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rning: is_file(): File name is longer than the maximum allowed path length on this platform (4096): <?xml version="1.0" encoding="utf-8"?> <!DOCTYPE html PUBLIC "-//W3C//DTD XHTML 1.1//EN" "http://www.w3.org/TR/xhtml11/DTD/xhtml11.dtd"> <html xmlns="http://www.w3.org/1999/xhtml" xml:lang="zh-TW"> <head> <title>第十四章</title> <link href="stylesheet.css" type="text/css" rel="stylesheet" /> <link rel="stylesheet" type="application/vnd.adobe-page-template+xml" href="page-template.xpgt"/> </head> <body> <div> <h3>第十四章</h3><br /><br />  一切操作過程,全由黃絹一個人進行,而那就是她父親上次「發生意外」的地點!<br /><br />  當原振俠在疾駛的吉普車中,聽黃絹講到這裡時,他也不禁緊張得手心冒汗,對黃絹的這股勇氣,心中佩服不已。當然,他可以知道黃絹並沒有「發生意外」,因為她就在身邊,長髮飄揚,神采飛逸。然而,羽仁五郎、黃應駒、陳山,有那麼多死於神祕力量的例子在,她敢這樣做,真需要勇氣。<br /><br />  原振俠有點情不自禁地,伸手在黃絹的手背上輕輕按了一下,黃絹立時敏感地縮了縮手。原振俠心中暗嘆了一聲,問:「結果怎樣?」<br /><br />  黃絹打開了車中的一個箱子,道:「結果在裡面,如果你想看,可以看,如果你不想看,那就算了。」<br /><br />  原振俠看到箱子裡,有一個大牛皮紙袋。<br /><br />  這種大牛皮紙袋,原振俠作為一個醫科大學的學生,自然再熟悉也沒有,那是用來放X光片的。他盯著那牛皮紙袋,心頭怦怦亂跳,一時之間,決定不下是不是伸出手去。<br /><br />  他注意到黃絹的語氣之中,含有相當程度的挑戰,她不說「你敢看」、「如果你敢看」,而故意只說「想看」。原振俠和黃絹兩人,都知道有一個人,看了這類特殊的「天人」頭部的X光片後的結果,這個人就是原振俠的同學羽仁五郎。<br /><br />  車子在疾駛,迎面而來的勁風相當強,不時有一點細小的沙粒,夾在風中,打在人的臉上,隱隱生痛。在原振俠略一遲疑之間,黃絹轉過頭來,向他望了一眼,眼神之中更充滿了挑戰的意味。<br /><br />  原振俠笑了起來,他不再遲疑,拿起了大信封。黃絹將車速減慢了一些,原振俠自牛皮紙袋中,抽出了X光片來。那是頭部的照片,拍得極好,可以清楚地看到,在大腦的左右半球之間有著一大片陰影,一片在腦中的金屬片的陰影。<br /><br />  原振俠在看了一眼之後,立時閉上了眼睛,等待著災難的降臨。從羽仁五郎的離奇死亡上,他可以知道,那種神祕力量,幾乎是立刻來到的。<br /><br />  可是他閉了眼睛,約有十秒鐘,車子仍在向前駛,並沒有甚麼意外發生。原振俠又睜開眼來,黃絹冷冷地道:「不相信我的駕駛技術,認為我的車子會出事?」<br /><br />  原振俠對於這種不斷的挑戰,實在也有點厭倦,他只是問:「為甚麼?」<br /><br />  黃絹搖著頭,道:「不知道,或許我們兩個人與眾不同,也是天人,天人看了天人的X光片,不會有意外發生!」<br /><br />  原振俠立時道:「不對,黃教授是天人,已經有他的骸骨作證明。黃教授就是在看X光片時,發生意外的!」<br /><br />  對於原振俠的話,黃絹的反應是緊抿著嘴,因為她無法反駁。當她在看了卡爾斯頭部的X光片,而甚麼事都沒有發生之際,她的設想是自己也可能是「天人」。<br /><br />  這一點,本來是很容易證實的,只要她也給X光照射一下就可以了,可是她卻提不起這個勇氣來。如今原振俠提出的反證,是無可反駁的,那麼,何以他們兩個人會沒有意外呢?是那種神祕力量已經消失了,還是那種神祕力量單單放過了他們?黃絹想不出原因來,只好不聲不響。原振俠問:「有多少人看到過X光片?」<br /><br />  黃絹道:「我、你和卡爾斯,一共三個。」她略頓了一頓,又道:「卡爾斯在確知自己果然與眾不同之後,狂妄得認為自己是真神的兒子。認為他在做的事,全是在完成真神的使命!」<br /><br />  原振俠悶哼了一聲,道:「他本來就是一個狂妄之極的野心家。」<br /><br />  黃絹側了側頭,讓她的長髮像瀑布一般地瀉向原振俠的那一邊,也使原振俠聞到了自她髮際散發出來的那股幽香。她神情帶著疑惑,道:「有一件事,相當怪誕。」<br /><br />  趁她停了一停之際,原振俠苦笑,道:「我想不出還有比人的腦中,有一片金屬片更怪誕的事了。」<br /><br />  黃絹像是完全沒有聽到他的話,微蹙著眉,陷入沉思之中,然後緩緩地道:「卡爾斯在知道自己是天人之後,就說要和真神作溝通,開始靜坐、冥想──」<br /><br />  原振俠幾乎沒有笑出來,像卡爾斯這樣的野心家,使用一切恐怖手段來鞏固他的權力的人,忽然之間和靜坐、冥想這種行為聯繫在一起,真有點不可思議。<br /><br />  黃絹繼續道:「我以為這只不過是他的異想天開,誰知道他靜坐了一天之後──」<br /><br />  原振俠忍不住道:「怎麼樣,他得到了甚麼指令?」<br /><br />  黃絹的口角向上牽了一下,有點不屑的神情,道:「他說,他有極強烈的感覺,要到一個地方去。在那裡,他可以找到他這類人的根源。」<br /><br />  黃絹說得十分認真,原振俠不禁呆了半晌。黃絹又道:「我要他形容那種感覺,是不是有人在命令他?他非常生氣,說全然是他自己的感覺,一種突如其來的意念,非常強烈,但完全是自己產生的!」<br /><br />  原振俠在一時之間,實在有點無法接受這樣的「感覺」,只是「嗯」了一聲。黃絹道:「我認為,如果他所說的是可以實現的話,那麼,他,他們這一類人是由何而來的,就可以有答案了。」<br /><br />  黃絹吸了一口氣,聲音變得略為低沉:「所以我才請你來,因為這種神祕現象,畢竟是我們共同發現的。」<br /><br />  原振俠望著黃絹,口中囁嚅了一句連他自己都聽不清楚的話,他實在想說些甚麼,可是又不知應該說甚麼才好。車子已駛進了市區,在街道上簡直是橫衝直撞,交通警察特別攔住了別的車子。<br /><br />  等到車子駛進了一幢華麗的別墅,門口的警衛,紛紛舉鎗致敬。車子駛過電控制的大門,直來到建築物前的時候,已經聽到了卡爾斯的喊叫聲:「那小子怎麼還沒有來?」<br /><br />  隨著卡爾斯的怒吼聲,兩個軍官像是兔子一樣奔出來,兩個人一個左頰通紅,一個右頰通紅。那兩個軍官奔出來,看到黃絹已駕車來到,神情比死囚遇赦還要高興,其中一個忍不住,低頭在車子上吻了一下。<br /><br />  黃絹跳下車,向原振俠作了一個手勢,兩人一起走了進去,進入了一個佈置華麗得過分的客廳,看到卡爾斯。這個在心理上,認定了自己是真神派他來統治全球的人,正鐵青著臉,像猴子一樣地跳躍著。然後他突然停了下來,停在原振俠的面前,道:「小子,你來了!」<br /><br />  原振俠很沉著,道:「將軍,我來了!」<br /><br />  卡爾斯立時轉向黃絹:「你說,為甚麼要等他來了,我才能出發?」<br /><br />  黃絹道:「我已經說過了,整件事件,從開始起,都有他參與的。他還帶來了兩個骷髏,其中有一個,是我父親的遺骸,我想你可以看一看!」<br /><br />  卡爾斯一時之間,倒不知說甚麼才好。他一生之中的古怪經歷再多,有人邀請他看兩個死人骷髏,只怕這是破題兒第一遭!<br /><br />  黃絹又道:「這兩個人生前,和你一樣,腦中都有著金屬片!」<br /><br />  卡爾斯先是一怔,接著,就憤怒起來,道:「胡說,真神派來的人不會死,他們不是,我才是!我已經和真神聯絡好了,不是你阻撓,我早就出發去見祂了!」<br /><br />  黃絹揚了揚眉,道:「你已經知道了確切的地點?」<br /><br />  卡爾斯現出了極短暫的迷惘來,接著道:「還不知道,但是到了那裡,真神一定會指引我去到祂的面前。」<br /><br />  原振俠問:「那你至少要知道向何處去!」<br /><br />  卡爾斯道:「當然我知道!」他指著黃絹和原振俠:「你,你,跟我一起去,你們將成為我最忠實的僕人,在我的豐功偉業之中,佔一席的地位。」<br /><br />  原振俠本來,還怕卡爾斯不讓他們一起去,如今,雖然卡爾斯的話很不中聽,但是也不必去追究了。卡爾斯轉過身來,大喝一聲,一個軍官立時推著一隻巨大的地球儀,來到了他的面前。<br /><br />  卡爾斯先是將手按在地球儀上,用力轉了一下,令得地球儀在它的支架上,急速地旋轉起來。<br /><br />  原振俠竭力忍著笑,這種情形,他在〈大獨裁者〉這部電影中看到過。看來,野心家的心態,全是一樣的。<br /><br />  然後,卡爾斯按停了急速旋轉的地球儀,指著一處地方,道:「這裡!」<br /><br />  黃絹和原振俠看到他所指的地方,兩人互望了一眼。卡爾斯所指的地方是中東──死海,他指著死海。<br /><br />  原振俠終於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卡爾斯怒道:「笑甚麼?」<br /><br />  原振俠道:「將軍,請你指詳細一點,因為你所指的地方是死海,死海的西岸,有一大半是以色列的邊界。如果你要去的是那裡,只怕你沒有毀滅以色列之前,還做不到!」<br /><br />  卡爾斯緊握著拳,道:「那就先將以色列毀滅!」<br /><br />  原振俠毫不留情地道:「用你的拳頭?」<br /><br />  卡爾斯極怒,但是緊握著的拳頭,還是漸漸地鬆了開來,因為他再狂妄,也知道用拳頭毀滅不了以色列。他盯著地球儀,道:「是在那裡,詳細的地點我不知道。」<br /><br />  黃絹道:「那我們可以取道約旦,到死海邊上去。」<br /><br />  卡爾斯有點不高興,搖著頭,道:「約旦,我和他們國王不算是好朋友。」<br /><br />  黃絹道:「總比以色列好多了!」<br /><br />  卡爾斯的嘴抽動了幾下,不出聲,已經答應了。黃絹向身邊的一個軍官,作了一個手勢,道:「立即和約旦大使館聯絡,將軍的專機要在安曼降落。將軍的行程,要絕對保守祕密,消息若有絲毫洩露,將嚴重影響兩國的關係!聽清楚了沒有?」<br /><br />  黃絹說一句,那軍官答應一句,黃絹話才說完,那軍官就飛步奔了出去。原振俠怔怔地看著,這種情形,是他絕對想不到的。黃絹和卡爾斯在一起有多久?只不過幾天,她已經可以代卡爾斯發號施令了,而且發出的命令還那麼簡短有力,條理分明,只怕卡爾斯自己都做不到。如果這種情形持續下去,只怕黃絹可以成為卡爾斯將軍最得力的助手,進一步成為這個國家最高權力的掌握者!<br /><br />  原振俠的心中感到了苦澀,不管開始時,黃絹為甚麼要忘了暴風雪山洞中的那幾天,但可以肯定,最後令她再也不想起那幾天的原因,一定是剛才那種情形的持續和擴展。<br /><br />  黃絹在那軍官走出去之後,才轉向卡爾斯,道:「只是我們三個人去,不會有人知道我們的行蹤。到了約旦首都安曼之後,全以普通人的身分行動!」<br /><br />  卡爾斯看來對黃絹的話,已沒有表示異議的能力。他只是連連點頭,一面盯著地球儀,一面喃喃地道:「死海,只要讓我看到死海,我就知道該到甚麼地方去!」<br /><br />  當他這樣說的時候,他現出十分迷惘的神情來,像是在追思十分遙遠的記憶一樣。<br /><br /><br /><br />  泉吟香也一樣。<br /><br />  當她坐在大型客機頭等艙的舒適寬大的座椅中,閉上眼睛的時候,她彷彿看到了無邊無際起伏的山峰。而最後,是一片在陽光下閃耀著異樣光芒的海洋。<br /><br />  泉吟香知道自己從來未曾到過那樣的地方,她甚至於也不知道自己為甚麼要去。她只是知道,自己一定要去,而且一定能找到自己要去的目的地。<br /><br />  如果推開一張世界全圖,泉吟香的行程路線,和卡爾斯他們三人是完全不同的。一個從日本東京出發,一直向西飛,而卡爾斯的專機,自非洲出發,一直向東飛。當泉吟香到了台拉維夫,駕著旅行社替她準備好了的一輛性能極佳的汽車,繼續她的行程之際,卡爾斯、黃絹和原振俠三人,也已經駕著車,駛過起伏的山崗,一直向南駛。雙方的目的地相同──死海。<br /><br />  泉吟香在越過了以色列邊境,進入約旦境內之後,就沿著約旦河的河岸向前駛。約旦河的河水看來極混濁,越向前駛,泉吟香越覺得自己快要到目的地了。這是一種極其奇妙的感覺,她對這個陌生的地方,彷彿有著極度的了解,甚至在輪下揚起的塵土,也給她一種熟悉的感覺。<br /><br />  她還不知道繼續向前去,會發生甚麼事,她只是固執地,像是奉了甚麼召喚一樣,或者說是被她自己的意念所召喚,向前駛著。<br /><br />  傍晚,夕陽西斜時分,泉吟香看到了死海的海水,她已經來到了海邊上。血一樣紅的晚霞,映在海面上,閃爍著異樣的光采。死海這個名稱,帶給人一種聯想,認為整個海是死寂的,可是海終歸是海,即使有著死海這樣特殊的名字,仍然是活躍多變的。<br /><br />  泉吟香一直將車子駛到海邊,當她停下車,盯著色彩變幻的海面時,她聽到了車子馬達的轟叫聲,也看到另一輛車子,疾駛而來,幾乎就在她車子旁停下。<br /><br />  泉吟香打開車門,才跨下車,就看到一個身形相當高大的人,也從那輛車上下來。泉吟香有點不由自主地向他走去,那身形高大的人也向她走來。<br /><br />  泉吟香甚至沒有注意到跟著下車的原振俠和黃絹,原振俠和黃絹極疑惑地互望著──泉吟香和卡爾斯兩人,沒有可能是認識的,可是他們卻在迅速接近!<br /><br />  卡爾斯來到了泉吟香的身前,道:「應該很近了!」<br /><br />  泉吟香回答道:「是,應該很近了!」<br /><br />  原振俠和黃絹,都無法明白他們在說甚麼。<br /><br />  卡爾斯伸手向前面指了一指,道:「是在那裡!」<br /><br />  這時他的語氣已變得十分肯定,泉吟香也跟著點了點頭。<br /><br />  原振俠和黃絹,循卡爾斯所指處看去,看到他指的,是海邊一個相當高的土崗所形成的峭壁,一面向著海,聳起的有兩百公尺高,距離他們並不遠。<br /><br />  在他們還未明白,卡爾斯和泉吟香究竟為甚麼說目的地是那峭壁之際,一個狂妄而充滿野心的將軍,和一個嬌柔美麗的女明星,已經一起向前走了過去。那一段路雖然不遠,可是並不好走,海邊有不少凌亂的石塊,但是他們卻一直觀看前面,向前走著。<br /><br />  原振俠和黃絹忙跟在後面,急急追著。沒有多久,已經來到了那峭壁前,卡爾斯和泉吟香甚至爭先恐後地貼著峭壁向前走。他們的神情,有一種難以形容的怪異,看得黃絹和原振俠兩人,心頭生出了一股極度的詭異之感。<br /><br />  突然之間,前面的兩個人停了下來,不由自主喘著氣。原振俠走前幾步,看到他們兩人停留之處,有一道極窄的山縫,只能供一個人側身擠進去。<br /><br />  卡爾斯和泉吟香兩人並沒有停了多久,卡爾斯首先就從那山縫中擠了進去,接著,泉吟香也擠了進去。原振俠猶豫了一下,黃絹已經來到了他的身邊,神情駭然,道:「看情形,這裡面,就是神祕力量的來源!」<br /><br />  原振俠也有同感:「他們自以為是自己感到要來這裡,實際上是那種神祕力量將他們召來的!」<br /><br />  黃絹深深吸了一口氣:「他們是天人,我們不是,我們能不能進去?」<br /><br />  原振俠猶豫了一下。他們一直在探索事情的真相,現在已經找到了整個神祕事件的源頭,不論進去之後會發生甚麼事,當然絕沒有放棄的道理。<br /><br />  他作了一個手勢,並沒有說甚麼,已經側著身擠了進去,黃絹跟著也擠了進來。在那狹窄的山縫中前進,並不是容易的事,原振俠想伸手去握黃絹,但黃絹卻推開了原振俠的手。<br /><br />  原振俠壓低了聲音,道:「那次暴風雪,我們在──」<br /><br />  黃絹不等他講完,就道:「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算了!」<br /><br />  原振俠還想說甚麼,在裡面,突然傳出了一陣極其奇異的聲響來,那種聲音聽來尖銳而短促,一下接一下響著。原振俠忙加快速度向前擠去,通道倒是越來越寬,可以容人向前奔跑了。<br /><br />  原振俠向前奔著,他發現那是一個山洞,越向前去,越是寬闊。山洞中本來應該是極度黑暗的,可是洞壁的石塊上,卻都有著柔和的光芒,使人可以看得清眼前的景象。<br /><br />  他奔出了約莫一百公尺,就陡然站定,一時之間,他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在他面前的是一扇門,發出灰白色的金屬光輝,那種急促而尖銳的聲音,就從這扇門中傳出來。<br /><br />  原振俠再也沒有想到,在荒蕪的死海之濱的一個山洞中,會看到這樣的一扇門!這樣的門,通常來說,都只有在設備最先進的建築物中才看得到。<br /><br />  他站著不動,立時聽到黃絹的喘息聲,在他的身後傳來,他回頭看了黃絹一下,兩人一起走向前。他們不約而同地伸手去推門,手還沒有碰到那扇門,門就自動向著一邊移了開去。<br /><br />  當門移開之後,原振俠和黃絹兩人真正呆住了!看到了那扇門,已足以令人發呆,可是門內的情景──原振俠在心中自己問自己:那是甚麼地方,那是些甚麼東西?<br /><br />  那是甚麼地方,實在是很容易回答的。門內,是一間很大的房間,或者說,是一個極大的空間,估計有一百公尺見方。在那個空間之中,四壁全是密密麻麻的櫃子。說是櫃子,或者並不怎麼適合,那是一組一組的架子,架子上全是在緩緩閃動的光亮,和看不出是甚麼用途的小轉盤。那些轉盤,乍一看來,倒有點像是大型電腦的資料儲存帶。<br /><br />  然後,空間的中間,是一排一排豎立著的同樣的架子,同樣的閃光和同樣的小轉盤。一看過去,給人的印象是數不清的那麼多。整個空間之中,唯一和那些架子不同的東西,是一個圓柱形的物體,那物體上有一個橢圓形的旋轉球狀物,尖銳短促的聲音,就是從那個球狀物中所發出來的。而泉吟香和卡爾斯兩個人,就站在那個和人一樣高的圓柱體之前,神情莊嚴得如同在朝聖一樣。<br /><br />  原振俠和黃絹遲疑了一下,向裡面走進去。他們還沒有來到那圓柱體前,就聽得卡爾斯陡地叫了起來:「不是,不是!我是真神派來的,我負有偉大的使命,我是全世界的統治者!」<br /><br />  他一再叫著,一面現出極激憤的神色來,用力敲打著那個圓柱體。<br /><br />  他繼續大聲叫著:「不,我和所有的人不一樣,絕對不一樣!」<br /><br />  卡爾斯叫得那麼大聲,以致他臉上的肌肉完全扭曲了。在他狂叫的時候,泉吟香轉過頭來,用一種不明白的神情望著他,道:「我倒覺得很高興,和普通人一樣,有甚麼不好?」<br /><br />  卡爾斯陡地轉過身來,向黃絹道:「走,我們走!」<br /><br />  黃絹問道:「你在這裡,知道了一些甚麼?」<br /><br />  卡爾斯並不回答黃絹的問題,向外直走了出去。黃絹猶豫了一下,立時跟了出去。<br /><br />  原振俠向泉吟香望去,看到她的神情平靜。他實在不明白,何以兩個人來到了同一地方,所產生的反應會如此截然不同?<br /><br />  正當他想問泉吟香之際,那旋轉的橢圓體中所發出來的尖銳聲響,突然停止。接下來,所發出來的是一陣莫名其妙的雜聲,然後,傳出了一個清晰的語聲來,道:「你不是我們選定的研究對象。」<br /><br />  原振俠陡然呆了一呆,那聲音是在對他說話?他心中充滿了疑惑。那聲音又響了起來,道:「泉吟香是,你不是。」<br /><br />  原振俠「啊」地一聲,道:「對,她腦中可能有一片金屬片,卡爾斯也有,我沒有。你是誰?」<br /><br />  那聲音聽起來清晰而平穩,一點也沒有感情,道:「我是誰,對你解釋起來,實在太困難了。或者簡單地對你說,我們在這裡設立了一個研究站,是專門研究你們這種生物的。」<br /><br />  原振俠陡地吸了一口氣,把人稱為「你們這種生物」,這是甚麼樣的語氣?他已經有點明白了,雖然那幾乎是不可接受的,但是這個空間中的一切,又豈是可以接受的?他不由自主,抬頭向上看了一下。<br /><br />  這時他在山洞之中,自然無法看到天空,無法看到無窮無盡的天空。但是他已可以明白,這裡的一切和神祕的力量,正是來自無窮無盡的天空。<br /><br />  他只是呻吟也似地道:「研究,腦中的金屬片──」<br /><br />  那聲音道:「那幫助我們,將你們這種生物的一切思想活動,全記錄下來。你們這種生物,是這裡唯一有思想電波的生物。」<br /><br />  原振俠感到雙腿有點發軟,但是他還是勉力支撐著,站著不動,四面看著。他陡然閃過一個念頭,道:「這裡的一切,全是儲存下來的資料?」<br /><br />  那聲音道:「是,資料已經足夠了。你們這種生物的思想活動,其實相當簡單,突不破幾種模式。我們甚至可以掌握到活動的規律,研究工作也可以結束了。」<br /><br />  原振俠怔呆著,講不出話來,那聲音卻在繼續著:「你們這種生物的思想活動,全繞著一個中心打轉,那中心就是一切全為了自己的利益。有很多情形之下,這種利益,甚至不是生活所必需的。當然,也有少數的例外,不過太少了。」<br /><br />  原振俠只覺得耳際嗡嗡作響,他用手在自己頭上拍了一下,道:「你們蒐集思想電波,那金屬片──是怎麼嵌進腦中去的?」<br /><br />  那聲音停了一停,像是一時之間,不知道原振俠這樣問是甚麼意思。接著,就發出了「嘿」的一聲,道:「嵌進去?當然不是,那是我們利用了一種能量的刺激,聚集了你們體內所有的金屬元素,逐漸生長而成的。大約──需要三年時間,就可以完成了。」<br /><br />  原振俠吞下了一口口水,道:「你的意思是,你們選擇了一個嬰兒,再用一種能量去刺激他,三年之後,這個人的腦際,就會長出一片金屬片來?」<br /><br />  那聲音道:「是,你們體內,本來就會生長異形物體。各種結石,就有著各種不同的化學成分,也是在各種不同的刺激下,在體內自然形成的。」<br /><br />  體內結石的形成情形,原振俠當然了解。他苦笑了一下,道:「經你們選中的人,就有非凡的能力?」<br /><br />  那聲音道:「怎麼會?我們只不過是想得到選定對象的思想活動資料,並不給他任何力量。」<br /><br />  原振俠道:「可是據我所知,那些人有非凡的生存力量,有的可以在沒有氧氣的情形下活下來,有的可以在沒有水分的情形下活下來,也有的可以耐過非人所能抵受的嚴寒!」<br /><br />  那聲音道:「嗯,那些對象,我們既然選定了,當然不希望他們過早消失。那金屬片的作用之一,是使這個對象的身體機能,可以接受我們這裡的指揮,令得他身體的一切機能暫時停頓,像是某些低等生物的冬眠一樣。那樣,就可以幫助他們,在惡劣的環境之中繼續生存。」<br /><br />  那聲音略停了一停,又道:「這種情形,其實已不是甚麼祕密,我們的一個對象,曾經在極惡劣的情形下,在一個木架子上掛了三天,結果沒有死,你們稱之為『復活』?其實,他根本沒死。這個對象的思想活動,資料十分寶貴,因為他是我剛才提及的少數例外之一。」<br /><br />  原振俠的心跳得極其激烈。這個在「木架子」上掛了三天,後來被認為「復活」了的人是誰?這種選定對象來作研究的事,在地球上已發生多久了?<br /><br />  原振俠沒有再想下去,因為他知道,對方如果來自另外一個星球的話,地球上的時間對他們是沒有意義的,三天和三千年,完全是一樣的。<br /><br />  那聲音繼續道:「我們完全沒有惡意,只不過想通過這個方法,蒐集資料而已。」<br /><br />  原振俠陡地激動了起來:「沒有惡意?至少我就知道,有三個人是因此死亡的。你們致力保守這個祕密,不為世人所知,甚至看到了腦中有金屬片的X光片,也會被你們不知用甚麼力量,而變成『意外死亡』!」<br /><br />  那聲音仍然是如此平靜而不動感情,道:「這真是很抱歉了,那是意外,機會應該極微。」<br /><br />  原振俠問道:「甚麼意思?」<br /><br />  那聲音道:「只有被選的對象,在知道了這個祕密後,由於腦部的特殊反應,使我們這裡有了感應,就有一種特殊的能量去毀滅他。我們實在不願見到有這種情形發生,但是為了保守祕密,所以也只好這樣做。同樣,我們也可以通過這裡,去指揮對象做一些事。」<br /><br />  原振俠呆了半晌,原來是這樣,和他本來所設想的恰好相反。只有被選定的對象──「天人」,在知道了祕密之後,才會導致神祕力量令他死亡。黃應駒是,羽仁五郎是,陳山也是!他和黃絹不是,所以知道了祕密之後,反倒安然無事。而泉吟香為甚麼會去掘墳,也有了答案。<br /><br />  原振俠苦笑道:「你們選定的對象,一共有多少?」<br /><br />  那聲音道:「維持十萬這個數字。」<br /><br />  原振俠張大了口,十萬,有那麼多!等於是地球人口的四萬分之一。每四萬個人之中,就有一個被他們選中,自小就被他們用特殊的方法,令得他們的腦中,長出一片金屬片來。而「他們」就通過這金屬片的功能,把這個人的思想活動全記錄下來。<br /><br />  原振俠再吸了一口氣,道:「你為甚麼讓我知道?為甚麼召泉小姐和卡爾斯來?」<br /><br />  那聲音道:「事情快結束了,他們兩個是傑出的人物,感應特別強烈,是他們自己要來的。至於你,是為了要使你明白我們並無惡意。剛才那男性的對象,在知道他自己只不過是一個抽樣調查的對象之後,曾感到極度的失望,這是為了甚麼,我們倒真不明白。」<br /><br />  原振俠苦笑,卡爾斯為甚麼失望,他倒是明白的。「他們」不明白,這證明「他們」的研究工作,實在並不算是成功。原振俠看看那些不斷閃亮的光,了解到可能每一點光,就代表著一個人。<br /><br />  一個人,不論他生活在地球的哪一個角落,他的思想活動,都會在這裡被記錄下來,這真是令人一想到,就不免有昏眩之感的事!<br /><br />  那聲音還在繼續,道:「你快離開吧,記錄我們會帶走,這裡一切會毀滅。調查對象腦中的金屬片,我們會令它還原為金屬,為身體各部分吸收或者排出體外。」<br /><br />  原振俠仍然處在一種極度惘然迷惑的境地之中,他感到被人輕輕推了一下,推他的是泉吟香。泉吟香低聲道:「走吧!」<br /><br />  原振俠還有些話要問,可是他該知道的,都已知道了。而泉吟香在不斷地拉他,他便和泉吟香一起離開。<br /><br />  到了山縫,看到卡爾斯在振臂高呼:「我是真神派來的偉大使者!」<br /><br />  黃絹像哄小孩一樣在哄他:「對,你是!」<br /><br />  原振俠忍不住道:「自欺欺人,是最不可恕的!」<br /><br />  黃絹搖頭道:「不是自欺,我覺得我可以適應他的這種生活!」<br /><br />  黃絹在這樣說的時候,神情是這樣高傲,幾乎有點接近卡爾斯將軍了。原振俠嘆一口氣,沒有再說甚麼,當他們來到車輛旁邊的時候,原振俠自然而然,登上了泉吟香的車子。他甚至沒有和黃絹說「再見」,他只是在想著:對,過去的,就讓它過去算了!<br /><br /><br />  報上有兩則小新聞,不是很為人注意。<br /><br />  第一則是,死海的東岸,發生了一次輕度地震。那次地震,將海邊的一座山頭,震成了平地。<br /><br />  第二則,報上登得比較詳細。一九八一年九月二十七日,香港東方日報刊登的這則消息是:「印度南部一名六十四歲男子──被送到特里多德魯姆的醫療科技研究所,接受X光檢查,結果發現他的腦內,藏有一塊十三釐米長的金屬片──醫生不能解釋該塊金屬片,如何放進該男子的腦內。」<br /><br />  世上能知道該男子腦中何以會有金屬片的,只有原振俠一個人。他知道,那是「他們」在消滅調查對象腦中金屬片的時候,一個意外的遺漏。黃絹不知道,因為當時黃絹已經離開;泉吟香和卡爾斯也不知道,因為所有的「選定對象」,在腦中金屬片消失的同時,也失去了和那個中心的聯繫,在記憶中沒有了這一段。<br /><br />  至於「他們」將那許多資料作何種用途,原振俠不知道,也根本不敢去想!<br /><br />  (全書完)</div></body></html> in /var/www/vhosts/enjoyreadinghour.com/zh.enjoyreadinghour.com/eKatab/REST.class.php on line 7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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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一切操作過程,全由黃絹一個人進行,而那就是她父親上次「發生意外」的地點!

  當原振俠在疾駛的吉普車中,聽黃絹講到這裡時,他也不禁緊張得手心冒汗,對黃絹的這股勇氣,心中佩服不已。當然,他可以知道黃絹並沒有「發生意外」,因為她就在身邊,長髮飄揚,神采飛逸。然而,羽仁五郎、黃應駒、陳山,有那麼多死於神祕力量的例子在,她敢這樣做,真需要勇氣。

  原振俠有點情不自禁地,伸手在黃絹的手背上輕輕按了一下,黃絹立時敏感地縮了縮手。原振俠心中暗嘆了一聲,問:「結果怎樣?」

  黃絹打開了車中的一個箱子,道:「結果在裡面,如果你想看,可以看,如果你不想看,那就算了。」

  原振俠看到箱子裡,有一個大牛皮紙袋。

  這種大牛皮紙袋,原振俠作為一個醫科大學的學生,自然再熟悉也沒有,那是用來放X光片的。他盯著那牛皮紙袋,心頭怦怦亂跳,一時之間,決定不下是不是伸出手去。

  他注意到黃絹的語氣之中,含有相當程度的挑戰,她不說「你敢看」、「如果你敢看」,而故意只說「想看」。原振俠和黃絹兩人,都知道有一個人,看了這類特殊的「天人」頭部的X光片後的結果,這個人就是原振俠的同學羽仁五郎。

  車子在疾駛,迎面而來的勁風相當強,不時有一點細小的沙粒,夾在風中,打在人的臉上,隱隱生痛。在原振俠略一遲疑之間,黃絹轉過頭來,向他望了一眼,眼神之中更充滿了挑戰的意味。

  原振俠笑了起來,他不再遲疑,拿起了大信封。黃絹將車速減慢了一些,原振俠自牛皮紙袋中,抽出了X光片來。那是頭部的照片,拍得極好,可以清楚地看到,在大腦的左右半球之間有著一大片陰影,一片在腦中的金屬片的陰影。

  原振俠在看了一眼之後,立時閉上了眼睛,等待著災難的降臨。從羽仁五郎的離奇死亡上,他可以知道,那種神祕力量,幾乎是立刻來到的。

  可是他閉了眼睛,約有十秒鐘,車子仍在向前駛,並沒有甚麼意外發生。原振俠又睜開眼來,黃絹冷冷地道:「不相信我的駕駛技術,認為我的車子會出事?」

  原振俠對於這種不斷的挑戰,實在也有點厭倦,他只是問:「為甚麼?」

  黃絹搖著頭,道:「不知道,或許我們兩個人與眾不同,也是天人,天人看了天人的X光片,不會有意外發生!」

  原振俠立時道:「不對,黃教授是天人,已經有他的骸骨作證明。黃教授就是在看X光片時,發生意外的!」

  對於原振俠的話,黃絹的反應是緊抿著嘴,因為她無法反駁。當她在看了卡爾斯頭部的X光片,而甚麼事都沒有發生之際,她的設想是自己也可能是「天人」。

  這一點,本來是很容易證實的,只要她也給X光照射一下就可以了,可是她卻提不起這個勇氣來。如今原振俠提出的反證,是無可反駁的,那麼,何以他們兩個人會沒有意外呢?是那種神祕力量已經消失了,還是那種神祕力量單單放過了他們?黃絹想不出原因來,只好不聲不響。原振俠問:「有多少人看到過X光片?」

  黃絹道:「我、你和卡爾斯,一共三個。」她略頓了一頓,又道:「卡爾斯在確知自己果然與眾不同之後,狂妄得認為自己是真神的兒子。認為他在做的事,全是在完成真神的使命!」

  原振俠悶哼了一聲,道:「他本來就是一個狂妄之極的野心家。」

  黃絹側了側頭,讓她的長髮像瀑布一般地瀉向原振俠的那一邊,也使原振俠聞到了自她髮際散發出來的那股幽香。她神情帶著疑惑,道:「有一件事,相當怪誕。」

  趁她停了一停之際,原振俠苦笑,道:「我想不出還有比人的腦中,有一片金屬片更怪誕的事了。」

  黃絹像是完全沒有聽到他的話,微蹙著眉,陷入沉思之中,然後緩緩地道:「卡爾斯在知道自己是天人之後,就說要和真神作溝通,開始靜坐、冥想──」

  原振俠幾乎沒有笑出來,像卡爾斯這樣的野心家,使用一切恐怖手段來鞏固他的權力的人,忽然之間和靜坐、冥想這種行為聯繫在一起,真有點不可思議。

  黃絹繼續道:「我以為這只不過是他的異想天開,誰知道他靜坐了一天之後──」

  原振俠忍不住道:「怎麼樣,他得到了甚麼指令?」

  黃絹的口角向上牽了一下,有點不屑的神情,道:「他說,他有極強烈的感覺,要到一個地方去。在那裡,他可以找到他這類人的根源。」

  黃絹說得十分認真,原振俠不禁呆了半晌。黃絹又道:「我要他形容那種感覺,是不是有人在命令他?他非常生氣,說全然是他自己的感覺,一種突如其來的意念,非常強烈,但完全是自己產生的!」

  原振俠在一時之間,實在有點無法接受這樣的「感覺」,只是「嗯」了一聲。黃絹道:「我認為,如果他所說的是可以實現的話,那麼,他,他們這一類人是由何而來的,就可以有答案了。」

  黃絹吸了一口氣,聲音變得略為低沉:「所以我才請你來,因為這種神祕現象,畢竟是我們共同發現的。」

  原振俠望著黃絹,口中囁嚅了一句連他自己都聽不清楚的話,他實在想說些甚麼,可是又不知應該說甚麼才好。車子已駛進了市區,在街道上簡直是橫衝直撞,交通警察特別攔住了別的車子。

  等到車子駛進了一幢華麗的別墅,門口的警衛,紛紛舉鎗致敬。車子駛過電控制的大門,直來到建築物前的時候,已經聽到了卡爾斯的喊叫聲:「那小子怎麼還沒有來?」

  隨著卡爾斯的怒吼聲,兩個軍官像是兔子一樣奔出來,兩個人一個左頰通紅,一個右頰通紅。那兩個軍官奔出來,看到黃絹已駕車來到,神情比死囚遇赦還要高興,其中一個忍不住,低頭在車子上吻了一下。

  黃絹跳下車,向原振俠作了一個手勢,兩人一起走了進去,進入了一個佈置華麗得過分的客廳,看到卡爾斯。這個在心理上,認定了自己是真神派他來統治全球的人,正鐵青著臉,像猴子一樣地跳躍著。然後他突然停了下來,停在原振俠的面前,道:「小子,你來了!」

  原振俠很沉著,道:「將軍,我來了!」

  卡爾斯立時轉向黃絹:「你說,為甚麼要等他來了,我才能出發?」

  黃絹道:「我已經說過了,整件事件,從開始起,都有他參與的。他還帶來了兩個骷髏,其中有一個,是我父親的遺骸,我想你可以看一看!」

  卡爾斯一時之間,倒不知說甚麼才好。他一生之中的古怪經歷再多,有人邀請他看兩個死人骷髏,只怕這是破題兒第一遭!

  黃絹又道:「這兩個人生前,和你一樣,腦中都有著金屬片!」

  卡爾斯先是一怔,接著,就憤怒起來,道:「胡說,真神派來的人不會死,他們不是,我才是!我已經和真神聯絡好了,不是你阻撓,我早就出發去見祂了!」

  黃絹揚了揚眉,道:「你已經知道了確切的地點?」

  卡爾斯現出了極短暫的迷惘來,接著道:「還不知道,但是到了那裡,真神一定會指引我去到祂的面前。」

  原振俠問:「那你至少要知道向何處去!」

  卡爾斯道:「當然我知道!」他指著黃絹和原振俠:「你,你,跟我一起去,你們將成為我最忠實的僕人,在我的豐功偉業之中,佔一席的地位。」

  原振俠本來,還怕卡爾斯不讓他們一起去,如今,雖然卡爾斯的話很不中聽,但是也不必去追究了。卡爾斯轉過身來,大喝一聲,一個軍官立時推著一隻巨大的地球儀,來到了他的面前。

  卡爾斯先是將手按在地球儀上,用力轉了一下,令得地球儀在它的支架上,急速地旋轉起來。

  原振俠竭力忍著笑,這種情形,他在〈大獨裁者〉這部電影中看到過。看來,野心家的心態,全是一樣的。

  然後,卡爾斯按停了急速旋轉的地球儀,指著一處地方,道:「這裡!」

  黃絹和原振俠看到他所指的地方,兩人互望了一眼。卡爾斯所指的地方是中東──死海,他指著死海。

  原振俠終於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卡爾斯怒道:「笑甚麼?」

  原振俠道:「將軍,請你指詳細一點,因為你所指的地方是死海,死海的西岸,有一大半是以色列的邊界。如果你要去的是那裡,只怕你沒有毀滅以色列之前,還做不到!」

  卡爾斯緊握著拳,道:「那就先將以色列毀滅!」

  原振俠毫不留情地道:「用你的拳頭?」

  卡爾斯極怒,但是緊握著的拳頭,還是漸漸地鬆了開來,因為他再狂妄,也知道用拳頭毀滅不了以色列。他盯著地球儀,道:「是在那裡,詳細的地點我不知道。」

  黃絹道:「那我們可以取道約旦,到死海邊上去。」

  卡爾斯有點不高興,搖著頭,道:「約旦,我和他們國王不算是好朋友。」

  黃絹道:「總比以色列好多了!」

  卡爾斯的嘴抽動了幾下,不出聲,已經答應了。黃絹向身邊的一個軍官,作了一個手勢,道:「立即和約旦大使館聯絡,將軍的專機要在安曼降落。將軍的行程,要絕對保守祕密,消息若有絲毫洩露,將嚴重影響兩國的關係!聽清楚了沒有?」

  黃絹說一句,那軍官答應一句,黃絹話才說完,那軍官就飛步奔了出去。原振俠怔怔地看著,這種情形,是他絕對想不到的。黃絹和卡爾斯在一起有多久?只不過幾天,她已經可以代卡爾斯發號施令了,而且發出的命令還那麼簡短有力,條理分明,只怕卡爾斯自己都做不到。如果這種情形持續下去,只怕黃絹可以成為卡爾斯將軍最得力的助手,進一步成為這個國家最高權力的掌握者!

  原振俠的心中感到了苦澀,不管開始時,黃絹為甚麼要忘了暴風雪山洞中的那幾天,但可以肯定,最後令她再也不想起那幾天的原因,一定是剛才那種情形的持續和擴展。

  黃絹在那軍官走出去之後,才轉向卡爾斯,道:「只是我們三個人去,不會有人知道我們的行蹤。到了約旦首都安曼之後,全以普通人的身分行動!」

  卡爾斯看來對黃絹的話,已沒有表示異議的能力。他只是連連點頭,一面盯著地球儀,一面喃喃地道:「死海,只要讓我看到死海,我就知道該到甚麼地方去!」

  當他這樣說的時候,他現出十分迷惘的神情來,像是在追思十分遙遠的記憶一樣。



  泉吟香也一樣。

  當她坐在大型客機頭等艙的舒適寬大的座椅中,閉上眼睛的時候,她彷彿看到了無邊無際起伏的山峰。而最後,是一片在陽光下閃耀著異樣光芒的海洋。

  泉吟香知道自己從來未曾到過那樣的地方,她甚至於也不知道自己為甚麼要去。她只是知道,自己一定要去,而且一定能找到自己要去的目的地。

  如果推開一張世界全圖,泉吟香的行程路線,和卡爾斯他們三人是完全不同的。一個從日本東京出發,一直向西飛,而卡爾斯的專機,自非洲出發,一直向東飛。當泉吟香到了台拉維夫,駕著旅行社替她準備好了的一輛性能極佳的汽車,繼續她的行程之際,卡爾斯、黃絹和原振俠三人,也已經駕著車,駛過起伏的山崗,一直向南駛。雙方的目的地相同──死海。

  泉吟香在越過了以色列邊境,進入約旦境內之後,就沿著約旦河的河岸向前駛。約旦河的河水看來極混濁,越向前駛,泉吟香越覺得自己快要到目的地了。這是一種極其奇妙的感覺,她對這個陌生的地方,彷彿有著極度的了解,甚至在輪下揚起的塵土,也給她一種熟悉的感覺。

  她還不知道繼續向前去,會發生甚麼事,她只是固執地,像是奉了甚麼召喚一樣,或者說是被她自己的意念所召喚,向前駛著。

  傍晚,夕陽西斜時分,泉吟香看到了死海的海水,她已經來到了海邊上。血一樣紅的晚霞,映在海面上,閃爍著異樣的光采。死海這個名稱,帶給人一種聯想,認為整個海是死寂的,可是海終歸是海,即使有著死海這樣特殊的名字,仍然是活躍多變的。

  泉吟香一直將車子駛到海邊,當她停下車,盯著色彩變幻的海面時,她聽到了車子馬達的轟叫聲,也看到另一輛車子,疾駛而來,幾乎就在她車子旁停下。

  泉吟香打開車門,才跨下車,就看到一個身形相當高大的人,也從那輛車上下來。泉吟香有點不由自主地向他走去,那身形高大的人也向她走來。

  泉吟香甚至沒有注意到跟著下車的原振俠和黃絹,原振俠和黃絹極疑惑地互望著──泉吟香和卡爾斯兩人,沒有可能是認識的,可是他們卻在迅速接近!

  卡爾斯來到了泉吟香的身前,道:「應該很近了!」

  泉吟香回答道:「是,應該很近了!」

  原振俠和黃絹,都無法明白他們在說甚麼。

  卡爾斯伸手向前面指了一指,道:「是在那裡!」

  這時他的語氣已變得十分肯定,泉吟香也跟著點了點頭。

  原振俠和黃絹,循卡爾斯所指處看去,看到他指的,是海邊一個相當高的土崗所形成的峭壁,一面向著海,聳起的有兩百公尺高,距離他們並不遠。

  在他們還未明白,卡爾斯和泉吟香究竟為甚麼說目的地是那峭壁之際,一個狂妄而充滿野心的將軍,和一個嬌柔美麗的女明星,已經一起向前走了過去。那一段路雖然不遠,可是並不好走,海邊有不少凌亂的石塊,但是他們卻一直觀看前面,向前走著。

  原振俠和黃絹忙跟在後面,急急追著。沒有多久,已經來到了那峭壁前,卡爾斯和泉吟香甚至爭先恐後地貼著峭壁向前走。他們的神情,有一種難以形容的怪異,看得黃絹和原振俠兩人,心頭生出了一股極度的詭異之感。

  突然之間,前面的兩個人停了下來,不由自主喘著氣。原振俠走前幾步,看到他們兩人停留之處,有一道極窄的山縫,只能供一個人側身擠進去。

  卡爾斯和泉吟香兩人並沒有停了多久,卡爾斯首先就從那山縫中擠了進去,接著,泉吟香也擠了進去。原振俠猶豫了一下,黃絹已經來到了他的身邊,神情駭然,道:「看情形,這裡面,就是神祕力量的來源!」

  原振俠也有同感:「他們自以為是自己感到要來這裡,實際上是那種神祕力量將他們召來的!」

  黃絹深深吸了一口氣:「他們是天人,我們不是,我們能不能進去?」

  原振俠猶豫了一下。他們一直在探索事情的真相,現在已經找到了整個神祕事件的源頭,不論進去之後會發生甚麼事,當然絕沒有放棄的道理。

  他作了一個手勢,並沒有說甚麼,已經側著身擠了進去,黃絹跟著也擠了進來。在那狹窄的山縫中前進,並不是容易的事,原振俠想伸手去握黃絹,但黃絹卻推開了原振俠的手。

  原振俠壓低了聲音,道:「那次暴風雪,我們在──」

  黃絹不等他講完,就道:「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算了!」

  原振俠還想說甚麼,在裡面,突然傳出了一陣極其奇異的聲響來,那種聲音聽來尖銳而短促,一下接一下響著。原振俠忙加快速度向前擠去,通道倒是越來越寬,可以容人向前奔跑了。

  原振俠向前奔著,他發現那是一個山洞,越向前去,越是寬闊。山洞中本來應該是極度黑暗的,可是洞壁的石塊上,卻都有著柔和的光芒,使人可以看得清眼前的景象。

  他奔出了約莫一百公尺,就陡然站定,一時之間,他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在他面前的是一扇門,發出灰白色的金屬光輝,那種急促而尖銳的聲音,就從這扇門中傳出來。

  原振俠再也沒有想到,在荒蕪的死海之濱的一個山洞中,會看到這樣的一扇門!這樣的門,通常來說,都只有在設備最先進的建築物中才看得到。

  他站著不動,立時聽到黃絹的喘息聲,在他的身後傳來,他回頭看了黃絹一下,兩人一起走向前。他們不約而同地伸手去推門,手還沒有碰到那扇門,門就自動向著一邊移了開去。

  當門移開之後,原振俠和黃絹兩人真正呆住了!看到了那扇門,已足以令人發呆,可是門內的情景──原振俠在心中自己問自己:那是甚麼地方,那是些甚麼東西?

  那是甚麼地方,實在是很容易回答的。門內,是一間很大的房間,或者說,是一個極大的空間,估計有一百公尺見方。在那個空間之中,四壁全是密密麻麻的櫃子。說是櫃子,或者並不怎麼適合,那是一組一組的架子,架子上全是在緩緩閃動的光亮,和看不出是甚麼用途的小轉盤。那些轉盤,乍一看來,倒有點像是大型電腦的資料儲存帶。

  然後,空間的中間,是一排一排豎立著的同樣的架子,同樣的閃光和同樣的小轉盤。一看過去,給人的印象是數不清的那麼多。整個空間之中,唯一和那些架子不同的東西,是一個圓柱形的物體,那物體上有一個橢圓形的旋轉球狀物,尖銳短促的聲音,就是從那個球狀物中所發出來的。而泉吟香和卡爾斯兩個人,就站在那個和人一樣高的圓柱體之前,神情莊嚴得如同在朝聖一樣。

  原振俠和黃絹遲疑了一下,向裡面走進去。他們還沒有來到那圓柱體前,就聽得卡爾斯陡地叫了起來:「不是,不是!我是真神派來的,我負有偉大的使命,我是全世界的統治者!」

  他一再叫著,一面現出極激憤的神色來,用力敲打著那個圓柱體。

  他繼續大聲叫著:「不,我和所有的人不一樣,絕對不一樣!」

  卡爾斯叫得那麼大聲,以致他臉上的肌肉完全扭曲了。在他狂叫的時候,泉吟香轉過頭來,用一種不明白的神情望著他,道:「我倒覺得很高興,和普通人一樣,有甚麼不好?」

  卡爾斯陡地轉過身來,向黃絹道:「走,我們走!」

  黃絹問道:「你在這裡,知道了一些甚麼?」

  卡爾斯並不回答黃絹的問題,向外直走了出去。黃絹猶豫了一下,立時跟了出去。

  原振俠向泉吟香望去,看到她的神情平靜。他實在不明白,何以兩個人來到了同一地方,所產生的反應會如此截然不同?

  正當他想問泉吟香之際,那旋轉的橢圓體中所發出來的尖銳聲響,突然停止。接下來,所發出來的是一陣莫名其妙的雜聲,然後,傳出了一個清晰的語聲來,道:「你不是我們選定的研究對象。」

  原振俠陡然呆了一呆,那聲音是在對他說話?他心中充滿了疑惑。那聲音又響了起來,道:「泉吟香是,你不是。」

  原振俠「啊」地一聲,道:「對,她腦中可能有一片金屬片,卡爾斯也有,我沒有。你是誰?」

  那聲音聽起來清晰而平穩,一點也沒有感情,道:「我是誰,對你解釋起來,實在太困難了。或者簡單地對你說,我們在這裡設立了一個研究站,是專門研究你們這種生物的。」

  原振俠陡地吸了一口氣,把人稱為「你們這種生物」,這是甚麼樣的語氣?他已經有點明白了,雖然那幾乎是不可接受的,但是這個空間中的一切,又豈是可以接受的?他不由自主,抬頭向上看了一下。

  這時他在山洞之中,自然無法看到天空,無法看到無窮無盡的天空。但是他已可以明白,這裡的一切和神祕的力量,正是來自無窮無盡的天空。

  他只是呻吟也似地道:「研究,腦中的金屬片──」

  那聲音道:「那幫助我們,將你們這種生物的一切思想活動,全記錄下來。你們這種生物,是這裡唯一有思想電波的生物。」

  原振俠感到雙腿有點發軟,但是他還是勉力支撐著,站著不動,四面看著。他陡然閃過一個念頭,道:「這裡的一切,全是儲存下來的資料?」

  那聲音道:「是,資料已經足夠了。你們這種生物的思想活動,其實相當簡單,突不破幾種模式。我們甚至可以掌握到活動的規律,研究工作也可以結束了。」

  原振俠怔呆著,講不出話來,那聲音卻在繼續著:「你們這種生物的思想活動,全繞著一個中心打轉,那中心就是一切全為了自己的利益。有很多情形之下,這種利益,甚至不是生活所必需的。當然,也有少數的例外,不過太少了。」

  原振俠只覺得耳際嗡嗡作響,他用手在自己頭上拍了一下,道:「你們蒐集思想電波,那金屬片──是怎麼嵌進腦中去的?」

  那聲音停了一停,像是一時之間,不知道原振俠這樣問是甚麼意思。接著,就發出了「嘿」的一聲,道:「嵌進去?當然不是,那是我們利用了一種能量的刺激,聚集了你們體內所有的金屬元素,逐漸生長而成的。大約──需要三年時間,就可以完成了。」

  原振俠吞下了一口口水,道:「你的意思是,你們選擇了一個嬰兒,再用一種能量去刺激他,三年之後,這個人的腦際,就會長出一片金屬片來?」

  那聲音道:「是,你們體內,本來就會生長異形物體。各種結石,就有著各種不同的化學成分,也是在各種不同的刺激下,在體內自然形成的。」

  體內結石的形成情形,原振俠當然了解。他苦笑了一下,道:「經你們選中的人,就有非凡的能力?」

  那聲音道:「怎麼會?我們只不過是想得到選定對象的思想活動資料,並不給他任何力量。」

  原振俠道:「可是據我所知,那些人有非凡的生存力量,有的可以在沒有氧氣的情形下活下來,有的可以在沒有水分的情形下活下來,也有的可以耐過非人所能抵受的嚴寒!」

  那聲音道:「嗯,那些對象,我們既然選定了,當然不希望他們過早消失。那金屬片的作用之一,是使這個對象的身體機能,可以接受我們這裡的指揮,令得他身體的一切機能暫時停頓,像是某些低等生物的冬眠一樣。那樣,就可以幫助他們,在惡劣的環境之中繼續生存。」

  那聲音略停了一停,又道:「這種情形,其實已不是甚麼祕密,我們的一個對象,曾經在極惡劣的情形下,在一個木架子上掛了三天,結果沒有死,你們稱之為『復活』?其實,他根本沒死。這個對象的思想活動,資料十分寶貴,因為他是我剛才提及的少數例外之一。」

  原振俠的心跳得極其激烈。這個在「木架子」上掛了三天,後來被認為「復活」了的人是誰?這種選定對象來作研究的事,在地球上已發生多久了?

  原振俠沒有再想下去,因為他知道,對方如果來自另外一個星球的話,地球上的時間對他們是沒有意義的,三天和三千年,完全是一樣的。

  那聲音繼續道:「我們完全沒有惡意,只不過想通過這個方法,蒐集資料而已。」

  原振俠陡地激動了起來:「沒有惡意?至少我就知道,有三個人是因此死亡的。你們致力保守這個祕密,不為世人所知,甚至看到了腦中有金屬片的X光片,也會被你們不知用甚麼力量,而變成『意外死亡』!」

  那聲音仍然是如此平靜而不動感情,道:「這真是很抱歉了,那是意外,機會應該極微。」

  原振俠問道:「甚麼意思?」

  那聲音道:「只有被選的對象,在知道了這個祕密後,由於腦部的特殊反應,使我們這裡有了感應,就有一種特殊的能量去毀滅他。我們實在不願見到有這種情形發生,但是為了保守祕密,所以也只好這樣做。同樣,我們也可以通過這裡,去指揮對象做一些事。」

  原振俠呆了半晌,原來是這樣,和他本來所設想的恰好相反。只有被選定的對象──「天人」,在知道了祕密之後,才會導致神祕力量令他死亡。黃應駒是,羽仁五郎是,陳山也是!他和黃絹不是,所以知道了祕密之後,反倒安然無事。而泉吟香為甚麼會去掘墳,也有了答案。

  原振俠苦笑道:「你們選定的對象,一共有多少?」

  那聲音道:「維持十萬這個數字。」

  原振俠張大了口,十萬,有那麼多!等於是地球人口的四萬分之一。每四萬個人之中,就有一個被他們選中,自小就被他們用特殊的方法,令得他們的腦中,長出一片金屬片來。而「他們」就通過這金屬片的功能,把這個人的思想活動全記錄下來。

  原振俠再吸了一口氣,道:「你為甚麼讓我知道?為甚麼召泉小姐和卡爾斯來?」

  那聲音道:「事情快結束了,他們兩個是傑出的人物,感應特別強烈,是他們自己要來的。至於你,是為了要使你明白我們並無惡意。剛才那男性的對象,在知道他自己只不過是一個抽樣調查的對象之後,曾感到極度的失望,這是為了甚麼,我們倒真不明白。」

  原振俠苦笑,卡爾斯為甚麼失望,他倒是明白的。「他們」不明白,這證明「他們」的研究工作,實在並不算是成功。原振俠看看那些不斷閃亮的光,了解到可能每一點光,就代表著一個人。

  一個人,不論他生活在地球的哪一個角落,他的思想活動,都會在這裡被記錄下來,這真是令人一想到,就不免有昏眩之感的事!

  那聲音還在繼續,道:「你快離開吧,記錄我們會帶走,這裡一切會毀滅。調查對象腦中的金屬片,我們會令它還原為金屬,為身體各部分吸收或者排出體外。」

  原振俠仍然處在一種極度惘然迷惑的境地之中,他感到被人輕輕推了一下,推他的是泉吟香。泉吟香低聲道:「走吧!」

  原振俠還有些話要問,可是他該知道的,都已知道了。而泉吟香在不斷地拉他,他便和泉吟香一起離開。

  到了山縫,看到卡爾斯在振臂高呼:「我是真神派來的偉大使者!」

  黃絹像哄小孩一樣在哄他:「對,你是!」

  原振俠忍不住道:「自欺欺人,是最不可恕的!」

  黃絹搖頭道:「不是自欺,我覺得我可以適應他的這種生活!」

  黃絹在這樣說的時候,神情是這樣高傲,幾乎有點接近卡爾斯將軍了。原振俠嘆一口氣,沒有再說甚麼,當他們來到車輛旁邊的時候,原振俠自然而然,登上了泉吟香的車子。他甚至沒有和黃絹說「再見」,他只是在想著:對,過去的,就讓它過去算了!


  報上有兩則小新聞,不是很為人注意。

  第一則是,死海的東岸,發生了一次輕度地震。那次地震,將海邊的一座山頭,震成了平地。

  第二則,報上登得比較詳細。一九八一年九月二十七日,香港東方日報刊登的這則消息是:「印度南部一名六十四歲男子──被送到特里多德魯姆的醫療科技研究所,接受X光檢查,結果發現他的腦內,藏有一塊十三釐米長的金屬片──醫生不能解釋該塊金屬片,如何放進該男子的腦內。」

  世上能知道該男子腦中何以會有金屬片的,只有原振俠一個人。他知道,那是「他們」在消滅調查對象腦中金屬片的時候,一個意外的遺漏。黃絹不知道,因為當時黃絹已經離開;泉吟香和卡爾斯也不知道,因為所有的「選定對象」,在腦中金屬片消失的同時,也失去了和那個中心的聯繫,在記憶中沒有了這一段。

  至於「他們」將那許多資料作何種用途,原振俠不知道,也根本不敢去想!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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