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幕 暗轉
1
又過了幾個小時。
狀況沒有絲毫的改變。兩名搶匪坐在二樓的走廊上監視著人質,但他們也覺得很無聊,小個子阿仁獨自用撲克牌玩牌、占卜,大個子阿田拿了酒吧架子上的智力環和拼圖玩了起來。阿田剛才玩馬蹄智力扣成功後上了癮,玩得不亦樂乎。
兩個人拿著在酒吧的櫃子中找到的高級白蘭地,像喝水或麥茶般大口暢飲著。高之期待他們會喝醉,但兩個人的酒量都特別好,喝了半天,仍然面不改色。
在樓下看不到雪繪的樣子,她似乎坐在離他們有一段距離的地方。高之看到阿仁嘴角不時露出笑容對她說話,不禁有點在意。
樓下的人質可以在酒吧和餐廳之間走來走去,因為這是他們僅有的活動範圍。想去廚房和廁所時,阿田或阿仁──通常都是阿田──會同行,為了避免他們乘機逃走,其他的門窗都鎖好,而且還繞上了鐵絲。
高之在陽台附近坐了下來,時而看向湖泊,時而觀察其他人的情況。
利明和下條玲子開始下棋,木戶呆然地看著他們。阿川桂子坐在餐廳的椅子上,正在看自己帶來的小說;厚子躺在沙發上,伸彥陪在一旁照顧她。
眼前的畫面很像在享受度假生活,至少外人從窗外偷看時,應該不會覺得有任何可疑的地方。
高之覺得所有人漸漸適應了眼前的異常狀況,也許是長時間的緊張反而導致恐懼感麻痹了。利明在下棋時,不時露齒而笑。
高之看著伸彥。他抓著妻子的手,閉著眼睛,臉上的表情很沉穩。他仍然沒有放棄用煙霧引起外界注意,不惜讓房子燒起來的計劃嗎?還是相信了兩名搶匪說的,只要不輕舉妄動,就不會有生命危險的話,打算靜靜地等待他們離開?
「阿田,你可不可以長時間監視一下?」
樓上傳來阿仁的聲音。
「幹嘛?要去上廁所嗎?」
「差不多啦,但是更樂的事。」
高之驚訝地抬頭往上看,發現阿仁正準備站起來。「不要,放開我。」雪繪大叫著。高之站了起來。
「不要吵,不會要妳的命。一直呆坐在這裏無聊死了,妳應該也不討厭吧?」
阿仁抓著雪繪的手臂,準備走進旁邊的房間。
「放開她。」木戶用快要哭出來的聲音叫道。
「住手!」高之也叫了起來,「你不是保證不會傷害我們嗎?」
「傷害?」
阿仁故意露出驚訝的表情。
「這算是傷害嗎?我們只是想去樂一樂罷了,雖然有時候女人會表現出不願意的樣子,但那只是半推半就啦。」
「放開她的手。」
高之對這番侮辱雪繪的話感到憤怒,大聲地說道,「我們剛才也說了,只要你們危害任何人,我們就會打破窗戶逃出去,這樣也沒關係嗎?」
阿仁被他的氣勢嚇到了。
「別鬧了,」阿田也說,「如果你和她辦事時,他們逃走的話,我一個人沒辦法應付。反正以後女人多的是。」
被人質和夥伴同時勸阻,阿仁似乎也沒了興致。他冷笑著放開雪繪,重新坐回椅子上。
「真可惜,這個女人還不錯。算了,反正還有大把時間。」
阿仁話中有話,高之在樓下瞪著他。
「我有一事拜託,」這時,伸彥抬頭看著兩名搶匪,「可不可以讓我去一下房間?我太太覺得冷,我想去樓上幫她拿一件衣服。如果不行,就請你們幫忙拿一下。」
兩名搶匪聽了,互看了一眼,露出猶豫的表情。
「好吧,」阿仁說,「阿田,看著他。」
伸彥走上樓梯,和阿田一起走進了自己的房間。
只剩下一個人的阿仁露出警戒的眼神,用槍指著雪繪問高之:
「她是你的女朋友還是甚麼?」
「她是我未婚妻的表妹,所以,我有義務要保護她。」
「真是情操高尚啊,你的未婚妻是哪一個?」
他輪流看著阿川桂子和下條玲子,高之搖了搖頭。
「兩個都不是?」
「他是森崎朋美,我死去的妹妹的未婚夫。」利明在一旁說道。
「喔,原來是這樣。」
阿仁用充滿好奇的眼神看著高之。
不一會兒,伸彥和阿田從房間裏走了出來,伸彥正準備下樓,阿仁叫住了他:
「等一下,你說說剛才沒說完的事,你說的話太讓人在意了。」
「剛才的事?」
「就是車禍的事,」阿仁說,「你女兒死了的事,你不是說,那不是單純的車禍嗎?繼續說下去啊。」
「沒有繼續了。」
伸彥用不悅的聲音說完,再度走下樓梯。他走到厚子的旁邊,把藍色的薄夾克披在她肩上。
「怎麼可能嘛,即使我才剛認識你,也覺得你剛才的態度很奇怪。」
「因為突然被捲入異常的狀況,我有點慌亂,再加上你們提到我女兒的事,所以我有點激動。」
「不想讓搶匪對寶貝女兒的死說三道四嗎?但是,你剛才的話顯然有問題,你說你女兒開車墜落懸崖,但不是意外,不是意外又是甚麼呢?」
「我不是說了嗎?剛才有點慌亂。我女兒因為車禍死了,這樣不就好了嗎?你為甚麼對這件事這麼有興趣?」
「只是好奇心吧,因為實在太無聊了。」
阿仁說完,剛才始終不發一語,陪著利明下棋的下條玲子站了起來,走到伸彥身旁小聲說著甚麼。阿仁叫了起來:「你們在說甚麼悄悄話?」
「原來如此,」伸彥點了點頭,「她認為你們想探聽森崎家的內幕,一旦掌握了我們的弱點,可能對今後的逃亡有幫助,甚至可能以此恐嚇。」
不知道是否被說中了,阿仁心虛地說不出話,但隨即露出無所畏懼的笑容,用槍口扒了扒臉頰。
「別管我們的目的,看大家的表情就知道,他們也對你女兒的死有疑問。所有相關者都在這裏吧?既然把所有人都約來這裏,不就是為了把事情弄清楚嗎?」
伸彥搖了搖頭,低頭看著妻子的臉。高之發現他握著妻子的手很用力。
「你倒是說話啊。」
阿仁在樓上叫道,伸彥不理會他。其他人也都看著他,但發現他沒有反應,紛紛恢復原來的姿勢。
「你這個人真沒意思。」
阿仁咂著嘴。
高之有一種預感,覺得接下來的沉默會比剛才更加凝重,現場充滿了每個人必須小心謹慎的氣氛。
但是,有人打破了這份沉默。
「伯父,你果然和我想的一樣。」
是阿川桂子。她的聲音很平靜,不像是在賭氣,「昨晚我這麼說時,伯父雖然反對,沒想到果然和我有相同的意見,我們有相同的疑問。」
「桂子,妳想錯了。」伸彥否認道。
「不,」她充滿自信地搖著頭,「我沒想錯。」
「總之,現在別談這些。」
伸彥瞥了樓上一眼,「我現在不想談。」
阿仁正想開口說甚麼,桂子搶先說:
「正因為是現在,才能夠談到這件事。等我們平安離開這裏之後,就沒有機會了。到時候會充滿回到安穩生活的喜悅,避開會影響這份喜悅的話題。」
「那就避開啊,反正不是甚麼愉快的事。」
「伯父,謀殺朋美的兇手可能在某個地方,你也覺得無所謂嗎?」
「桂子!」伸彥厲聲叫道,似乎想要制止她繼續下去,「不要隨便亂說話。」
「喔,我聽到了喔。」
阿仁當然不可能放過這個機會,「剛才有說到謀殺吧,有兇手殺了你女兒。阿田,你也有聽到吧?看來,我們闖進了有趣的房子。」
「你不要誤會,那只是她一廂情願的說法。她是作家,有妄想症。我女兒是意外身亡,況且,沒有人殺了我女兒可以得到好處。」
伸彥用辯解的口吻說明,然後用冷漠的視線看著阿川桂子,似乎在責怪她亂說話,讓搶匪有可乘之機。
「才不是我的妄想。伯父,你也覺得朋美在開車方面不可能再犯相同的錯吧?況且,動機並不一定是有利可圖,怨恨和報仇可以成為更強烈的動機。」
阿川桂子一個勁地反駁。
「太可笑了,誰對朋美有怨恨?想要報仇?別再聊這些了。」
伸彥不耐煩地在面前搖著手,阿仁揶揄地說:
「你很緊張喔,好像在拚命掩飾甚麼。」
「我沒有掩飾任何事。」
「那就乾脆說清楚啊。森崎製藥的千金意外身亡,但其實可能是遭到他人的謀殺──如果我們帶著這個疑問離開這裏,你心裏不是很不痛快嗎?」
「我並不在意,警方已經做出結論,那絕對是意外,沒有任何根據可以推翻這個結論,也沒有任何痕跡可以說明那場車禍不是意外。」
伸彥雖然這麼說,但臉上露出不安的表情。沒有人能夠保證這兩名搶匪可以順利逃走,萬一遭到逮捕,恐怕也會交代在這裏發生的事。
「我曾經採訪過警方的人,」阿川桂子自言自語地說道,「如果是自我疏失造成意外身亡,也沒有特別的證據顯示和犯罪有關時,不會進行解剖。所以,即使朋美服用了安眠藥,也無法證明。」
「咦咦咦,」阿仁發出驚叫聲,「有人讓她吃了安眠藥嗎?太有意思了,既然這樣,很可能是因為這個原因導致車禍啊。」
桂子毫無顧忌地說了出來,伸彥幾乎用充滿憎恨的眼神看著她,但是,桂子想要利用眼前狀況揭露真相的態度,如實地反映了她的認真。高之有點被她的氣勢嚇到了。
「妳昨晚就這麼說,」早就停止下棋的利明挪了挪椅子,朝向桂子的方向,「我想聽聽妳哪來的這份自信。」
阿川桂子深呼吸後回答:「藥盒。」
「藥盒?就是裝藥的盒子嗎?」
「對,她有一個墜鏈型的藥盒,她以前曾經給我看過,裏面放了兩顆白色的膠囊。我問她是甚麼藥,她說是止痛藥。她有嚴重的生理痛,所以醫生幫她配了止痛藥。」
「我記得那個藥,她曾經來找我討論過,」木戶開口說道,他的聲音微微發抖,「我會定期處方給她幾顆。」
「對,我也知道這件事。」
厚子在一旁慵懶地說道。
「你呢?」利明問高之。
「我知道。」他回答。那是銀色的藥盒,好像是從國外帶回來的。昨天晚上,阿川桂子暗示有人換藥時,高之就預料到早晚會有人提到藥盒這件事。
「證人陸續出現了,」利明說,「但藥盒怎麼了?」
「所以,」桂子舔了舔唇,「如果有一種安眠藥和那種止痛藥看起來一模一樣,兇手趁朋美拿下項鏈時,乘機掉包,然後靜靜等待她開車發生意外──難道沒有這種可能嗎?」
「原來妳是這個意思,不過,這樣掉包有意義嗎?雖然我對藥的問題不太瞭解,但止痛藥應該也有類似安眠藥的效果吧?」
利明問木戶。
「大部份止痛藥都有這種效果,但為了怕影響開車,所以減輕了這方面的作用,我給朋美的是不會想要睡覺的藥。」
「但是,朋美那天並沒有吃藥。」
厚子坐起來說,「在領取遺物時,我曾經檢查過鏈墜。之前曾經聽過木戶醫生說過,所以我懷疑朋美是不是因為藥物的影響睡著了。因為朋美那時候剛好是生理期。」
所有人都很驚訝。
「只不過是我想太多了,藥盒裏有兩顆藥,所以,她並沒有吃藥。」
「她會不會有備用的藥?所以她吃了之後,又把新的藥放進了藥盒。」
阿川桂子說,但厚子搖著染成栗色的頭髮說:
「不可能。因為一天那種藥最多只能吃兩顆,所以不可能多帶,而且當初也是為了這個目的才買了這個藥盒。」
死者母親充滿自信的回答很有說服力。
「聽了厚子剛才的話,妳應該可以接受了吧?」伸彥看著桂子說,「朋美那天沒有吃藥,即使那兩顆藥被人掉了包,說得極端一點,即使被換成了毒藥,也和朋美的死沒有任何關係。」
但是,桂子似乎仍然有理由反駁。
「即使藥盒裏有藥,我的說法也成立。」
「喔?此話怎麼說?」利明問。
「伯母剛才的證詞的意思是,當她拿到別人告訴她是遺物的藥盒時,發現裏面有兩顆藥,也就是說──」
「夠了,我充分瞭解了妳的辯論能力。」
伸彥的手掌在空中揮了一下,打斷了桂子的話,「妳在創作時可以自由發揮想像,所以可以找到各種理由解釋,但我希望妳去別的地方發揮這種能力。總之,現在這個節骨眼,我不想討論朋美的死。」
他的語氣十分嚴厲。高之覺得向來溫和的伸彥難得動了氣。阿川桂子也被他的氣勢嚇到了,沒有再說話。
「如果可以找到理由解釋,我倒想要聽聽看。」
利明說,伸彥不耐煩地揮了揮手說:
「如果你想聽,下次找機會單獨聽吧,我不想聽。」
「搞甚麼嘛,這樣就結束了嗎?」
阿仁在樓上發出不滿的聲音,「難得這麼熱鬧,我完全無法接受這樣的結果,這樣真的好嗎?」
「你可以自己發揮想像力。」
伸彥用力擠出這幾個字。
高之發現一件奇怪的事,剛才在討論時,大家都忘記了自己是人質這件事。可見大家都很關心朋美的死。
尷尬的沉默籠罩室內,讓人不敢發出聲音。高之不由地想起朋美的藥盒。
接到車禍通知後,高之前往轄區分局。朋美的屍體已經裝進了棺材,安置在停車場。朋美的父母、利明,還有篠一正和雪繪父女似乎比他早到,已經等在那裏了。厚子哭紅了眼,一看到高之,再度放聲哭了起來。
自我介紹說是主任的警官把幾件小物品放在桌上對他們說,這是遺物,請你們清點一下。粉餅、皮夾、手提包,鏈墜型的藥盒也在其中。「給你們添麻煩了。」伸彥說著,把這些東西都放進了一個袋子。
載了棺材的靈柩車出發後,高之他們的車子也跟在後方。伸彥坐在高之那輛車的副駕駛座上,厚子坐在後車座,她沿途都在哭。
中途去休息站休息時,高之清點了遺物,也檢查了藥盒。裏面的確放了兩顆熟悉的藥。
──朋美那天沒有吃藥。這一點千真萬確。
高之確認記憶後,輕輕點了點頭。
2
五點過後,所有的窗簾再度拉了起來。雖然天色還很亮,但可能他們判斷這個時間即使拉上窗簾,也不會引起懷疑。
阿仁命令四個女人去準備晚餐。
「我們明天就會離開這裏,這是最後的晚餐,請妳們準備得豐盛一點,食材也要用高級品。」
阿仁開玩笑地說這句話時,玄關的門鈴又響了,他立刻收起了笑容。
「又是他們。」
阿田從窗簾縫隙中張望,神色緊張起來。阿仁咂了一下舌。
「真是沒完沒了,他們這次又想幹甚麼?」
「那也沒辦法啊,他們四處找你們,在找到你們之前,會一直在這附近巡邏。」
躺在地上的利明緩緩坐起來說。
「總之,不趕快去開門會引起懷疑。」
高之在阿仁叫他之前就站了起來。他內心激動,覺得機會終於來了。無論如何都要讓警官看到剛才的「SOS」,天黑之後,恐怕就看不到了。
「好,既然你很鎮定,那就拜託你了。你要像今天早上一樣應付,儘可能把門開得小一點。」
聽完他的指示後,高之走去玄關,打開了門,在打開二十公分時,看到了中年警官熟悉的臉。
「很抱歉,一次一次上門打擾,」警官向他鞠了一躬,「那兩個搶匪還沒有抓到,所以我們決定再察看一次附近的別墅,不好意思,可不可以進去看一下屋內的情況?」
「要進來嗎?」
「對,敬請配合。」
「請等一下。」高之說完,關上了門。阿仁臉色大變地走了出來。
「他在說甚麼屁話?」
「你打算怎麼辦?」
高之事不關己地看著他驚慌失措的樣子。
阿仁帶著高之走回酒吧,迅速向其他人說明了情況。阿田的臉色發白,其他的人質,尤其是女人臉上都露出了期待的表情。
「阿田,你帶著所有女人和這個傢伙去二樓,去某個房間,從裏面把門反鎖。」
「這個傢伙」就是指木戶。高之也覺得這是聰明的決定。只要警官一看到木戶的表情,就會立刻察覺別墅內發生了狀況。
阿田把所有人帶進了最左側的房間,也就是高之的房間。
阿仁把槍對著伸彥和利明。
「好,你們也一起來,如果你們還在乎那幾個女人的性命,就按照我的話去做。」
高之再度走向玄關,打開了門。伸彥、利明和阿仁跟在他的身後。
「請進。」高之說。
「打擾了。」
警官把手放在帽簷上,向他們微微欠身,他似乎對四個男人都出來玄關迎接沒有產生任何疑問。
警官走到酒吧時,看到那裏沒有人,似乎很驚訝。
「咦?只有你們幾位住在這裏嗎?」
他打量著眼前的四個人問。
「不,我們的太太也在,現在都在各自的房間裏。」
阿仁站在高之身後回答。他的聲音、語氣和剛才判若兩人。
「喔,原來是這樣。」
警官巡視了酒吧和餐廳後,問伸彥:「請問你是屋主森崎先生嗎?」
「對。」
「那其他幾位是……」
「這是我兒子利明,他是我女兒的男朋友樫間,還有他是……」
「我是森崎先生的下屬仁野。」
阿仁很有禮貌地鞠了一躬。
「喔,原來是家族交流,真羨慕啊。」
毫不知情的警官對搶匪露出親切的笑容後,走向樓梯。
「我可以去看一下樓上的房間嗎?」
「沒問題,」森崎伸彥用舌頭舔了舔嘴唇,「但沒有甚麼特別的,而且幾位太太可能在睡覺……」
「只要大致看一下就好。」
警官走上樓梯,敲了敲第一扇門。
「這是我的房間,裏面沒有人。」利明說。
警官打開房間看了一下說:「真的沒有人。」
他沿著走廊繼續向左走,來到最角落的門前。阿仁在高之身旁舉起槍。他似乎打算一有甚麼狀況,就開槍射殺警官。
警官敲了敲門,高之想要吞口水,但他口乾舌燥。
裏面沒有人回應,警官正打算再度敲門時,門從裏面打開了,下條玲子端正的臉探了出來。她一看到警官,露出極度驚訝的表情。「發生甚麼事了?」
「沒甚麼事……只是在這附近巡邏。」
警官慌張起來,有點手足無措,「房間裏只有妳一個人嗎?」
「不,還有其他人。」
「可不可以讓我進去看一下?」警官問。
阿仁向樓梯靠近一步。他假裝抱著手臂,把手槍藏在腋下。
「要進來嗎?」下條玲子吃吃地笑了起來,「進來是沒關係啦,我們正在討論明天要穿甚麼泳裝,所以,大家幾乎都脫光光了。」
「呃!」警官向後退了一步。
「如果你非要進來,那就請便囉。」
「不,我知道了,真是太失禮了。」
看到警官慌亂的樣子,高之不由得佩服下條玲子。
警官紅著臉下了樓,對高之他們露出靦覥的笑容,「真傷腦筋,現在的女人都很大膽。」
「你進去房間看看也不錯啊。」
阿仁把槍藏進了褲子口袋說道。
「不行不行,我恐怕會當場昏過去。」
遲鈍的警官對搶匪一邊開著玩笑,一邊走向玄關。高之慌忙跟在他的身後。他還有重要的事沒有辦。
「打擾多次,真不好意思,應該不會再來打擾了。晚上不太安全,請你們關好門窗。」
警官打開門走了出去。錯過現在,就沒有機會了。他假裝握住門把,把身體探出門外,然後在阿仁看不到的角度,指向寫著「SOS」的地面。
沒想到那裏的字不見了。
原本寫在地上的字竟然消失了,那一片地上都濕了。
「那我就告辭了。」
警官沒有察覺一臉愕然的高之,敬禮後離開了。
3
幾個女人在阿仁的威脅下走去廚房準備晚餐,阿田負責監視四個男人。
高之百思不解,因為發生了完全意想不到的狀況。
誰把「SOS」的字弄不見的?
直到前一刻,他還覺得既然沒有人離開別墅,所以不可能是屋內的人,但是,他剛才去廁所時,發現這個想法錯了。
廁所內洗臉台旁有一根塑膠管,仔細一看,發現塑膠管濕了。高之終於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只要用這根塑膠管讓水從小窗戶流出去,剛好可以沖掉寫在窗戶下的字。
問題是誰幹的?阿仁和阿田嗎?如果是他們,不可能不動聲色。
難道人質中有叛徒?
怎麼可能?高之搖了搖頭。為甚麼要這麼做?
他正在思考這件事,身旁的利明對他咬耳朵。
「要不要賭一把?」
高之看著他的臉,「賭甚麼?」
利明的目光看著天花板,「天色會越來越暗,如果停電,你不覺得有機會可以逃走嗎?」
「停電?」
原來還有這一招。高之心想。「怎麼停電?」
「酒吧和餐廳的燈都是同一個電源總開關,只要讓某一個插頭短路,就可以把那個開關關掉。當然,讓他們發現就完了。我記得廁所洗臉檯的插座也連到那個總開關,就用那個插座。」
「但是──」
高之看了一眼阿田說道。阿田把酒吧內的智力扣和拼圖全都解決了,正一臉無趣地看著架子。雖然架子上放著野鳥和植物的書籍,但他似乎對文字沒有興趣。
「突然變暗,只會讓大家陷入混亂,反而更危險。」
「我知道,所以可以事先決定停電的時間。」
「怎麼決定?」
「用計時器,」利明說,「我房間內有計時器,冬天的時候用在電暖器上,可以利用計時器設定,只要時間一到,就讓線路短路。」
聽起來似乎可以成功。
「但要怎麼去拿計時器?」
「交給我吧。」
利明自信滿滿地向他使了一個眼色,對阿田說:「你好像很喜歡智力扣。」
大個子男人用充滿警戒的眼神看著他。
利明又說:「我知道另一個有趣的智力扣。」
「怎樣的智力扣?」阿田問。
「很難解釋,要用火柴盒。」
「火柴嗎?」阿田露出失望的表情,「火柴智力扣我已經玩膩了。」
「不是火柴,是用火柴盒,要把外盒和內盒組合起來。」
「火柴盒?」
阿田從口袋裏拿出火柴盒丟到利明面前,上面印著很普通的咖啡店名字。「那你試試。」
利明搖了搖頭。
「不行,這麼薄的火柴盒不行。廚房裏有更厚的火柴盒,只要用五個就可以完成。」
「要五個嗎?為甚麼要這麼多?」
「因為這是規定,不用五個就沒辦法完成。」
阿田露出訝異的表情,但似乎無法克制好奇心。他命令利明:「那你去拿。」
利明緩緩站了起來,看著高之,微微眯起一隻眼睛。
他走進廚房時,立刻聽到阿仁問:「你進來幹嘛?」之後,兩個人又說了幾句話,最後,利明拿了五個火柴盒回來了。
「剛好有合適的。」
「你快點弄。」阿田催促著他。
「這樣還不行,要用強力膠或黏膠。」
聽到利明這麼說,阿田露出不耐煩的表情。
「為甚麼要這種東西?」
「要用強力膠把五個盒子黏起來,我的房間裏有,可不可以讓我去拿?」
原來用這一招,高之心想,真是厲害。
阿田再度露出猶豫的表情。因為既不能讓利明一個人去,他又要監視其他人。利明似乎察覺了他的想法。
「那就帶所有人一起上去啊。」
「所有人?」
「對啊,這樣就放心了吧,不必擔心有人乘機逃走。」
阿田採用了這個建議。利明走在前面,高之、木戶和伸彥跟在後面,阿田在最後舉著來福槍。
走完樓梯時,利明在高之的耳邊說:
「聽到我說找到強力膠時,你分散他的注意力,只要十秒就夠了。」
「好。」高之回答。
四個人質走進房間,阿田站在門口,「動作快一點。」
「我知道。我記得在這個架子上。」
利明走向牆邊的架子,打開抽屜翻找起來。不一會兒,就叫著:「找到了,就是這個,我就記得一直放在這裏。」他從攜帶用的工具箱中拿出了小型的強力膠。
同時,他瞥了高之一眼。
高之接到暗號後,「呃」了一聲,按著肚子蹲在地上。站在他身旁的木戶問:「你肚子痛嗎?」
「高之,你怎麼了?」伸彥也走了過來。
「你在幹嘛?」
阿田的注意力也集中在高之身上。
「肚子突然很痛……我也不知道怎麼了。」
高之覺得自己的演技太差,斜眼看了利明一眼,發現他從抽屜裏拿出一個紅色的盒子,迅速藏進了衣服。
「是不是神經性腹痛?只要休息一下應該就好了。」
利明走過來說道,代表他已經準備好了。高之皺著眉頭站了起來。
「沒有很嚴重,只是突然痛起來,我嚇了一跳……現在好多了。」
「繼續留在這裏也不是辦法。」利明說。
「對,那就下樓吧。」
在阿田的命令下,所有人都走出了房間。
回到酒吧,利明開始用火柴盒製作智力扣。他把五個火柴盒的內盒都拿了出來,用強力膠將外盒黏在一起,據說黏的位置特別重要。他用這種方式黏好五組外盒和內盒,再將這五組內、外盒巧妙地組合在一起,只要把五個內盒都放進外盒中,就是正確答案。利明解釋說,這個智力扣名叫奧斯卡盒。
看到阿田立刻專心地玩了起來,利明拿出藏在角落的計時器。他躲在高之的身體後方,用鐵線把計時器的端子連接起來,設定了時間。
「好,只要等一下插進插座就搞定了。」
利明點了點頭,問正在專心玩智力扣的阿田:「可不可以讓我上廁所?」
阿田不悅地皺著眉頭說:「沒有人監視,忍耐一下。」
「這要怎麼忍啊,要不就像剛才一樣,大家一起去。」
利明說。阿田一臉不耐煩,一手拿著來福槍,一手拿著智力扣站了起來。也許是因為利明給了他玩具,所以他也給予了善意的回應。
廁所是唯一可以擺脫監視的地方。阿田也沒有跟進去,站在門外等利明,同時監視著高之和另外兩個人。
利明出來後,高之也走進廁所。一看洗臉檯,發現剛才那個計時器的電線插在吹風機的插座上,計時器藏在櫃子裏。
上完廁所走出來時,阿田玩著智力扣嘟囔著:「動作真慢。」
回到酒吧時,利明小聲地說:「時間設在七點整。」高之看著牆上的時鐘。現在六點剛過,大約一個小時後就會停電。他的手掌滲著汗。
不一會兒,幾個女人和阿仁從廚房走了出來。
「這是甚麼?又是甚麼遊戲?」
阿仁看到同夥正在專心玩火柴盒,忍不住問道。阿田向他解釋後,他十分警覺地說:
「嗯……好啦,但不要太熱中玩這種無聊的東西,搞不好中了他們的計。」
阿仁又隨即說:
「先來填飽肚子吧,雖然原本你應該期待可以吃到大餐,但有一些實際的困難。」
在阿仁的催促下,幾個男人一起走進了餐廳。餐桌上只有蔬菜炒肉,然後還有湯和麵包,棋桌上的兩個盤子上分別放了兩塊和一塊大牛排,那是阿仁和阿田的份。
高之坐在桌旁,下條玲子坐在他旁邊。他把「SOS」消失的事告訴了她,向來冷靜的她大驚失色。
「消失不見了?誰幹的?」
「不知道,但應該不是那兩個傢伙。」
高之看著正在數落牛排沒煎好的阿仁他們說道。
「如果不是他們,誰有必要做這種事?」
「不知道。先不管這件事,現在又設置了新的機關。」
高之告訴玲子,計時器設定在七點整停電,她露出嚴肅的眼神點點頭回答說:「我知道了。」
木戶和利明他們也把計劃告訴了其他女人,餐桌的氣氛頓時變得緊張起來。
大家都默默吃著晚餐,但除了兩名搶匪以外,大家都食不知味。每個人都只吃了幾口而已,而且無意識地不停瞄向時鐘。不知道是否因為緊張的關係,有幾個人去上了廁所,阿田每次都很不耐煩地陪他們一起去。
即將七點了。
高之在腦海中研擬了作戰計劃。由於窗戶和出入口都用鐵絲固定,無法輕易逃走。雖然可以打破玻璃,但太危險了。
──要逃進廚房,從裏面把門鎖住?還是和他們正面迎戰?
但是,對方手上有槍。萬一惹惱了他們,他們開了槍就慘了。好,那就帶大家去廚房。高之暗自決定。
他發現每個人都放下了刀叉,隨時做好了行動的準備。看來有希望成功。
但是,即使七點過後,仍然沒有停電。原本以為計時器的時間不準,但十分鐘後,仍然沒有發生任何事。
「我去一下廁所。」
伸彥起身走向廁所。
「喂,不要隨便亂動。」
阿仁難得起身去監視。
幾分鐘後,當伸彥回來時,表情十分凝重,沉默了半晌,才找機會對利明竊竊私語。高之從阿川桂子的口中得知了內容。
計時器被人破壞了──伸彥這麼說。
4
有叛徒──
高之坐在酒吧的角落,看著其他人想道。他不知道叛徒為甚麼要這麼做,總之,其中有人阻止這起事件儘快解決。
之後,高之找機會去確認了計時器。伸彥說的沒錯,計時器後方的電線被人拔斷了。如果不修理,就沒辦法使用。上面的時間停在六點三十四分。
那時候誰離開了座位?可惜他想不起來。
高之正在煩惱時,電話突然響了。陷入虛脫狀態的人質好像遭到電擊般跳了起來。
電話放在酒吧和餐廳之間的架子上,阿仁用銳利的眼神看著電話,把槍對準了厚子。
「妳去接電話,但不許亂說話。」
厚子蹣跚地走向電話,用力深呼吸後,拿起了電話。
「喂,這裏是森崎家……啊,對,平時承蒙你的照顧,請稍候。」
她捂住了電話,回頭看著丈夫。
「老公,是石黑先生,他說有急事找你。」
「是我公司的專務董事。」伸彥向阿仁說明。
「好,你去接,速戰速決。」
伸彥站了起來,從厚子手中接過電話。
「是我,發生了甚麼事?……嗯……喔,原來是那件事,你等一下。」
他看著阿仁說:「他和我討論工作的事,但我要看放在房間裏的資料才能回答。」
「你說明天打電話給他。」
「不行,事情很緊急,不回答他反而不自然。」
「真麻煩。」
阿仁回頭看著阿田,阿田把啤酒瓶放在一旁,他始終無法解決剛才的智力扣,正在喝啤酒解悶。他可能很愛喝啤酒,今天早上到現在不知道喝了幾瓶。
「好,那你去二樓繼續打電話。阿田,你上去監視他。只要他有任何暗示,就立刻把電話掛斷。」
「好。」
阿田單手拿了兩大瓶啤酒,用來福槍威嚇著伸彥走上樓梯。
由於樓上和樓下的電話是母子電話機,阿仁偷聽了一會兒電話的內容,可能談話的內容很無聊,他露出一臉無趣的表情。很顯然,伸彥並沒有把目前的狀況告訴對方。
「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人很會賺錢。」
阿仁放下電話後,深有感觸地說,「我們賭上性命去銀行搶的金額,那些有錢人一出手就花掉了,簡直就像去便利商店買碗泡麵。為甚麼會差這麼多啊。」
他走到高之面前,「你是那個老闆的下屬嗎?」
「不是,但在工作上有得到他的幫助。」
「是喔,」阿仁說完,上下打量著他,「真可惜啊,如果你娶了他死去的女兒,你的事業就會一帆風順。」
「我努力不朝這個方向去想。」
高之回答,阿仁噗哧一聲笑了起來。
「即使努力不朝這個方向去想,通常也會忍不住想啊。你差一點娶到大老闆的千金小姐。」
這個男人不可能瞭解自己的心情。高之把頭轉到一旁。
「你倒是告訴我,」阿仁說,「那位小姐死了,你覺得哪一件事更可惜?是她的性命?還是她的財產?」
高之感到怒不可遏,他很驚訝,自己內心還有這種感情。
「如果你再說這種話,」他抬眼看著阿仁,「我就會掐住你的脖子,就算會挨子彈我也不怕。」
阿仁露出慌亂的表情,隨即笑嘻嘻的。原以為他會挖苦幾句,沒想到他閉嘴不再說話。
伸彥和阿田下了樓。
接下來暫時平安無事,但三十分鐘後,情況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阿田的情況不太對勁。
剛才喝啤酒像喝水一樣的他竟然呵欠連連。他拚命眨著眼睛,眼皮越來越重。當他的身體微微傾斜時,阿仁立刻發現他不對勁。
「喂,阿田,你怎麼了?」
他衝下樓梯問道,但阿田立刻倒在地上睡著了,發出了均勻的鼻息。「喂!你醒醒。」
阿仁慌忙搖著阿田的身體,但他沒有醒來,像海獅般的龐大身軀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
「他喝太多了。」
利明淡淡地說,但阿仁轉過頭,一臉凶相走了過來。
「阿田是海量,那點啤酒根本不可能喝醉。他會睡著,一定是你們給他喝了甚麼。啤酒裏是不是下了藥?」
「我不知道。」
阿川桂子搖著頭。高之記得剛才是她把啤酒拿過來的。
「喂,阿田,你醒醒。你聽不懂嗎?我叫你快起來。」
阿仁踢著阿田的腰,但阿田一臉幸福地發出均勻的鼻息。
「媽的,居然來暗的。」
阿仁把手槍對準高之他們,「如果你們以為這麼點小事就可以擊倒我,就大錯特錯了。熬夜監視你們根本是小事一樁。」
高之看著阿仁心浮氣躁地走來走去的樣子,思考著到底誰讓阿田服了安眠藥。據他的記憶,沒有任何人有機會下藥,但是,看阿田的樣子,顯然吃了安眠藥。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夜深了,阿仁的焦躁越來越明顯。他不可能獨自監視所有的人質。
「我們來談談交換條件。」
伸彥用胸有成竹的口吻開了口。阿仁泛著油光的臉露出驚慌的表情。
「談甚麼?」
「我希望大家可以回各自的房間休息。」
阿仁撇著嘴問:「你是認真的嗎?」
「當然是認真的,但可以把我留在這裏當人質。」
「如果你們回到各自的房間,誰知道你們在裏面做甚麼。」
「不管做甚麼都無妨啊,反正不會大聲呼救。」
「萬一從窗戶逃走呢?」
「你倒是想一想窗戶有多高,要怎麼逃出去?」
「但不能因為這樣就大意。」
「但你不可能一個人監視所有人到天亮,大家回到各自的房間,你可以在這裏監視每個房間的門。每個房間內都有廁所,沒必要走出來。」
聽了伸彥的提議,阿仁想了一下。他心裏很清楚,眼前的狀態持續下去,對他是一種痛苦。
「如果你擔心,可以把窗戶鎖起來。」利明說。
阿仁訝異地看著他:「鎖起來?」
「窗戶是雙層的,外面那一層可以從內側窗閂拴住,窗閂上有一個小洞,可以用鎖鎖住。因為平時沒有必要鎖,所以現在上面沒有掛鎖。」
阿仁思考著利明這番話的意思,然後說:「沒有關鍵的鎖,說這些也沒用。」
「鎖的問題不大,儲藏室裏應該可以找到五、六個鎖,以前為了安全,曾經買了好幾個放在那裏。」
阿仁仍然在懷疑這個提議是不是有甚麼陷阱。他呼吸急促,輪流看著伸彥和利明的臉。
「好,」阿仁說,「那就照你的意思辦,儲藏室在哪裏?」
「鍋爐室隔壁。」伸彥說。
「好,所有人都站起來。」
聽到他的命令,高之他們站了起來。
阿仁帶著所有人來到儲藏室,要求利明找鎖。總共有七個鎖,都是還沒有拆封的新鎖。
「大家直接上樓,慢慢走。」
來到二樓,首先走進雪繪的房間。關上外窗後,拴好窗閂,最後上了鎖。鎖上有兩把鑰匙,阿仁把兩把鑰匙都放進了自己的口袋。
「洗個澡,好好睡一覺。」
把雪繪留在房間,關上門時,阿仁終於恢復了從容的語氣。雪繪似乎也為終於可以擺脫監視露出鬆了一口氣的表情。她和高之四目相接時,垂下長長的睫毛點了點頭。
阿川桂子、下條玲子也依次回到各自的房間。
「你進去這個房間,」阿仁對伸彥說,「你太太要和我一起留在酒吧。」
「我太太身體很虛弱,讓我來當人質。」
「我人沒那麼好,會讓看起來就身強力壯的人來當人質,只要掌握了最弱的人質,你們就不敢輕舉妄動,不是嗎?」
沒錯,他說的完全正確。伸彥也懊惱地閉上了嘴。
「老公,沒關係,我沒事。」
厚子勉強擠出笑容。
「厚子……」
「既然你太太已經答應了,那就請你進房間吧。啊喲,在此之前,」阿仁指著房間內,「差點忘了這個房間裏有電話。把電話拆下來交給我。」
伸彥無奈地歎了一口氣,把電話拆下後交給他。
「樓下的電話會接通,如果有緊急的電話,我會通知你。如果有人打電話來,卻沒有人接,反而會引起懷疑。」
之後,木戶和利明走進了房間,最後才輪到高之。
「高之,晚安。」
唯一被當作人質的厚子溫柔地對他說。
「妳會不會冷?」他問。
「不,沒關係。」
「你不用操心,不會讓她感冒的。」
「那就拜託了。」
高之瞪了阿仁一眼,向厚子道了晚安。
那把鎖看起來很不起眼,沒想到很牢固。高之雙手拿著鎖又拉又搖,卻完全沒有鬆動。
高之只能放棄,離開窗前。即使可以把鎖拆開,他也無意跳窗逃走。
躺在床上,他不由地回想起今天發生的幾件事。下條玲子寫的「SOS」為甚麼被人擦掉了?好不容易設計的停電機關為甚麼遭到破壞?
這兩件事都不是阿仁他們幹的,如果是他們,一定會大聲嚷嚷。
這代表人質中有人是叛徒。但是,為甚麼要這麼做?
搶匪繼續留在這棟別墅是不是有甚麼好處?
到底是甚麼好處?
搶匪在這裏,可以改變甚麼?
想到這裏,突然靈光一現。只要搶匪在這棟別墅內,沒有人可以走出別墅。難道這就是叛徒的目的?
他有一種不祥的預感,覺得應該可以看到更明確的線索。
但是,他的思考只持續到這裏,隨即感到一陣強烈的睡意。因為緊張持續太久的關係,精神已經疲憊不堪了。
他搖搖晃晃地走去盥洗室,洗了洗油膩的臉,沒有換衣服,就直接倒在床上。
5
突然傳來敲鼓的聲音,夏日祭典開始了。原本以為是鼓聲,沒想到是煙火的聲音。紅色和藍色的光團在黑暗中綻放,高之像少年般跑來跑去,跳起來看著天空中的煙火──
他緩緩張開眼睛,看到灰色的天花板。他一下子無法瞭解眼前的狀況,幾秒鐘之後,才想起自己正在森崎家的別墅。
喔,對喔。他暗自想道。自己正被兩名搶匪軟禁在房間。
當他回過神,發現有人正用力敲門。原來這就是剛才以為的煙火聲音。他下床打開了門,立刻看到阿仁一對通紅的眼睛。
「你睡得像死豬一樣,」他咬牙切齒地說,「我可是一整晚都沒睡。」
「辛苦了。」
高之腦袋還沒有完全清醒,傻傻地回答。即使阿仁一整晚都沒睡,也不關自己的事。
「洗把臉,腦筋清醒一下,然後去樓下。」
「又要去酒吧大眼瞪小眼嗎?」
「少囉嗦。」
阿仁舉起手槍。即使看到槍口,也不像第一次看到時那麼害怕了。一旦習慣了,就覺得不過是這麼一回事。
高之洗完臉下樓時,發現其他人已經起床了。厚子躺在伸彥懷裏,閉著眼睛。她單獨和兩名搶匪對峙了一整晚,已經精疲力盡了。
大個子阿田已經醒了。他似乎睡得很飽,拿著來福槍,正在做體操。
「少一個人。」
阿仁站在樓梯上說道。
「少了雪繪。」桂子說。
「那個漂亮的小姐嗎?」
阿仁沿著走廊來到雪繪房間的門口,敲了敲門。「千金大小姐或許早上起不來,但請妳動作快一點,其他人都到齊了。」
他繼續敲門,不一會兒,走下了樓梯。
「阿田,你過來一下。裏面沒有人回答,她搞不好逃走了。」
「雪繪嗎?」
木戶搶先站了起來。
「你們不要動。」
阿仁在樓上說,但木戶沒有理會他,跟著阿田一起衝上樓梯。高之和利明他們也跟在後面。
阿田握著門把,但門鎖上了,打不開。阿田毫不猶豫地撞著門,當他第二次撞門時,門打開了。
「雪繪……啊!」
木戶跟著阿田衝進屋內,尖叫起來。高之也在他身後看到了雪繪,愣在原地。
雪繪躺在床上,但是,她身後插了一把刀,背上流著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