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rning: is_file(): File name is longer than the maximum allowed path length on this platform (4096): <?xml version="1.0" encoding="utf-8"?> <!DOCTYPE html PUBLIC "-//W3C//DTD XHTML 1.1//EN" "http://www.w3.org/TR/xhtml11/DTD/xhtml11.dtd"> <html xmlns="http://www.w3.org/1999/xhtml" xml:lang="zh-TW"> <head> <title>二、亞洲皇后</title> <link href="stylesheet.css" type="text/css" rel="stylesheet" /> <link rel="stylesheet" type="application/vnd.adobe-page-template+xml" href="page-template.xpgt"/> </head> <body> <div> <h3>二、亞洲皇后</h3><br /><br />  第一章<br /><br />  陽光柔和,氣候適中,搖擺著手中的相機,高斯在泰國一處著名的海灘上漫步,觸目所及,全是身材健美的女郎。儘管不一定有甚麼非份之想,可是高斯的心裡,也有著樂不可支的感覺。<br /><br />  高斯到泰國來,是「追蹤」李玉芳而來的。兩天前,他打電話去找李玉芳,所得到的回答是:李警官到泰國出差去了。高斯立時想起早些時候才和李玉芳一起在歐洲的日子,就到泰國來了!<br /><br />  那次歐洲之行,高斯可以說沒有甚麼損失。他當然未曾在大毒販「歐洲老板」處得到甚麼好處,可是大賽車還是如期舉行,高斯的計劃也沒有半途而廢。他拍下來的紀錄片,可稱是賽車紀錄片中的創舉,不但得到冠軍的賽車手要買,連落第的也要買。而且高斯腦筋的靈活,也得到欣賞,歐洲的幾家大電視台都和他簽了合同,要他供應題材特殊的紀錄片。所以說,高斯也算是賺了一筆,足可以休息幾天了。<br /><br />  不過,到泰國來找李玉芳,卻遭到了困難。高斯心想,李玉芳是高級警官,到泰國來,自然會和當地警局連絡的,是以他到泰國首都的警局去了三次。<br /><br />  第一次,他見到了一位警官,提及李玉芳的名字,那位警官很客氣,幫他查出外地來的警務人員的名字,然後告訴他,沒有李玉芳這個人。<br /><br />  第二次,高斯再去,待遇就差了許多,得到的只是冷淡的「沒有這個人」的回答。<br /><br />  第三次,高斯實在不願提,提起來,他的腰眼還在作痛,他是不肯走,叫人家打了一拳,被丟出來的。<br /><br />  不過就算找不到李玉芳,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高斯只好到這個著名的海灘上來休息一下。他倒覺得自己的確不虛此行,雖然沒有李玉芳在旁邊,倒也一樣身心舒暢。<br /><br />  高斯踱著步,來到一柄遮陽傘下的桌椅坐了下來,要了一杯果汁喝著。就在這時,他看到一片耀目的碧綠色──那是一件碧綠色的泳衣連外套,穿在一個任何男人看了,就算不敢出聲,心裡也要吹吹口哨的美麗女郎身上。然後是一頂大而碧綠的帽子,帽子遮住了美麗胴體的臉。李玉芳不在身邊,高斯放心大膽,很標準地,吹了一下口哨。<br /><br />  那一下口哨聲才發出,高斯不禁奇怪起來,那一片碧綠,竟逕自向他走了過來。高斯忙向身後看,再向左右看,全沒有人,高斯實在不敢相信,自己的口哨竟會有這樣的魔力,可是碧綠越移越近,實在又不能不信。<br /><br />  一直到那一片碧綠,來到了桌前,高斯才忙站起來,事情來得意外,他有點緊張,但也不至於手足無措,他很有禮貌地道:「小姐,請坐!」<br /><br />  碧綠坐了下來,將帽子向上托了一托,高斯又發出了一聲口哨,但這次口哨是在心中發出的,那的確是個美人。本來,這樣奪目顏色的服飾,不是出色的美人,也不敢穿著的。<br /><br />  高斯在想著,用甚麼樣的開場白,才不致勉強和落於俗套,但是那位女郎卻先開了口,免得高斯去思索了,那女郎望著高斯,笑道:「高先生?高斯先生?」<br /><br />  高斯呆了一下,他絕不是甚麼名人,但那女郎竟能叫出他的名字來,這實在是奇事一樁。不過他立即會心地笑了起來。<br /><br />  他想:那女郎一定是在他住的酒店中,知道他的名字的,這裡本來就是一個容易有艷遇的地方,而他又是單身的男客,那女郎自然是──這樣美麗的女郎,管它是甚麼,就算花點錢換來一時溫存,也是值得的,所以高斯立時笑了起來,道:「是,小姐是──」<br /><br />  那女郎甜甜地笑了起來,說道:「我不重要,高先生,能夠找到你,太好了,有人想見你。」<br /><br />  高斯愕然,使勁搖了搖頭,他知道他自己剛才的想法,一定是有甚麼地方出了差錯。但是,他卻又無法再作出正確的猜測,所以只好怔怔地望著那女郎。<br /><br />  那女郎的笑容更動人,道:「高先生,你一定不會拒絕的,是不是?」<br /><br />  高斯已經幾乎要點頭了,但總算他還來得及道:「那要看甚麼人想見我?」<br /><br />  那女郎搖著頭,道:「反正你見到就知道了,你看我會害你麼?我像是害人的人麼?」<br /><br />  高斯嘆了一口氣,那女郎以充滿殷切企望的神情望著他,令他無法拒絕。但是若說美麗的女郎不會傷人,那他卻是百分之百的不同意。<br /><br />  高斯儘管不同意,不過還是站了起來,道:「要見我的人在那裡?」<br /><br />  那女郎向海中一指,道:「在那邊,你看見那艘游艇了?」<br /><br />  高斯早就看到了那艘游艇,那是一艘不論停泊在何處海面上,都能引人注目的游艇。高斯點了點頭,那女郎已搖曳著她驕人的身體,向前走去,高斯跟在後面,不一會,就上了一艘小快艇。<br /><br />  女郎的手法很熟練,發動快艇,向那艘游艇駛過去。<br /><br />  高斯在登上那艘小快艇之際,絕想不到他的旅程,竟會如此之漫長。事實上,小快艇在五分鐘後就駛抵游艇,那女郎和他一起上游艇,游艇幾乎立即開動,游艇的速度相當高,海水在船頭,濺起老高的水花。<br /><br />  那女郎將高斯帶進一個佈置豪華的艙中,道:「這裡是你的房間。」<br /><br />  那女郎甜甜地一笑,高斯想伸手去拉她,她卻已翩然縮回身子去,將艙門關上。高斯忙去拉門,門卻鎖上了,拉不開,高斯發起急來,砰砰地打著門,打了好一會沒有回音,床頭的一具電話反倒響了起來。<br /><br />  高斯衝過去,抓起電話來,大聲道:「你在搞甚麼鬼?快開門。」<br /><br />  那女郎的聲音自電話中傳來,道:「對不起,高先生,為了避免旅途中有意外,你不適宜走動。在旅程中,你需要甚麼,我都可以供應!」<br /><br />  高斯「哼」地一聲,道:「我要你,行麼?」那女郎並不生氣,聲音仍是那樣悅耳,道:「真可惜,我不是供應品,高先生,我再次聲明,我一點惡意也沒有,你一定會很舒適地渡過旅程。」<br /><br />  那女郎沒說錯,在接下來的兩天中──正確地說,應該是接下來的三十六小時之中,高斯的確十分舒適,他享受著最好的食物,觀賞著美麗的海景。游艇的速度雖然快,但是船艙顯然是有平衡裝置的,他一點也不覺得是身在船上。他甚至通過電視,觀賞了幾套極其精采的錄影帶,最美中不足的是他只聽到那女郎的聲音,如果那女郎也是「供應品」的話,高斯願意在這艙中住三十六天。<br /><br />  高斯在沉睡中被拍門叫醒,艙門打開,高斯睡眼矇矓,上了甲板,看到幾個身形高大的水手,也看到一架直升機,停在水面。就在游艇的旁邊,那女郎已經戴上了駕駛員的頭盔,坐在駕駛位上,向高斯叫道:「高先生,快上來,我們要換交通工具了。」<br /><br />  高斯呆了一下,身旁那些身形高大的水手,卻不那麼客氣了,高斯幾乎是被他們硬架起來的,進了直升機的機艙,他還沒有坐穩,直升機就起飛了。高斯大聲道:「喂,我們上那兒去?」<br /><br />  那女郎笑道:「你可以自己看,我們飛得並不高。」高斯也無法知道是不是飛得高,因為向下看,甚麼也看不見,只是一片黑暗。直升機在黑暗中,大約飛行了兩個小時,總算看到了光亮。<br /><br />  <br />  第二章<br /><br />  那種閃動的光亮,一望而知是火堆所發出來的,直升機盤旋下降,那女郎的技術極其熟練,高斯大聲道:「喂,你好像甚麼都會!」<br /><br />  那女郎的回答,仍然是甜甜的笑容。直升機迅速下降,高斯緊握住座位上的扶手,等到直升機降落,一輛吉普車疾駛了過來。<br /><br />  那女郎先下了直升機,然後高斯下機,兩人一起登上了吉普車。在火堆的光芒照耀下,四周圍好像是一片荒野,遠遠有一種節奏很原始的音樂傳來,時斷時續,聽得不是很真切。<br /><br />  高斯苦笑了一下,道:「看來我好像成了神祕電影中的主角?」<br /><br />  那女郎道:「有一點像,不過電影中的畫面,往往不是真實的。如果在電影中,像我這樣的角色,總應該為了愛上男主角而犧牲的。」<br /><br />  高斯心中凜了一凜,道:「為甚麼?你是反派角色?」<br /><br />  那女郎笑著,不再出聲,吉普車顛簸很甚,駕駛者是一個膚色黝黑的年輕人,看來他的駕駛技術不是十分好,車子在急轉彎的時候,幾乎將高斯拋出車外。<br /><br />  幸好車子開了不到十分鐘,就停了下來,雖然黑暗,高斯也可以看出,車子是停在一幢用竹子搭成的屋子面前。屋子的地板,離地相當高,要經過一個竹梯,才能進屋子去。這種形式的屋子,高斯一點也不陌生,那是印支半島北部的苗人的居所。<br /><br />  高斯的心中,充滿了疑惑,道:「我在甚麼地方?」<br /><br />  那女郎道:「你最好不要知道,也不要多問,那對你有好處,我不會害你的。」<br /><br />  高斯的心中十分惱怒,他這時的心中,著實後悔,自己不該聽那女郎的話,莫名其妙地來到了這裡。一切似乎是如此不可測,誰知道以後會發生甚麼事!<br /><br />  他開始考慮自己是不是能搶那輛吉普車逃走,可是他立即放棄這個念頭,因為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一定身在亞洲,可是不知道他在亞洲的那一個角落。強忍著心頭怒意,高斯下了車,和那女郎一起踏上了竹梯,那女郎在竹屋的門外停了一停,道:「高先生到了,我可以進來嗎?」<br /><br />  竹屋中傳來一個中年婦女的聲音,道:「進來!」<br /><br />  女郎推開門,先讓高斯進去,高斯一步跨了進去。屋中點著半明不暗的油燈,陳設很簡單,只有一些竹製的桌椅,一個中年婦人,坐在一張竹椅子上。<br /><br />  高斯一走進那間竹屋,略怔了一怔,那女郎也跟著走了進來。高斯已打量了那個中年婦人一下,看她約莫四十五、六歲,樣子十分普通,鼻子很扁,略嫌肥胖,衣著也很隨便。看起來,完全是一個在任何亞洲的城市中,都隨時可以看到的普通婦人,和帶他前來的那個女郎那種艷光照人的模樣,全然不同。<br /><br />  可是,那艷女郎對這中年婦人卻十分恭敬,而且看來還帶有一種畏懼的神色,道:「高先生已經來了,我可以走了麼?」<br /><br />  那中年婦人的聲音也不很動聽,聽來像是很疲倦,道:「可以,別急著回曼谷,我還有事。」<br /><br />  艷女郎應了一聲,即將門扣上。高斯心中充滿了疑惑,盯著那中年婦人,道:「就是你要見我?你是甚麼人?那些游艇、直升機,全是你的?」<br /><br />  高斯一連串問了好幾個問題,那中年婦女並不回答,只是道:「高先生,很抱歉叫你遠道跋涉,本來你是局外人,不關你事。可是,我們知道,李玉芳李小姐是你的好朋友,是不是?」<br /><br />  高斯的心中,陡地一凜:眼前那中年婦人雖然貌不驚人,但是她行事的氣派,卻證明她絕不是一個普通人。而她一見面,就開門見山地提到了李玉芳。<br /><br />  高斯也多少有點組織能力,他立時將他所知的一些事組織起來:李玉芳在泰國公幹,李玉芳是高級警官,她的公事,自然是對付不法份子,而這個中年婦女又是因為他和李玉芳的關係才「請」他來的,那麼不問可知──高斯立時冷笑了一聲,道:「是,我雖然不是警方人員,但是對於罪惡,卻也不肯輕易放過!」<br /><br />  那中年婦女嘆了一聲,道:「高先生,李小姐因為要完成她的工作,闖進了我們的禁區──」<br /><br />  高斯一聽,不禁陡地焦急起來,連忙站起,道:「你們的禁區?你們是幹甚麼的?你們是──」<br /><br />  中年婦女順手在竹几上的花瓶中,取起一枝插著已經乾了的一種果子來。那果子看來,只有嬰兒的拳頭大小,果子的皮上,有很多直割痕條的,割痕呈深棕色,果子拿在手中,輕輕搖動,發出「刷刷」的聲響來,可知果中有不少乾了的種籽。<br /><br />  中年婦人將那乾果,遞向高斯,道:「高先生,你可認識這種奇妙的東西?」高斯接了過來,他一眼就認出來,是以他的手在發著抖,搖得乾果中的種籽,不斷作響。<br /><br />  高斯要花不少時間,勉力鎮定心神,才道:「罌粟果?你是……我是在……在……」<br /><br />  中年婦女微微一笑,道:「是,你是在這裡,這裡算是世界上最出名的地區之一,是不是?」<br /><br />  高斯立時望向門外,而且,立即向門口衝出了一步,那中年婦女立時道:「高先生,別亂來!我們錢多,所以,我們的武器,也是世界上第一流的。」<br /><br />  高斯轉過身來,望著那中年婦人,一時之間,實在不知道該說甚麼好。<br /><br />  那中年婦人又道:「這幾年,我實在已經沒有甚麼火氣了,像你和李小姐,幾乎破壞了我們在歐洲的整個組織,令得祁利先生背叛了我們,可是我仍然對你們很客氣,真的,太客氣了。」<br /><br />  高斯更是駭然,背脊上陡地起了一股涼意,伸手指著那中年婦人,然後又立即覺得不妥,連忙縮回手來,說道:「你,你就是亞洲──」<br /><br />  那中年婦人接上口道:「有人叫我亞洲老板,也有人叫我亞洲皇后。」<br /><br />  高斯「咕嚕」地一聲,吞下了一口口水。他和李玉芳一起在歐洲對付祁利先生的時候,高斯記得很清楚,李玉芳只說了一句「亞洲老板可能會不高興」,祁利就嚇得臉上變色,終於肯向警方供出一切。而祁利並不是甚麼善男信女,是一個大毒販!如今,在他面前,那個看來如此普通的中年婦女,就是亞洲皇后?<br /><br />  這實在是令人難以相信的事。但儘管事情看來好像是全然令人難以相信,高斯的手心中也在冒著汗。亞洲皇后!她說得沒錯,她對自己的確是太客氣了!<br /><br />  亞洲皇后望著高斯,道:「我做事,不喜歡轉彎抹角。李小姐在我們這裡,我也沒有將她怎樣,可是我也絕不能就這樣放她走。所以,我找你來,將我的辦法告訴你,希望你能做得到。」<br /><br />  高斯的聲音苦澀,道:「甚麼……辦法?」<br /><br />  亞洲皇后道:「要你去說服李玉芳,加入我的組織。她替警方工作太努力了,那得不到甚麼。不如替我工作,我也正需要像她那樣身分的人,你去告訴她,只要她一答應,她就可以在瑞士銀行有一個密碼戶頭。那戶頭裡有一百萬美金,以後按年替她存入一百萬,有特殊的工作表現,數字當然還可以增加。」<br /><br />  高斯苦笑道:「你好像不怎麼了解李玉芳。」<br /><br />  皇后有點怒道:「我了解人。她是不是人?」<br /><br />  高斯忙道:「她當然是人,不過──」<br /><br />  皇后笑了起來,道:「那就行了,只要她是人,她就會接受我的條件,沒有人不喜歡錢的。」<br /><br />  高斯翻了翻眼,道:「如果這樣,你為甚麼不自己直接向她提出這些條件?你一定已經向她提出過了,而遭到她的拒絕,是不是?」<br /><br />  皇后的臉色變得很難看。在她的臉色變得難看之際,這個樣貌普通的中年婦女,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陰沉──那種神情,絕不是狠毒,也不是咬牙切齒,只是一種令人從心底感到透涼的陰沉。<br /><br />  <br />  第三章<br /><br />  皇后沉著臉,道:「是的,或許是我還未告訴她如果拒絕的話,結果會怎樣。你和她,都會在世界上消失,任何人皆不能救你們。我已經告訴過你,我們擁有配備精良的軍隊,不然,我們也無法生存。」<br /><br />  高斯的心中又亂又驚,他吞了一口口水,皇后又道:「當然,你也會有好處,隨你提出來好了,你要甚麼,只管說!」<br /><br />  高斯苦笑著,道:「我……我只想見見李玉芳。」<br /><br />  皇后道:「當然我會讓你見她。」她一面說著,一面站了起來,走向一扇門,隨便一推,門就開了。<br /><br />  那扇竹子編成的門,看來是通向竹屋的另一個房間的,門推開後,裡面一片黑暗。皇后道:「進去!」<br /><br />  高斯的心中疑惑,照說李玉芳落在他們的手裡,是不應該就隨隨便便囚禁在這裡的。但是皇后既然如此吩咐,高斯也就向內走去。<br /><br />  高斯才一跨進那間漆黑的房間,皇后突然伸手,在他的背後,用力推了一下。高斯猝不及防,被推得向前跌出了兩步,腳踏了個空,身子便陡地向下跌了下去。跌了約有三四尺,落在一個軟綿綿的墊子上,高斯正要站起身來,身子一斜,陡地又向下滑了下去。<br /><br />  高斯的身邊一片漆黑,甚麼也看不到,只是身子向下滑著,他想伸手抓住甚麼,可是觸手處,全是滑不留手的光滑木板,他只好一直向下滑著。照他的估計,他足足滑了有三十公尺,雙腳才抵到甚麼,發出「砰」地一下聲響,接著,眼前一亮,他的身子又向下落去,跌在地上,跌得好生疼痛。<br /><br />  高斯在跌下來之際,只依稀看出,那是一間陳設簡單的地下屋,等到身子跌定,他看到了李玉芳。李玉芳正坐在一張竹榻上,用十分惱怒的神情看著他,高斯跳起來,走向李玉芳,他得到的歡迎,是一下重重的耳光。<br /><br />  高斯撫著臉,大叫了起來,李玉芳的神情更惱怒,道:「你是天下最蠢的蠢人!只要用一頭母豬擦點粉在你面前走,你就會跟著母豬跳進火山口去。」<br /><br />  高斯呆了半晌,一時之間,他來不及去想李玉芳是如何知道,自己是被一個艷女郎引來的。他至少可以知道,李玉芳的發怒是為了甚麼,那倒令得他很高興,覺得這一下耳光捱得不冤枉,因為李玉芳一直對他很冷淡,而妒嫉總不是冷淡的表現了。<br /><br />  所以高斯一面撫著臉,一面道:「我是為了你,才跳進火山口的,你總不是母──」<br /><br />  李玉芳怒道:「住口!」<br /><br />  高斯連忙停了口,道:「我才見到一個中年婦人,這女人……這女人真的是亞洲皇后?」李玉芳點頭,道:「是的,每年有數以百噸計的生鴉片,是經過她的指揮,在全世界各個角落銷售。」<br /><br />  高斯吞了一口口水,道:「她……她要我來說服你,加入她的組織,要不然,她就……就……就……」<br /><br />  高斯忽然變得口吃起來,因為他明知道他是不可能說服李玉芳的,而他更明白結果會是怎樣,想到此實在是,無法不令得他因為發抖而變得口吃。<br /><br />  李玉芳冷冷地道:「她將你看得太重要了,你去告訴她,你無能為力──」李玉芳說到這裡,也不禁苦笑了起來。因為就算高斯說他無能為力,他既然已經來到這裡,而且見過亞洲皇后,那麼,想要亞洲皇后就這樣放他走,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了。<br /><br />  亞洲皇后就像武俠小說中的某一類絕代佳人一樣,誰也不能見到她的真面目,見過她的人,不是成為她的部下,就是得死!<br /><br />  高斯也知道李玉芳為甚麼突然間住了口,他著急道:「玉芳,你總得想想辦法。」<br /><br />  李玉芳皺著眉,道:「你先將你的經過對我說一說。」<br /><br />  高斯雖然不明白李玉芳為甚麼要這樣問,但他還是將經過說了一遍,自然也提及了他在泰國警局,被人趕出來的那一段經過情形。<br /><br />  李玉芳嘆了一聲,道:「泰國警方是知道我的行蹤的,如果他們夠精明,當然也會設法跟蹤你。你的失蹤,可能引起他們的注意,那麼我們──」<br /><br />  高斯跟著道:「你的意思是,他們會找到這裡來?」<br /><br />  李玉芳站了起來,來回踱著步,這時高斯滑下處的暗門上,突然傳來了一下聲響。<br /><br />  隨著那一下聲響,一個圓型的金屬盒滾了進來,直滾到了牆角才停止。高斯忙走過去,李玉芳道:「別想入非非,那是他們送來的食物。」<br /><br />  高斯打開盒子,果然盒中只不過是幾個飯糰和一瓶水。高斯苦笑道:「想入非非?」<br /><br />  李玉芳冷笑道:「當然,你難道不想那個引你來這裡的那個美女,忽然倒戈相向,來救你脫險?」<br /><br />  高斯嘆了一聲,道:「玉芳,已經到了這種地步──」<br /><br />  高斯的話還沒有講完,李玉芳陡地向高斯作了一個手勢,示意他不要出聲,這時,自那暗門中,又傳來一陣聲響。不一會兒,一套擴音器吊了下來,傳出亞洲皇后的聲音,道:「高先生,是不是有成績?」<br /><br />  高斯並不回答,只是苦著臉,看著李玉芳。他的意思很容易明白:是不是可以假作投降,另外再想辦法?可是李玉芳已經奪過了擴音器來,用力一扯,在李玉芳扯斷電線之前,擴音器中,還傳來了亞洲皇后的一下憤怒的呼喝聲,接著便一切都靜了下來。<br /><br />  高斯聲音苦澀,道:「玉芳,我們就這樣……完了?」李玉芳並沒有反應,高斯來到暗門前,向上看著,那是一條相當長的斜管,管壁不知是甚麼質地,滑得完全無法留手,就算會「壁虎功」,也沒法爬牆上去,而除了這條斜管之外,根本沒有別的出路。<br /><br />  高斯還不死心,他用雙掌,用力貼在管壁上,再用雙腳支撐著,想令身子向上升去,但是根本無法上升一吋!<br /><br />  高斯轉過身來,望向李玉芳,李玉芳已在壁角倚著,坐了下來,閉上眼睛。高斯苦笑道:「玉芳,你怎麼養起神來了?我們要想辦法!」<br /><br />  李玉芳緩緩地道:「我看沒有辦法了!我估計,我們已經激怒了亞洲皇后,她會停止供應我們食物,由得我們餓死在這裡。我們所能做的,就是盡量利用這最後一次的食物和水來維持生命。等她以為我們已經死了時,如果我們還活著,那或者還有辦法可想。」<br /><br />  高斯想了一想,才明白了李玉芳的意思。李玉芳立時又道:「從現在起,最好別說話,盡一切可能防止體力的消耗。你也練過瑜伽術,我們要使自己進入幾乎冬眠的狀態之中,食物和水,由我來分配。」<br /><br />  高斯這才注意到,那隻圓盒子,已被李玉芳壓在她的身後了。高斯這時,一點也不餓,只是有點口渴,那還可以忍受。他也走到壁角,坐了下來,盡量令自己的肌肉放鬆,休息起來。<br /><br />  在開始的二十四小時,還可以忍受,李玉芳估計得不錯,再也沒有食物和水的供應,看來亞洲皇后完全不理會他們,由得他們去餓死了!在第一個二十四小時之內,高斯和李玉芳兩人,只吃了大約一盎司的食物,和一口水。<br /><br />  李玉芳說了一句話,那是在分配食物和水時說的,她道:「這是我們兩人一餐用量的食物和水,現在,我要使它們維持我們十天的生命,至少十天!」<br /><br />  高斯沒有抗議。<br /><br />  <br />  第四章<br /><br />  第二個二十四小時,第三個二十四小時,高斯也沒有抗議。到了第四天頭上,飢餓和口渴的那種難受的感覺,像是在啃嚙著他每一根神經。他實在忍不住了,哀求道:「玉芳,讓我……多喝一口水!」<br /><br />  玉芳閉著眼,根本不理睬高斯。高斯搖晃著,向李玉芳走過去,可是當他的手碰到那金屬盒子之際,被李玉芳凌厲的眼光逼了回去,不敢亂動。<br /><br />  第五天和第六天,高斯已經完全進入半昏迷狀態,他到了每天由李玉芳手中,接過那一小團早已經發臭的飯糰之際,放在可以噴出火來的口中,慢慢咀嚼著,變成了一口像沙一樣的東西。本來是可以用水吞下去的,但是他卻寧願忍著喉嚨的劇痛,將那一口東西乾嚥下去,然後再去享受那一口清水。<br /><br />  那一口水,他要讓它在齒縫中流過來又流過去,然後,才盡可能摒著氣,使那口寶貴的水,流進體內。<br /><br />  第七天和第八天,李玉芳和高斯兩人,已經衰弱不堪了,高斯簡直已經像死人一樣地躺著。他躺得如此像死人,以致他手腕上的自動錶,也在第八天停了。<br /><br />  從高斯的手錶停止運行那一刻起,他們完全不知時間了,高斯只覺得身子飄飄蕩蕩,像是有甚麼東西要和身軀分離,他心中在想,這種分離的感覺,一定就是臨死的感覺,靈魂和軀殼要分離了!<br /><br />  而當靈魂和軀殼分離之後,自然,死亡也已來臨了。高斯勉力抬起眼皮,向李玉芳望去,李玉芳看來也完全像是死人一樣,她已經不再坐著,高斯甚至看不到她胸脯有呼吸的動作。<br /><br />  這時,高斯的心中,被一種莫名的後悔佔滿了,他並不是後悔自己來到這裡,而是後悔一樣要死,為甚麼要多忍受那麼多痛苦!<br /><br />  本來,他和李玉芳,還很可以享受一下臨死前的歡樂,而現在,死亡越來越近,他就要這樣無聲無息地死了!<br /><br />  高斯一想到這裡,虛弱的身子,像是忽然燃燒了起來。他喘著氣,勉力扶著牆,站了起來,面頰發熱,扶著牆,在天旋地轉、頭昏眼花的情形下,一步一步,向李玉芳走了過去,李玉芳仍然一動也不動。<br /><br />  高斯來到了李玉芳的身前,手離開了扶住的牆,可是他的手一離開牆,就沒法站得穩,陡地向前,倒了下去,壓在李玉芳的身上。他還想掙扎站起身來之際,忽然覺得李玉芳的手,正在輕撫著自己的頭髮。<br /><br />  高斯實在想哭,他也真的在哭,只不過他體內水份的缺乏,使他根本沒有眼淚流出,只不過是臉皮的一陣抽搐。他看到李玉芳的神情也很迷惘,他想說話,可是張開了口,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br /><br />  就在這時候,在暗門外,突然又傳來了一下聲響,李玉芳用手點了高斯一下,睜大了眼睛,一動也不動,高斯忙也學著李玉芳的樣子。<br /><br />  暗門的聲響漸漸傳近,終於「砰」地一聲,暗門撞開。一個膚色黝暗的漢子,躬身走了進來,向高斯和李玉芳看了一眼,現出一種古怪的神色來,自衣袋中取出一隻小型的無線電對講機來,道:「這一男一女死了,這兩個大傻瓜!」<br /><br />  對講機中先傳來一下悶哼聲,接著便是亞洲皇后的聲音,道:「算了,你自己上來吧,將這地方放棄了,讓他們埋在這下面好了。」那漢子連一步也不再向前走,立時就轉身向暗門走去。<br /><br />  高斯覺出,李玉芳在那一剎間在推他的身子,想將他推開去,對那漢子有所行動。可是李玉芳實在太虛弱了,她根本推不開壓在她身上的高斯。<br /><br />  眼看那漢子就要走出暗門去,而只要那漢子一走,他們兩個人就完了!一想到這裡,高斯也不知那裡來的氣力,陡地站了起來,向著那漢子直撲了過去!<br /><br />  高斯所能做到的,也只不過是直撲過去而已,他一撲在那漢子的身上,身子就滾跌一旁,那漢子也被高斯一撲、跌倒在地。看來,是心中的恐懼害了他,他再也未曾想到他認為早已死了的人會向他撲來,是以倒地之後,他接連打了幾個滾,只求快點滾得離高斯遠一點。<br /><br />  而也就在他滾離高斯之際,他卻滾到了李玉芳的身邊,李玉芳咬牙切齒,手指用盡最後一分力,向他的咽喉之中直插了下去。李玉芳真正是用盡了最後一分力,因為當那漢子瞪著眼死去之後,她的手指竟無法再提得上來。<br /><br />  高斯勉力撐起身子來,李玉芳的手指,還深深陷在那漢子的咽喉之內,她叫道:「水!水!」<br /><br />  高斯幾乎是爬過去的,那瓶子中還有幾口水,他將瓶子的口,對準李玉芳的口,倒了一半進去,李玉芳在吞水之際,喉間發出難聽的格格聲來,然後才道:「你……喝,我們要逃出去,要有一點氣力。」<br /><br />  高斯也吞了那兩口水,和李玉芳互相扶持著,站了起來,一起來到暗門口,看到有一條長繩子,自那斜管之上,向下伸下來,直到門口。<br /><br />  李玉芳抓住了繩,向上攀去,高斯跟在李玉芳的後面。向上移動的每一吋,對他們來說,都像是生與死的掙扎,但是求生的強烈慾望,支持著他們,使他們在幾乎不可能的情形之下,一吋吋向上移動著,終於爬上了那道斜管,滾跌在竹屋的地上。四周圍十分靜,靜得一點聲音也沒有,亞洲皇后曾說她已經放棄了這個地方,所有的人一定全撤退了。<br /><br />  高斯和李玉芳喘著氣,滾向門口,來到高斯見到亞洲皇后的地方。高斯撲向一壺水,大口喝著,又將壺遞給李玉芳。等到他們兩人,終於有氣力站直身子之後,他們推開門,向外看去,陽光刺目,正是中午,極目望去,一個人也沒有。<br /><br />  高斯望著李玉芳,李玉芳也望著高斯,兩人忽然一起大笑起來!<br /><br />  找到了食物,再向前走,雖然所經之處,幾乎全是森林和荒野,但是比起在那地窖中來,就無異是天堂了。三天之後,他們到達了公路,七小時之後,他們已被送進了設備第一流的醫院。<br /><br />  就在醫院中,高斯和李玉芳兩人,對著繪像專家,將亞洲皇后的樣子詳細地講了出來,由專家細心描繪,又在幾百組聲帶之中,找到了最接近亞洲皇后的聲音。這是國際警方所有的唯一有關亞洲皇后的聲音。<br /><br />  在醫院兩天,他們就出了院,高斯由泰國警方招待,住進第一流的大酒店。晚上,李玉芳還在和泰國警方研究資料,高斯一個人在酒店的頂樓酒吧中喝酒。突然,黝暗的燈光之中,一個穿著鮮綠色晚禮服的女人,向他走了過來。<br /><br />  高斯幾乎跳了起來,那種鮮綠色!<br /><br />  但是他立即看清,那是另外一個女人,不是幾乎要了他命的,在沙灘上遇到的那個。可是這個女人,卻也是逕自地向他走過來。<br /><br />  高斯拿著酒杯的手有點發抖,那女郎來到了他的身前,向他嫣然一笑。高斯變得有點神經質地喘起氣來,那女郎忽然伸手,將一樣東西放在高斯面前,在高斯還未定過神來時,已經翩然走了出去。<br /><br />  高斯忙將那女郎放在他面前的東西拿起來,那是一張折疊得十分整齊,而且折疊法十分特別的白紙。高斯將白紙拆開來,上面卻甚麼也沒有。高斯還以為酒吧中光線太黑,看不清楚,特地來到外面的走廊中,可是翻來覆去,白紙還是白紙。<br /><br />  高斯的心中極其疑惑,就在這時,他看到電梯門打開,李玉芳走了出來,高斯忙迎上去,道:「玉芳,你可曾看到一個穿著碧綠晚禮服的女人下樓去?」<br /><br />  李玉芳「哼」地一聲,道:「你怎麼沒有跟下去?」<br /><br />  高斯苦笑了一下,揚了揚手中的白紙,道:「這女人,留下了一張白紙給我,就走了,也不知道她是幹甚麼的,真怪!」<br /><br />  李玉芳怔了一怔,將高斯手中的白紙拿了過來,張開,對著燈照了一照,道:「跟我來。」李玉芳急急走向電梯,高斯跟了進去,一直來到李玉芳的房間,李玉芳向高斯要了打火機,燃著了之後,在紙下燒著,不多久,白紙上就現出了字跡來。<br /><br />  等到白紙上的字跡全現出來之後,高斯和李玉芳一起看著,白紙上的字是焦黃色的,很潦草,字也很幼稚,像是小學生寫的一樣:「你們兩人真了不起,我很佩服,不過你們並沒有得到甚麼,我會找醫生去作徹底的整容手術,改到任何人認不出我本來面目為止,我們會有再相會的日子。」下面的署名,赫然是「亞洲皇后」。<br /><br />  李玉芳皺著眉,高斯攤手,道:「整容手術絕不是舒服的事,要忍受相當大的痛苦,我們總算有收獲。」<br /><br />  李玉芳苦笑了一下,道:「皇后不會放過我們!」<br /><br />  高斯笑道:「那怕甚麼,至多再將我們關在一起,如果再將我們關在一起,我一定──」<br /><br />  李玉芳陡地瞪高斯一眼,道:「你一定怎樣?」<br /><br />  高斯聳了聳肩,作了一個鬼臉,道:「我還能怎樣,當然是聽你的指示。」<br /></div></body></html> in /var/www/vhosts/enjoyreadinghour.com/zh.enjoyreadinghour.com/eKatab/REST.class.php on line 799
亞洲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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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亞洲皇后



  第一章

  陽光柔和,氣候適中,搖擺著手中的相機,高斯在泰國一處著名的海灘上漫步,觸目所及,全是身材健美的女郎。儘管不一定有甚麼非份之想,可是高斯的心裡,也有著樂不可支的感覺。

  高斯到泰國來,是「追蹤」李玉芳而來的。兩天前,他打電話去找李玉芳,所得到的回答是:李警官到泰國出差去了。高斯立時想起早些時候才和李玉芳一起在歐洲的日子,就到泰國來了!

  那次歐洲之行,高斯可以說沒有甚麼損失。他當然未曾在大毒販「歐洲老板」處得到甚麼好處,可是大賽車還是如期舉行,高斯的計劃也沒有半途而廢。他拍下來的紀錄片,可稱是賽車紀錄片中的創舉,不但得到冠軍的賽車手要買,連落第的也要買。而且高斯腦筋的靈活,也得到欣賞,歐洲的幾家大電視台都和他簽了合同,要他供應題材特殊的紀錄片。所以說,高斯也算是賺了一筆,足可以休息幾天了。

  不過,到泰國來找李玉芳,卻遭到了困難。高斯心想,李玉芳是高級警官,到泰國來,自然會和當地警局連絡的,是以他到泰國首都的警局去了三次。

  第一次,他見到了一位警官,提及李玉芳的名字,那位警官很客氣,幫他查出外地來的警務人員的名字,然後告訴他,沒有李玉芳這個人。

  第二次,高斯再去,待遇就差了許多,得到的只是冷淡的「沒有這個人」的回答。

  第三次,高斯實在不願提,提起來,他的腰眼還在作痛,他是不肯走,叫人家打了一拳,被丟出來的。

  不過就算找不到李玉芳,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高斯只好到這個著名的海灘上來休息一下。他倒覺得自己的確不虛此行,雖然沒有李玉芳在旁邊,倒也一樣身心舒暢。

  高斯踱著步,來到一柄遮陽傘下的桌椅坐了下來,要了一杯果汁喝著。就在這時,他看到一片耀目的碧綠色──那是一件碧綠色的泳衣連外套,穿在一個任何男人看了,就算不敢出聲,心裡也要吹吹口哨的美麗女郎身上。然後是一頂大而碧綠的帽子,帽子遮住了美麗胴體的臉。李玉芳不在身邊,高斯放心大膽,很標準地,吹了一下口哨。

  那一下口哨聲才發出,高斯不禁奇怪起來,那一片碧綠,竟逕自向他走了過來。高斯忙向身後看,再向左右看,全沒有人,高斯實在不敢相信,自己的口哨竟會有這樣的魔力,可是碧綠越移越近,實在又不能不信。

  一直到那一片碧綠,來到了桌前,高斯才忙站起來,事情來得意外,他有點緊張,但也不至於手足無措,他很有禮貌地道:「小姐,請坐!」

  碧綠坐了下來,將帽子向上托了一托,高斯又發出了一聲口哨,但這次口哨是在心中發出的,那的確是個美人。本來,這樣奪目顏色的服飾,不是出色的美人,也不敢穿著的。

  高斯在想著,用甚麼樣的開場白,才不致勉強和落於俗套,但是那位女郎卻先開了口,免得高斯去思索了,那女郎望著高斯,笑道:「高先生?高斯先生?」

  高斯呆了一下,他絕不是甚麼名人,但那女郎竟能叫出他的名字來,這實在是奇事一樁。不過他立即會心地笑了起來。

  他想:那女郎一定是在他住的酒店中,知道他的名字的,這裡本來就是一個容易有艷遇的地方,而他又是單身的男客,那女郎自然是──這樣美麗的女郎,管它是甚麼,就算花點錢換來一時溫存,也是值得的,所以高斯立時笑了起來,道:「是,小姐是──」

  那女郎甜甜地笑了起來,說道:「我不重要,高先生,能夠找到你,太好了,有人想見你。」

  高斯愕然,使勁搖了搖頭,他知道他自己剛才的想法,一定是有甚麼地方出了差錯。但是,他卻又無法再作出正確的猜測,所以只好怔怔地望著那女郎。

  那女郎的笑容更動人,道:「高先生,你一定不會拒絕的,是不是?」

  高斯已經幾乎要點頭了,但總算他還來得及道:「那要看甚麼人想見我?」

  那女郎搖著頭,道:「反正你見到就知道了,你看我會害你麼?我像是害人的人麼?」

  高斯嘆了一口氣,那女郎以充滿殷切企望的神情望著他,令他無法拒絕。但是若說美麗的女郎不會傷人,那他卻是百分之百的不同意。

  高斯儘管不同意,不過還是站了起來,道:「要見我的人在那裡?」

  那女郎向海中一指,道:「在那邊,你看見那艘游艇了?」

  高斯早就看到了那艘游艇,那是一艘不論停泊在何處海面上,都能引人注目的游艇。高斯點了點頭,那女郎已搖曳著她驕人的身體,向前走去,高斯跟在後面,不一會,就上了一艘小快艇。

  女郎的手法很熟練,發動快艇,向那艘游艇駛過去。

  高斯在登上那艘小快艇之際,絕想不到他的旅程,竟會如此之漫長。事實上,小快艇在五分鐘後就駛抵游艇,那女郎和他一起上游艇,游艇幾乎立即開動,游艇的速度相當高,海水在船頭,濺起老高的水花。

  那女郎將高斯帶進一個佈置豪華的艙中,道:「這裡是你的房間。」

  那女郎甜甜地一笑,高斯想伸手去拉她,她卻已翩然縮回身子去,將艙門關上。高斯忙去拉門,門卻鎖上了,拉不開,高斯發起急來,砰砰地打著門,打了好一會沒有回音,床頭的一具電話反倒響了起來。

  高斯衝過去,抓起電話來,大聲道:「你在搞甚麼鬼?快開門。」

  那女郎的聲音自電話中傳來,道:「對不起,高先生,為了避免旅途中有意外,你不適宜走動。在旅程中,你需要甚麼,我都可以供應!」

  高斯「哼」地一聲,道:「我要你,行麼?」那女郎並不生氣,聲音仍是那樣悅耳,道:「真可惜,我不是供應品,高先生,我再次聲明,我一點惡意也沒有,你一定會很舒適地渡過旅程。」

  那女郎沒說錯,在接下來的兩天中──正確地說,應該是接下來的三十六小時之中,高斯的確十分舒適,他享受著最好的食物,觀賞著美麗的海景。游艇的速度雖然快,但是船艙顯然是有平衡裝置的,他一點也不覺得是身在船上。他甚至通過電視,觀賞了幾套極其精采的錄影帶,最美中不足的是他只聽到那女郎的聲音,如果那女郎也是「供應品」的話,高斯願意在這艙中住三十六天。

  高斯在沉睡中被拍門叫醒,艙門打開,高斯睡眼矇矓,上了甲板,看到幾個身形高大的水手,也看到一架直升機,停在水面。就在游艇的旁邊,那女郎已經戴上了駕駛員的頭盔,坐在駕駛位上,向高斯叫道:「高先生,快上來,我們要換交通工具了。」

  高斯呆了一下,身旁那些身形高大的水手,卻不那麼客氣了,高斯幾乎是被他們硬架起來的,進了直升機的機艙,他還沒有坐穩,直升機就起飛了。高斯大聲道:「喂,我們上那兒去?」

  那女郎笑道:「你可以自己看,我們飛得並不高。」高斯也無法知道是不是飛得高,因為向下看,甚麼也看不見,只是一片黑暗。直升機在黑暗中,大約飛行了兩個小時,總算看到了光亮。

  
  第二章

  那種閃動的光亮,一望而知是火堆所發出來的,直升機盤旋下降,那女郎的技術極其熟練,高斯大聲道:「喂,你好像甚麼都會!」

  那女郎的回答,仍然是甜甜的笑容。直升機迅速下降,高斯緊握住座位上的扶手,等到直升機降落,一輛吉普車疾駛了過來。

  那女郎先下了直升機,然後高斯下機,兩人一起登上了吉普車。在火堆的光芒照耀下,四周圍好像是一片荒野,遠遠有一種節奏很原始的音樂傳來,時斷時續,聽得不是很真切。

  高斯苦笑了一下,道:「看來我好像成了神祕電影中的主角?」

  那女郎道:「有一點像,不過電影中的畫面,往往不是真實的。如果在電影中,像我這樣的角色,總應該為了愛上男主角而犧牲的。」

  高斯心中凜了一凜,道:「為甚麼?你是反派角色?」

  那女郎笑著,不再出聲,吉普車顛簸很甚,駕駛者是一個膚色黝黑的年輕人,看來他的駕駛技術不是十分好,車子在急轉彎的時候,幾乎將高斯拋出車外。

  幸好車子開了不到十分鐘,就停了下來,雖然黑暗,高斯也可以看出,車子是停在一幢用竹子搭成的屋子面前。屋子的地板,離地相當高,要經過一個竹梯,才能進屋子去。這種形式的屋子,高斯一點也不陌生,那是印支半島北部的苗人的居所。

  高斯的心中,充滿了疑惑,道:「我在甚麼地方?」

  那女郎道:「你最好不要知道,也不要多問,那對你有好處,我不會害你的。」

  高斯的心中十分惱怒,他這時的心中,著實後悔,自己不該聽那女郎的話,莫名其妙地來到了這裡。一切似乎是如此不可測,誰知道以後會發生甚麼事!

  他開始考慮自己是不是能搶那輛吉普車逃走,可是他立即放棄這個念頭,因為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一定身在亞洲,可是不知道他在亞洲的那一個角落。強忍著心頭怒意,高斯下了車,和那女郎一起踏上了竹梯,那女郎在竹屋的門外停了一停,道:「高先生到了,我可以進來嗎?」

  竹屋中傳來一個中年婦女的聲音,道:「進來!」

  女郎推開門,先讓高斯進去,高斯一步跨了進去。屋中點著半明不暗的油燈,陳設很簡單,只有一些竹製的桌椅,一個中年婦人,坐在一張竹椅子上。

  高斯一走進那間竹屋,略怔了一怔,那女郎也跟著走了進來。高斯已打量了那個中年婦人一下,看她約莫四十五、六歲,樣子十分普通,鼻子很扁,略嫌肥胖,衣著也很隨便。看起來,完全是一個在任何亞洲的城市中,都隨時可以看到的普通婦人,和帶他前來的那個女郎那種艷光照人的模樣,全然不同。

  可是,那艷女郎對這中年婦人卻十分恭敬,而且看來還帶有一種畏懼的神色,道:「高先生已經來了,我可以走了麼?」

  那中年婦人的聲音也不很動聽,聽來像是很疲倦,道:「可以,別急著回曼谷,我還有事。」

  艷女郎應了一聲,即將門扣上。高斯心中充滿了疑惑,盯著那中年婦人,道:「就是你要見我?你是甚麼人?那些游艇、直升機,全是你的?」

  高斯一連串問了好幾個問題,那中年婦女並不回答,只是道:「高先生,很抱歉叫你遠道跋涉,本來你是局外人,不關你事。可是,我們知道,李玉芳李小姐是你的好朋友,是不是?」

  高斯的心中,陡地一凜:眼前那中年婦人雖然貌不驚人,但是她行事的氣派,卻證明她絕不是一個普通人。而她一見面,就開門見山地提到了李玉芳。

  高斯也多少有點組織能力,他立時將他所知的一些事組織起來:李玉芳在泰國公幹,李玉芳是高級警官,她的公事,自然是對付不法份子,而這個中年婦女又是因為他和李玉芳的關係才「請」他來的,那麼不問可知──高斯立時冷笑了一聲,道:「是,我雖然不是警方人員,但是對於罪惡,卻也不肯輕易放過!」

  那中年婦女嘆了一聲,道:「高先生,李小姐因為要完成她的工作,闖進了我們的禁區──」

  高斯一聽,不禁陡地焦急起來,連忙站起,道:「你們的禁區?你們是幹甚麼的?你們是──」

  中年婦女順手在竹几上的花瓶中,取起一枝插著已經乾了的一種果子來。那果子看來,只有嬰兒的拳頭大小,果子的皮上,有很多直割痕條的,割痕呈深棕色,果子拿在手中,輕輕搖動,發出「刷刷」的聲響來,可知果中有不少乾了的種籽。

  中年婦人將那乾果,遞向高斯,道:「高先生,你可認識這種奇妙的東西?」高斯接了過來,他一眼就認出來,是以他的手在發著抖,搖得乾果中的種籽,不斷作響。

  高斯要花不少時間,勉力鎮定心神,才道:「罌粟果?你是……我是在……在……」

  中年婦女微微一笑,道:「是,你是在這裡,這裡算是世界上最出名的地區之一,是不是?」

  高斯立時望向門外,而且,立即向門口衝出了一步,那中年婦女立時道:「高先生,別亂來!我們錢多,所以,我們的武器,也是世界上第一流的。」

  高斯轉過身來,望著那中年婦人,一時之間,實在不知道該說甚麼好。

  那中年婦人又道:「這幾年,我實在已經沒有甚麼火氣了,像你和李小姐,幾乎破壞了我們在歐洲的整個組織,令得祁利先生背叛了我們,可是我仍然對你們很客氣,真的,太客氣了。」

  高斯更是駭然,背脊上陡地起了一股涼意,伸手指著那中年婦人,然後又立即覺得不妥,連忙縮回手來,說道:「你,你就是亞洲──」

  那中年婦人接上口道:「有人叫我亞洲老板,也有人叫我亞洲皇后。」

  高斯「咕嚕」地一聲,吞下了一口口水。他和李玉芳一起在歐洲對付祁利先生的時候,高斯記得很清楚,李玉芳只說了一句「亞洲老板可能會不高興」,祁利就嚇得臉上變色,終於肯向警方供出一切。而祁利並不是甚麼善男信女,是一個大毒販!如今,在他面前,那個看來如此普通的中年婦女,就是亞洲皇后?

  這實在是令人難以相信的事。但儘管事情看來好像是全然令人難以相信,高斯的手心中也在冒著汗。亞洲皇后!她說得沒錯,她對自己的確是太客氣了!

  亞洲皇后望著高斯,道:「我做事,不喜歡轉彎抹角。李小姐在我們這裡,我也沒有將她怎樣,可是我也絕不能就這樣放她走。所以,我找你來,將我的辦法告訴你,希望你能做得到。」

  高斯的聲音苦澀,道:「甚麼……辦法?」

  亞洲皇后道:「要你去說服李玉芳,加入我的組織。她替警方工作太努力了,那得不到甚麼。不如替我工作,我也正需要像她那樣身分的人,你去告訴她,只要她一答應,她就可以在瑞士銀行有一個密碼戶頭。那戶頭裡有一百萬美金,以後按年替她存入一百萬,有特殊的工作表現,數字當然還可以增加。」

  高斯苦笑道:「你好像不怎麼了解李玉芳。」

  皇后有點怒道:「我了解人。她是不是人?」

  高斯忙道:「她當然是人,不過──」

  皇后笑了起來,道:「那就行了,只要她是人,她就會接受我的條件,沒有人不喜歡錢的。」

  高斯翻了翻眼,道:「如果這樣,你為甚麼不自己直接向她提出這些條件?你一定已經向她提出過了,而遭到她的拒絕,是不是?」

  皇后的臉色變得很難看。在她的臉色變得難看之際,這個樣貌普通的中年婦女,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陰沉──那種神情,絕不是狠毒,也不是咬牙切齒,只是一種令人從心底感到透涼的陰沉。

  
  第三章

  皇后沉著臉,道:「是的,或許是我還未告訴她如果拒絕的話,結果會怎樣。你和她,都會在世界上消失,任何人皆不能救你們。我已經告訴過你,我們擁有配備精良的軍隊,不然,我們也無法生存。」

  高斯的心中又亂又驚,他吞了一口口水,皇后又道:「當然,你也會有好處,隨你提出來好了,你要甚麼,只管說!」

  高斯苦笑著,道:「我……我只想見見李玉芳。」

  皇后道:「當然我會讓你見她。」她一面說著,一面站了起來,走向一扇門,隨便一推,門就開了。

  那扇竹子編成的門,看來是通向竹屋的另一個房間的,門推開後,裡面一片黑暗。皇后道:「進去!」

  高斯的心中疑惑,照說李玉芳落在他們的手裡,是不應該就隨隨便便囚禁在這裡的。但是皇后既然如此吩咐,高斯也就向內走去。

  高斯才一跨進那間漆黑的房間,皇后突然伸手,在他的背後,用力推了一下。高斯猝不及防,被推得向前跌出了兩步,腳踏了個空,身子便陡地向下跌了下去。跌了約有三四尺,落在一個軟綿綿的墊子上,高斯正要站起身來,身子一斜,陡地又向下滑了下去。

  高斯的身邊一片漆黑,甚麼也看不到,只是身子向下滑著,他想伸手抓住甚麼,可是觸手處,全是滑不留手的光滑木板,他只好一直向下滑著。照他的估計,他足足滑了有三十公尺,雙腳才抵到甚麼,發出「砰」地一下聲響,接著,眼前一亮,他的身子又向下落去,跌在地上,跌得好生疼痛。

  高斯在跌下來之際,只依稀看出,那是一間陳設簡單的地下屋,等到身子跌定,他看到了李玉芳。李玉芳正坐在一張竹榻上,用十分惱怒的神情看著他,高斯跳起來,走向李玉芳,他得到的歡迎,是一下重重的耳光。

  高斯撫著臉,大叫了起來,李玉芳的神情更惱怒,道:「你是天下最蠢的蠢人!只要用一頭母豬擦點粉在你面前走,你就會跟著母豬跳進火山口去。」

  高斯呆了半晌,一時之間,他來不及去想李玉芳是如何知道,自己是被一個艷女郎引來的。他至少可以知道,李玉芳的發怒是為了甚麼,那倒令得他很高興,覺得這一下耳光捱得不冤枉,因為李玉芳一直對他很冷淡,而妒嫉總不是冷淡的表現了。

  所以高斯一面撫著臉,一面道:「我是為了你,才跳進火山口的,你總不是母──」

  李玉芳怒道:「住口!」

  高斯連忙停了口,道:「我才見到一個中年婦人,這女人……這女人真的是亞洲皇后?」李玉芳點頭,道:「是的,每年有數以百噸計的生鴉片,是經過她的指揮,在全世界各個角落銷售。」

  高斯吞了一口口水,道:「她……她要我來說服你,加入她的組織,要不然,她就……就……就……」

  高斯忽然變得口吃起來,因為他明知道他是不可能說服李玉芳的,而他更明白結果會是怎樣,想到此實在是,無法不令得他因為發抖而變得口吃。

  李玉芳冷冷地道:「她將你看得太重要了,你去告訴她,你無能為力──」李玉芳說到這裡,也不禁苦笑了起來。因為就算高斯說他無能為力,他既然已經來到這裡,而且見過亞洲皇后,那麼,想要亞洲皇后就這樣放他走,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了。

  亞洲皇后就像武俠小說中的某一類絕代佳人一樣,誰也不能見到她的真面目,見過她的人,不是成為她的部下,就是得死!

  高斯也知道李玉芳為甚麼突然間住了口,他著急道:「玉芳,你總得想想辦法。」

  李玉芳皺著眉,道:「你先將你的經過對我說一說。」

  高斯雖然不明白李玉芳為甚麼要這樣問,但他還是將經過說了一遍,自然也提及了他在泰國警局,被人趕出來的那一段經過情形。

  李玉芳嘆了一聲,道:「泰國警方是知道我的行蹤的,如果他們夠精明,當然也會設法跟蹤你。你的失蹤,可能引起他們的注意,那麼我們──」

  高斯跟著道:「你的意思是,他們會找到這裡來?」

  李玉芳站了起來,來回踱著步,這時高斯滑下處的暗門上,突然傳來了一下聲響。

  隨著那一下聲響,一個圓型的金屬盒滾了進來,直滾到了牆角才停止。高斯忙走過去,李玉芳道:「別想入非非,那是他們送來的食物。」

  高斯打開盒子,果然盒中只不過是幾個飯糰和一瓶水。高斯苦笑道:「想入非非?」

  李玉芳冷笑道:「當然,你難道不想那個引你來這裡的那個美女,忽然倒戈相向,來救你脫險?」

  高斯嘆了一聲,道:「玉芳,已經到了這種地步──」

  高斯的話還沒有講完,李玉芳陡地向高斯作了一個手勢,示意他不要出聲,這時,自那暗門中,又傳來一陣聲響。不一會兒,一套擴音器吊了下來,傳出亞洲皇后的聲音,道:「高先生,是不是有成績?」

  高斯並不回答,只是苦著臉,看著李玉芳。他的意思很容易明白:是不是可以假作投降,另外再想辦法?可是李玉芳已經奪過了擴音器來,用力一扯,在李玉芳扯斷電線之前,擴音器中,還傳來了亞洲皇后的一下憤怒的呼喝聲,接著便一切都靜了下來。

  高斯聲音苦澀,道:「玉芳,我們就這樣……完了?」李玉芳並沒有反應,高斯來到暗門前,向上看著,那是一條相當長的斜管,管壁不知是甚麼質地,滑得完全無法留手,就算會「壁虎功」,也沒法爬牆上去,而除了這條斜管之外,根本沒有別的出路。

  高斯還不死心,他用雙掌,用力貼在管壁上,再用雙腳支撐著,想令身子向上升去,但是根本無法上升一吋!

  高斯轉過身來,望向李玉芳,李玉芳已在壁角倚著,坐了下來,閉上眼睛。高斯苦笑道:「玉芳,你怎麼養起神來了?我們要想辦法!」

  李玉芳緩緩地道:「我看沒有辦法了!我估計,我們已經激怒了亞洲皇后,她會停止供應我們食物,由得我們餓死在這裡。我們所能做的,就是盡量利用這最後一次的食物和水來維持生命。等她以為我們已經死了時,如果我們還活著,那或者還有辦法可想。」

  高斯想了一想,才明白了李玉芳的意思。李玉芳立時又道:「從現在起,最好別說話,盡一切可能防止體力的消耗。你也練過瑜伽術,我們要使自己進入幾乎冬眠的狀態之中,食物和水,由我來分配。」

  高斯這才注意到,那隻圓盒子,已被李玉芳壓在她的身後了。高斯這時,一點也不餓,只是有點口渴,那還可以忍受。他也走到壁角,坐了下來,盡量令自己的肌肉放鬆,休息起來。

  在開始的二十四小時,還可以忍受,李玉芳估計得不錯,再也沒有食物和水的供應,看來亞洲皇后完全不理會他們,由得他們去餓死了!在第一個二十四小時之內,高斯和李玉芳兩人,只吃了大約一盎司的食物,和一口水。

  李玉芳說了一句話,那是在分配食物和水時說的,她道:「這是我們兩人一餐用量的食物和水,現在,我要使它們維持我們十天的生命,至少十天!」

  高斯沒有抗議。

  
  第四章

  第二個二十四小時,第三個二十四小時,高斯也沒有抗議。到了第四天頭上,飢餓和口渴的那種難受的感覺,像是在啃嚙著他每一根神經。他實在忍不住了,哀求道:「玉芳,讓我……多喝一口水!」

  玉芳閉著眼,根本不理睬高斯。高斯搖晃著,向李玉芳走過去,可是當他的手碰到那金屬盒子之際,被李玉芳凌厲的眼光逼了回去,不敢亂動。

  第五天和第六天,高斯已經完全進入半昏迷狀態,他到了每天由李玉芳手中,接過那一小團早已經發臭的飯糰之際,放在可以噴出火來的口中,慢慢咀嚼著,變成了一口像沙一樣的東西。本來是可以用水吞下去的,但是他卻寧願忍著喉嚨的劇痛,將那一口東西乾嚥下去,然後再去享受那一口清水。

  那一口水,他要讓它在齒縫中流過來又流過去,然後,才盡可能摒著氣,使那口寶貴的水,流進體內。

  第七天和第八天,李玉芳和高斯兩人,已經衰弱不堪了,高斯簡直已經像死人一樣地躺著。他躺得如此像死人,以致他手腕上的自動錶,也在第八天停了。

  從高斯的手錶停止運行那一刻起,他們完全不知時間了,高斯只覺得身子飄飄蕩蕩,像是有甚麼東西要和身軀分離,他心中在想,這種分離的感覺,一定就是臨死的感覺,靈魂和軀殼要分離了!

  而當靈魂和軀殼分離之後,自然,死亡也已來臨了。高斯勉力抬起眼皮,向李玉芳望去,李玉芳看來也完全像是死人一樣,她已經不再坐著,高斯甚至看不到她胸脯有呼吸的動作。

  這時,高斯的心中,被一種莫名的後悔佔滿了,他並不是後悔自己來到這裡,而是後悔一樣要死,為甚麼要多忍受那麼多痛苦!

  本來,他和李玉芳,還很可以享受一下臨死前的歡樂,而現在,死亡越來越近,他就要這樣無聲無息地死了!

  高斯一想到這裡,虛弱的身子,像是忽然燃燒了起來。他喘著氣,勉力扶著牆,站了起來,面頰發熱,扶著牆,在天旋地轉、頭昏眼花的情形下,一步一步,向李玉芳走了過去,李玉芳仍然一動也不動。

  高斯來到了李玉芳的身前,手離開了扶住的牆,可是他的手一離開牆,就沒法站得穩,陡地向前,倒了下去,壓在李玉芳的身上。他還想掙扎站起身來之際,忽然覺得李玉芳的手,正在輕撫著自己的頭髮。

  高斯實在想哭,他也真的在哭,只不過他體內水份的缺乏,使他根本沒有眼淚流出,只不過是臉皮的一陣抽搐。他看到李玉芳的神情也很迷惘,他想說話,可是張開了口,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就在這時候,在暗門外,突然又傳來了一下聲響,李玉芳用手點了高斯一下,睜大了眼睛,一動也不動,高斯忙也學著李玉芳的樣子。

  暗門的聲響漸漸傳近,終於「砰」地一聲,暗門撞開。一個膚色黝暗的漢子,躬身走了進來,向高斯和李玉芳看了一眼,現出一種古怪的神色來,自衣袋中取出一隻小型的無線電對講機來,道:「這一男一女死了,這兩個大傻瓜!」

  對講機中先傳來一下悶哼聲,接著便是亞洲皇后的聲音,道:「算了,你自己上來吧,將這地方放棄了,讓他們埋在這下面好了。」那漢子連一步也不再向前走,立時就轉身向暗門走去。

  高斯覺出,李玉芳在那一剎間在推他的身子,想將他推開去,對那漢子有所行動。可是李玉芳實在太虛弱了,她根本推不開壓在她身上的高斯。

  眼看那漢子就要走出暗門去,而只要那漢子一走,他們兩個人就完了!一想到這裡,高斯也不知那裡來的氣力,陡地站了起來,向著那漢子直撲了過去!

  高斯所能做到的,也只不過是直撲過去而已,他一撲在那漢子的身上,身子就滾跌一旁,那漢子也被高斯一撲、跌倒在地。看來,是心中的恐懼害了他,他再也未曾想到他認為早已死了的人會向他撲來,是以倒地之後,他接連打了幾個滾,只求快點滾得離高斯遠一點。

  而也就在他滾離高斯之際,他卻滾到了李玉芳的身邊,李玉芳咬牙切齒,手指用盡最後一分力,向他的咽喉之中直插了下去。李玉芳真正是用盡了最後一分力,因為當那漢子瞪著眼死去之後,她的手指竟無法再提得上來。

  高斯勉力撐起身子來,李玉芳的手指,還深深陷在那漢子的咽喉之內,她叫道:「水!水!」

  高斯幾乎是爬過去的,那瓶子中還有幾口水,他將瓶子的口,對準李玉芳的口,倒了一半進去,李玉芳在吞水之際,喉間發出難聽的格格聲來,然後才道:「你……喝,我們要逃出去,要有一點氣力。」

  高斯也吞了那兩口水,和李玉芳互相扶持著,站了起來,一起來到暗門口,看到有一條長繩子,自那斜管之上,向下伸下來,直到門口。

  李玉芳抓住了繩,向上攀去,高斯跟在李玉芳的後面。向上移動的每一吋,對他們來說,都像是生與死的掙扎,但是求生的強烈慾望,支持著他們,使他們在幾乎不可能的情形之下,一吋吋向上移動著,終於爬上了那道斜管,滾跌在竹屋的地上。四周圍十分靜,靜得一點聲音也沒有,亞洲皇后曾說她已經放棄了這個地方,所有的人一定全撤退了。

  高斯和李玉芳喘著氣,滾向門口,來到高斯見到亞洲皇后的地方。高斯撲向一壺水,大口喝著,又將壺遞給李玉芳。等到他們兩人,終於有氣力站直身子之後,他們推開門,向外看去,陽光刺目,正是中午,極目望去,一個人也沒有。

  高斯望著李玉芳,李玉芳也望著高斯,兩人忽然一起大笑起來!

  找到了食物,再向前走,雖然所經之處,幾乎全是森林和荒野,但是比起在那地窖中來,就無異是天堂了。三天之後,他們到達了公路,七小時之後,他們已被送進了設備第一流的醫院。

  就在醫院中,高斯和李玉芳兩人,對著繪像專家,將亞洲皇后的樣子詳細地講了出來,由專家細心描繪,又在幾百組聲帶之中,找到了最接近亞洲皇后的聲音。這是國際警方所有的唯一有關亞洲皇后的聲音。

  在醫院兩天,他們就出了院,高斯由泰國警方招待,住進第一流的大酒店。晚上,李玉芳還在和泰國警方研究資料,高斯一個人在酒店的頂樓酒吧中喝酒。突然,黝暗的燈光之中,一個穿著鮮綠色晚禮服的女人,向他走了過來。

  高斯幾乎跳了起來,那種鮮綠色!

  但是他立即看清,那是另外一個女人,不是幾乎要了他命的,在沙灘上遇到的那個。可是這個女人,卻也是逕自地向他走過來。

  高斯拿著酒杯的手有點發抖,那女郎來到了他的身前,向他嫣然一笑。高斯變得有點神經質地喘起氣來,那女郎忽然伸手,將一樣東西放在高斯面前,在高斯還未定過神來時,已經翩然走了出去。

  高斯忙將那女郎放在他面前的東西拿起來,那是一張折疊得十分整齊,而且折疊法十分特別的白紙。高斯將白紙拆開來,上面卻甚麼也沒有。高斯還以為酒吧中光線太黑,看不清楚,特地來到外面的走廊中,可是翻來覆去,白紙還是白紙。

  高斯的心中極其疑惑,就在這時,他看到電梯門打開,李玉芳走了出來,高斯忙迎上去,道:「玉芳,你可曾看到一個穿著碧綠晚禮服的女人下樓去?」

  李玉芳「哼」地一聲,道:「你怎麼沒有跟下去?」

  高斯苦笑了一下,揚了揚手中的白紙,道:「這女人,留下了一張白紙給我,就走了,也不知道她是幹甚麼的,真怪!」

  李玉芳怔了一怔,將高斯手中的白紙拿了過來,張開,對著燈照了一照,道:「跟我來。」李玉芳急急走向電梯,高斯跟了進去,一直來到李玉芳的房間,李玉芳向高斯要了打火機,燃著了之後,在紙下燒著,不多久,白紙上就現出了字跡來。

  等到白紙上的字跡全現出來之後,高斯和李玉芳一起看著,白紙上的字是焦黃色的,很潦草,字也很幼稚,像是小學生寫的一樣:「你們兩人真了不起,我很佩服,不過你們並沒有得到甚麼,我會找醫生去作徹底的整容手術,改到任何人認不出我本來面目為止,我們會有再相會的日子。」下面的署名,赫然是「亞洲皇后」。

  李玉芳皺著眉,高斯攤手,道:「整容手術絕不是舒服的事,要忍受相當大的痛苦,我們總算有收獲。」

  李玉芳苦笑了一下,道:「皇后不會放過我們!」

  高斯笑道:「那怕甚麼,至多再將我們關在一起,如果再將我們關在一起,我一定──」

  李玉芳陡地瞪高斯一眼,道:「你一定怎樣?」

  高斯聳了聳肩,作了一個鬼臉,道:「我還能怎樣,當然是聽你的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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