在這方面非常可愛,因為她完全不知道如何作偽!<br /><br />  連三歲小孩,都可以看出她這時候言不由衷至於極點!<br /><br />  白素微笑:「其實也不必如何調查,也可以知道事情是令尊姚董事長主導的,你說不必再調查了,只不過是想保護他罷了。」<br /><br />  白素的話說來非常平和,可是姚女士聽了,卻像是被雷劈中了一般,整個人跳了起來,而且維持不斷地跳動至少有兩分鐘之久,而且在這兩分鐘之內,她不斷地說話,說的話語無倫次至於極點,還好我和白素知道她心中在想些甚麼,所以總算可以聽得明白。<br /><br />  當然沒有必要將她那兩分鐘之內所說的話完全複述,只要明白她說那些話之前的思想過程就可以了。<br /><br />  她顯然很明白,在姚教授去世之後,只有他父親,或者「那個人」接觸過遺體,如果有換了頭部的勾當,她父親無論如何脫不了干係。<br /><br />  所以她首先想到這樣的行為算不算犯法,接著她又想到就算不犯法,這行為也怪異之極,追查下去,揭發出來,肯定對她父親十分不利。<br /><br />  姚董事長對女兒雖然嚴厲,可是女兒對父親的愛護之心,卻仍然很濃,所以姚女士立刻意識到要保護父親,事情就不能再追究下去。<br /><br />  白素看透了她的心意,一句話就道破,姚女士顯然完全沒有應付這種事情的經驗,心慌意亂之下,就一面跳動,一面胡言亂語,只怕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在說些甚麼。<br /><br />  白素皺著眉,顯然是看到了姚女士這樣的反應,很同情姚女士,她可能一心軟,就真的這樣算了,不再調查,所以我趕緊道:「姚大湖女士,你再跳雙腳都沒有用,事情一定要追查下去,你合作,事情查清楚了,我們可以不公開,你不合作,事情只怕在調查過程中就揚了出去,人人皆知了!」<br /><br />  後來白素對我說:「你真是……明知道她很單純,完全不能處理非常狀況,卻用這種話恫嚇她,真是……」<br /><br />  白素總算口下留情,兩次忍住了「卑鄙」這個名詞。不過這種方法有時候很有用。而且我認為事情是由姚女士開始的,她忽然又想為了維護她父親而不再追究,未免豈有此理,所以必須用相應的方法對付。<br /><br />  果然當時姚女士吃驚地張大了口,結結巴巴道:「我……我怎麼合作?」<br /><br />  她也不是真的那樣單純,她也恐嚇我:「我父親脾氣不好──郭先生就曾經被他扔下海去!」<br /><br />  我笑道:「我倒想和他比較一下,看是誰的脾氣更壞!」<br /><br />  姚女士神情為難之極,白素瞪了我一眼,向姚女士道:「我們暗中調查,儘量不驚動令尊,等到有了確實的證據,證明事情和他有關,再去找他,他無法否認,當然也不能發脾氣。」<br /><br />  姚女士拼命搖頭:「不能……不能因為我的感覺而傷害父親……你們也以為我的感覺完全沒有根據,是不是,那不能作準……」<br /><br />  白素道:「在沒有發現有這樣的一個假人頭之前,確然如此。」<br /><br />  姚女士道:「完全沒有證據,證明這假人頭和我父親有關,是不是?」<br /><br />  白素笑道:「當然是──到現在為止,我們完全沒有說過假人頭和令尊有關,一切全是你自己一下子就想到的!」<br /><br />  姚女士張口結舌,無言以對。<br /><br />  確然我們甚麼也沒有說過,事情是她父親所為,全是她理所當然想到的。<br /><br />  白素沉聲道:「首先要請你帶我們到姚教授生前住所去看看,希望可以找到一些有關你說的「那個人」的線索。」<br /><br />  白素特地強調「那個人」,好使姚女士感到事情查清楚,可能和她父親無關,就會樂意合作,這是白素高明的說話技巧。<br /><br />  果然姚女士想了一想,就點頭答應:「伯父將屋子給了我,一切都維持著原狀。」<br /><br />  白素道:「好,我們這就去。」<br /><br />  姚女士吸了一口氣,轉身就走。<br /><br />  我們一起走了出去,姚女士邀請我們乘坐她的車子,我們並不反對。<br /><br />  我以為像姚教授這樣的大學問家,必然喜歡清靜,可能會住在郊外,然而車子卻向鬧市駛去,沒有多久,就停在商業區中心的一棟大廈的停車場。<br /><br />  我感到很奇怪,白素望了我一眼,道:「想不到吧,姚教授一直住在這大廈頂樓。」<br /><br />  確然想不到──而白素知道,當然是因為在我已經完全將事情放過一邊的時候,她做了一些功夫所查到的。<br /><br />  為了不想讓姚女士知道,我用一種很土的中國浙江四明山的土話問:「你上去過?」<br /><br />  白素搖了搖頭,我投以詢問的眼色,白素的手勢和神情告訴我,你等一會就知道了。<br /><br />  我就不再問。我知道的是,在城市的商業中心,有幾百座商業大廈,很多商業大廈的頂樓,都是大廈主人或者豪富要來享受生活的場所,在豪富之間,流行不公開的比較,看誰把地方裝飾得更豪華,勝了人家一籌的就沾沾自喜。<br /><br />  所以大廈頂樓,一間比一間豪奢,我曾經到過幾處,對於那種金碧輝煌,用金錢堆砌出來的豪華,並不是很欣賞,所以這時候也難以想像,何以姚教授會住在這樣的地方。<br /><br />  從停車場到大廈的大堂,在非常寬敞、裝飾很高貴的大堂中心,是一個大約一公尺見方的漢白玉座,座上是一個和真人比例一樣大小的頭像。<br /><br />  在大堂來來往往的人,幾乎都要在頭像旁經過,而在石座的左右,各有一個制服筆挺的警衛站立──情景看起來非常滑稽,使人聯想起靈堂上放在兩旁的紙紮人,俗稱「二百五」的那種。<br /><br />  在頭像旁設立警衛,目的可能像皇宮門口有警衛一樣,想使人更起敬意,可是效果適得其反。<br /><br />  姚女士注意到了我看到頭像之後的反應,她道:「是我祖父──全是我父親的主意。」<br /><br />  我自然而然地問:「你伯父也不反對?」<br /><br />  我這樣問,是因為這種安排非常惡俗淺薄,連普通人都可以感覺出來,何況是姚教授這樣的大學問家。<br /><br />  姚女士有些傷感地笑了一下:「本來我也很奇怪,後來有一次父親問他,人像的警衛要不要增加到四個,他聽了之後反問:「甚麼人像?甚麼警衛?」原來他進進出出大堂不知道多少次,根本沒有留意到大堂中間有人像有警衛,他只是直出直入,腦中所想的只有學問!」<br /><br />  我倒並不感到意外,覺得像姚教授那樣的學者,正應該如此。<br /><br />  姚女士很感嘆:「當時父親很生氣,當然他不會在伯父面前發作,可是我看得出他很生氣,伯父卻完全不覺得,唉,想起來就像是昨天的事情一樣,伯父卻已經不在了。」<br /><br />  我敘述這些細節,對瞭解這個故事中的人物關係,很有幫助,並非完全閒話毫無疑問,姚董事長的脾氣暴躁,很容易發怒,可是在他哥哥面前,他卻可以忍住了不發作,由此可知他對哥哥不但感情深厚,而且非常敬重。這就很難設想,他會有對哥哥不利的行為。<br /><br />  本來「把姚教授的頭換成假的」這樣的行為如果存在,姚董事長有最大的嫌疑,可是既然無法設想他會對哥哥不利,當然也無法假設他會做這樣的事情。<br /><br />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一時之間兩人想法相同。<br /><br />  說話之間,來到了大堂一角,在一扇也有兩個警衛守立的門前站定,姚女士略為抬頭向上,雖然我一時之間沒有找出隱藏的攝視鏡頭,可是知道它必然存在,姚女士這時候就是在通過鑑定。<br /><br />  過了幾秒鐘,門上有輕微的聲響,姚女士才取出鑰匙來,插進門中心看來像是裝飾圖案的許多小孔中的一個。<br /><br />  我注意到了姚女士手中的鑰匙其實只是一根圓形的金屬棒,當然這金屬棒上有磁性記憶──那牽涉到非常複雜的高級電子技術,這樣先進科技的鎖,用在進入姚教授住所,有點匪夷所思。<br /><br />  白素在我發楞的時候,輕輕碰了我一下,示意我「好戲還在後頭」。<br /><br />  這時候姚女士打開了門,門內是一個相當大的空間,類似另一個廳堂,警衛更多,看起來像是在看守國家金庫一樣。<br /><br />  我忍不住笑了起來:「姚教授每天進出,難道也看不到這許多警衛,他受得了?」<br /><br />  姚女士搖頭,神情也很不以為然,她道:「本來兩個大堂之間並沒有阻隔,這牆和門,是伯父病了,臥床不起之後才加建的,他並不知道──他去世之後,才經過這些加建──而以前,也當然沒有那麼多警衛。」<br /><br />  這時候我心中疑惑之極──這一切當然也都是姚董事長的安排了,這大廈顯然是他的產業,他喜歡怎麼樣就怎麼樣,問題是:他為甚麼要這樣?<br /><br />  或者說:他這樣嚴密防範,究竟想保護甚麼?<br /><br />  儘管心中疑惑,卻沒有答案。<br /><br />  姚女士走在前面,我和白素跟著她,只見看到我們的警衛,都有很詫異的神情,我估計姚女士是要帶我們到電梯門前去乘搭電梯,因為我看到有三個電梯門在前面。<br /><br />  可是在我們離開電梯門大概還有十公尺左右的時候,兩個也穿著警衛制服的中年人,急急走過來,阻住去路,兩人對姚女士的態度很恭敬,然而神情也很堅決,他們道:「董事長一再吩咐過,陌生人不能進入口這裏的範圍。」<br /><br />  對於這樣的阻擋,姚女士好像在預料之中,她道:「這兩位不是陌生人,是伯父的學生。」<br /><br />  想不到姚女士居然也會撒謊,我感到很好笑。<br /><br />  那兩人顯然是警衛隊的負責人,他們道:「董事長說過,只要不是在記錄中有資料的人,都是陌生人。」<br /><br />  我一時之間也不是很明白甚麼叫做「記錄中有資料」,只聽姚女士道:「你們別管,我會向董事長解釋。」<br /><br />  姚女士這樣說,我以為一定沒有問題的了,這時候我更疑惑:這樣嚴密防範,是為了甚麼?<br /><br />  卻不料防範的嚴密程度,遠超乎我的想像,那兩人道:「沒有用處,這兩位在記錄沒有資料,進入電梯,電腦不能辨別他們,電梯就不會開動!」<br /><br />  我聽得又是吃驚又是好笑,這當然又是高科技的傑作,看來甚麼人可以進入有一張名單,擬訂名單的當然是姚董事長。名單上的人,都有詳細資料輸入電腦,相信包括容貌、身形等等,進入電梯時,電腦就進行識別,發覺和資料不符,電梯就不會啟動。<br /><br />  這當然是非常有效的防範方法,可是為甚麼要用在這裏,大廈上面究竟有甚麼樣的秘密,需要這樣的防範?<br /><br />  我忍不住大聲道:「大廈有多少層?電梯不載,我們就走樓梯上去好了。」<br /><br />  我當然是在說笑話,也確然引起了一陣轟笑聲,聽得出警衛們是在笑我不知道天高地厚,從他們的笑聲中可以想到樓梯上的防範可能更加嚴密。<br /><br />  那兩個隊長並沒有笑,瞪了我一眼,其中一個忽然臉有訝異之色,不由自主後退了一步。<br /><br />  我立刻知道這傢伙認出了我是誰,才會有這樣的反應,所以我向他點了點頭,報以一笑。<br /><br />  我這樣做的目的,是想要他明白,既然已經知道了我是誰,就應該識趣,不要再阻止我們。<br /><br />  這傢伙可能在一剎那之間也曾這樣想過,可是他並沒有如我所想像的那樣,他對姚女士道:「或許請示董事長批准,將這兩位的資料輸入電腦,那麼這兩位以後就可以進出了。」<br /><br />  姚女士哼了一聲,不知道該如何應付才好。</div></body></html> in /var/www/vhosts/enjoyreadinghour.com/zh.enjoyreadinghour.com/eKatab/REST.class.php on line 7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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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嚴密防範為甚麼】



  我們要看到了有這樣一個假人頭,才會想到姚教授遺體上的人頭有可能是假的。而姚女士根本不知道有這樣的一個假人頭,她就居然有遺體上的「人頭不是他的人頭」的感覺,當然是由於她十分熟悉姚教授的容貌,對於非常細微的差別,雖然說不上來,可是卻可以有感覺。

  我是肯定了遺體上確然是假人頭,才會想到這一點的,我道:「看來姚女士並不是胡說八道!」

  白素道:「那要先肯定遺體上的是假人頭。」

  我指了指假人頭的圖片,白素道:「有這樣的一個假人頭,絕不等於姚教授遺體上的人頭就是假的。」

  白素當然說得很對,兩件事之間,還不能劃上等號──遺體上的人頭如果是假的,就會有許多疑問產生,例如為甚麼要換人頭?例如真的人頭哪裏去了?等等。

  可是既然有這樣的一個假人頭的存在,至少「遺體上的人頭是假的」這件事就變成有可能。

  我把這一點提了出來,白素想了一想,表示同意。

  我問小郭:「這假人頭……」

  小郭道:「是一個在希臘南部已經退休了的傑出模型工藝師的傑作。這位工藝師長期在美國好萊塢從事特技工作,專門製造各種造型不同的人頭,他自己發明的特殊材料,不但可以做出各種不同膚色的皮膚,而且皮膚上的毛孔粗細也可以控制,其技藝之精,出神入化……」

  我道:「不必詳細介紹了,這假人頭的圖片已經說明了一切──是誰要他做這個假人頭?」

  小郭搖頭:「他不肯說,說無論給他甚麼條件,他都不會說,他已經將近八十歲,看來也沒有甚麼條件可以打動他的了,這四張照片是他在做好了假人頭之後,自己感到滿意而拍下來的,買通了他的孫女兒,才弄到手。」

  我用力一揮手:「不行,無論怎樣,都要他說出來!」

  白素搖頭:「毫無必要──除了是姚教授的親人之外,誰會去做這樣的一個假人頭!」

  我越想越覺得事情不對頭,一面搖頭,一面道:「不對,要製造這樣的一個假人頭,需要絕對精確詳細的資料做依據,要得到這些資料,必須對姚教授真的人頭,做非常精確的立體掃描,才能做出這樣的假人頭來。」

  白素吸了一口氣:「你的意思是,如果姚教授本人不同意,根本無法對他的頭部進行立體掃描?」

  我道:「當然是,那需要很長時間來進行,而且一定要他本人配合才行。」

  白素皺著眉,沒有再問下去。她當然可以進一步知道我的意思是,姚教授知道自己的頭部會被換掉的情形下,同意進行這種掃描──這是完全沒有理由的事情,沒有人願意,即使是在死亡之後,讓人把頭割下來的!

  除非在進行掃描的時候,有人欺騙了姚教授。

  白素的思路和我一樣,她問小郭:「做這樣的一個假人頭,通常有甚麼用途?」

  小郭攤了攤手:「除了做電影特技之外,還會有甚麼用途?」

  我搖了搖頭:「要進一步去調查。」

  小郭答應了一聲,道:「我已經派了幾個人,二十四小時監視姚董事長。」

  我想了一想,搖頭道:「恐怕沒有用處,他如果曾經做過甚麼不可告人之事,現在也應該已經無跡可尋──遺體火化了,那個假人頭,當然也燒成了灰。」

  白素道:「你這樣說法,是肯定了姚教授遺體的頭部,曾經被換過的了?」

  我道:「是,有了這個發現之後,我肯定姚女士的感覺並非她的神經過敏!」

  小郭立刻舉手,表示同意。

  白素道:「這個假人頭,和我們看到過的遺體上的頭部,其實不能肯定是同一個。說是其中沒有古怪,誰也不會相信。」

  我和白素向小郭聖去,小郭道:「我立刻去查──真有這樣的怪事,很容易查出來。」

  白素道:「雖然我不像你們那樣肯定姚教授遺體的頭部曾經被掉換,可是如果證明姚教授死後,甚至於連化妝師都沒有接近過遺體,那就可以肯定,必然其中有文章。」

  白素這樣說,其實和我的肯定並沒有多大的分別──白素說「其中必有文章」,那「文章」除了是姚女士感覺到的「他的頭部不是他的頭部」之外,就不可能還有別的了。

  我這時候深信姚女士的感覺不是空穴來風,還有一個原因,是我感到,姚董事長對女兒這樣嚴厲,必然造成父女關係疏離,在這樣情形下,姚女士和她伯父的感情反而更好,親近的機會也更多,所以她對姚教授非常熟悉,這才能感覺得出細微的不同,以致產生「他的頭部不是他的頭部」這樣怪異的想法。

  白素又道:「還要去弄清楚,假人頭有甚麼別的用途,一有結果,我們就可以開始行動。」

  我和小郭都向白素投以詢問的眼色,想知道她如何開始行動的方案。

  白素道:「要接近姚董事長很困難……」

  小郭上次曾經被扔到海裏去,這時候猶有餘悸,所以立刻連連點頭,生怕白素要他再去接近姚董事長。

  白素笑了笑:「可是要接近姚女士卻容易得多了!」

  我也想到了這一點,小郭道:「可是……可是上次姚女士已經向我表示撤銷一切委託了!」

  我笑道:「她撤銷了委託,並不表示她心中的懷疑已經消除,只要把這假人頭的圖片給她看,她必然會有興趣。」

  白素幽小郭一默:「你放心,不必你去見姚女士,我們會和她聯絡。」

  小郭居然真的鬆了一口氣,由此可知上次的遭遇,給他留下的印象是何等深刻。

  小郭告辭離去,白素閉上眼睛在思索,等她又睜開眼睛的時候,我就問她:「想到了甚麼?」

  白素搖頭,表示甚麼也沒有想到。

  我道:「事情究竟屬於甚麼性質,是不是可以有分類?」

  白素還是搖頭──我當然是因為自己甚麼都想不到這才問白素的。

  疑問有許多許多,其實最主要的問題,只有一個:為甚麼要把姚教授真的頭部換上假的?

  解決了這個目的問題,其餘的問題自然不再存在。

  可是想來想去,甚至於想到姚董事長為了懷念,仿效獵頭族的行為,把姚教授的頭部經過處理,保留了下來。這樣的想法,當然十分無稽,只不過是許多不可能成立的假設之一而已。

  白素開始聯絡姚女士,大約在兩小時之後,姚女士已經來到,視線一接觸到了那假人頭的照片,就再也離不開了。

  這樣的反應在我們的意料之中,可是接下來她的反應就很意外,她身子開始抽搐,淚如泉湧,聲音梗咽,哭道:「甚麼人那樣狠毒,將伯父的頭割了下來!」

  雖然如果真有「掉換人頭」這回事的話,就一定必須先將姚教授的頭割下來,可是這時候姚女士顯然誤會了──她把照片上的假人頭,當成是真人頭了。

  白素遞紙巾給她,向她說明:「現在你看到的,並不是真的人頭,是精工製作的一個假人頭,是一位希臘傑出模型師的作品,那位模型師堅決不肯透露是誰請他製作的。」

  姚女士抹乾了眼淚,又抽噎了幾下,她這種傷心的程度,說明了她和姚教授之間的感情深度。她道:「不是我,我雖然懷念伯父,可是我沒有叫人做過這個。」

  姚女士這個人很妙,我們一看到了這個假人頭的照片,立刻就想到了她的「頭部不是頭部」的感覺,想到姚教授遺體的頭部可能真的被更換過,可是這時候她自己卻沒有想到這一點。

  白素向我使了一個眼色,示意我不要打岔,她問姚女士:「照你看來,誰會請人製作這個?」

  姚女士神情惘然,顯然她一點頭緒都沒有。

  白素並不再問她甚麼,由得她去出神,過了一會,姚女士才道:「那……那……這……這……模型和我最初的感覺……有關係?」

  白素道:「是,這假人頭,在某種程度上,可以證明你的感覺並不是完全沒有根據。」

  姚女士抬起頭來,神情痛苦、不解,她問道:「為甚麼?」

  白素搖頭:「現在還一點頭緒都沒有,必須深入調查,才能把真相找出來。」

  姚女士顯得非常失神落魄,又喃喃地道:「為甚麼……」

  她的問題雖然簡單到只有三個字,可是內容卻複雜無比,而且完全沒有答案。

  白素道:「如果你想知道為甚麼,就和我們一起調查。」

  姚女士震動了一下,忽然現出很警惕的神情,問道:「這……會有犯罪的成份在內?」

  我想告訴她,就算姚教授死亡之後將他的頭割下來不算犯法,這種行為也可怕之極,絕對屬於心理變態,必須追究。可是我沒有機會開口,因為白素用嚴厲的眼神,制止我發言。

  而白素自己卻並不回答姚女士的問題,她看出這時候姚女士精神狀態很不尋常,就由得她自己去想。

  姚女士忽然搖頭,有相當恐懼的神情,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低下頭,不望我們,道:「其實……其實……甚麼事情也沒有,當時我有這種感覺,是……因為我太哀傷……甚麼事情也沒有,不必再調查甚麼了!」

  這位女士在這方面非常可愛,因為她完全不知道如何作偽!

  連三歲小孩,都可以看出她這時候言不由衷至於極點!

  白素微笑:「其實也不必如何調查,也可以知道事情是令尊姚董事長主導的,你說不必再調查了,只不過是想保護他罷了。」

  白素的話說來非常平和,可是姚女士聽了,卻像是被雷劈中了一般,整個人跳了起來,而且維持不斷地跳動至少有兩分鐘之久,而且在這兩分鐘之內,她不斷地說話,說的話語無倫次至於極點,還好我和白素知道她心中在想些甚麼,所以總算可以聽得明白。

  當然沒有必要將她那兩分鐘之內所說的話完全複述,只要明白她說那些話之前的思想過程就可以了。

  她顯然很明白,在姚教授去世之後,只有他父親,或者「那個人」接觸過遺體,如果有換了頭部的勾當,她父親無論如何脫不了干係。

  所以她首先想到這樣的行為算不算犯法,接著她又想到就算不犯法,這行為也怪異之極,追查下去,揭發出來,肯定對她父親十分不利。

  姚董事長對女兒雖然嚴厲,可是女兒對父親的愛護之心,卻仍然很濃,所以姚女士立刻意識到要保護父親,事情就不能再追究下去。

  白素看透了她的心意,一句話就道破,姚女士顯然完全沒有應付這種事情的經驗,心慌意亂之下,就一面跳動,一面胡言亂語,只怕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在說些甚麼。

  白素皺著眉,顯然是看到了姚女士這樣的反應,很同情姚女士,她可能一心軟,就真的這樣算了,不再調查,所以我趕緊道:「姚大湖女士,你再跳雙腳都沒有用,事情一定要追查下去,你合作,事情查清楚了,我們可以不公開,你不合作,事情只怕在調查過程中就揚了出去,人人皆知了!」

  後來白素對我說:「你真是……明知道她很單純,完全不能處理非常狀況,卻用這種話恫嚇她,真是……」

  白素總算口下留情,兩次忍住了「卑鄙」這個名詞。不過這種方法有時候很有用。而且我認為事情是由姚女士開始的,她忽然又想為了維護她父親而不再追究,未免豈有此理,所以必須用相應的方法對付。

  果然當時姚女士吃驚地張大了口,結結巴巴道:「我……我怎麼合作?」

  她也不是真的那樣單純,她也恐嚇我:「我父親脾氣不好──郭先生就曾經被他扔下海去!」

  我笑道:「我倒想和他比較一下,看是誰的脾氣更壞!」

  姚女士神情為難之極,白素瞪了我一眼,向姚女士道:「我們暗中調查,儘量不驚動令尊,等到有了確實的證據,證明事情和他有關,再去找他,他無法否認,當然也不能發脾氣。」

  姚女士拼命搖頭:「不能……不能因為我的感覺而傷害父親……你們也以為我的感覺完全沒有根據,是不是,那不能作準……」

  白素道:「在沒有發現有這樣的一個假人頭之前,確然如此。」

  姚女士道:「完全沒有證據,證明這假人頭和我父親有關,是不是?」

  白素笑道:「當然是──到現在為止,我們完全沒有說過假人頭和令尊有關,一切全是你自己一下子就想到的!」

  姚女士張口結舌,無言以對。

  確然我們甚麼也沒有說過,事情是她父親所為,全是她理所當然想到的。

  白素沉聲道:「首先要請你帶我們到姚教授生前住所去看看,希望可以找到一些有關你說的「那個人」的線索。」

  白素特地強調「那個人」,好使姚女士感到事情查清楚,可能和她父親無關,就會樂意合作,這是白素高明的說話技巧。

  果然姚女士想了一想,就點頭答應:「伯父將屋子給了我,一切都維持著原狀。」

  白素道:「好,我們這就去。」

  姚女士吸了一口氣,轉身就走。

  我們一起走了出去,姚女士邀請我們乘坐她的車子,我們並不反對。

  我以為像姚教授這樣的大學問家,必然喜歡清靜,可能會住在郊外,然而車子卻向鬧市駛去,沒有多久,就停在商業區中心的一棟大廈的停車場。

  我感到很奇怪,白素望了我一眼,道:「想不到吧,姚教授一直住在這大廈頂樓。」

  確然想不到──而白素知道,當然是因為在我已經完全將事情放過一邊的時候,她做了一些功夫所查到的。

  為了不想讓姚女士知道,我用一種很土的中國浙江四明山的土話問:「你上去過?」

  白素搖了搖頭,我投以詢問的眼色,白素的手勢和神情告訴我,你等一會就知道了。

  我就不再問。我知道的是,在城市的商業中心,有幾百座商業大廈,很多商業大廈的頂樓,都是大廈主人或者豪富要來享受生活的場所,在豪富之間,流行不公開的比較,看誰把地方裝飾得更豪華,勝了人家一籌的就沾沾自喜。

  所以大廈頂樓,一間比一間豪奢,我曾經到過幾處,對於那種金碧輝煌,用金錢堆砌出來的豪華,並不是很欣賞,所以這時候也難以想像,何以姚教授會住在這樣的地方。

  從停車場到大廈的大堂,在非常寬敞、裝飾很高貴的大堂中心,是一個大約一公尺見方的漢白玉座,座上是一個和真人比例一樣大小的頭像。

  在大堂來來往往的人,幾乎都要在頭像旁經過,而在石座的左右,各有一個制服筆挺的警衛站立──情景看起來非常滑稽,使人聯想起靈堂上放在兩旁的紙紮人,俗稱「二百五」的那種。

  在頭像旁設立警衛,目的可能像皇宮門口有警衛一樣,想使人更起敬意,可是效果適得其反。

  姚女士注意到了我看到頭像之後的反應,她道:「是我祖父──全是我父親的主意。」

  我自然而然地問:「你伯父也不反對?」

  我這樣問,是因為這種安排非常惡俗淺薄,連普通人都可以感覺出來,何況是姚教授這樣的大學問家。

  姚女士有些傷感地笑了一下:「本來我也很奇怪,後來有一次父親問他,人像的警衛要不要增加到四個,他聽了之後反問:「甚麼人像?甚麼警衛?」原來他進進出出大堂不知道多少次,根本沒有留意到大堂中間有人像有警衛,他只是直出直入,腦中所想的只有學問!」

  我倒並不感到意外,覺得像姚教授那樣的學者,正應該如此。

  姚女士很感嘆:「當時父親很生氣,當然他不會在伯父面前發作,可是我看得出他很生氣,伯父卻完全不覺得,唉,想起來就像是昨天的事情一樣,伯父卻已經不在了。」

  我敘述這些細節,對瞭解這個故事中的人物關係,很有幫助,並非完全閒話毫無疑問,姚董事長的脾氣暴躁,很容易發怒,可是在他哥哥面前,他卻可以忍住了不發作,由此可知他對哥哥不但感情深厚,而且非常敬重。這就很難設想,他會有對哥哥不利的行為。

  本來「把姚教授的頭換成假的」這樣的行為如果存在,姚董事長有最大的嫌疑,可是既然無法設想他會對哥哥不利,當然也無法假設他會做這樣的事情。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一時之間兩人想法相同。

  說話之間,來到了大堂一角,在一扇也有兩個警衛守立的門前站定,姚女士略為抬頭向上,雖然我一時之間沒有找出隱藏的攝視鏡頭,可是知道它必然存在,姚女士這時候就是在通過鑑定。

  過了幾秒鐘,門上有輕微的聲響,姚女士才取出鑰匙來,插進門中心看來像是裝飾圖案的許多小孔中的一個。

  我注意到了姚女士手中的鑰匙其實只是一根圓形的金屬棒,當然這金屬棒上有磁性記憶──那牽涉到非常複雜的高級電子技術,這樣先進科技的鎖,用在進入姚教授住所,有點匪夷所思。

  白素在我發楞的時候,輕輕碰了我一下,示意我「好戲還在後頭」。

  這時候姚女士打開了門,門內是一個相當大的空間,類似另一個廳堂,警衛更多,看起來像是在看守國家金庫一樣。

  我忍不住笑了起來:「姚教授每天進出,難道也看不到這許多警衛,他受得了?」

  姚女士搖頭,神情也很不以為然,她道:「本來兩個大堂之間並沒有阻隔,這牆和門,是伯父病了,臥床不起之後才加建的,他並不知道──他去世之後,才經過這些加建──而以前,也當然沒有那麼多警衛。」

  這時候我心中疑惑之極──這一切當然也都是姚董事長的安排了,這大廈顯然是他的產業,他喜歡怎麼樣就怎麼樣,問題是:他為甚麼要這樣?

  或者說:他這樣嚴密防範,究竟想保護甚麼?

  儘管心中疑惑,卻沒有答案。

  姚女士走在前面,我和白素跟著她,只見看到我們的警衛,都有很詫異的神情,我估計姚女士是要帶我們到電梯門前去乘搭電梯,因為我看到有三個電梯門在前面。

  可是在我們離開電梯門大概還有十公尺左右的時候,兩個也穿著警衛制服的中年人,急急走過來,阻住去路,兩人對姚女士的態度很恭敬,然而神情也很堅決,他們道:「董事長一再吩咐過,陌生人不能進入口這裏的範圍。」

  對於這樣的阻擋,姚女士好像在預料之中,她道:「這兩位不是陌生人,是伯父的學生。」

  想不到姚女士居然也會撒謊,我感到很好笑。

  那兩人顯然是警衛隊的負責人,他們道:「董事長說過,只要不是在記錄中有資料的人,都是陌生人。」

  我一時之間也不是很明白甚麼叫做「記錄中有資料」,只聽姚女士道:「你們別管,我會向董事長解釋。」

  姚女士這樣說,我以為一定沒有問題的了,這時候我更疑惑:這樣嚴密防範,是為了甚麼?

  卻不料防範的嚴密程度,遠超乎我的想像,那兩人道:「沒有用處,這兩位在記錄沒有資料,進入電梯,電腦不能辨別他們,電梯就不會開動!」

  我聽得又是吃驚又是好笑,這當然又是高科技的傑作,看來甚麼人可以進入有一張名單,擬訂名單的當然是姚董事長。名單上的人,都有詳細資料輸入電腦,相信包括容貌、身形等等,進入電梯時,電腦就進行識別,發覺和資料不符,電梯就不會啟動。

  這當然是非常有效的防範方法,可是為甚麼要用在這裏,大廈上面究竟有甚麼樣的秘密,需要這樣的防範?

  我忍不住大聲道:「大廈有多少層?電梯不載,我們就走樓梯上去好了。」

  我當然是在說笑話,也確然引起了一陣轟笑聲,聽得出警衛們是在笑我不知道天高地厚,從他們的笑聲中可以想到樓梯上的防範可能更加嚴密。

  那兩個隊長並沒有笑,瞪了我一眼,其中一個忽然臉有訝異之色,不由自主後退了一步。

  我立刻知道這傢伙認出了我是誰,才會有這樣的反應,所以我向他點了點頭,報以一笑。

  我這樣做的目的,是想要他明白,既然已經知道了我是誰,就應該識趣,不要再阻止我們。

  這傢伙可能在一剎那之間也曾這樣想過,可是他並沒有如我所想像的那樣,他對姚女士道:「或許請示董事長批准,將這兩位的資料輸入電腦,那麼這兩位以後就可以進出了。」

  姚女士哼了一聲,不知道該如何應付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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