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rning: is_file(): File name is longer than the maximum allowed path length on this platform (4096): <?xml version="1.0" encoding="utf-8"?> <!DOCTYPE html PUBLIC "-//W3C//DTD XHTML 1.1//EN" "http://www.w3.org/TR/xhtml11/DTD/xhtml11.dtd"> <html xmlns="http://www.w3.org/1999/xhtml" xml:lang="zh-TW"> <head> <title>第六章 異人登門 捉拿寶狐</title> <link href="stylesheet.css" type="text/css" rel="stylesheet" /> <link rel="stylesheet" type="application/vnd.adobe-page-template+xml" href="page-template.xpgt"/> </head> <body> <div> <h3>第六章 異人登門 捉拿寶狐</h3><br /><br />  正在作法的道士和尚,被突如其來的一股強風,吹得東倒西歪。他們用的桃木劍,無故自行折斷,念珠滿天飛舞,重重打在和尚的光頭上,發出「嗶卜」的聲響來。<br /><br />  高台搖搖欲墜,嚇得台上的道士,連滾帶爬地向下逃下來。然後,他們一起集中在一個廳堂之中,個個面色灰白,一句話也講不出來。<br /><br />  等到冷自泉的父親和二叔,得到了消息,急急趕來之後,才由一個和尚、一個道士作代表,道:「真不知怎麼說才好,妖精的──妖法太甚,我們道行不夠,請──另請高明吧!」<br /><br />  說完之後,他們人人面目無光,偃旗息鼓而去。<br /><br />  兩位老人家呆了半晌,才命人再去探聽冷自泉的動靜。那些人的報告,都說冷自泉正興高采烈,不斷在說話。兩人不放心,自己也到了窗前去聽,他們聽到的,正是冷自泉把寶狐抱了起來打轉時,所說的那幾句話。<br /><br />  兩人有了決定:這批和尚道士是臨時在附近請來的,當然法力不濟。要派最快的交通工具,到全國各地,去請更好的來對付這妖精!<br /><br />  冷自泉被妖精迷住了──這一點,已經是毫無疑問的事情了!他們甚至知道了那個妖精叫「寶狐」,那當然是一個狐狸精!<br /><br />  他們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因為不幾天,冷自泉要接受任命,身兼重任,那是安排他進一步成為整個國家第一人的一個步驟。要是那時,他還是像現在這樣,那怎麼辦?那會形成政治上的大風暴!<br /><br /><br />  冷自泉靜了下來,靜了很久。<br /><br />  原振俠沒有發出任何問題。那一次盛大的就職典禮,結果怎樣,世所周知,結果是主角冷自泉根本沒有出現!<br /><br />  顯然,並沒有甚麼得道高僧之類,在接下來的幾天之內,把寶狐捉起來。<br /><br />  原振俠的心中,其實十分焦急──寶狐後來怎樣了呢?寶狐說她不怕作法的僧道,但是卻真的害怕一種力量,這種力量後來來了沒有?<br /><br />  當然來了,因為看來,冷自泉最後,還是失去了寶狐!那是怎麼發生的?何以冷自泉竟然不能保護他最愛的愛人?<br /><br />  原振俠絕不懷疑冷自泉肯犧牲一切,甚至自己的生命來保護寶狐,但是何以他未能使寶狐留在他的身邊?<br /><br />  這許多疑問,在原振俠的心中打著轉,但是他沒有急著發問。他知道,冷自泉已決定把一切全講出來,他的敘述,遲早會解開他心中的那些疑團的。<br /><br />  冷自泉靜了好一會,才緩緩地道:「像寶狐這樣的異性,是任何男人夢寐以求的,有了這樣的伴侶,幸福快樂就在你的身邊。和寶狐在一起的日子,是真正快樂的人生,那是生理上、心理上雙重的無上享受!」<br /><br />  原振俠仍然沒說甚麼,他同意冷自泉的話。一個男人如果有了這樣一個紅粉知己,那實在是生命之中最大的幸運。<br /><br />  冷自泉忽然嘆了一聲:「快樂和痛苦,是對比的,有極度的快樂,也會有極度的痛苦。」<br /><br />  原振俠向他作了一個同情他的手勢,冷自泉道:「接下來的日子,我一直和寶狐在一起。她的法力十分高強,可以令得外來的干擾,對我們全然不發生影響,我們只是沉浸在兩個人的小天地中,早已忘記了外界的一切。一切對我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只要我能和寶狐在一起!」<br /><br />  原振俠道:「是的,你沒有參加你的就職典禮。」<br /><br />  冷自泉深深吸了一口氣道:「是的,我根本忘記了。和寶狐相比,整個世界給我,我也不要了,何況是一個虛銜!事後,我才知道,我二叔甚至安排了他的警衛連,想把我硬拉到就職典禮去。可是整個警衛連找了兩天兩夜,不但找不到我,一個個還都迷了路!」<br /><br />  「迷路?」原振俠叫了起來:「當時,你躲在甚麼地方了?」<br /><br />  冷自泉道:「不在甚麼地方,就在我住的院子,是寶狐的法力使他們迷了路,根本找不到我們!」<br /><br />  原振俠揮了揮手:「冷老先生,你一再提及法力──」<br /><br />  冷自泉點頭:「是,寶狐是有法力的。毫無疑問,她有法力,非但有,而且法力還十分高強,幾乎甚麼都可以做得到!」<br /><br />  原振俠實在忍不住了:「那麼,你的意思是,她──真的是狐狸精?」<br /><br />  冷自泉沒有立時回答,他沉默了片刻之後,才道:「我不知道,老實說,要我和你承認一隻狐狸成了精,會變成一個美麗的女人,是十分困難的。所以,我真的不知道寶狐是甚麼,但是我絕不在乎。因為我愛她,和她在一起,我的生命才有意義,在這樣的情形之下,我為甚麼要去在乎她是甚麼呢?」<br /><br />  原振俠感到有點熱血沸騰──冷自泉一直到現在,仍然說得如此堅決,可知他當時,對寶狐的愛,是如何之深!<br /><br />  冷自泉又嘆了一聲:「不過可惜的是,我父親和二叔他們絕不明白這一點。在我未曾參加那個就職典禮之後,他們又生氣,不知想了多少辦法,真的連江西龍虎山,張天師的嫡傳弟子都請了來!」<br /><br />  原振俠也忍不住在心中低嘆了一聲:和尚道士和妖精的大鬥法,這聽來實在太不真實了!可是,那卻又實實在在,是發生在冷自泉身上的事!<br /><br /><br />  冷府中翻天覆地鬧了大半年,真的連江西龍虎山,專門降妖的張天師的後代都請來了。但是,結果完全一樣,一進了院子,張天師也迷了路,不論他如何唸咒畫符,只是團團亂轉。好不容易全身而退,沒有辦法,就在院子外築壇作法。冷大老爺和冷二老爺親自上香,望張天師在天之靈,大顯神威,把狐狸精驅除出去。<br /><br />  可是又過了一個多月,張天師一樣無功而退。再接下來的幾個月,有時,可以看到冷自泉在花園之中,滿臉歡樂地走著,他的形態舉止,都表示他的身邊,有一個他極愛的人在,但就是甚麼也看不見。而更多的時間,冷自泉根本在屋中不出來。<br /><br />  兩老在看到冷自泉的時候,看到他精神煥發,並不像是傳說中被狐狸精迷住之後,一天瘦似一天,終於一命嗚呼的樣子,總算略微放心了些。<br /><br />  而這時,已過去了將近一年了。雖然嚴厲的命令,絕對不準任何人洩露任何消息,只說冷自泉是到外洋去考察去了。但是紙包不住火,總有一點消息傳了出去,竊竊私議是免不了的。<br /><br />  在一年多一點之後的一個晚上,冷大老爺和冷二老爺正在書房中愁臉相對。因為這一年來,他們把一大半時間心血,放在冷自泉的身上,他們的政敵已趁機崛起,而且,局面已不可控制了!兩兄弟除了相對嘆氣之外,一籌莫展。<br /><br />  就在這時,管家走了進來,稟報道:「兩位老爺,外面有兩個人,一定要見兩位老爺!」<br /><br />  二老爺首先一拍桌子:「混帳,攆出去算了!」<br /><br />  管家欲語又止──這時正是隆冬,書房裝設著西洋運來的電暖爐,外面大雪才止,冰天雪地,書房中溫暖如春,兩位老爺只穿著夾袍子。管家卻是才從外面進來,身上是厚厚的棉袍,一來是由於書房中熱,二來是由於二老爺發了脾氣,管家的鼻端,已沁出了汗珠來。<br /><br />  大老爺看出管家有話想說,雖然神情很不耐煩,但還是作了一個手勢,令他說下去。<br /><br />  管家一面抹汗,一面道:「那兩個人──看來是異人,外面滴水成冰,那麼凜冽的北風,可是那兩個人,只是穿了一件單衫!」<br /><br />  兩位老爺一聽,心中陡然動了一動,管家又道:「其中一位異人,還說甚麼宅子妖氣沖天,非他們不能解救!」<br /><br />  管家的這句話,令得兩人心頭怦怦亂跳──冷自泉的事,如同一根尖刺一樣,橫亙在他們心裡,已經一年多了。不知請了多少人,白花花的銀洋,也不知花了多少出去,這兩個異人,是不是真的救星呢?<br /><br />  兩位老爺一迭聲地道:「請,快請!」<br /><br />  一面說著,他們已一起站立起來,準備到書房門口,去恭迎異人。因為在傳說中,這類解救苦困,降妖伏精的異人,多半是天上的真仙下凡。說不定是八仙中的呂純陽、鐵拐李,或者是太白金星、齊天大聖、梨山老母、善才童子,那是不能得罪的!<br /><br />  就在這時候,在冷自泉的臥室之中,冷自泉還是沉浸在他甜膩如蜜的幸福之中。<br /><br />  房裡生了一盆熊熊的炭火,寶狐穿著一套湖綠色的短襖,赤著白玉一樣的腳,用春蔥一樣的手指,握象牙筆管,磨著宋朝的古墨,攤開潔白的宣紙,正在用趙孟頫的字體,寫著昨夜大雪紛飛之中,他們兩人聯句的詩。<br /><br />  冷自泉在她的對面,手撐著頭,癡癡地望著她,望著寶狐萬看不厭的臉。<br /><br />  這一年多,對冷自泉來說,就只像是一天一樣。天是怎麼亮的,怎麼黑的,他都不去注意,他只是欣賞著寶狐。<br /><br />  他可以捧著寶狐的一隻手,先撫弄著她的手指,再沿著手指輕撫上去,到手背,手腕──寶狐柔潤的肌膚,非但給他以男性感覺上的刺激,也令得他產生莫名的滿足舒適感。單是這樣,他就可以在不知不覺間過上半天。<br /><br />  而他和寶狐的歡愉,每一分,每一刻,都有新的感受,每一次都是那樣酣暢。那種不可遏止的、爆炸的歡樂,令得冷自泉再也不想其他任何事!<br /><br />  這時,他看著寶狐寫字。趙孟頫的字體本就十分柔媚,在寶狐的手下寫來,更是流動如水,秀麗絕倫。<br /><br />  突然之間,寶狐的手忽然震動了一下,以致令得筆尖在紙上,劃出了一道槓子來。冷自泉呆了一呆,看到寶狐抬起了頭,現出了一種害怕的神色來。<br /><br />  只有在第一次,在那個亭子中,他初見寶狐之際,寶狐在那隻沙皮狗的攻擊下,才出現過這種神色。<br /><br />  冷自泉吃了一驚,連忙伸過手去,按住了她的手──發現寶狐的手是冰涼的。他急忙問道:「寶狐,怎麼啦?」<br /><br />  寶狐放下了筆,微微喘著氣,她顯然是竭力在掩飾著自己心中的驚恐。這種情形,使冷自泉更加焦急,他還沒有再說甚麼,寶狐的聲音,甚至在微微發顫:「抱──我,抱著我!」<br /><br />  冷自泉忙過去,把寶狐抱著,緊緊抱著,又拉了一條毯子,蓋在她的身上。寶狐倚在冷自泉的懷中,看起來像是比較好了些。冷自泉一再催問,她嘆了一聲,緩緩搖著頭:「沒有甚麼,我──忽然有點不舒服!」<br /><br />  冷自泉立時道:「寶狐,我以為我們之間,不應該再有任何事情隱瞞著的了!」<br /><br />  寶狐抬起頭來,大而明亮的眼睛之中,充滿了深情,望向冷自泉。她又嘆了一聲:「我一直在擔心著的事發生了!」<br /><br />  冷自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捧起了寶狐的臉:「你放心,有我在!」<br /><br />  寶狐的聲音,聽起來十分淒迷:「我知道,我知道你會保護我──」<br /><br />  她講到這裡,雙眉向上揚了一揚,現出極有信心的神情來:「因為我知道你愛我,會為我做任何事!」<br /><br />  冷自泉在她的臉上,急速地親吻著:「是!我會為你做任何事!」<br /><br />  寶狐笑了起來,她笑得那麼甜,那麼平靜:「只要是這樣,我就有可能度得過難關!」<br /><br />  冷自泉又擔心起來:「只是有可能?」<br /><br />  寶狐抬起頭來,向上凝望著,看她的樣子像是在沉思,但實在無法知道她在想些甚麼。過了好一會,她才道:「是的,只是有可能!」<br /><br />  冷自泉的心中十分焦急,而且充滿了疑團。他根本不知道寶狐所害怕的是甚麼,也不知道他要如何應付,但是他卻沒有問。<br /><br />  因為在這一年多來,他已經深知寶狐是有「法力」的。寶狐的「法力」,甚至是不可思議、不可解釋的,比起寶狐來,他根本不算甚麼。他不知道這樣法力高強的寶狐,何以會需要他的保護,他知道的是,他根本不必出甚麼主意,寶狐自然會教他怎麼做。<br /><br />  他望著寶狐,寶狐的聲音十分低:「來了!他們來了!他們終於找到我了!」<br /><br />  就在這時候,兩位冷老爺,也在書房的門口,迎進了那兩個「異人」。<br /><br />  當管家帶著那兩個人進來時,冷大老爺和冷二老爺一看之下,心中不禁又是失望。<br /><br />  當他們在等待的時候,兩個人都想像「異人」一定是童顏鶴髮,滿面紅光,和常人完全不同的。可是,跟在管家後面進來的兩個人,卻普通得再普通也沒有。這種人,一天之內,不知道可以在街上遇到多少個!<br /><br />  所不同於常人的是,隆冬臘月的天氣,這兩個人只穿了一件灰布長衫,但他們卻又絲毫沒有覺得寒冷的神態。<br /><br />  冷大老爺把兩人讓進去,忍住了心中的失望,吩咐沏茶待客。那兩個人也不客氣,坐了下來,一個較胖的道:「府上鬧妖精已經有多久了?」<br /><br />  他一開口就這樣問,倒令得兩位冷老爺不知如何回答才好,他們互望了一眼。冷二老爺對那次盛大宴會的日子,是記得很清楚的,他把日子說了出來:「就是那天晚上開始的。」<br /><br />  兩個「異人」互望了一眼,其中一個從懷中取出了一隻扁平的盒子來,打開。由於盒蓋是向外打開的,所以兩位冷老爺看不清盒中有甚麼東西,只看到兩人一起向盒中望著。胖的那個道:「嗯,他曾在中途停留了不少地方,不然就不會那麼遲才到這裡!」<br /><br />  另一個道:「不錯,他還破壞了不少追蹤的設備!」<br /><br />  冷二老爺心急,忍不住問:「兩位在說甚麼啊?」<br /><br />  那個人收起了那扁平的盒子,問:「情形怎樣,請你們詳細告訴我!」<br /><br />  冷大老爺嘆了一聲:「那狐狸精,看來是幻化成了一個十分美麗的女人──」<br /><br />  那兩人怔了一怔,齊聲道:「狐狸精,那是甚麼意思?」<br /><br />  兩位冷老爺陡然一呆,不禁感到了一陣涼意──那兩個「異人」,連甚麼是狐狸精都不知道,如何能捉妖?一時之間,他們兩人,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才好。<br /><br />  而那兩個「異人」在一問之後,翻眼向上,像是在思索著甚麼。沒有多久,兩人又齊聲道:「我們知道了,請放心,我們會把他帶走!」<br /><br />  兩位冷老爺將信將疑,在還想問甚麼間,突然看到那兩個「異人」的神情十分不對頭,他們還坐著,睜大眼,可是一動也不動,一點聲音也沒有。兩人盯著「異人」,看了好幾分鐘,二老爺忍不住,伸手去探了探其中一個的鼻息。<br /><br />  二老爺明知這樣做,十分不禮貌,可能會得罪了異人。但是那兩個異人的神態如此怪誕,看起來像是死了一樣,使他忍不住要那樣做。<br /><br />  一探之下,那異人倒還有氣息,只是相當微弱。兩人正不知道發生了甚麼事,忽然聽得外面,風聲大作──寒冬的晚上,北風本來十分勁疾,可是這時外面傳來的風聲,簡直是在呼嘯,發出尖銳的聲響。然而,又是只有聲響傳來,實際上卻又感不到風勢的強勁。<br /><br />  兩人不知發生了甚麼事,二老爺叫了一聲:「來人!」<br /><br />  在外面的衛士,立時奔了進來,大老爺忙吩咐:「到少爺住的那個院子去看看,立刻回來報告!」<br /><br />  兩個衛士答應著,奔了出去。當他們來到冷自泉住的那個院子外面的時候,那種像是風聲一樣的尖銳呼嘯聲,聽來更是驚人,簡直震耳欲聾,可是除了有尖嘯聲之外,一切卻全又那麼平靜。<br /><br />  兩個衛士都知道這院子「鬧妖精」,所以一來到院子外,就有點戰戰兢兢,互相靠在一起。陡然之間,尖銳的聲音停止,一切像是全然沒有發生過一樣!<br /><br />  他們當然不知道發生了甚麼事,不但他們不知道,連冷自泉也不知道。<br /><br />  冷自泉只是緊抱著寶狐,當尖銳的呼嘯聲突然傳來之際,寶狐急急地道:「你甚麼都不用管,只管抱著我。集中你的精神,甚麼都別想,只要想你要保護我,不能失去我!」<br /><br />  冷自泉看出事態十分嚴重,所以他立時點著頭,一面緊緊抱著寶狐,一面閉上眼,心中只想著一點:沒有任何力量,可以叫寶狐離開我,我要盡一切力量保護她!<br /><br />  當他集中精神在這樣想的時候,尖銳的聲響,也彷彿減弱了。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一切全靜了下來,他立時睜開眼,寶狐還在他的懷中,只是看來,神情有點惘然。<br /><br />  冷自泉忙問:「發生了甚麼事?剛才那種尖銳的風聲是──哪來的?」<br /><br />  寶狐嬌笑了一下:「別問了,問了你也不會明白的!」<br /><br />  在冷自泉的懷中,她的身子輕輕搖動著,眉梢眼角,突然嬌艷起來,湊向冷自泉的耳際,低聲講了一句話。這句話沒有講完,她的臉,早已紅了起來。這種情景,足以使冷自泉忘記一切!<br /><br />  在書房中,兩個「異人」像是大夢初醒一樣,霍地站了起來。他們剛才一動都不動,這時陡然站起,突兀之極,令兩位冷老爺嚇了一跳。<br /><br />  冷二老爺問:「妖精──已驅走了?」<br /><br />  那個較胖的異人搖頭:「沒有,這次我們沒有成功,三天之後再來!」<br /><br />  另一個道:「當我們再來的時候,請盡量給我們一切行事的方便!」<br /><br />  兩位冷老爺十分失望,可是看「異人」的神情,對於三天之後再來,卻又充滿了把握,所以還是客客氣氣,把他們送了出去。<br /><br />  接下來的三天之中,冷自泉和寶狐,仍然寸步不離。他們一起在花園中散步,一起堆著雪人,一起在雪地中滾成一團,也一起在爐火熊熊的臥室中,享盡了男女間能享受到的一切樂趣。<br /><br />  在這三天之中,寶狐的興致看起來極高,不但不論冷自泉怎麼說,她都贊同,而且,還有不少新的花樣,是在寶狐的提議下進行的。那令得冷自泉又覺得,過去的一年多,也算是白過了──他本來以為自己的快樂,已經到了巔峰,再也想不到,快樂竟像是無窮無盡一樣,像是巨浪一樣,一個又一個連綿不絕!<br /><br />  三天之後,是一個大陰天,天色灰暗得像是塗上了一陣炭粉一樣,而且在濃厚的黑雲層中,有著一種暗紅的色彩。在北方生活過的人都知道,這樣的天色,表示將有一場大雪!<br /><br />  果然,不到中午,就開始下雪了。雪花大團大團,飛舞而下,轉眼之間,除了白茫茫的一片之外,甚麼也看不到。天地之間,充滿了跳蕩的、飛舞的雪團,其他所有的顏色,全都不見了!<br /><br />  在一開始下雪時,寶狐就拉著冷自泉,來到了花園的一個水池旁。那水池旁邊,有著一堆剔透玲瓏的假山石,兩個人在外面站了不到三分鐘,身上已積了厚厚的雪。寶狐的樣子,看來有點心不在焉,在冷自泉連連催問下,她才道:「他們又來了!」<br /><br />  冷自泉「哦」地一聲:「上次是給你趕走的?那怕甚麼,再把他們趕走就是了!」<br /><br />  寶狐嘆了一聲:「是,這一次,多半還可以把他們趕走,但是──一次又一次──」<br /><br />  她說到這裡,抬頭向冷自泉望來。雪花沾在她長長的睫毛上,迅速地融化,變成水珠,看起來,像是自她眼中滴出來的淚珠一樣。<br /><br />  冷自泉一下又一下地親她,把那些水珠舔去。可是,他的舌尖之上,竟然感到了一陣鹹味,他失聲叫了起來:「寶狐,你在哭!」<br /><br />  寶狐轉過了頭來,沒有回答。冷自泉把她的臉扳回來,盯著她,這時,他真的看到了,寶狐在流淚,寶狐在哭!<br /><br />  冷自泉手忙腳亂,不知怎麼才好,寶狐卻又笑了起來:「我忽然有了一點感觸,你別緊張。你只要記得,集中精神,只想要保護我,和我一起!」<br /><br />  冷自泉點了點頭,寶狐又呆了片刻:「我們進去吧,雪越下越大了!」<br /><br />  雪是越下越大了,所以,當那兩個「異人」又走進宅子來時,身上全是積雪,可是他們卻仍然穿著單衣服。這次,他們帶來了一隻大箱子,那箱子大得十分驚人,比人還高,四個人也抱不攏,兩個人是在雪地中,推著那箱子進來的。<br /><br />  在見到了兩位冷老爺之後,那個較胖的道:「我們又來了,希望這次能夠成功。在我們行事的時候,不能有任何人接近,請吩咐所有的人,在屋子裡,絕不能出來,不然,只怕有危險!」<br /><br />  兩位冷老爺聽「異人」說得那麼嚴重,那敢怠慢,立時傳令下去:從現在開始起,若沒有另行通知,任何人等都不能出外一步。<br /><br />  好在天正下著大雪,想來人人怕妖法厲害,也不至於有甚麼人敢不遵守這個命令。兩個「異人」推著那隻箱子,直向冷自泉住的那個院子走去。<br /><br />  由於根本沒有人敢離開屋子,雖然有幾個膽子較大的,住的房子恰好又離那院子近的人,從窗口向外看去,想看看那兩個「異人」,究竟是如何捉妖的,但是卻由於大雪紛飛,根本甚麼也看不見。<br /><br />  所以,在接下來的大約一小時之中,那兩個異人做了些甚麼,那隻大箱子中,究竟放了些甚麼東西,完全沒有人知道。<br /><br />  看是沒有人看到,可是在捉妖的過程中,所發出來的各種各樣的聲響,卻是人人聽到的。<br /><br />  在大雪紛飛的時候,天地間顯得格外地靜,似乎所有的聲音,都被大雪壓住了。但是,在那兩個異人到達之後不久,先是尖銳刺耳的呼嘯聲,接著,又是各種各樣的、淒厲的、難以形容的聲響,連續了將近一小時之久。<br /><br />  最後,是轟然一下巨響。那一下聲響所造成的震動,震得連屋子都在搖晃震動,以致兩位冷老爺,幾乎認作那是他們的政敵,派出了空軍來轟炸,企圖把他們暗殺,以奪取政權!<br /><br />  在那下轟然巨響過去之後,一切又恢復寂靜。兩位冷老爺一直在房中等著,感到十分不安。又過了一會,才聽到了腳步聲音,那兩個「異人」,推門走了進來,冷二老爺忙問:「妖精──」<br /><br />  兩個「異人」的神色十分難看,胖的那個恨恨地道:「只是──哼,只是妖精一個,早已抓住了!」<br /><br />  冷大老爺大吃一驚:「不止一個妖精?」<br /><br />  另一個「異人」道:「我們遇上了另一組電波,那組電波,只有你們地球人才有,這組電波保護了他!」<br /><br />  胖的那個道:「不必對他們多說甚麼,我們會有辦法的,走吧!」<br /><br />  這兩個異人講的話,兩位冷老爺一點也不懂,他們正想發問時,兩個「異人」卻已自顧自走了。兩位冷老爺從來也未曾受過這樣不禮貌的對待,只是想著要捉妖精,還得靠他們,只好忍住了氣,送了出去。<br /><br />  那兩個異人來的時候,推了一個大箱子,可是離去的時候,卻是空手的。冷大老爺問:「兩位帶來的那個大箱子呢?」<br /><br />  那胖異人「哼」地一聲:「毀壞了,我們已把它埋了起來,別因為好奇而去挖掘!」<br /><br />  冷二老爺心中有氣,不客氣地道:「兩位來了兩次,看起來,好像法力及不上妖精?」<br /><br />  兩個異人面有怒色,胖的那個,伸手指著冷二老爺:「最好的法子是,你們去見見那個保護他的人,要他改變一下心意,我們進行起來,就容易得多!」<br /><br />  另一個傲然道:「三天之後,我們再來,現在先講定了,三天之後,午夜起,任何人不要離開屋子,不論看到甚麼,都當作做夢好了!」<br /><br />  這兩個「異人」講話的口氣,像是在發命令一樣,十分令人反感。兩位冷老爺忍住了氣,還是將之送到了門口,之後,立時趕到冷自泉住的那個院子。看到院子中的一片空地上,多了一個相當大的坑,大雪正紛紛落在那個大坑之中,那個大箱子,已經不見蹤影了。<br /><br />  兩兄弟商量了一下,唉聲嘆氣,一起向院子中走去。<br /><br />  自從冷自泉被「妖精迷住」之後,所有的人,都不敢接近這院子,只挑選了幾個最大膽的人在看守。冷自泉有甚麼生活上的需要,也通過那幾個人傳達。<br /><br />  那幾個人住在近院子門的一間小房間中,這時看到兩位老爺進來,都一起立正敬禮。也就在這時,小房間的電話,陡然鈴聲大作,響了起來。<br /><br />  冷二老爺指著電話,一個衛士道:「少爺有甚麼吩咐,都是打電話來的!」<br /><br />  另一個衛士,趕過去接電話,冷二老爺揮了揮手,自己走了過去,拿起了電話來。他令得自己的聲調改變了一下:「少爺,有甚麼吩咐!」<br /><br />  自電話中聽來,冷自泉的聲音相當急促:「去和老爺說,在三天之內,裝上發電機,總共至少要有五萬千瓦以上的電力。」<br /><br />  電話那邊靜了一下,才又傳來冷自泉的聲音:「二叔,是你!我要強大的電力,裝好發電機之後,把電力都引到我屋子來!」<br /><br />  冷二老爺疾聲道:「自泉,你一定要和我們見一見,不然,我不會替你做任何事!」<br /><br />  冷自泉的聲音極焦急:「二叔,你不是想我活不下去吧,你──一定要答應我!」<br /><br />  冷自泉這樣說法,令得冷二老爺心中,一陣難過,他啞著聲道:「自泉,你講這種話,太沒有良心了,讓我和你爹見一見你吧!」<br /><br />  冷二老爺在這樣說的時候,握著電話聽筒的手,劇烈地發著抖。<br /><br />  過了足足一分鐘,才又聽到了冷自泉的聲音:「好,你們來吧!」<br /><br />  冷二老爺吁了一口氣,向他哥哥打了一個手勢。<br /><br />  他們已有一年多未曾見過冷自泉了,這期間,他們不是沒有來過這裡,但是每次來,不論是白天也好,黑夜也好,有人開路也罷,他們自己闖進來也罷,情形都一樣──他們會莫名其妙地迷路打轉,根本見不到冷自泉!<br /><br />  這時,他們又可見到冷自泉了,心情自然緊張,兩人一起急急向外走去。這一次,十分順利,到了一個客廳之中,冷自泉已經在等他們了。兩位老人家一看到冷自泉,上去緊握住了他的手,冷大老爺甚至流下了淚來!<br /><br />  冷自泉搖著頭:「爸,二叔,我很好,你們看不出我又好又快樂嗎?」<br /><br />  兩位老人家仔細打量著冷自泉,不論他們怎樣從壞的方面去想,都無法否定冷自泉真的又健康又快樂。雖然這時,他看起來多少有點憂慮。<br /><br />  冷自泉後退了一步,他的動作,看來又是怪異的,他像是摟住了甚麼人一樣。<br /><br />  兩位老人家盯著冷自泉,冷自泉又提出了他的要求:「我要大量的電,把可以弄到的發電機,全都弄來,越快越好!」<br /><br />  中國北方,電力供應在數十年前,除了幾個大城市之外,並不是十分普遍。冷家的大宅,一直是以自己的小型電廠來發電的。<br /><br />  自然,冷自泉的要求,並不是做不到,但是兩位老人家顯然沒有興趣。冷大老爺一面抹著老淚,一面道:「自泉,兩位異人說,你──不知用了甚麼方法在保護著那──妖精──」<br /><br />  冷大老爺在這樣說的時候,從冷自泉的動作上,可以肯定「妖精」就在冷自泉的身邊,但是他還是大著膽子,說了出來。當他說出了「妖精」兩個字之際,他不自由主,吞下了一口口水。<br /><br />  冷自泉陡然叫了起來:「是的,我保護她,我要用我的生命保護她!」<br /><br />  冷大老爺的聲音極其沉痛:「自泉,你被她迷住了!你要為整個家族想一想,為你自己的前途想一想,為愛護你的人想一想!你怎麼那麼糊塗,那樣不明白!」<br /><br />  冷二老爺也道:「自泉,你是在迷途中,快回頭,沒有人會怪你!」<br /><br />  兩位老人家說得那麼懇切,可以說是聲淚俱下,冷自泉也知道他們兩人所說的是衷心的。但是他聽了之後,還是笑了起來,那是一種十分淡然的、了解的微笑。<br /><br />  他道:「爸、二叔,你們不明白,你們所說的一切,固然重要,但是和愛情比較,卻甚麼也不是!你們不懂得愛情,世人懂得愛情的也不多,甚至有人說,世上根本沒有愛情的存在。但是我懂,而且得到了,我絕對不想放棄,你們別多說了!」<br /><br />  冷二老爺又急又怒:「那你告訴我,甚麼是愛情!」<br /><br />  冷自泉嘆了一聲:「唉,那是說不明白的,只有親身體驗了,你才知道。有了愛情,就等於有了一切,沒有任何力量,不論是多高的權和位,可以替代!」<br /><br />  冷大老爺的聲音,聽來像是呻吟:「可是,自泉,你──愛的──是一個妖精!」<br /><br />  冷自泉向身邊的寶狐看了一眼──寶狐一直偎依在他的身邊,緩緩搖著頭:「對我來說,只要是我所愛的,管她是甚麼!」<br /><br />  兩位老人家現出極度悲哀失望的神色來,像是在剎那之間,老了十年。冷自泉剛才的那一番話,說得如此懇切,全然是他的肺腑之言,但是兩位老人家卻根本沒有從這方面去考慮。兩人想到的只是:他被妖精迷住了!他被妖精迷住了!<br /><br />  這是一種悲哀──當人與人之間交談之際,一方面出自肺腑的話,有時,聽的一方,甚至連考慮也不加考慮,完全不為對方著想一下,而只是固守自己的利益、自己的認識、自己的立場!<br /><br />  冷自泉又道:「三天之內,一定要盡可能把電源弄來,越多越好!爸,二叔,答應我!」<br /><br />  兩位老人家只是用十分失望的神情望著冷自泉,冷二老爺陡然叫了起來:「我們不會為迷你的那妖精做任何事,絕不會!你不是自己要用電,是那妖精要用!三天之後,那兩個異人會來抓妖精,自泉,隨便你現在怎麼責怪我們,等你清醒了之後,你就知道我們是為你好!」<br /><br />  冷自泉陡地叫了起來:「不,不!絕不會──我現在十分清醒,比任何人都清醒,我完全知道自己在做甚麼,完全知道自己在享受著甚麼樣的快樂。我不想放棄這樣的快樂,你們的決定,會令我痛苦一生!」<br /><br />  冷二老爺詞色嚴峻:「自泉,你要明白你自己的責任!你要成為一個大人物、大英雄,沒有人比你的條件更好,你別自暴自棄!」<br /><br />  冷自泉揮著手:「我不要做大人物、大英雄,我只要做一個快樂的人!做一個快樂人,有罪嗎?」<br /><br />  兩位大老爺站了起來,互望了一眼,他們已有了共同的決定:拒絕冷自泉的任何要求,因為冷自泉現在被妖精迷住了,不能讓他間接幫妖精的忙。希望三天之後,那兩個異人能把妖精抓走,那就甚麼事都解決了!<br /><br />  所以,儘管冷自泉的眼神之中,充滿了請求,兩人還是硬起了心腸,再不說甚麼,轉身就走了出去。<br /><br />  冷自泉想去追他們,但是被寶狐拉住了,寶狐的聲音十分平靜:「由得他們去吧,不能怪他們,他們不會明白的。連我──以前也不明白,世上真有愛情,你愛得這樣癡,這樣深!」<br /><br />  冷自泉著急:「要是沒有你需要的電,會怎麼樣?」<br /><br />  寶狐嫣然一笑:「沒有電,我們可以點蠟燭,氣氛更好!」<br /><br />  冷自泉苦笑:「寶狐!」<br /><br />  寶狐搖頭道:「沒有甚麼大不了的──」<br /><br />  可以聽得出,她竭力在使自己的聲音,聽來像是甚麼也不在乎。可是,誰都可以聽得出不能被掩飾的深切的悲哀!<br /><br />  冷自泉和她一起在沙發上坐了下來,冷自泉令寶狐枕在他腿上,他俯下頭,和寶狐正面相對著。他不知怎麼開口才好,寶狐眼中的憂戚,是怎麼掩飾也掩飾不了的,冷自泉感到心直向下沉:「事情最壞,會壞到甚麼程度?」<br /><br />  寶狐伸出手臂來,勾住了冷自泉的頸。當她雙手仰向上之際,衣袖褪下,露出她雪白細膩的手臂來。雖然在過去的一年多之中,寶狐的胴體的每一處,冷自泉已經不知恣意欣賞撫摸過多少次,有很多時候,甚至是帶著獸性的虐待,但是這時,他看到了寶狐的手臂,這樣撩人的姿態,他還是難免一陣心跳!<br /><br />  寶狐並沒有立時回答,只是把自己身子,靠得冷自泉更緊:「我一直沒對你說過,我──是從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逃來的。」<br /><br />  冷自泉吸了一口氣──寶狐從來也沒有向他說過來歷,在開始的時候,他自然覺得好奇,還曾問過幾次,但是在得不到寶狐的回答之後,他也沒有再問下去。反正和寶狐在一起,快樂得像是神仙一樣,管它寶狐是甚麼來歷!<br /><br />  這時,寶狐忽然說起自己的來歷來。對冷自泉來說,非但沒有甚麼好奇心的滿足,反而立時有了一種十分不祥的預感!<br /><br />  他忙道:「如果你不想說,可以不說!」<br /><br />  寶狐淺笑著:「你總要知道的,是不是?」<br /><br />  他輕撫著寶狐的臉,沒有再說甚麼。寶狐又重複了一句:「我是從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來的,逃來的。在我來的地方,我是一個罪大惡極的罪犯,一個不被饒恕的惡人,是一定要被消滅的一種邪惡!」<br /><br />  冷自泉激動起來:「怎麼會?怎麼會?你?寶狐,絕不會和邪惡連在一起的!」<br /><br />  寶狐低嘆了一聲:「你聽我說下去!」<br /><br />  她略頓了一頓,在那時,冷自泉已吻了她七十多次。寶狐道:「所以,那地方就派出了許多人來追我,不論我逃到甚麼地方去,他們都要找到我,把我帶回去消滅。我盡我的力量在逃,逃到了這裡,遇到了你!」<br /><br />  冷自泉不再笑,吞了一口口水:「我會保護你,盡我一切力量保護你!」<br /><br />  寶狐深深地吸著氣,把她的臉貼向冷自泉的臉,兩個人的臉,都因為心情激盪而有點發燙。寶狐道:「是的,不是你的保護,我早已被他們抓回去了。正因為你全心全意愛我,所以現在我還在你的身邊!」<br /><br />  冷自泉喃喃地道:「其實,我──也沒有做甚麼!」<br /><br />  寶狐充滿了深情的眼光,簡直可以使得冷自泉整個融化。她道:「你做得太多了,你全心全意愛我,那使得你的思想波,產生一種強大的力量,這種力量,使得我可以抗拒他們的力量。他們本來不相信,我會獲得一個地球人的感情,而這個地球人又是那樣愛我,因為我是邪惡的代表,沒有任何人會容忍我的!」<br /><br />  冷自泉越聽越不懂,忍不住叫了起來:「你在說甚麼?甚麼思想波?甚麼地球人?我一點都不懂!」<br /><br />  寶狐動人地笑了起來:「你不懂的東西太多了。不過不要緊,你懂得最重要的,你懂得愛情!」<br /><br />  冷自泉的心中充滿了疑惑,寶狐說的話,他忽然不懂了,這是怎麼一回事?<br /><br />  可是寶狐卻不給他再發問的機會──在接下來的三天之中,一直沒有。寶狐像是把所有的危機全忘記了,再也不提,只是和冷自泉調笑、享樂。當寶狐那樣美麗的女人,笑語殷殷,活色生香之際,沒有任何人可以抗拒她的意願,也不會有任何人再去想別的。<br /><br />  三天過去了,對冷自泉來說,像是只過了三分鐘。那天晚上,快到午夜時,寶狐突然道:「你有照相機,有興趣替我拍照?」<br /><br />  冷自泉高興得直跳了起來:「真的?」<br /><br />  接著,他又遲疑了一下:「不是除了我之外,根本沒有人看得見你嗎?怎麼能替你拍照?」<br /><br />  寶狐微笑著:「只要我願意,就可以。其實,你也是看不到我的,我根本不存在。」<br /><br />  冷自泉瞪大了眼,不明所以。寶狐握住了他的手:「我根本不存在的,你能看到我,碰到我,感到我的存在,完全是我使你看到我,感到我!」<br /><br />  冷自泉迷惑地笑了起來:「寶狐,你越說越深奧了!」<br /><br />  他作了一個手勢,示意寶狐不要說下去,而他已把照相機取了出來。<br /><br />  寶狐坐了下來,十分安詳地坐著,讓冷自泉拍照。冷自泉高興莫名,心中在想:有了寶狐的照片,只要給他父親和二叔看一下,兩位老人家一定會同意她成為自己的妻子的。<br /><br />  寶狐一面還在不斷地說著。她說的話,冷自泉仍然一句也聽不懂,可是她說的每一個字,冷自泉還是記了下來,不論隔多少年,他都記得。當時,他也沒有問,因為他根本不認為那些他聽不懂的話,有甚麼意義。</div></body></html> in /var/www/vhosts/enjoyreadinghour.com/zh.enjoyreadinghour.com/eKatab/REST.class.php on line 799
寶狐

寶狐 線上小說閱讀

第六章 異人登門 捉拿寶狐



  正在作法的道士和尚,被突如其來的一股強風,吹得東倒西歪。他們用的桃木劍,無故自行折斷,念珠滿天飛舞,重重打在和尚的光頭上,發出「嗶卜」的聲響來。

  高台搖搖欲墜,嚇得台上的道士,連滾帶爬地向下逃下來。然後,他們一起集中在一個廳堂之中,個個面色灰白,一句話也講不出來。

  等到冷自泉的父親和二叔,得到了消息,急急趕來之後,才由一個和尚、一個道士作代表,道:「真不知怎麼說才好,妖精的──妖法太甚,我們道行不夠,請──另請高明吧!」

  說完之後,他們人人面目無光,偃旗息鼓而去。

  兩位老人家呆了半晌,才命人再去探聽冷自泉的動靜。那些人的報告,都說冷自泉正興高采烈,不斷在說話。兩人不放心,自己也到了窗前去聽,他們聽到的,正是冷自泉把寶狐抱了起來打轉時,所說的那幾句話。

  兩人有了決定:這批和尚道士是臨時在附近請來的,當然法力不濟。要派最快的交通工具,到全國各地,去請更好的來對付這妖精!

  冷自泉被妖精迷住了──這一點,已經是毫無疑問的事情了!他們甚至知道了那個妖精叫「寶狐」,那當然是一個狐狸精!

  他們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因為不幾天,冷自泉要接受任命,身兼重任,那是安排他進一步成為整個國家第一人的一個步驟。要是那時,他還是像現在這樣,那怎麼辦?那會形成政治上的大風暴!


  冷自泉靜了下來,靜了很久。

  原振俠沒有發出任何問題。那一次盛大的就職典禮,結果怎樣,世所周知,結果是主角冷自泉根本沒有出現!

  顯然,並沒有甚麼得道高僧之類,在接下來的幾天之內,把寶狐捉起來。

  原振俠的心中,其實十分焦急──寶狐後來怎樣了呢?寶狐說她不怕作法的僧道,但是卻真的害怕一種力量,這種力量後來來了沒有?

  當然來了,因為看來,冷自泉最後,還是失去了寶狐!那是怎麼發生的?何以冷自泉竟然不能保護他最愛的愛人?

  原振俠絕不懷疑冷自泉肯犧牲一切,甚至自己的生命來保護寶狐,但是何以他未能使寶狐留在他的身邊?

  這許多疑問,在原振俠的心中打著轉,但是他沒有急著發問。他知道,冷自泉已決定把一切全講出來,他的敘述,遲早會解開他心中的那些疑團的。

  冷自泉靜了好一會,才緩緩地道:「像寶狐這樣的異性,是任何男人夢寐以求的,有了這樣的伴侶,幸福快樂就在你的身邊。和寶狐在一起的日子,是真正快樂的人生,那是生理上、心理上雙重的無上享受!」

  原振俠仍然沒說甚麼,他同意冷自泉的話。一個男人如果有了這樣一個紅粉知己,那實在是生命之中最大的幸運。

  冷自泉忽然嘆了一聲:「快樂和痛苦,是對比的,有極度的快樂,也會有極度的痛苦。」

  原振俠向他作了一個同情他的手勢,冷自泉道:「接下來的日子,我一直和寶狐在一起。她的法力十分高強,可以令得外來的干擾,對我們全然不發生影響,我們只是沉浸在兩個人的小天地中,早已忘記了外界的一切。一切對我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只要我能和寶狐在一起!」

  原振俠道:「是的,你沒有參加你的就職典禮。」

  冷自泉深深吸了一口氣道:「是的,我根本忘記了。和寶狐相比,整個世界給我,我也不要了,何況是一個虛銜!事後,我才知道,我二叔甚至安排了他的警衛連,想把我硬拉到就職典禮去。可是整個警衛連找了兩天兩夜,不但找不到我,一個個還都迷了路!」

  「迷路?」原振俠叫了起來:「當時,你躲在甚麼地方了?」

  冷自泉道:「不在甚麼地方,就在我住的院子,是寶狐的法力使他們迷了路,根本找不到我們!」

  原振俠揮了揮手:「冷老先生,你一再提及法力──」

  冷自泉點頭:「是,寶狐是有法力的。毫無疑問,她有法力,非但有,而且法力還十分高強,幾乎甚麼都可以做得到!」

  原振俠實在忍不住了:「那麼,你的意思是,她──真的是狐狸精?」

  冷自泉沒有立時回答,他沉默了片刻之後,才道:「我不知道,老實說,要我和你承認一隻狐狸成了精,會變成一個美麗的女人,是十分困難的。所以,我真的不知道寶狐是甚麼,但是我絕不在乎。因為我愛她,和她在一起,我的生命才有意義,在這樣的情形之下,我為甚麼要去在乎她是甚麼呢?」

  原振俠感到有點熱血沸騰──冷自泉一直到現在,仍然說得如此堅決,可知他當時,對寶狐的愛,是如何之深!

  冷自泉又嘆了一聲:「不過可惜的是,我父親和二叔他們絕不明白這一點。在我未曾參加那個就職典禮之後,他們又生氣,不知想了多少辦法,真的連江西龍虎山,張天師的嫡傳弟子都請了來!」

  原振俠也忍不住在心中低嘆了一聲:和尚道士和妖精的大鬥法,這聽來實在太不真實了!可是,那卻又實實在在,是發生在冷自泉身上的事!


  冷府中翻天覆地鬧了大半年,真的連江西龍虎山,專門降妖的張天師的後代都請來了。但是,結果完全一樣,一進了院子,張天師也迷了路,不論他如何唸咒畫符,只是團團亂轉。好不容易全身而退,沒有辦法,就在院子外築壇作法。冷大老爺和冷二老爺親自上香,望張天師在天之靈,大顯神威,把狐狸精驅除出去。

  可是又過了一個多月,張天師一樣無功而退。再接下來的幾個月,有時,可以看到冷自泉在花園之中,滿臉歡樂地走著,他的形態舉止,都表示他的身邊,有一個他極愛的人在,但就是甚麼也看不見。而更多的時間,冷自泉根本在屋中不出來。

  兩老在看到冷自泉的時候,看到他精神煥發,並不像是傳說中被狐狸精迷住之後,一天瘦似一天,終於一命嗚呼的樣子,總算略微放心了些。

  而這時,已過去了將近一年了。雖然嚴厲的命令,絕對不準任何人洩露任何消息,只說冷自泉是到外洋去考察去了。但是紙包不住火,總有一點消息傳了出去,竊竊私議是免不了的。

  在一年多一點之後的一個晚上,冷大老爺和冷二老爺正在書房中愁臉相對。因為這一年來,他們把一大半時間心血,放在冷自泉的身上,他們的政敵已趁機崛起,而且,局面已不可控制了!兩兄弟除了相對嘆氣之外,一籌莫展。

  就在這時,管家走了進來,稟報道:「兩位老爺,外面有兩個人,一定要見兩位老爺!」

  二老爺首先一拍桌子:「混帳,攆出去算了!」

  管家欲語又止──這時正是隆冬,書房裝設著西洋運來的電暖爐,外面大雪才止,冰天雪地,書房中溫暖如春,兩位老爺只穿著夾袍子。管家卻是才從外面進來,身上是厚厚的棉袍,一來是由於書房中熱,二來是由於二老爺發了脾氣,管家的鼻端,已沁出了汗珠來。

  大老爺看出管家有話想說,雖然神情很不耐煩,但還是作了一個手勢,令他說下去。

  管家一面抹汗,一面道:「那兩個人──看來是異人,外面滴水成冰,那麼凜冽的北風,可是那兩個人,只是穿了一件單衫!」

  兩位老爺一聽,心中陡然動了一動,管家又道:「其中一位異人,還說甚麼宅子妖氣沖天,非他們不能解救!」

  管家的這句話,令得兩人心頭怦怦亂跳──冷自泉的事,如同一根尖刺一樣,橫亙在他們心裡,已經一年多了。不知請了多少人,白花花的銀洋,也不知花了多少出去,這兩個異人,是不是真的救星呢?

  兩位老爺一迭聲地道:「請,快請!」

  一面說著,他們已一起站立起來,準備到書房門口,去恭迎異人。因為在傳說中,這類解救苦困,降妖伏精的異人,多半是天上的真仙下凡。說不定是八仙中的呂純陽、鐵拐李,或者是太白金星、齊天大聖、梨山老母、善才童子,那是不能得罪的!

  就在這時候,在冷自泉的臥室之中,冷自泉還是沉浸在他甜膩如蜜的幸福之中。

  房裡生了一盆熊熊的炭火,寶狐穿著一套湖綠色的短襖,赤著白玉一樣的腳,用春蔥一樣的手指,握象牙筆管,磨著宋朝的古墨,攤開潔白的宣紙,正在用趙孟頫的字體,寫著昨夜大雪紛飛之中,他們兩人聯句的詩。

  冷自泉在她的對面,手撐著頭,癡癡地望著她,望著寶狐萬看不厭的臉。

  這一年多,對冷自泉來說,就只像是一天一樣。天是怎麼亮的,怎麼黑的,他都不去注意,他只是欣賞著寶狐。

  他可以捧著寶狐的一隻手,先撫弄著她的手指,再沿著手指輕撫上去,到手背,手腕──寶狐柔潤的肌膚,非但給他以男性感覺上的刺激,也令得他產生莫名的滿足舒適感。單是這樣,他就可以在不知不覺間過上半天。

  而他和寶狐的歡愉,每一分,每一刻,都有新的感受,每一次都是那樣酣暢。那種不可遏止的、爆炸的歡樂,令得冷自泉再也不想其他任何事!

  這時,他看著寶狐寫字。趙孟頫的字體本就十分柔媚,在寶狐的手下寫來,更是流動如水,秀麗絕倫。

  突然之間,寶狐的手忽然震動了一下,以致令得筆尖在紙上,劃出了一道槓子來。冷自泉呆了一呆,看到寶狐抬起了頭,現出了一種害怕的神色來。

  只有在第一次,在那個亭子中,他初見寶狐之際,寶狐在那隻沙皮狗的攻擊下,才出現過這種神色。

  冷自泉吃了一驚,連忙伸過手去,按住了她的手──發現寶狐的手是冰涼的。他急忙問道:「寶狐,怎麼啦?」

  寶狐放下了筆,微微喘著氣,她顯然是竭力在掩飾著自己心中的驚恐。這種情形,使冷自泉更加焦急,他還沒有再說甚麼,寶狐的聲音,甚至在微微發顫:「抱──我,抱著我!」

  冷自泉忙過去,把寶狐抱著,緊緊抱著,又拉了一條毯子,蓋在她的身上。寶狐倚在冷自泉的懷中,看起來像是比較好了些。冷自泉一再催問,她嘆了一聲,緩緩搖著頭:「沒有甚麼,我──忽然有點不舒服!」

  冷自泉立時道:「寶狐,我以為我們之間,不應該再有任何事情隱瞞著的了!」

  寶狐抬起頭來,大而明亮的眼睛之中,充滿了深情,望向冷自泉。她又嘆了一聲:「我一直在擔心著的事發生了!」

  冷自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捧起了寶狐的臉:「你放心,有我在!」

  寶狐的聲音,聽起來十分淒迷:「我知道,我知道你會保護我──」

  她講到這裡,雙眉向上揚了一揚,現出極有信心的神情來:「因為我知道你愛我,會為我做任何事!」

  冷自泉在她的臉上,急速地親吻著:「是!我會為你做任何事!」

  寶狐笑了起來,她笑得那麼甜,那麼平靜:「只要是這樣,我就有可能度得過難關!」

  冷自泉又擔心起來:「只是有可能?」

  寶狐抬起頭來,向上凝望著,看她的樣子像是在沉思,但實在無法知道她在想些甚麼。過了好一會,她才道:「是的,只是有可能!」

  冷自泉的心中十分焦急,而且充滿了疑團。他根本不知道寶狐所害怕的是甚麼,也不知道他要如何應付,但是他卻沒有問。

  因為在這一年多來,他已經深知寶狐是有「法力」的。寶狐的「法力」,甚至是不可思議、不可解釋的,比起寶狐來,他根本不算甚麼。他不知道這樣法力高強的寶狐,何以會需要他的保護,他知道的是,他根本不必出甚麼主意,寶狐自然會教他怎麼做。

  他望著寶狐,寶狐的聲音十分低:「來了!他們來了!他們終於找到我了!」

  就在這時候,兩位冷老爺,也在書房的門口,迎進了那兩個「異人」。

  當管家帶著那兩個人進來時,冷大老爺和冷二老爺一看之下,心中不禁又是失望。

  當他們在等待的時候,兩個人都想像「異人」一定是童顏鶴髮,滿面紅光,和常人完全不同的。可是,跟在管家後面進來的兩個人,卻普通得再普通也沒有。這種人,一天之內,不知道可以在街上遇到多少個!

  所不同於常人的是,隆冬臘月的天氣,這兩個人只穿了一件灰布長衫,但他們卻又絲毫沒有覺得寒冷的神態。

  冷大老爺把兩人讓進去,忍住了心中的失望,吩咐沏茶待客。那兩個人也不客氣,坐了下來,一個較胖的道:「府上鬧妖精已經有多久了?」

  他一開口就這樣問,倒令得兩位冷老爺不知如何回答才好,他們互望了一眼。冷二老爺對那次盛大宴會的日子,是記得很清楚的,他把日子說了出來:「就是那天晚上開始的。」

  兩個「異人」互望了一眼,其中一個從懷中取出了一隻扁平的盒子來,打開。由於盒蓋是向外打開的,所以兩位冷老爺看不清盒中有甚麼東西,只看到兩人一起向盒中望著。胖的那個道:「嗯,他曾在中途停留了不少地方,不然就不會那麼遲才到這裡!」

  另一個道:「不錯,他還破壞了不少追蹤的設備!」

  冷二老爺心急,忍不住問:「兩位在說甚麼啊?」

  那個人收起了那扁平的盒子,問:「情形怎樣,請你們詳細告訴我!」

  冷大老爺嘆了一聲:「那狐狸精,看來是幻化成了一個十分美麗的女人──」

  那兩人怔了一怔,齊聲道:「狐狸精,那是甚麼意思?」

  兩位冷老爺陡然一呆,不禁感到了一陣涼意──那兩個「異人」,連甚麼是狐狸精都不知道,如何能捉妖?一時之間,他們兩人,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才好。

  而那兩個「異人」在一問之後,翻眼向上,像是在思索著甚麼。沒有多久,兩人又齊聲道:「我們知道了,請放心,我們會把他帶走!」

  兩位冷老爺將信將疑,在還想問甚麼間,突然看到那兩個「異人」的神情十分不對頭,他們還坐著,睜大眼,可是一動也不動,一點聲音也沒有。兩人盯著「異人」,看了好幾分鐘,二老爺忍不住,伸手去探了探其中一個的鼻息。

  二老爺明知這樣做,十分不禮貌,可能會得罪了異人。但是那兩個異人的神態如此怪誕,看起來像是死了一樣,使他忍不住要那樣做。

  一探之下,那異人倒還有氣息,只是相當微弱。兩人正不知道發生了甚麼事,忽然聽得外面,風聲大作──寒冬的晚上,北風本來十分勁疾,可是這時外面傳來的風聲,簡直是在呼嘯,發出尖銳的聲響。然而,又是只有聲響傳來,實際上卻又感不到風勢的強勁。

  兩人不知發生了甚麼事,二老爺叫了一聲:「來人!」

  在外面的衛士,立時奔了進來,大老爺忙吩咐:「到少爺住的那個院子去看看,立刻回來報告!」

  兩個衛士答應著,奔了出去。當他們來到冷自泉住的那個院子外面的時候,那種像是風聲一樣的尖銳呼嘯聲,聽來更是驚人,簡直震耳欲聾,可是除了有尖嘯聲之外,一切卻全又那麼平靜。

  兩個衛士都知道這院子「鬧妖精」,所以一來到院子外,就有點戰戰兢兢,互相靠在一起。陡然之間,尖銳的聲音停止,一切像是全然沒有發生過一樣!

  他們當然不知道發生了甚麼事,不但他們不知道,連冷自泉也不知道。

  冷自泉只是緊抱著寶狐,當尖銳的呼嘯聲突然傳來之際,寶狐急急地道:「你甚麼都不用管,只管抱著我。集中你的精神,甚麼都別想,只要想你要保護我,不能失去我!」

  冷自泉看出事態十分嚴重,所以他立時點著頭,一面緊緊抱著寶狐,一面閉上眼,心中只想著一點:沒有任何力量,可以叫寶狐離開我,我要盡一切力量保護她!

  當他集中精神在這樣想的時候,尖銳的聲響,也彷彿減弱了。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一切全靜了下來,他立時睜開眼,寶狐還在他的懷中,只是看來,神情有點惘然。

  冷自泉忙問:「發生了甚麼事?剛才那種尖銳的風聲是──哪來的?」

  寶狐嬌笑了一下:「別問了,問了你也不會明白的!」

  在冷自泉的懷中,她的身子輕輕搖動著,眉梢眼角,突然嬌艷起來,湊向冷自泉的耳際,低聲講了一句話。這句話沒有講完,她的臉,早已紅了起來。這種情景,足以使冷自泉忘記一切!

  在書房中,兩個「異人」像是大夢初醒一樣,霍地站了起來。他們剛才一動都不動,這時陡然站起,突兀之極,令兩位冷老爺嚇了一跳。

  冷二老爺問:「妖精──已驅走了?」

  那個較胖的異人搖頭:「沒有,這次我們沒有成功,三天之後再來!」

  另一個道:「當我們再來的時候,請盡量給我們一切行事的方便!」

  兩位冷老爺十分失望,可是看「異人」的神情,對於三天之後再來,卻又充滿了把握,所以還是客客氣氣,把他們送了出去。

  接下來的三天之中,冷自泉和寶狐,仍然寸步不離。他們一起在花園中散步,一起堆著雪人,一起在雪地中滾成一團,也一起在爐火熊熊的臥室中,享盡了男女間能享受到的一切樂趣。

  在這三天之中,寶狐的興致看起來極高,不但不論冷自泉怎麼說,她都贊同,而且,還有不少新的花樣,是在寶狐的提議下進行的。那令得冷自泉又覺得,過去的一年多,也算是白過了──他本來以為自己的快樂,已經到了巔峰,再也想不到,快樂竟像是無窮無盡一樣,像是巨浪一樣,一個又一個連綿不絕!

  三天之後,是一個大陰天,天色灰暗得像是塗上了一陣炭粉一樣,而且在濃厚的黑雲層中,有著一種暗紅的色彩。在北方生活過的人都知道,這樣的天色,表示將有一場大雪!

  果然,不到中午,就開始下雪了。雪花大團大團,飛舞而下,轉眼之間,除了白茫茫的一片之外,甚麼也看不到。天地之間,充滿了跳蕩的、飛舞的雪團,其他所有的顏色,全都不見了!

  在一開始下雪時,寶狐就拉著冷自泉,來到了花園的一個水池旁。那水池旁邊,有著一堆剔透玲瓏的假山石,兩個人在外面站了不到三分鐘,身上已積了厚厚的雪。寶狐的樣子,看來有點心不在焉,在冷自泉連連催問下,她才道:「他們又來了!」

  冷自泉「哦」地一聲:「上次是給你趕走的?那怕甚麼,再把他們趕走就是了!」

  寶狐嘆了一聲:「是,這一次,多半還可以把他們趕走,但是──一次又一次──」

  她說到這裡,抬頭向冷自泉望來。雪花沾在她長長的睫毛上,迅速地融化,變成水珠,看起來,像是自她眼中滴出來的淚珠一樣。

  冷自泉一下又一下地親她,把那些水珠舔去。可是,他的舌尖之上,竟然感到了一陣鹹味,他失聲叫了起來:「寶狐,你在哭!」

  寶狐轉過了頭來,沒有回答。冷自泉把她的臉扳回來,盯著她,這時,他真的看到了,寶狐在流淚,寶狐在哭!

  冷自泉手忙腳亂,不知怎麼才好,寶狐卻又笑了起來:「我忽然有了一點感觸,你別緊張。你只要記得,集中精神,只想要保護我,和我一起!」

  冷自泉點了點頭,寶狐又呆了片刻:「我們進去吧,雪越下越大了!」

  雪是越下越大了,所以,當那兩個「異人」又走進宅子來時,身上全是積雪,可是他們卻仍然穿著單衣服。這次,他們帶來了一隻大箱子,那箱子大得十分驚人,比人還高,四個人也抱不攏,兩個人是在雪地中,推著那箱子進來的。

  在見到了兩位冷老爺之後,那個較胖的道:「我們又來了,希望這次能夠成功。在我們行事的時候,不能有任何人接近,請吩咐所有的人,在屋子裡,絕不能出來,不然,只怕有危險!」

  兩位冷老爺聽「異人」說得那麼嚴重,那敢怠慢,立時傳令下去:從現在開始起,若沒有另行通知,任何人等都不能出外一步。

  好在天正下著大雪,想來人人怕妖法厲害,也不至於有甚麼人敢不遵守這個命令。兩個「異人」推著那隻箱子,直向冷自泉住的那個院子走去。

  由於根本沒有人敢離開屋子,雖然有幾個膽子較大的,住的房子恰好又離那院子近的人,從窗口向外看去,想看看那兩個「異人」,究竟是如何捉妖的,但是卻由於大雪紛飛,根本甚麼也看不見。

  所以,在接下來的大約一小時之中,那兩個異人做了些甚麼,那隻大箱子中,究竟放了些甚麼東西,完全沒有人知道。

  看是沒有人看到,可是在捉妖的過程中,所發出來的各種各樣的聲響,卻是人人聽到的。

  在大雪紛飛的時候,天地間顯得格外地靜,似乎所有的聲音,都被大雪壓住了。但是,在那兩個異人到達之後不久,先是尖銳刺耳的呼嘯聲,接著,又是各種各樣的、淒厲的、難以形容的聲響,連續了將近一小時之久。

  最後,是轟然一下巨響。那一下聲響所造成的震動,震得連屋子都在搖晃震動,以致兩位冷老爺,幾乎認作那是他們的政敵,派出了空軍來轟炸,企圖把他們暗殺,以奪取政權!

  在那下轟然巨響過去之後,一切又恢復寂靜。兩位冷老爺一直在房中等著,感到十分不安。又過了一會,才聽到了腳步聲音,那兩個「異人」,推門走了進來,冷二老爺忙問:「妖精──」

  兩個「異人」的神色十分難看,胖的那個恨恨地道:「只是──哼,只是妖精一個,早已抓住了!」

  冷大老爺大吃一驚:「不止一個妖精?」

  另一個「異人」道:「我們遇上了另一組電波,那組電波,只有你們地球人才有,這組電波保護了他!」

  胖的那個道:「不必對他們多說甚麼,我們會有辦法的,走吧!」

  這兩個異人講的話,兩位冷老爺一點也不懂,他們正想發問時,兩個「異人」卻已自顧自走了。兩位冷老爺從來也未曾受過這樣不禮貌的對待,只是想著要捉妖精,還得靠他們,只好忍住了氣,送了出去。

  那兩個異人來的時候,推了一個大箱子,可是離去的時候,卻是空手的。冷大老爺問:「兩位帶來的那個大箱子呢?」

  那胖異人「哼」地一聲:「毀壞了,我們已把它埋了起來,別因為好奇而去挖掘!」

  冷二老爺心中有氣,不客氣地道:「兩位來了兩次,看起來,好像法力及不上妖精?」

  兩個異人面有怒色,胖的那個,伸手指著冷二老爺:「最好的法子是,你們去見見那個保護他的人,要他改變一下心意,我們進行起來,就容易得多!」

  另一個傲然道:「三天之後,我們再來,現在先講定了,三天之後,午夜起,任何人不要離開屋子,不論看到甚麼,都當作做夢好了!」

  這兩個「異人」講話的口氣,像是在發命令一樣,十分令人反感。兩位冷老爺忍住了氣,還是將之送到了門口,之後,立時趕到冷自泉住的那個院子。看到院子中的一片空地上,多了一個相當大的坑,大雪正紛紛落在那個大坑之中,那個大箱子,已經不見蹤影了。

  兩兄弟商量了一下,唉聲嘆氣,一起向院子中走去。

  自從冷自泉被「妖精迷住」之後,所有的人,都不敢接近這院子,只挑選了幾個最大膽的人在看守。冷自泉有甚麼生活上的需要,也通過那幾個人傳達。

  那幾個人住在近院子門的一間小房間中,這時看到兩位老爺進來,都一起立正敬禮。也就在這時,小房間的電話,陡然鈴聲大作,響了起來。

  冷二老爺指著電話,一個衛士道:「少爺有甚麼吩咐,都是打電話來的!」

  另一個衛士,趕過去接電話,冷二老爺揮了揮手,自己走了過去,拿起了電話來。他令得自己的聲調改變了一下:「少爺,有甚麼吩咐!」

  自電話中聽來,冷自泉的聲音相當急促:「去和老爺說,在三天之內,裝上發電機,總共至少要有五萬千瓦以上的電力。」

  電話那邊靜了一下,才又傳來冷自泉的聲音:「二叔,是你!我要強大的電力,裝好發電機之後,把電力都引到我屋子來!」

  冷二老爺疾聲道:「自泉,你一定要和我們見一見,不然,我不會替你做任何事!」

  冷自泉的聲音極焦急:「二叔,你不是想我活不下去吧,你──一定要答應我!」

  冷自泉這樣說法,令得冷二老爺心中,一陣難過,他啞著聲道:「自泉,你講這種話,太沒有良心了,讓我和你爹見一見你吧!」

  冷二老爺在這樣說的時候,握著電話聽筒的手,劇烈地發著抖。

  過了足足一分鐘,才又聽到了冷自泉的聲音:「好,你們來吧!」

  冷二老爺吁了一口氣,向他哥哥打了一個手勢。

  他們已有一年多未曾見過冷自泉了,這期間,他們不是沒有來過這裡,但是每次來,不論是白天也好,黑夜也好,有人開路也罷,他們自己闖進來也罷,情形都一樣──他們會莫名其妙地迷路打轉,根本見不到冷自泉!

  這時,他們又可見到冷自泉了,心情自然緊張,兩人一起急急向外走去。這一次,十分順利,到了一個客廳之中,冷自泉已經在等他們了。兩位老人家一看到冷自泉,上去緊握住了他的手,冷大老爺甚至流下了淚來!

  冷自泉搖著頭:「爸,二叔,我很好,你們看不出我又好又快樂嗎?」

  兩位老人家仔細打量著冷自泉,不論他們怎樣從壞的方面去想,都無法否定冷自泉真的又健康又快樂。雖然這時,他看起來多少有點憂慮。

  冷自泉後退了一步,他的動作,看來又是怪異的,他像是摟住了甚麼人一樣。

  兩位老人家盯著冷自泉,冷自泉又提出了他的要求:「我要大量的電,把可以弄到的發電機,全都弄來,越快越好!」

  中國北方,電力供應在數十年前,除了幾個大城市之外,並不是十分普遍。冷家的大宅,一直是以自己的小型電廠來發電的。

  自然,冷自泉的要求,並不是做不到,但是兩位老人家顯然沒有興趣。冷大老爺一面抹著老淚,一面道:「自泉,兩位異人說,你──不知用了甚麼方法在保護著那──妖精──」

  冷大老爺在這樣說的時候,從冷自泉的動作上,可以肯定「妖精」就在冷自泉的身邊,但是他還是大著膽子,說了出來。當他說出了「妖精」兩個字之際,他不自由主,吞下了一口口水。

  冷自泉陡然叫了起來:「是的,我保護她,我要用我的生命保護她!」

  冷大老爺的聲音極其沉痛:「自泉,你被她迷住了!你要為整個家族想一想,為你自己的前途想一想,為愛護你的人想一想!你怎麼那麼糊塗,那樣不明白!」

  冷二老爺也道:「自泉,你是在迷途中,快回頭,沒有人會怪你!」

  兩位老人家說得那麼懇切,可以說是聲淚俱下,冷自泉也知道他們兩人所說的是衷心的。但是他聽了之後,還是笑了起來,那是一種十分淡然的、了解的微笑。

  他道:「爸、二叔,你們不明白,你們所說的一切,固然重要,但是和愛情比較,卻甚麼也不是!你們不懂得愛情,世人懂得愛情的也不多,甚至有人說,世上根本沒有愛情的存在。但是我懂,而且得到了,我絕對不想放棄,你們別多說了!」

  冷二老爺又急又怒:「那你告訴我,甚麼是愛情!」

  冷自泉嘆了一聲:「唉,那是說不明白的,只有親身體驗了,你才知道。有了愛情,就等於有了一切,沒有任何力量,不論是多高的權和位,可以替代!」

  冷大老爺的聲音,聽來像是呻吟:「可是,自泉,你──愛的──是一個妖精!」

  冷自泉向身邊的寶狐看了一眼──寶狐一直偎依在他的身邊,緩緩搖著頭:「對我來說,只要是我所愛的,管她是甚麼!」

  兩位老人家現出極度悲哀失望的神色來,像是在剎那之間,老了十年。冷自泉剛才的那一番話,說得如此懇切,全然是他的肺腑之言,但是兩位老人家卻根本沒有從這方面去考慮。兩人想到的只是:他被妖精迷住了!他被妖精迷住了!

  這是一種悲哀──當人與人之間交談之際,一方面出自肺腑的話,有時,聽的一方,甚至連考慮也不加考慮,完全不為對方著想一下,而只是固守自己的利益、自己的認識、自己的立場!

  冷自泉又道:「三天之內,一定要盡可能把電源弄來,越多越好!爸,二叔,答應我!」

  兩位老人家只是用十分失望的神情望著冷自泉,冷二老爺陡然叫了起來:「我們不會為迷你的那妖精做任何事,絕不會!你不是自己要用電,是那妖精要用!三天之後,那兩個異人會來抓妖精,自泉,隨便你現在怎麼責怪我們,等你清醒了之後,你就知道我們是為你好!」

  冷自泉陡地叫了起來:「不,不!絕不會──我現在十分清醒,比任何人都清醒,我完全知道自己在做甚麼,完全知道自己在享受著甚麼樣的快樂。我不想放棄這樣的快樂,你們的決定,會令我痛苦一生!」

  冷二老爺詞色嚴峻:「自泉,你要明白你自己的責任!你要成為一個大人物、大英雄,沒有人比你的條件更好,你別自暴自棄!」

  冷自泉揮著手:「我不要做大人物、大英雄,我只要做一個快樂的人!做一個快樂人,有罪嗎?」

  兩位大老爺站了起來,互望了一眼,他們已有了共同的決定:拒絕冷自泉的任何要求,因為冷自泉現在被妖精迷住了,不能讓他間接幫妖精的忙。希望三天之後,那兩個異人能把妖精抓走,那就甚麼事都解決了!

  所以,儘管冷自泉的眼神之中,充滿了請求,兩人還是硬起了心腸,再不說甚麼,轉身就走了出去。

  冷自泉想去追他們,但是被寶狐拉住了,寶狐的聲音十分平靜:「由得他們去吧,不能怪他們,他們不會明白的。連我──以前也不明白,世上真有愛情,你愛得這樣癡,這樣深!」

  冷自泉著急:「要是沒有你需要的電,會怎麼樣?」

  寶狐嫣然一笑:「沒有電,我們可以點蠟燭,氣氛更好!」

  冷自泉苦笑:「寶狐!」

  寶狐搖頭道:「沒有甚麼大不了的──」

  可以聽得出,她竭力在使自己的聲音,聽來像是甚麼也不在乎。可是,誰都可以聽得出不能被掩飾的深切的悲哀!

  冷自泉和她一起在沙發上坐了下來,冷自泉令寶狐枕在他腿上,他俯下頭,和寶狐正面相對著。他不知怎麼開口才好,寶狐眼中的憂戚,是怎麼掩飾也掩飾不了的,冷自泉感到心直向下沉:「事情最壞,會壞到甚麼程度?」

  寶狐伸出手臂來,勾住了冷自泉的頸。當她雙手仰向上之際,衣袖褪下,露出她雪白細膩的手臂來。雖然在過去的一年多之中,寶狐的胴體的每一處,冷自泉已經不知恣意欣賞撫摸過多少次,有很多時候,甚至是帶著獸性的虐待,但是這時,他看到了寶狐的手臂,這樣撩人的姿態,他還是難免一陣心跳!

  寶狐並沒有立時回答,只是把自己身子,靠得冷自泉更緊:「我一直沒對你說過,我──是從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逃來的。」

  冷自泉吸了一口氣──寶狐從來也沒有向他說過來歷,在開始的時候,他自然覺得好奇,還曾問過幾次,但是在得不到寶狐的回答之後,他也沒有再問下去。反正和寶狐在一起,快樂得像是神仙一樣,管它寶狐是甚麼來歷!

  這時,寶狐忽然說起自己的來歷來。對冷自泉來說,非但沒有甚麼好奇心的滿足,反而立時有了一種十分不祥的預感!

  他忙道:「如果你不想說,可以不說!」

  寶狐淺笑著:「你總要知道的,是不是?」

  他輕撫著寶狐的臉,沒有再說甚麼。寶狐又重複了一句:「我是從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來的,逃來的。在我來的地方,我是一個罪大惡極的罪犯,一個不被饒恕的惡人,是一定要被消滅的一種邪惡!」

  冷自泉激動起來:「怎麼會?怎麼會?你?寶狐,絕不會和邪惡連在一起的!」

  寶狐低嘆了一聲:「你聽我說下去!」

  她略頓了一頓,在那時,冷自泉已吻了她七十多次。寶狐道:「所以,那地方就派出了許多人來追我,不論我逃到甚麼地方去,他們都要找到我,把我帶回去消滅。我盡我的力量在逃,逃到了這裡,遇到了你!」

  冷自泉不再笑,吞了一口口水:「我會保護你,盡我一切力量保護你!」

  寶狐深深地吸著氣,把她的臉貼向冷自泉的臉,兩個人的臉,都因為心情激盪而有點發燙。寶狐道:「是的,不是你的保護,我早已被他們抓回去了。正因為你全心全意愛我,所以現在我還在你的身邊!」

  冷自泉喃喃地道:「其實,我──也沒有做甚麼!」

  寶狐充滿了深情的眼光,簡直可以使得冷自泉整個融化。她道:「你做得太多了,你全心全意愛我,那使得你的思想波,產生一種強大的力量,這種力量,使得我可以抗拒他們的力量。他們本來不相信,我會獲得一個地球人的感情,而這個地球人又是那樣愛我,因為我是邪惡的代表,沒有任何人會容忍我的!」

  冷自泉越聽越不懂,忍不住叫了起來:「你在說甚麼?甚麼思想波?甚麼地球人?我一點都不懂!」

  寶狐動人地笑了起來:「你不懂的東西太多了。不過不要緊,你懂得最重要的,你懂得愛情!」

  冷自泉的心中充滿了疑惑,寶狐說的話,他忽然不懂了,這是怎麼一回事?

  可是寶狐卻不給他再發問的機會──在接下來的三天之中,一直沒有。寶狐像是把所有的危機全忘記了,再也不提,只是和冷自泉調笑、享樂。當寶狐那樣美麗的女人,笑語殷殷,活色生香之際,沒有任何人可以抗拒她的意願,也不會有任何人再去想別的。

  三天過去了,對冷自泉來說,像是只過了三分鐘。那天晚上,快到午夜時,寶狐突然道:「你有照相機,有興趣替我拍照?」

  冷自泉高興得直跳了起來:「真的?」

  接著,他又遲疑了一下:「不是除了我之外,根本沒有人看得見你嗎?怎麼能替你拍照?」

  寶狐微笑著:「只要我願意,就可以。其實,你也是看不到我的,我根本不存在。」

  冷自泉瞪大了眼,不明所以。寶狐握住了他的手:「我根本不存在的,你能看到我,碰到我,感到我的存在,完全是我使你看到我,感到我!」

  冷自泉迷惑地笑了起來:「寶狐,你越說越深奧了!」

  他作了一個手勢,示意寶狐不要說下去,而他已把照相機取了出來。

  寶狐坐了下來,十分安詳地坐著,讓冷自泉拍照。冷自泉高興莫名,心中在想:有了寶狐的照片,只要給他父親和二叔看一下,兩位老人家一定會同意她成為自己的妻子的。

  寶狐一面還在不斷地說著。她說的話,冷自泉仍然一句也聽不懂,可是她說的每一個字,冷自泉還是記了下來,不論隔多少年,他都記得。當時,他也沒有問,因為他根本不認為那些他聽不懂的話,有甚麼意義。

寶狐 - 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