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rning: is_file(): File name is longer than the maximum allowed path length on this platform (4096): <?xml version="1.0" encoding="utf-8"?> <!DOCTYPE html PUBLIC "-//W3C//DTD XHTML 1.1//EN" "http://www.w3.org/TR/xhtml11/DTD/xhtml11.dtd"> <html xmlns="http://www.w3.org/1999/xhtml" xml:lang="zh-TW"> <head> <title>【第七部:領袖的「煮豬肉湯」理論】</title> <link href="stylesheet.css" type="text/css" rel="stylesheet" /> <link rel="stylesheet" type="application/vnd.adobe-page-template+xml" href="page-template.xpgt"/> </head> <body> <div> <h3>【第七部:領袖的「煮豬肉湯」理論】</h3><br /><br />  本來,鐵大將軍聽不懂最高指示,可以當面請示。可是最高領導在說了那番話之後,卻加了一句:「你明白也好,不明白也好,都不必問,更不能向任何人說起。」<br /><br />  鐵蛋本已張開了口,但一聽到了那麼古怪的指示,卻立刻把要問的話縮回了口。<br /><br />  最高領袖說的是甚麼呢?對聽慣了最高指示的鐵蛋來說,這一番指示,簡直怪不可言,使他直接感到,非依足指示不可──對任何人都不能說起。<br /><br />  (即使在許多年之後,鐵蛋向我說起當日的經過,仍然一再遲疑,才下定了決心說出來的,這個經過,他秘密的隱藏了那麼多年,雖然隨著時間的過去,許多秘密也早已不是秘密了。)<br /><br />  領袖一向有「鬼神莫測之機」,所以他一開始說的話,也很是「玄妙」。<br /><br />  他無頭無腦地問:「你觀察過煮豬肉湯沒有?」<br /><br />  聽到了這樣的一個問題,作為一個將軍,他首先想到的是,首領是不是在考察我對部下的生活是不是關心?部隊的伙食是不是好?首領日理萬機,他的權力是軍隊建立起來的,自然會有這樣的關心。<br /><br />  所以鐵蛋的回答是:「報告領袖,現在部隊的伙食極好,和以前的困難時期,大不相同。」<br /><br />  領袖呆了一呆,用力一揮手──領袖的身形很高大,手也很大,鐵蛋雖然是「大將軍」,但是個子並不高,而且相當精瘦。<br /><br />  領袖在揮了揮手之後,雙手比了一個大圓圈:「在一口大鍋中煮豬肉湯,你觀察過沒有?有很多時候,在一些平凡的事情上,可以觀察出很深的道理來。」<br /><br />  鐵蛋對領袖有著無可懷疑的崇拜,所以單是那幾句話已令得他肅然起敬,覺得領袖真是偉大,哲理豐富,是天生的英明領袖。<br /><br />  可是鐵蛋卻確實沒有觀察過用大口鍋煮豬肉湯,想來領袖一定是常常觀察的。所以他覺得自己很慚愧,紅了紅臉:「沒有,請領袖指導。」領袖來回踱步,一面踱,一面道:「煮豬肉湯的時候,水滾了之後,不論事先把豬肉洗得多麼乾淨,總會有一點渣滓煮出來,慢慢地浮上水面來,會集在鍋的中間。」<br /><br />  鐵蛋聽得十分用心,雖然直到那時為止,他一點也不明白領袖表達甚麼。<br /><br />  領袖站定了身子:「那些渣滓,在無可奈何的時候,多少也有一點油水,可以有一些利用價值,所以也必須團結、教育、分化、拉攏、改造、爭取。」<br /><br />  鐵蛋聽到這裏,已經明白領袖是在用「煮豬肉湯」比喻政治形勢了。<br /><br />  本來,那也很難明白,但鐵蛋從小就浸在這樣的政治環境之中,對領袖所說的一切行為,都再熟悉也沒有,再加上他究竟聰明過人,所以聽到這裏,就明白了。<br /><br />  他也知道領袖的脾氣,是喜歡下屬有高理解力,能理解他神機難測的指示。<br /><br />  所以鐵蛋應聲道:「領袖分析得對,現在形勢大好,那些渣滓已不值得再花工夫去處理了。」領袖果然大有嘉許之色,用力一揮手:「而且,那是最後的一批,根本不能保留,保留了他們,就是一個隱患,斬草除根,此其時矣。」鐵蛋知道領袖的習慣,最後那八個字,等於是領袖所下的直接軍事指令了,所以他立時立正,聲音嘹亮地回答:「是。」<br /><br />  (我聽鐵蛋說到這裏時,心中不禁長嘆了一聲。)<br /><br />  (好幾十萬人的生命,就在「豬肉湯」理論中被決定了。本來,我一直對鐵蛋在那次行動中的毫無節制的殺戮,有點耿耿於懷。但現在明白了他和最高領袖之間,有過這樣的一番對話,那自然也不能盡怪他了。)<br /><br />  (我猜想鐵蛋對我說出這一番話,也多少有一點向我間接剖白的意思在內。)<br /><br />  領袖當時,看到鐵蛋對他說的話,心領神會,也很是高興,他一手叉著腰,一手在鐵蛋的肩頭上拍了拍,開玩笑似地道:「要你這位大將軍去擔任這樣的任務,可有點大才小用了。」<br /><br />  鐵蛋受寵若驚,身子站得筆挺:「服從調配,堅決完成任務。」<br /><br />  一般來說,將軍出征之前,蒙最高領袖接見,到這時候,自然也結束了。<br /><br />  可是那時,領袖卻沒有看鐵蛋離去,而是自顧自踱起步來,鐵蛋站著,只見領袖廣闊的額角下,眉心打結,像是有極沉重的心事。<br /><br />  鐵蛋的心中,疑惑之至,可是他又不敢問,不知如何是好。<br /><br />  過了好一會,領袖才把手按在書桌上,背對著鐵蛋,說了幾句話。<br /><br />  領袖說的話是:「那些敵人,現在雖然都集中在西南山區,可是大部分都是從全國各地潰逃過去的,本地人所佔的比例不多。」<br /><br />  鐵蛋摸不著頭腦,只好答應了一聲:「是。」<br /><br />  領袖又道:「好像從上海去的人也不少。」<br /><br />  鐵蛋這時,心情緊張之極──他素知領袖的行事作風,知道他這時必然有重大之極的事要交代。可是他又不明明白白地說,由此可知這事情的重要性和隱秘性,非同小可,要是聽錯了一個字,或是在甚麼地方把領袖的意思理解錯了,那不但影響自己的前途,也有可能,會形成十分重大的事故。<br /><br />  他實在想請領袖明白把事情說出來,可是他又不敢,因為領袖自有他行事的方式。怎容人干涉?<br /><br />  所以,他又只好再回答了一個「是」字。<br /><br />  領袖的手,像是不經意地在桌上,翻動著一本線裝書,但是鐵蛋卻注意到了,手的動作僵硬,可見領袖的心中,很是緊張。<br /><br />  他合上了線裝書,道:「遇到有值得注意的人,就多加注意,嗯──有這樣的情形,直接向我報告。」<br /><br />  鐵蛋急出了一身的冷汗──這指示太模糊了。甚麼叫「遇到有值得注意的人,就多加注意」?<br /><br />  這種模糊之極的指令,本來完全可以置之不理。<br /><br />  可是,那卻是最高領袖的親口指示。<br /><br />  最高領袖的「神」的地位,後來被越推越高,他的指示,達到了「理解的要執行,不理解的也要執行的」地步,很是駭人聽聞。<br /><br />  這時,鐵蛋不是聽不懂指示,指示再明白也沒有:有值得注意的人,注意一下,而且在「注意」了之後,還要向領袖作直接報告。<br /><br />  可是那「值得注意的人」是何等樣人呢?<br /><br />  聽起來,像是雜在那幾十萬個反叛人群之中,這就更叫人摸不著頭腦了──才下了指示,是斬盡殺絕,又如何在殺戮之前,每一個都去注意一下是不是值得注意。<br /><br />  要是等發現了該人「值得注意」,卻早已被殺了,那又怎麼辦?<br /><br />  他望著領袖闊大的背部,感到自己面臨了一生之中最難決定的一件事,他必須明白領袖的這番指示,究竟是甚麼意思。<br /><br />  他已經鼓足了勇氣,想問個明白。<br /><br />  可是就在這時候,領袖就已經轉過身,目光炯炯,注定了他。<br /><br />  任何人都可以做皇帝,只要他是老皇帝的兒子就行。但是決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做開國皇帝,歷史上所有的開國皇帝,不理會他當了皇帝之後的行為如何,他能成為開國皇帝,必然有其獨特的條件。<br /><br />  而在許多特別的條件之中,具有大威嚴,是十分重要的一個。<br /><br />  鐵蛋身在千軍萬馬,槍林彈雨之中,不會害怕。炮彈在他的身邊開花,敵軍的刺刀,扎進了他的身子,他雙腿不會發軟。<br /><br />  可是此刻,領袖一轉過身,他就感到有一股無形的,但是強大無比的力量,陡然壓了過來,他想後退,可是雙腿卻發軟,難以挪動腳步。<br /><br />  領袖的兩道目光,更令得他心快得耳際「嗡嗡」作響。不過他總算聽到領袖接下來的話:「剛才所說的一切,你不要對任何人提起。」<br /><br />  鐵蛋的心中,不禁一迭聲叫苦,因為他根本未曾明白指示的內容,領袖這樣說,表示他不能再問──這已成了一個連提也不能再提的大秘密了。<br /><br />  可是,接下來,鐵蛋更感到肩上猶如添了一副萬斤重擔──他實在沒有承擔的能力,但是卻又不得不硬挺下去,以他這樣的硬漢,那時也真想跪下來,向領袖求告,放過他,別將這一副重擔放在他的肩上。<br /><br />  因為那時,領袖揚起手來,遲緩地道:「你是我的愛將,所以把這個任務交給了你,知道你一定會完成,別人,我不能有那樣的信心。」<br /><br />  鐵蛋身上已被冷汗濕透,額上也滲出了豆大的汗珠,他聲音發乾,答應了一聲:「多謝領袖的信任。」<br /><br />  這時,他心中知道,領袖所說的「任務」,決不是自己表面上接受的剿滅任務,而是在於那句「遇有值得注意的人,就要注意一下」。<br /><br />  要命的也就在這裏。<br /><br />  所以,他又掙扎著說了一句:「保證把一切反對勢力,全部消滅。」<br /><br />  領袖盯著他看,鐵蛋那樣說,言外之意,當然是「除此以外,別的任務,實在不知指甚麼而言」。<br /><br />  鐵蛋的智慧程度,分明不如領袖遠甚,領袖這時凌厲的眼光,直接地在譴責他:「你別假裝糊塗,你知道我還有另外的任務給你。」<br /><br />  鐵蛋心頭狂跳,低下頭去,不能不答應:「是,我一定盡力完成一切任務。」<br /><br />  領袖在這時,忽然嘆了一聲,然後,轉了話題:「有一個人,叫雷九天,是江湖人物,資格很老,可以利用,會派到你的司令部來當顧問。」<br /><br />  鐵蛋心中一凜,是領袖不相信他。<br /><br />  可是他立即放了心,因為領袖又道:「這種人,和我們對付一些文人一樣,有利用價值時,維持表面上的客氣,等到沒有用處時,怎麼處置都可以。」<br /><br />  領袖說到他自己的手段得意處,笑了好幾下,鐵蛋也跟著笑。<br /><br />  領袖伸出手,在桌上取起一本薄薄的書來,遞給鐵蛋:「這本小冊子,你拿去看看。」<br /><br />  鐵蛋伸出雙手,恭恭敬敬,接了過來,看了看封面,知道寫的是領袖早年從事造反活動的一些經歷。<br /><br />  鐵蛋知道領袖在說了這樣的一番話之後,又「御賜」了這樣的一本書,必有深意,所以接過了書之後,十分忠誠地道:「一定好好學習。一個字也不放過。」<br /><br />  領袖點頭,大有嘉許之色,揮了揮手,示意鐵蛋,可以告退了。<br /><br />  鐵蛋退出之後,足足有三日三夜,不眠不休,看那本其實是很普通的書,回想著領袖所說的每一個字,每一個動作。<br /><br />  可是結果,他仍然是莫測高深,所以他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br /><br />  鐵蛋敘述往事,說到這裏,望定了我。<br /><br />  他說的事,和現在我和他相晤,已過去了很多很多年,應該發生的事,也早已發生過了。本來,已絕無甚麼緊張懸疑可言,可是他敘述得十分認真,好像他不單是那時全身冒冷汗,現在也仍在冒冷汗。<br /><br />  所以我也難免受了感染,忍不住問:「後來,你終於明白了那個指示是甚麼意思?」<br /><br />  鐵蛋並不立刻回答,雙眼神色茫然,直勾勾地望向前面,我發現他的視線,竟然沒有焦點。<br /><br />  他的這種神態,很令我吃驚──因為事情過去了那麼多年,若是他至今還不知道那指示是甚麼意思,那未免太不可思議了。<br /><br />  我沉聲道:「隨著時間的過去,應該都水落石出了。」<br /><br />  鐵蛋聽得我這樣說,長嘆一聲:「我比較笨──我的意思是,我不如你聰明。」<br /><br />  他忽然之間,說出了這樣的一句話來,我不禁又是好氣,又是好笑:「老哥兒們了,還說這種話。」<br /><br />  鐵蛋道:「是真的,我們兩人,性格不同,所以各有所長,發展也不同。當時在那樣的情形下,我不能明白領袖的指示,我想你一定能明白。」<br /><br />  我一聽之下,不禁「哈哈」大笑起來:「你說得對,我和你性格不同,所以發展有異。如果是我,我根本不會站在那裏,去聽另一個人的指示去行事,管他這個人是神仙是祖宗是皇帝。」<br /><br />  聽得我這樣回答,鐵蛋呆了半晌,才感慨地道:「你的一生──比我有意思。」<br /><br />  我搖頭:「不能這樣說,各人的生活,是根據各人的性格選擇的,給你重頭再來一次,我看你還是一樣會選擇必須遵守鐵一樣紀律的軍人生涯。而我不同,我崇尚的是自由散漫,肯定自我,不可能想像接受任何紀律的約束──這是天生性格所決定的。」<br /><br />  鐵蛋又嘆了一聲,他的神態,表示他同意我的話。<br /><br />  確然,他和我的生活環境,南轅北轍,截然不同。他參加的軍隊,要求絕對服從,個人的一切,都必須服從組織的紀律,一個命令要個人生死,這個人也就除了慷慨就義之外,別無選擇。<br /><br />  所以,鐵蛋會在領袖模糊的指示前,一身冷汗,而我則根本不會有這種遭遇。<br /><br />  鐵蛋又用手在臉上撫摸了一下:「好了,在你的生命中,不會有這種事,那麼,你是不是可以幫我分析一下──根據我的敘述,分析一下領袖究竟想要我做甚麼。」<br /><br />  當他在敘述這段往事的時候,我已經知道事情非同小可,所以也一直在分析,他一問,我就道:「你們『君臣二人』的對話,其實內容並不複雜。」<br /><br />  我自然而然,把鐵蛋和他的領袖之間的關係,稱為「君臣二人」,自然是因為那是最現成也很恰當的說法。<br /><br />  鐵蛋立刻睜大了眼,因為那是令他極度困擾的一件事,而我卻說不是太複雜。<br /><br />  我揮了一下手:「你的主要任務,是消滅一大股反對的勢力,你奉命格殺勿論,不必留甚麼活口,因為大勢已定,這股反對勢力,已經再也沒有利用的價值了。」<br /><br />  鐵蛋點了點頭:「是,這點我能理解。」<br /><br />  我又道:「可是那只是表面上的任務,領袖另外給你的任務是──」<br /><br />  鐵蛋又把那句指示重複了一遍:「有值得注意的人,就注意一下。」<br /><br />  我道:「對,領袖的意思是,在那批注定了要被剿滅的反對勢力之中,有一些人,或是個別的一個人,是值得注意的。」<br /><br />  鐵蛋苦笑:「那不難理解,可是,那是甚麼人?」<br /><br />  我不相信事隔那麼多年,事態會仍然在秘密狀態之中,鐵蛋顯然是在考驗我的分析力。所以我盯了他一回:「這個人,可能從上海去,或是從華東地區去,因為領袖提起過這一點。」<br /><br />  鐵蛋點頭:「是,我也想到了,可是那仍然太廣泛了。華東地區,尤其是上海,本來就是各種──惡勢力的盤踞地,勢力很大,有一大部分撤出老地盤,到西南山區去,也是必然之事。」<br /><br />  我道:「那範圍已經窄了許多,你在軍事行動之前,若是知道進攻的對象,來自華東、上海,就特別注意一下,自然會有所發現。」<br /><br />  鐵蛋眉心打結,緩緩搖著頭。<br /><br />  我又道:「領袖要你看的書,是不是內中有甚麼玄機,或是有甚麼『密旨』在內?」<br /><br />  我在這樣問的時候,也不禁有點哭笑不得的神情──歷史上的最高統治者,每有故弄玄虛。表示自己「受命於天」,不是凡人的。明朝有一個皇帝,下的聖旨,字跡潦草到普天之下,只有嚴嵩、嚴世蕃父子兩人看得懂的,聽起來荒唐之尤,卻是昭昭史實。<br /><br />  觀乎此,領袖要賣弄一下,也大有可能弄一些啞謎給他的愛將猜一猜。<br /><br />  鐵蛋搖頭:「不,那本書只是很普通的,記述他早期打天下功績的書,我早已知道的一些事,也是人人都知道的一些事,一點也不特別。」<br /><br />  鐵蛋的領袖,後來成了世界級的大人物,他早年的一些事,也流傳甚廣──當然,流傳出來的全是好事,可以見光的。一些見不得光的事,是不會有人知道的。<br /><br />  (人人都有一些或許多見不得光的事不為人知,無人可以避免。)<br /><br />  那些可以被人知道的事,確然盡人皆知,其中並沒有甚麼秘密可言。<br /><br />  而且,他的極度震動,是從十二天官開始的,而到現在為止,他所說的一切,我一點也看不出那和十二天官有甚麼干係。<br /><br />  我知道,事情在日後,必然有十分驚人的發展。所以我問:「你說走一步看一步,後來怎麼樣?」<br /><br />  鐵蛋望了我一眼,忽然說起更年月久遠的往事來:「那一次,你在床板底下發現了我,我滿身是血,你有沒有第一眼就認出那是我?」<br /><br />  我先是一怔,接著,不由自主,長嘆一聲。鐵蛋的年紀並不大,可是多半是由於過與世隔絕的日子太久了,所以思想方法有點怪異,顛來倒去。<br /><br />  他說的那件事:在床板底下發現他的人,那是我和他少年時期的事,那件事,自然驚險絕倫,我和他竟然能脫難,算起來,「運氣好」佔了很大的成分──「運氣好」的情形,確然是存在的。<br /><br />  那自然是另外的故事,屬於少年時期的事,我不想他岔開去,所以我立即道:「先說你和十二天官之間的事。」<br /><br />  鐵蛋呆了好一會,才道:「好,不過你得陪我說說更早的事。」<br /><br />  我點頭答應:「一定,少年的事,也很有可以說一說的,那十二天官──」<br /><br />  鐵蛋一揮手,疾聲道:「得先從雷九天說起。」我沒有異議,鐵蛋道:「那雷九天,一見到我,就提議由他的九個手下,負責保護我的安全,因為他認為我需要特別保護,而我自然不同意。」<br /><br />  鐵大將軍和江湖大豪雷九天的第一次見面,就鬧得極不愉快。<br /><br />  雷九天走進鐵將軍的指揮所之前,就在外面和鐵將軍的警衛連發生了衝突。<br /><br />  鐵大將軍有一個警衛連,一百多個衛士,全是精挑細選,身經百戰,經過烽火考驗,忠誠可靠的「自己人」,負責保護大將軍的安全。個個不但善於搏擊,而且槍法如神,是軍隊中出色的戰士。<br /><br />  而雷九天帶來的那七八個人,卻是東倒西歪,南腔北調,衣服不倫不類,行動吊兒郎當,有的還拿著旱煙袋兒,有的頭髮上用油擦得賊亮。<br /><br />  這樣的一批人,雖然持有正式的公文,有參謀長陪同前來,可是警衛員一下子就看出,連參謀長也看這幫人不順眼,所以留難:「首長沒有說全見,你們誰是領頭的,一個人進去就行。」<br /><br />  雷九天很沉得住氣,他不和警衛員說,望向參謀長:「我是中央特准的顧問組長,這幾位全是顧問組員,為甚麼不能見首長?」<br /><br />  參謀長冷冷地道:「你一個人先見,也是一樣。」</div></body></html> in /var/www/vhosts/enjoyreadinghour.com/zh.enjoyreadinghour.com/eKatab/REST.class.php on line 799
大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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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部:領袖的「煮豬肉湯」理論】



  本來,鐵大將軍聽不懂最高指示,可以當面請示。可是最高領導在說了那番話之後,卻加了一句:「你明白也好,不明白也好,都不必問,更不能向任何人說起。」

  鐵蛋本已張開了口,但一聽到了那麼古怪的指示,卻立刻把要問的話縮回了口。

  最高領袖說的是甚麼呢?對聽慣了最高指示的鐵蛋來說,這一番指示,簡直怪不可言,使他直接感到,非依足指示不可──對任何人都不能說起。

  (即使在許多年之後,鐵蛋向我說起當日的經過,仍然一再遲疑,才下定了決心說出來的,這個經過,他秘密的隱藏了那麼多年,雖然隨著時間的過去,許多秘密也早已不是秘密了。)

  領袖一向有「鬼神莫測之機」,所以他一開始說的話,也很是「玄妙」。

  他無頭無腦地問:「你觀察過煮豬肉湯沒有?」

  聽到了這樣的一個問題,作為一個將軍,他首先想到的是,首領是不是在考察我對部下的生活是不是關心?部隊的伙食是不是好?首領日理萬機,他的權力是軍隊建立起來的,自然會有這樣的關心。

  所以鐵蛋的回答是:「報告領袖,現在部隊的伙食極好,和以前的困難時期,大不相同。」

  領袖呆了一呆,用力一揮手──領袖的身形很高大,手也很大,鐵蛋雖然是「大將軍」,但是個子並不高,而且相當精瘦。

  領袖在揮了揮手之後,雙手比了一個大圓圈:「在一口大鍋中煮豬肉湯,你觀察過沒有?有很多時候,在一些平凡的事情上,可以觀察出很深的道理來。」

  鐵蛋對領袖有著無可懷疑的崇拜,所以單是那幾句話已令得他肅然起敬,覺得領袖真是偉大,哲理豐富,是天生的英明領袖。

  可是鐵蛋卻確實沒有觀察過用大口鍋煮豬肉湯,想來領袖一定是常常觀察的。所以他覺得自己很慚愧,紅了紅臉:「沒有,請領袖指導。」領袖來回踱步,一面踱,一面道:「煮豬肉湯的時候,水滾了之後,不論事先把豬肉洗得多麼乾淨,總會有一點渣滓煮出來,慢慢地浮上水面來,會集在鍋的中間。」

  鐵蛋聽得十分用心,雖然直到那時為止,他一點也不明白領袖表達甚麼。

  領袖站定了身子:「那些渣滓,在無可奈何的時候,多少也有一點油水,可以有一些利用價值,所以也必須團結、教育、分化、拉攏、改造、爭取。」

  鐵蛋聽到這裏,已經明白領袖是在用「煮豬肉湯」比喻政治形勢了。

  本來,那也很難明白,但鐵蛋從小就浸在這樣的政治環境之中,對領袖所說的一切行為,都再熟悉也沒有,再加上他究竟聰明過人,所以聽到這裏,就明白了。

  他也知道領袖的脾氣,是喜歡下屬有高理解力,能理解他神機難測的指示。

  所以鐵蛋應聲道:「領袖分析得對,現在形勢大好,那些渣滓已不值得再花工夫去處理了。」領袖果然大有嘉許之色,用力一揮手:「而且,那是最後的一批,根本不能保留,保留了他們,就是一個隱患,斬草除根,此其時矣。」鐵蛋知道領袖的習慣,最後那八個字,等於是領袖所下的直接軍事指令了,所以他立時立正,聲音嘹亮地回答:「是。」

  (我聽鐵蛋說到這裏時,心中不禁長嘆了一聲。)

  (好幾十萬人的生命,就在「豬肉湯」理論中被決定了。本來,我一直對鐵蛋在那次行動中的毫無節制的殺戮,有點耿耿於懷。但現在明白了他和最高領袖之間,有過這樣的一番對話,那自然也不能盡怪他了。)

  (我猜想鐵蛋對我說出這一番話,也多少有一點向我間接剖白的意思在內。)

  領袖當時,看到鐵蛋對他說的話,心領神會,也很是高興,他一手叉著腰,一手在鐵蛋的肩頭上拍了拍,開玩笑似地道:「要你這位大將軍去擔任這樣的任務,可有點大才小用了。」

  鐵蛋受寵若驚,身子站得筆挺:「服從調配,堅決完成任務。」

  一般來說,將軍出征之前,蒙最高領袖接見,到這時候,自然也結束了。

  可是那時,領袖卻沒有看鐵蛋離去,而是自顧自踱起步來,鐵蛋站著,只見領袖廣闊的額角下,眉心打結,像是有極沉重的心事。

  鐵蛋的心中,疑惑之至,可是他又不敢問,不知如何是好。

  過了好一會,領袖才把手按在書桌上,背對著鐵蛋,說了幾句話。

  領袖說的話是:「那些敵人,現在雖然都集中在西南山區,可是大部分都是從全國各地潰逃過去的,本地人所佔的比例不多。」

  鐵蛋摸不著頭腦,只好答應了一聲:「是。」

  領袖又道:「好像從上海去的人也不少。」

  鐵蛋這時,心情緊張之極──他素知領袖的行事作風,知道他這時必然有重大之極的事要交代。可是他又不明明白白地說,由此可知這事情的重要性和隱秘性,非同小可,要是聽錯了一個字,或是在甚麼地方把領袖的意思理解錯了,那不但影響自己的前途,也有可能,會形成十分重大的事故。

  他實在想請領袖明白把事情說出來,可是他又不敢,因為領袖自有他行事的方式。怎容人干涉?

  所以,他又只好再回答了一個「是」字。

  領袖的手,像是不經意地在桌上,翻動著一本線裝書,但是鐵蛋卻注意到了,手的動作僵硬,可見領袖的心中,很是緊張。

  他合上了線裝書,道:「遇到有值得注意的人,就多加注意,嗯──有這樣的情形,直接向我報告。」

  鐵蛋急出了一身的冷汗──這指示太模糊了。甚麼叫「遇到有值得注意的人,就多加注意」?

  這種模糊之極的指令,本來完全可以置之不理。

  可是,那卻是最高領袖的親口指示。

  最高領袖的「神」的地位,後來被越推越高,他的指示,達到了「理解的要執行,不理解的也要執行的」地步,很是駭人聽聞。

  這時,鐵蛋不是聽不懂指示,指示再明白也沒有:有值得注意的人,注意一下,而且在「注意」了之後,還要向領袖作直接報告。

  可是那「值得注意的人」是何等樣人呢?

  聽起來,像是雜在那幾十萬個反叛人群之中,這就更叫人摸不著頭腦了──才下了指示,是斬盡殺絕,又如何在殺戮之前,每一個都去注意一下是不是值得注意。

  要是等發現了該人「值得注意」,卻早已被殺了,那又怎麼辦?

  他望著領袖闊大的背部,感到自己面臨了一生之中最難決定的一件事,他必須明白領袖的這番指示,究竟是甚麼意思。

  他已經鼓足了勇氣,想問個明白。

  可是就在這時候,領袖就已經轉過身,目光炯炯,注定了他。

  任何人都可以做皇帝,只要他是老皇帝的兒子就行。但是決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做開國皇帝,歷史上所有的開國皇帝,不理會他當了皇帝之後的行為如何,他能成為開國皇帝,必然有其獨特的條件。

  而在許多特別的條件之中,具有大威嚴,是十分重要的一個。

  鐵蛋身在千軍萬馬,槍林彈雨之中,不會害怕。炮彈在他的身邊開花,敵軍的刺刀,扎進了他的身子,他雙腿不會發軟。

  可是此刻,領袖一轉過身,他就感到有一股無形的,但是強大無比的力量,陡然壓了過來,他想後退,可是雙腿卻發軟,難以挪動腳步。

  領袖的兩道目光,更令得他心快得耳際「嗡嗡」作響。不過他總算聽到領袖接下來的話:「剛才所說的一切,你不要對任何人提起。」

  鐵蛋的心中,不禁一迭聲叫苦,因為他根本未曾明白指示的內容,領袖這樣說,表示他不能再問──這已成了一個連提也不能再提的大秘密了。

  可是,接下來,鐵蛋更感到肩上猶如添了一副萬斤重擔──他實在沒有承擔的能力,但是卻又不得不硬挺下去,以他這樣的硬漢,那時也真想跪下來,向領袖求告,放過他,別將這一副重擔放在他的肩上。

  因為那時,領袖揚起手來,遲緩地道:「你是我的愛將,所以把這個任務交給了你,知道你一定會完成,別人,我不能有那樣的信心。」

  鐵蛋身上已被冷汗濕透,額上也滲出了豆大的汗珠,他聲音發乾,答應了一聲:「多謝領袖的信任。」

  這時,他心中知道,領袖所說的「任務」,決不是自己表面上接受的剿滅任務,而是在於那句「遇有值得注意的人,就要注意一下」。

  要命的也就在這裏。

  所以,他又掙扎著說了一句:「保證把一切反對勢力,全部消滅。」

  領袖盯著他看,鐵蛋那樣說,言外之意,當然是「除此以外,別的任務,實在不知指甚麼而言」。

  鐵蛋的智慧程度,分明不如領袖遠甚,領袖這時凌厲的眼光,直接地在譴責他:「你別假裝糊塗,你知道我還有另外的任務給你。」

  鐵蛋心頭狂跳,低下頭去,不能不答應:「是,我一定盡力完成一切任務。」

  領袖在這時,忽然嘆了一聲,然後,轉了話題:「有一個人,叫雷九天,是江湖人物,資格很老,可以利用,會派到你的司令部來當顧問。」

  鐵蛋心中一凜,是領袖不相信他。

  可是他立即放了心,因為領袖又道:「這種人,和我們對付一些文人一樣,有利用價值時,維持表面上的客氣,等到沒有用處時,怎麼處置都可以。」

  領袖說到他自己的手段得意處,笑了好幾下,鐵蛋也跟著笑。

  領袖伸出手,在桌上取起一本薄薄的書來,遞給鐵蛋:「這本小冊子,你拿去看看。」

  鐵蛋伸出雙手,恭恭敬敬,接了過來,看了看封面,知道寫的是領袖早年從事造反活動的一些經歷。

  鐵蛋知道領袖在說了這樣的一番話之後,又「御賜」了這樣的一本書,必有深意,所以接過了書之後,十分忠誠地道:「一定好好學習。一個字也不放過。」

  領袖點頭,大有嘉許之色,揮了揮手,示意鐵蛋,可以告退了。

  鐵蛋退出之後,足足有三日三夜,不眠不休,看那本其實是很普通的書,回想著領袖所說的每一個字,每一個動作。

  可是結果,他仍然是莫測高深,所以他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鐵蛋敘述往事,說到這裏,望定了我。

  他說的事,和現在我和他相晤,已過去了很多很多年,應該發生的事,也早已發生過了。本來,已絕無甚麼緊張懸疑可言,可是他敘述得十分認真,好像他不單是那時全身冒冷汗,現在也仍在冒冷汗。

  所以我也難免受了感染,忍不住問:「後來,你終於明白了那個指示是甚麼意思?」

  鐵蛋並不立刻回答,雙眼神色茫然,直勾勾地望向前面,我發現他的視線,竟然沒有焦點。

  他的這種神態,很令我吃驚──因為事情過去了那麼多年,若是他至今還不知道那指示是甚麼意思,那未免太不可思議了。

  我沉聲道:「隨著時間的過去,應該都水落石出了。」

  鐵蛋聽得我這樣說,長嘆一聲:「我比較笨──我的意思是,我不如你聰明。」

  他忽然之間,說出了這樣的一句話來,我不禁又是好氣,又是好笑:「老哥兒們了,還說這種話。」

  鐵蛋道:「是真的,我們兩人,性格不同,所以各有所長,發展也不同。當時在那樣的情形下,我不能明白領袖的指示,我想你一定能明白。」

  我一聽之下,不禁「哈哈」大笑起來:「你說得對,我和你性格不同,所以發展有異。如果是我,我根本不會站在那裏,去聽另一個人的指示去行事,管他這個人是神仙是祖宗是皇帝。」

  聽得我這樣回答,鐵蛋呆了半晌,才感慨地道:「你的一生──比我有意思。」

  我搖頭:「不能這樣說,各人的生活,是根據各人的性格選擇的,給你重頭再來一次,我看你還是一樣會選擇必須遵守鐵一樣紀律的軍人生涯。而我不同,我崇尚的是自由散漫,肯定自我,不可能想像接受任何紀律的約束──這是天生性格所決定的。」

  鐵蛋又嘆了一聲,他的神態,表示他同意我的話。

  確然,他和我的生活環境,南轅北轍,截然不同。他參加的軍隊,要求絕對服從,個人的一切,都必須服從組織的紀律,一個命令要個人生死,這個人也就除了慷慨就義之外,別無選擇。

  所以,鐵蛋會在領袖模糊的指示前,一身冷汗,而我則根本不會有這種遭遇。

  鐵蛋又用手在臉上撫摸了一下:「好了,在你的生命中,不會有這種事,那麼,你是不是可以幫我分析一下──根據我的敘述,分析一下領袖究竟想要我做甚麼。」

  當他在敘述這段往事的時候,我已經知道事情非同小可,所以也一直在分析,他一問,我就道:「你們『君臣二人』的對話,其實內容並不複雜。」

  我自然而然,把鐵蛋和他的領袖之間的關係,稱為「君臣二人」,自然是因為那是最現成也很恰當的說法。

  鐵蛋立刻睜大了眼,因為那是令他極度困擾的一件事,而我卻說不是太複雜。

  我揮了一下手:「你的主要任務,是消滅一大股反對的勢力,你奉命格殺勿論,不必留甚麼活口,因為大勢已定,這股反對勢力,已經再也沒有利用的價值了。」

  鐵蛋點了點頭:「是,這點我能理解。」

  我又道:「可是那只是表面上的任務,領袖另外給你的任務是──」

  鐵蛋又把那句指示重複了一遍:「有值得注意的人,就注意一下。」

  我道:「對,領袖的意思是,在那批注定了要被剿滅的反對勢力之中,有一些人,或是個別的一個人,是值得注意的。」

  鐵蛋苦笑:「那不難理解,可是,那是甚麼人?」

  我不相信事隔那麼多年,事態會仍然在秘密狀態之中,鐵蛋顯然是在考驗我的分析力。所以我盯了他一回:「這個人,可能從上海去,或是從華東地區去,因為領袖提起過這一點。」

  鐵蛋點頭:「是,我也想到了,可是那仍然太廣泛了。華東地區,尤其是上海,本來就是各種──惡勢力的盤踞地,勢力很大,有一大部分撤出老地盤,到西南山區去,也是必然之事。」

  我道:「那範圍已經窄了許多,你在軍事行動之前,若是知道進攻的對象,來自華東、上海,就特別注意一下,自然會有所發現。」

  鐵蛋眉心打結,緩緩搖著頭。

  我又道:「領袖要你看的書,是不是內中有甚麼玄機,或是有甚麼『密旨』在內?」

  我在這樣問的時候,也不禁有點哭笑不得的神情──歷史上的最高統治者,每有故弄玄虛。表示自己「受命於天」,不是凡人的。明朝有一個皇帝,下的聖旨,字跡潦草到普天之下,只有嚴嵩、嚴世蕃父子兩人看得懂的,聽起來荒唐之尤,卻是昭昭史實。

  觀乎此,領袖要賣弄一下,也大有可能弄一些啞謎給他的愛將猜一猜。

  鐵蛋搖頭:「不,那本書只是很普通的,記述他早期打天下功績的書,我早已知道的一些事,也是人人都知道的一些事,一點也不特別。」

  鐵蛋的領袖,後來成了世界級的大人物,他早年的一些事,也流傳甚廣──當然,流傳出來的全是好事,可以見光的。一些見不得光的事,是不會有人知道的。

  (人人都有一些或許多見不得光的事不為人知,無人可以避免。)

  那些可以被人知道的事,確然盡人皆知,其中並沒有甚麼秘密可言。

  而且,他的極度震動,是從十二天官開始的,而到現在為止,他所說的一切,我一點也看不出那和十二天官有甚麼干係。

  我知道,事情在日後,必然有十分驚人的發展。所以我問:「你說走一步看一步,後來怎麼樣?」

  鐵蛋望了我一眼,忽然說起更年月久遠的往事來:「那一次,你在床板底下發現了我,我滿身是血,你有沒有第一眼就認出那是我?」

  我先是一怔,接著,不由自主,長嘆一聲。鐵蛋的年紀並不大,可是多半是由於過與世隔絕的日子太久了,所以思想方法有點怪異,顛來倒去。

  他說的那件事:在床板底下發現他的人,那是我和他少年時期的事,那件事,自然驚險絕倫,我和他竟然能脫難,算起來,「運氣好」佔了很大的成分──「運氣好」的情形,確然是存在的。

  那自然是另外的故事,屬於少年時期的事,我不想他岔開去,所以我立即道:「先說你和十二天官之間的事。」

  鐵蛋呆了好一會,才道:「好,不過你得陪我說說更早的事。」

  我點頭答應:「一定,少年的事,也很有可以說一說的,那十二天官──」

  鐵蛋一揮手,疾聲道:「得先從雷九天說起。」我沒有異議,鐵蛋道:「那雷九天,一見到我,就提議由他的九個手下,負責保護我的安全,因為他認為我需要特別保護,而我自然不同意。」

  鐵大將軍和江湖大豪雷九天的第一次見面,就鬧得極不愉快。

  雷九天走進鐵將軍的指揮所之前,就在外面和鐵將軍的警衛連發生了衝突。

  鐵大將軍有一個警衛連,一百多個衛士,全是精挑細選,身經百戰,經過烽火考驗,忠誠可靠的「自己人」,負責保護大將軍的安全。個個不但善於搏擊,而且槍法如神,是軍隊中出色的戰士。

  而雷九天帶來的那七八個人,卻是東倒西歪,南腔北調,衣服不倫不類,行動吊兒郎當,有的還拿著旱煙袋兒,有的頭髮上用油擦得賊亮。

  這樣的一批人,雖然持有正式的公文,有參謀長陪同前來,可是警衛員一下子就看出,連參謀長也看這幫人不順眼,所以留難:「首長沒有說全見,你們誰是領頭的,一個人進去就行。」

  雷九天很沉得住氣,他不和警衛員說,望向參謀長:「我是中央特准的顧問組長,這幾位全是顧問組員,為甚麼不能見首長?」

  參謀長冷冷地道:「你一個人先見,也是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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