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rning: is_file(): File name is longer than the maximum allowed path length on this platform (4096): <?xml version="1.0" encoding="utf-8"?> <!DOCTYPE html PUBLIC "-//W3C//DTD XHTML 1.1//EN" "http://www.w3.org/TR/xhtml11/DTD/xhtml11.dtd"> <html xmlns="http://www.w3.org/1999/xhtml" xml:lang="zh-TW"> <head> <title>第四章</title> <link href="stylesheet.css" type="text/css" rel="stylesheet" /> <link rel="stylesheet" type="application/vnd.adobe-page-template+xml" href="page-template.xpgt"/> </head> <body> <div> <h3>第四章</h3><br /><br />  街車一直向前駛看,影子連續問了好幾次:白小姐在什麼地方?<br /><br />  可是,司機和那戴花的人卻都只是禮貌地向他笑著,而並不回答他的問題,影子也沒有再問下去,只是望著街上的風光。<br /><br />  裡約熱內盧是一個極其美麗平靜的城市,這樣的環境和他的心境似乎很不相配,而當街車在一個街口停了下來,那戴花的人又開了口時,影子更加愕然了。<br /><br />  那是一條很僻靜的街道,在街口,有三個下水道工程人員和工人正在一個打開了的下水道的鐵蓋之前站著,車子就停在離那三個人不遠處,而那戴花的人向影子道:「請下車,我們的第一程任務已經完成了,那三個人會帶你走第二段路程。」<br /><br />  影子沒有說什麼,提著箱子下了車,而當他來到了那三個人的面前時,更使他愕然的事發生了,那三個人中的一個,什麼話也不說,就只是向下水道的洞口指了一指。<br /><br />  影子陡地一呆,他已經估計到白蘭音可能會住在極其隱秘的地方,但是如果說白蘭音住在下水道中,那也未免太使人感到意外了!<br /><br />  可是影子還是不說什麼,他立時從洞口鑽下去,沿著鐵梯向下爬,一股難聞的霉臭味撲鼻而來。當他才向下爬去的時候還有光亮,但是立即「砰」地一聲,下水道洞口的蓋子被蓋上,他的眼前就成了一片漆黑,使得他不知如何才好了。<br /><br />  ※※※<br /><br />  花羽在示蹤屏上曾看到他跟蹤的那輛車子停了一停,他立時加快速度追了上去。<br /><br />  可是,當他來到那街上的時候,下水道洞口的鐵蓋已經蓋上,圍柵被搬走,那三個人也在幾秒鐘之前離開了。不論花羽怎麼想,他也無法想得到影子已經鑽進了那個下水道之中。<br /><br />  他要弄明白──剛才那輛車子為什麼停了一停,是以他立時又向前追去。<br /><br />  影子留在下水道中,他聽到了污水流動的聲音,難聞的氣味一直向他的鼻孔飄來,他正想取出電筒來照看時,不遠處已經亮起了電筒的光芒,同時有人道:「請繼續下來,沿著這個地方走。」<br /><br />  那人的電筒光芒射在下水道壁一條不過一尺寬的水泥道上,那水泥道沿著下水道一直向前伸展出去。<br /><br />  影子立時向下爬下去,下水道的壁是穹形的,而他又必須靠近下水道管壁,才能在那條不到一尺寬的水泥道上行走,是以他的身子必須向一邊側傾。<br /><br />  他來到了那人的面前,那人道:「走起來很困難是不是?但那卻是最安全的!」<br /><br />  影子沒有說什麼,但是他心中卻明白了一件事。他明白的是:何以白蘭音還在「虎」白蘭音的時候橫行南美,可以令得南美的軍警束手無策,一句話──那絕不是偶然的事。<br /><br />  影子跟著那人在那狹窄的水泥道上一直向前走著,那人也似乎不怎麼愛開口,影子也一直只是看到他的背影,從那人的背影看來,影子可以請想得到那人是一個行動極其矯捷的漢子。<br /><br />  在下水道中足足走了二十分鐘,影子對那種霉腐的氣味已經有點習慣了,那人停了下來。影子看到前面已是下水道的盡頭,污水自一根巨大的管中流出去,而在那根管子之上,則是一扇小小的鐵門。<br /><br />  那人將鐵門拉開了一些,向外看了一看,立時又將門關上,低聲道:「影子先生,你可以出去了。」<br /><br />  影子問道:「外面是什麼地方?」<br /><br />  那人卻沒有回答影子的這個問題,他只是側了側身子,讓影子可以從他的身邊擠過,來到那扇鐵門前,影子推開了鐵門向外看去,不禁呆了一呆。外面,是一條河!<br /><br />  污水由下水道注入河中,而那扇鐵門離河面足足有十二尺高。不過影子在一呆之後,立時看到就在鐵門下的河面上停著一艘快艇,快艇上有一個水手模樣的人正在用力吸著煙斗。<br /><br />  帶他在下水道走到這裡的人,這時在影子的身後道:「要不要使用爬牆的工具?」<br /><br />  在影子的身上自然有著爬牆的工具,不但有,而且有好幾種,都是他自己精心設計的。<br /><br />  可是這時那人這樣問他,卻使影子感到那人話中多少有點桃戰意味在內,他立時道:「要我到下面的快艇上去?我想不必使用什麼工具了!」<br /><br />  那人的聲音聽來很冷淡,他道:「要當心!下面的河水有許多湍急的暗流,如果你不能正確的落在船上,或是在落到船上時弄翻了船,那麼一小時之後,你可能已在大西洋之中了……」<br /><br />  影子輕哼了一聲,那人這樣說,挑戰的意味更濃了!影子已然可以料想到,這些接引他去見白蘭音的,一定全是對白蘭音忠貞不二的部下,而白蘭音也必然曾對他們提起過自己,於是,也就必然形成他們心中對自己的不服,要找機會試一試自己的身手。<br /><br />  影子想到了這一點,他心中好勝之心油然而生,應道:「如果真的那樣,倒叫白小姐空等了!」<br /><br />  他一面說,一面望著下面,河面快艇上的那水手也抬頭向上望來。影子的雙足輕輕一彈,他整個身子便向上略彈了起來,接著身子已向下落去。<br /><br />  從十二尺高處跳下,並不是一件困難的事,而自十二尺高處要跳上一艘三尺寬、十尺長的快艇,很多人也可以做到這一點。<br /><br />  影子在未曾向下跳去的時候,已經知道他的困難是如何能穩穩的落在那快艇之上,而不使快艇側翻,那必須要使他的身子在落到快艇上的時候將力道減到最低,才能成功!<br /><br />  影子在開始跳下去的時候身子還是伸直的,但是當他下墜了五、六尺之後,他的身子便開始收縮了起來,縮成了一團。<br /><br />  在那一剎那間,他全身的肌肉就像是繃緊了的弓弦一樣,他的全副心神都在準備著碰到快艇的那一剎那間的來臨。他先鬆了手,讓他的手提箱落下去,然後他的手足突然伸開。<br /><br />  他就像是一頭貓一樣,雙手、雙足同時碰到了快艇,四肢的支撐使他下墜的力道不是集中在一點,而是分散了開來,所以快艇只是晃了幾下,那種晃動的程度,和一個人踏上快艇簡直沒有多大的分別。<br /><br />  自然,這樣的姿勢不是十分好看,但是影子敏捷的動作卻掩飾了這一點,他立時一個翻滾,人已變成坐在快艇之上了。<br /><br />  快艇上的那水手望著影子目瞪口呆。影子抬頭向上看去,他看到下水道的鐵門旁是一張神情十分傲慢的臉,不過,傲慢的神情也迅速地自那臉上消失,而代之以驚愕!<br /><br />  影子向那人揮了揮手,對那水手道:「我認為你應該立時啟航了!」<br /><br />  那水手有點手忙腳亂起來,白蘭音的手下自然不致於如此慌張,那顯然是影子剛才的身手將他嚇呆了。他根本沒有看到影子是怎樣到了快艇上的,只覺得忽然之間快艇一晃,影子已坐在他的對面了!<br /><br />  直到影子那樣說了,他才急急忙忙拉起纜繩、發動引擎。快艇以極高的速度向前駛去,駛出不多久,河面漸闊,許多有長桅的游艇停在河邊。<br /><br />  快艇直來到了其中一艘很大的雙桅游艇之旁停下,那水手道:「請登船。」<br /><br />  影子喃喃地自言自語,道:「但願一上了船,就可以見到我要見的人!」<br /><br />  那水手只是詭秘地笑了一笑。影子提著手提箱,沿著梯子上了那艘游艇,游艇上似乎一個人也沒有,十分地靜。影子在甲板上走了兩步,想去問那水手時,那水手卻已經駕著快艇離開了。<br /><br />  影子一直來到艙房門口,才道:「有人嗎?」<br /><br />  他立時聽得船艙中傳來一聲嬌笑,那個他所熟悉的嬌笑聲,使得影子的心猛跳動起來!<br /><br />  他不由自主發出了一下呼叫聲,「砰」地撞開了艙門,衝了進去。<br /><br />  他衝進了艙中,就看到了白蘭音。白蘭音穿著一套水手的衣服,站著。水手的衣服雖然粗陋,但是穿在白蘭音的身上卻令她看來更嫵媚、更動人、更英姿勃勃,美麗的女人,是從來也不必靠衣飾來增加美麗的,而要靠衣飾才能變得看起來美麗的女人,就絕不配稱為美女。<br /><br />  而白蘭音是真正的美女!<br /><br />  影子呆了一呆,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在他重見白蘭音的那一剎那間,他有置身夢幻中的感覺,然而此刻卻不是夢幻,他千思萬想的白蘭音就站在他的面前。<br /><br />  他左手一鬆,手提箱跌下。他向前走著,白蘭音仍然站著不動,看來她正竭力在維持她的矜持,但是當影子來到了她的面前,揭下了她面上的軟塑膠面具之後,白蘭音的矜持崩潰了!<br /><br />  影子和她緊緊地擁在一起,他們什麼話也不說,只是緊緊地擁著,雙方可以清楚地感到對方的心跳,如此,語言自然也成為多餘的了。<br /><br />  ※※※<br /><br />  花羽追上了那輛街車。<br /><br />  當花羽離那輛街車還有一小段距離的時候,他的心中已然充滿了怒意,因為他可以清楚地看到影子已經不在車中了。<br /><br />  他的一切布置是如此萬無一失,但是卻讓影子在半途消失了!<br /><br />  花羽只覺得雙頰發熱,他加快速度,摩托車疾橫過街車的車頭,迫使那輛街車停了下來。<br /><br />  街車才一停下,花羽便疾跳下車,來到了窗前,他什麼話也沒有說就扳動了機槍。裝有滅聲器的槍根本沒有發出什麼聲響,子彈已經射中了那個戴著紫色花朵的人的面門。<br /><br />  子彈是從那人的鼻梁正中射進去的,那人的身子向後一仰,他還是坐著,但自他的鼻梁正中流下了一股濃稠的鮮血來。<br /><br />  而花羽的動作是如此之快,那司機根本連雙手離開駕駛盤的機會也沒有,花羽手中的槍又已對準了那司機的面門。<br /><br />  即使是一個極其勇敢的人,在看到了自己的同伴如此突然的死亡之後,也會不免心驚肉跳的,那司機又不能算是一個絕頂勇敢的人,是以花羽的槍口一對準了他,他就發起抖來。<br /><br />  花羽的聲音陰冷得可怕,他道:「你已經知道我是不喜歡多浪費時間的人!」<br /><br />  那司機的聲音發著顫,道:「是──是!」<br /><br />  花羽又道:「或許你還不知道我是什麼人,告訴你,我是花羽!」<br /><br />  那司機的臉色本來已經夠難看的了,而當花羽一道出了他自己的名字之後,那司機看來簡直像是一個死人一樣!<br /><br />  白蘭音以前的手下全是魔王高泰組織中的人,而魔王高泰組織中的人,自然都知道花羽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和他的行事手段。<br /><br />  花羽一上來就殺了一個人,接著又道出了他的名字,這兩下攻勢,可以說,白<br /><br />蘭音的手下是沒有一個人可以抵擋得住的。花羽立時道:「影子在什麼地方下了車?到哪裡去了?」<br /><br />  那司機已完全沒有了抵抗能力,根本不必花羽再過問,他就斷續的道:「在──那個街角,他進了下水道!」<br /><br />  花羽又問道:「然後到哪裡去?」<br /><br />  那司機道:「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我只負責送他到那街口,請你相信我!」<br /><br />  花羽縮回手來,道:「我相信你!」<br /><br />  當花羽的手漸漸縮出窗外之際,那司機以為自己已有了一線生機,可是,也就在那一刻,花羽一面轉過身去,一面板動了機槍。<br /><br />  子彈從那司機的雙眉中心射進去,一縷鮮血緩緩地流了出來。<br /><br />  花羽轉到了車後,先在車杆上取下了那具無線電波發射儀,又駕著摩托車往回駛,三分鐘後,他就來到了那個街口,他停了車,來到下水道的鐵蓋之前。<br /><br />  憑他的觀察力,他可以肯定自己找對了地方,那鐵蓋是才被移動過的。花羽自鞋跟處抽出了一片銅片來塞進蓋縫中,然接向上提,街對面有幾個小童正好奇地望著花羽。<br /><br />  花羽提起了鐵蓋,身子鑽進去,沿著鐵梯向下走了幾步,然後又將鐵蓋頂回去。<br /><br />  他的眼前一片漆黑。他正在決定如何展開下一步的行動時,已經聽得黑暗之中有人以相當憤怒的聲音道:「誰叫你又下來的?」<br /><br />  那聲音離花羽不到十碼。<br /><br />  花羽貼住了鐵梯不出聲,那人也立時覺出了事情不對頭,他又斥道:「你是──」可是,他第二次開口只有機會說出兩個字,花羽的機槍已然扳動。在一片漆黑之中,花羽根本無法看清任何目標,可是那人起先以為下來的是自己人,等到覺出情形不對頭時,他又沒有足夠的機警立時不出聲,是以給了花羽最好的機會。<br /><br />  花羽是不折不扣的神槍手,在他成為神槍手所受的嚴格訓練中,在黑暗中循聲發射正是課程之一,他能夠在黑暗中射中在他身邊遠處飛過的蜜蜂!<br /><br />  本來,花羽還不想射死那人的,可是對方已然起疑,而他又處在一個對他完全陌生的環境之中,他自然非先發制人不可了。<br /><br />  那輕微的「啪」地一聲響,結束了那人未曾完全開出的那句話,接著便是「撲通」一聲,一個人跌進了水中所發出的聲響。<br /><br />  花羽持著槍在黑暗中凝神靜聽,他在等待著再聽到別的聲響,那就可以立時發出第二槍。他等了三分鐘之久,才肯定下水道中沒有別人了。<br /><br />  他吸了一口充滿了臭味的空氣,扭亮了一隻小電筒,向前照著看,沿著鐵梯來到了那水泥道上,向前走著,一直來到了鐵門前向外看去。<br /><br />  他當然沒有看到影子,也沒有看到那艘快艇,他只是看到了水流相當湍急的河面。<br /><br />  花羽看了並沒有多久,便退了回來。<br /><br />  自然,他知道要找到影子還得費一番手腳,但是有了這樣的成績他已經很滿意了。<br /><br />  當他看到了那條河之後,他已經想到白蘭音為什麼要利用這條下水道來接引影子,道理很簡單,這條下水道是通到河邊的捷徑,而如果白蘭音不是在一艘船上,又何必使影子來到河邊?花羽慢慢地退了回來,頂開了鐵蓋,上了下水道。<br /><br />  ※※※<br /><br />  在陳設十分舒適的船艙中。影子躺在床上,白蘭音掠著亂髮。她的雙頰很紅,使她看來更迷人。她望著影子道:「其實,我可以不要你的幫助,我真不知道為什麼我會找你?」<br /><br />  影子的神態很嚴肅,道:「你知道的,因為你實在想見我!」<br /><br />  白蘭音轉過身去,小心翼翼地發出一下低嘆,而不使影子聽到她的低嘆聲。<br /><br />  她也盡量使自己的聲音聽來平板,道:「我們現在該來討論一下正經事了。」<br /><br />  影子仍然躺著,他將雙手交叉著放在頸後,道:「那麼,先讓我和你說一些事。魔王高泰派了花羽來暗殺我。」<br /><br />  白蘭音陡地吃了一驚轉過身來,美麗、澄澈的眸子中閃過了一絲驚恐,道:「如果是花羽,你逃不過去的!」<br /><br />  影子的笑容很苦澀,他道:「我逃過去了,純粹是幸運。而你派來和我接頭的那人,卻沒有那麼幸運。他死在花羽的槍下!」<br /><br />  白蘭音陡地直了直身子,道:「那就是說,花羽已經知道我和你相會了?」<br /><br />  影子道:「他可能會作這種猜測,但是他卻不會知道我到這裡來和你見面。」<br /><br />  白蘭音的眉心打著結,道:「影子,別太自信!花羽不同於別人,他──他簡直是一個……」<br /><br />  白蘭音像是想不出用什麼形容詞來形容花羽才好,是以話說到一半便停了下來。影子伸出手來握住了白蘭音的手,白蘭音的手竟是冰冷的。影子解嘲似地道:「你是虎,虎難道也會害怕?」<br /><br />  白蘭音道:「自然,虎怕陷阱!」<br /><br />  影子笑了起來道:「但事實上並沒有陷阱。花羽可能還在我住所外苦苦等候我的出現,絕不知道我已經來到這裡。」<br /><br />  白蘭音並不理會影子的話,她拉開了一隻矮櫃的抽屜,裡面是一副完整的無線電通訊儀。她按下了幾個掣,用影子聽不懂的、一種節奏很快的印地安語和一個人交談著。<br /><br />  一分鐘之後,白蘭音關上了抽屜轉過頭來,臉色極蒼白。影子笑著,道:「別太緊張,花羽──」<br /><br />  白蘭音立時接著說下去,道:「花羽已經來了!機場門口接引你的那個人、街車司機,和在下水道中帶路的那個人,他們全死了。」<br /><br />  影子陡地一震,自床上直跳了起來!白蘭音吸了一口氣,道:「現在你還那麼自信?」<br /><br />  影子張大了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那實在是不可能的事!他再也想不出自己是在什麼地方洩露行蹤,以致花羽會跟了來。<br /><br />  白蘭音道:「現在該是我勸你別緊張了。我想,花羽還不能那麼快就找到我們,我們也不必因為他而耽擱了正事。我給你看一些東西!」<br /><br />  白蘭音說著又打開了另一隻抽屜,取出了一隻銀質的盒子,道:「打開它。」<br /><br />  一知道花羽已跟蹤前來,影子實在有點心煩意亂,他不想再談論如何應付花羽之外的任何事,可是白蘭音卻神色堅決地望著他。影子有點無可奈何地打開了那盒子,而當他看到盒子中的東西時,他也呆住了。<br /><br />  影子的生活是充滿了驚濤駭浪的,可是他也很少在一天之中有過這麼多的曲折,在那銀質盒子中的,是一塊紅寶石。<br /><br />  影子可以說是真正的珠寶鑒定專家,他是國際珠寶協會的名譽會員之一。這個協會一共只有三十七個名譽會員,任何珠寶鑽石,在經過這三十七位名譽會員中任何一位的簽名鑒定之後,就可以立時成為珠寶市場之上,最搶手的貨色。<br /><br />  即使影子是那樣的專家,他在看到了那顆紅寶石之後還是沒有法子不吃驚。<br /><br />  那是真正的純紅寶石!它的重量至少在三十克拉以上,如此通紅的顏色!而寶石之中一點裂縫也沒有,影子從來也未曾見過這樣大、這樣十全十美的寶石!<br /><br />  看到了這樣的一一顆紅寶石,在那一剎間,影子也不再去想花羽了。他吹了一下口哨,道:「蘭音,這是一顆陌生的寶石!」<br /><br />  「陌生的寶石」這句話聽來好像有點古怪,那是因為世界上好的寶石並不多,好的寶石都有名字,而且流傳沿革,也都有紀錄可以追尋。影子既然是專家,自然對出了名的寶石不會陌生,而這顆紅寶石他卻從來也沒有見過,所以他才稱之為「陌生的寶石」。<br /><br />  白蘭音點了點頭,道:「是的,到現在為止,只有三個人看到過它,而第一個發現它的人已經死了!」<br /><br />  影子揚眉,道:「南美洲不可能出產這樣好的紅寶石,它是──」<br /><br />  白蘭音道:「應該說,南美洲現在不出產這樣好的紅寶石,但以前是有的。」<br /><br />  影子道:「是在哪裡找到的?」<br /><br />  白蘭音的回答,只是三個字,然而,那卻是影子不明白其中意義的三個字,只聽她道:「寶石眼!」<br /><br />  影子並沒有再問,他只是望著白蘭音。<br /><br />  白蘭音道:「我先給你看一套電影。」<br /><br />  她說著,按下了床頭櫃上的幾個鈕,一幅銀幕自艙頂懸下,一具放映機自櫃側出現,銀幕上也立時出現了一片密林。<br /><br />  那種密林是南美洲常見的密林。鏡頭下移,一道寬闊的溪流向前流著,溪水湍急,鏡頭移動,是一道寬闊的瀑布,直向下沖去,接著便是一個俯視鏡頭,瀑布之下是一個約有一英畝大小的湖,湖水很平靜,但是在瀑布瀉下的地方,湖水卻形成一個急劇的漩渦。那漩渦的形狀很怪,不是普遍的圓形,而呈橢圓形的兩端又有兩股激流向旁流去,以致整個漩渦的形狀看來像是一隻極大的眼睛。<br /><br />  白蘭音按下了一個掣,銀幕上的影像凝止不動,白蘭音指著銀幕道:「看到這個漩渦沒有?它就是「寶石眼」,拉瓦華族人這樣稱呼它。」<br /><br />  聽到了「拉瓦華族」這個名詞,影子的身子又不禁震動了一下。<br /><br />  拉瓦華族,是巴西未開化的土人之中最可怕的一族。影子是知道的,拉瓦華族出沒的叢林高山從來就是地圖上的空白,即使是最大膽的探險家也裹足不前,事實上,去了也沒有用,根本沒有一個人可以去了而又活著回來的。<br /><br />  影子呆了時刻,道:「我仍然不明白。」<br /><br />  白蘭音仍然指著那個漩渦,道:「在這個漩渦下,有著數量無可估計的金器,這些金器上鑲滿了各式各樣的寶石。早在幾百年前,西班牙和葡萄牙人侵入印地安人的世界,所有的土人在領略到了入侵者的搶掠手段之後,就將他們的寶物全沉在這裡,自然那時拉瓦華人還未曾遷到那裡去。」<br /><br />  影子用心聽著,但是等到白蘭音講完,他卻笑了起來,道:「蘭音,這樣的傳說我聽得太多了,你怎麼也會相信?」<br /><br />  白蘭音道:「不錯!你說得對,可是那一顆紅寶石卻不是假的。」<br /><br />  影子略頓了一頓,不說什麼。白蘭音道:「我發現那個人的時候,那個人被拉瓦華人綁在毒汁樹上,這種樹分泌一種毒汁,使人的皮膚一沾上就因極度的痛癢而潰爛,那是最可怕的毒刑之一。」<br /><br />  當白蘭音提到毒樹之際,影子又不期然地想起食人蟻來,他苦笑著道:「你救了他?」<br /><br />  白蘭音道:「誰也沒有法子救一個被毒汁樹的毒汁侵蝕過的人,但是我卻替他注射了麻醉藥劑,使他在臨死前幾分鐘,對我說出了寶石眼的事,那顆寶石及這卷電影全是他臨死前給我的。」<br /><br />  影子道:「他潛水下去取得寶石?這好像不可能吧?那漩渦會吞沒任何東西!」<br /><br />  白蘭音道:「他不是潛水下去取到的。據稱有一年,那道瀑布曾停止了極短暫的時間,使得拉瓦華人可以清楚地看到沉在湖底的一切,有一個拉瓦華人潛下水去,取了一隻金碗上來,上面一共有六顆這樣的紅寶石。拉瓦華人用來逗小孩玩,那人得到了一顆,可是他和別人一樣,無法活著離開那地區。」<br /><br />  影子的心中很亂,他已經完全明白白蘭音叫他來,以及和他講起寶石眼的事的最終目的是什麼。但是影子卻假裝不知道,他道:「還是你的運氣好,蘭音,我想請手工最好的鑲嵌專家將這顆紅寶石鑲起來,讓它別在你的胸口──」<br /><br />  白蘭音冷冷地道:「我不止要一顆,在寶石眼下面有幾千顆、幾萬顆!」<br /><br />  影子望著白蘭音,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白蘭音的意思已經再明白沒有了,可是影子不知道該如何說才好。也許他不該一想起拉瓦華人就身子發冷,但是,誰又能想到要進入拉瓦華人的地區而臉色不變的呢?<br /><br />  白蘭音仍然望著影子,她並沒有再說什麼,只是在等著影子開口。<br /><br />  影子停了好久才道:「蘭音,你已經決定了一定要去?」<br /><br />  白蘭音有點幽幽地道:「影子,我是一個女人,沒有一個女人經得起那樣的誘惑。你想想看,一隻金碗上就有六顆那樣的紅寶石,如果我得到了寶石眼中的全部寶石,我──」<br /><br />  她的臉頰因為興奮而變成了緋紅色,在她的雙眼之中也射出了一種狂熱的光芒來。<br /><br />  白蘭音是一個極其媚人的女人,在這樣的女人面前男人都會不由自主地著迷,而不忍心拒絕她的任何要求,這是美女無往而不利的原因。<br /><br />  影子實在不想令白蘭音失望,而且,這時白蘭音雙頰緋紅,那種熱切的希冀神情也極動人,影子更可以想像得到,如果他一拍桌子,說一聲:「我們立即就去!」的話,白蘭音心中的高興一定可以使她變得更美麗!<br /><br />  然而,影子卻並沒有那麼做。<br /><br />  影子究竟是影子,他是一個成熟之極的男人,絕不是一時衝動的毛頭小伙子。<br /><br />  他自然希望白蘭音能夠高興,但是當他一想及拉瓦華人的兇殘和神出鬼沒時,他就不由自主打了一個寒顫。他一面搖著頭,一面用緩慢的聲調道:「蘭音,打消這個念頭吧!世界上有這樣一顆紅寶石的女人已經是絕無僅有的,你應該心滿意足了!」<br /><br />  白蘭音的聲音在突然之間變得十分尖銳,她叫了起來,道:「我和別的女人不同!」<br /><br />  影子嘆了一聲,道:「我知道,你當然和別的女人不間,可是──」<br /><br />  白蘭音站了起來,挺著她飽滿的胸脯,道:「而且我不怕。你害怕,是不是?」<br /><br />  影子望了白蘭音半晌,在那一剎那間,他真的感到害怕,他絕不是在怕拉瓦華人,因為他只要不進入拉瓦華人的禁區的話,拉瓦華人的毒箭再厲害也射不中他的身上,這時他所害怕的是,他感到他將無改變白蘭音的主意!<br /><br />  影子的聲音聽來很乾澀,他道:「是的!蘭音,我害怕。」<br /><br />  白蘭音略愣了一愣,像是想不到影子會坦然承認自己感到害怕,但是她隨即笑了起來,轉過身去,背對著影子,道:「影子,我第一次聽到你的名字之際,人家說,你這個名字的由來是因為你能夠進入任何地方,那個地方即使只有一道縫,你也能夠進去,就像是影子一樣。」<br /><br />  影子有點無可奈何地道:「人家是那麼說。」<br /><br />  ※※※<br /><br />  白蘭音道:「那麼你為什麼不敢到拉瓦華人聚居的聖大馬塔爾山去?那裡的門戶是敞開的,而我們的敵人只不過是一群末開化的野蠻人,他們的武器只不過是原始的弓箭。」<br /><br />  影子用十分誠懇的聲調道:「蘭音,你估計錯誤了!那裡,我們的最大敵人是大自然,那地方是探險家地圖上的空白,大自然中的草木虫獸全是我們的敵人!」<br /><br />  白蘭音緩緩轉過身來,她的神色已變得十分平靜,像是什麼事也未曾發生過一樣。她微笑著道:「好了!我們別再爭論了。你是第一吹到南美洲來吧?我可以帶你好好玩一玩。」<br /><br />  影子愣了一愣,白蘭音完全不提寶石眼的事了。<br /><br />  自然,那不可能是白蘭音已被他說服了。唯一的可能是,白蘭音感到自己難以說服影子,是以她已經打定主意準備單獨行事了。<br /><br />  白蘭音笑盈盈地向影子走來,影子趁機拉住了她的手,道:「你打算──」<br /><br />  白蘭音道:「我打算陪你一個月。」<br /><br />  影子苦笑著道:「換句話說,就是將你的聖大馬塔爾山之行押後一個月?」<br /><br />  白蘭音發出了一聲動人的笑聲來,道:「隨便你去猜吧!親愛的。」<br /><br />  影子站了起來,他沒有說什麼,因為他實在決定不了自己應該怎麼做。如果說,白蘭音是一個性格十分個強的人,想到了怎麼做就絕不肯改變自己的主意,那麼,影子也是一樣。<br /><br />  影子不願做的事情,那就絕沒有什麼人可以強迫他去做。<br /><br />  可是,現在情形有點不同了,他似乎非順著白蘭音的意思而逆自己意思不可了,問題是,白蘭音可以硬得起心腸來,自己一個人去獨行其事,但是他硬不起讓白蘭音去冒險的心腸。<br /><br />  白蘭音也不說什麼,只是倚在影子的身邊,她看來像是一頭柔順美麗的小羊,誰也不知道她心中在想的是再勇敢的人也感到戰慄的事。<br /><br />  他們互相靠著,慢慢地從船艙中走到了甲板上。<br /><br />  這時,已經將近黃昏了,血紅的夕陽帶起半天缸霞,連水面上也在閃著金紅色的光芒。影子感嘆地道:「你看,世界多美麗!」<br /><br />  白蘭音立時接下去道:「在美麗的世界中活著多好啊!是不是?」<br /><br />  她一面說,一面抬起頭來,調皮地望著影子、眨著眼睛。海風將她的長髮吹拂了起來,凌亂地蓋過她的臉龐,風姿醉人,影子一低頭,吻了下去。<br /><br />  也就在影子準備陶醉在深吻中的那一剎那間,他的頭皮之上突然感到了一陣灼熱,同時,「啪」的一聲,游艇前艙的一塊玻璃碎了!<br /><br />  任何人在那樣突然和毫無準備的情形下忽然遭遇了那樣的意外,一定會呆上一呆的。<br /><br />  但是,影子是影子,白蘭音是白蘭音!<br /><br />  他們兩人幾乎就在碎玻璃片還未曾落到甲極上的時候,相互一推,依偎在一起的身子立時分了開來,隨即艙中滾去。<br /><br />  他們滾動得是如此之快,以致他們滾到了艙前時,落下的碎玻璃一起落在他們的身上。<br /><br />  而也就在他們滾動的時候,「啪啪啪啪」四下聲響,甲板上又著了四顆子彈,出現了四個小洞。<br /><br />  他們根本沒有聽到槍聲,只看到子彈飛射過來所造成的破壞。<br /><br />  他們一齊跌進了艙中伏著,而且同時叫了起來,道:「花羽!」<br /><br />  影子伸手在頭頂上摸了一下,他摸到了一綹焦了的頭髮,那一顆射向他的子彈幾乎是貼著他的頭皮飛過去的。<br /><br />  而當時,如果他不是正在那一剎那間俯下頭去吻白蘭音的話,那麼這顆子彈就恰好射進他的腦中了。而甲板上的那四個彈孔也排列成一條直線,由甲極上直通到艙門口,他們的動作如果稍慢一些的話,也絕無倖免!<br /><br />  那樣駭人的槍法,除了花羽這個神槍手之外,不可能有第二個人!<br /><br />  白蘭音也不禁在微微喘著氣,道:「影子,你說花羽絕不知道你的行蹤!」<br /><br />  影子苦笑了起來,道:「那簡直是不可能的。」<br /><br />  白蘭音吸了一口氣道:「我不想在他的射程之內,我們立時離開這裡!」<br /><br />  影子的心中亂成了一片,以致像他那樣聰明的人竟也問出了一個十分愚蠢的問題來,他道:「我們如何離開?一出船艙,就成了他的靶子。」<br /><br />  白蘭音呆了一呆,才道:「影子,你怎麼啦?船是可以航行的啊!」<br /><br />  影子苦笑了起來。白蘭音已彎著身迅速地向前走去,他們穿過了兩個船艙來到了駕駛艙中,白蘭音仍然俯著身,不使自己暴露在窗外。她迅速地按下了幾個按鈕,全部自動操作的儀器已發動引擎,收起了鐵錨,船開始向前緩緩駛出去。<br /><br />  等到船駛到離碼頭較遠,附近的船隻不再是那麼擁擠之際,速度陡地加快。<br /><br />  船的加速來得如此突然,以致令影子站立不穩,突然一仰身跌倒在船艙中,這時白蘭音也在船艙的地上坐了下來。<br /><br />  她:「我想,我們已擺脫花羽了。」<br /><br />  影子苦笑道:「我以為我們早已擺脫了他。」<br /><br />  白蘭音望著影子,道:「你判斷錯了。你能夠安然來到這裡,並不是花羽不想下手,而是花羽想借由你發現我,將我們兩人一起解決。」<br /><br />  影子更大搖其頭,道:「不可能!你約我在這裡相會,除了你、我和阿霖之外,沒有別的人知道。而你知道,阿霖是絕不會洩露秘密的,除非──」<br /><br />  影子陡地想起了自己和白蘭音在打電話時,窗外出現的那化妝得十分詭異的一張臉,可是他又隨即搖了搖頭,那人也不可能知道的。<br /><br />  白蘭音忙問:「除非什麼?」<br /><br />  影子將那張臉突然在窗外出現的情形說了一遍。他翻身坐了起來,道:「隔著窗子,他絕聽不見我和你在電話中的談話!」<br /><br />  白蘭音的神色十分嚴肅,道:「他們可能裝置了儀器,竊聽你的電話。」<br /><br />  影子搖頭道:「絕不可能!一有人竊聽,警號早就大作了!」<br /><br />  白蘭音道:「那麼,唯一的可能就是那人是一個唇話專家,他根本不必聽到任何聲音,就可以知道你在講些什麼。」<br /><br />  白蘭音的話令影子的心頭陡地一亮!他不由自主發出了「啊」地一聲,所有的謎團都揭開了!那人雖然立即被炸死,但是他一定是在被炸死之前將消息報告了出去。<br /><br />  影子道:「你說得對,我疏忽了!」<br /><br />  白蘭音伸手在影子頭頂上被子彈掠過的那一綹頭髮上輕輕撫了一下,道:「你這一個疏忽,幾乎使你成了異鄉鬼。」<br /><br />  影子想起剛才的險境,心頭也不禁生涼。他將一隻手指輕輕放在白蘭音的唇上,道:「幸而你的唇是那麼誘人,叫我忍不住想要吻你,才免了一死!」<br /><br />  白蘭音捉住了影子的手指。影子忽然笑了起來,道:「在花羽的狙擊生涯中,兩次失手只怕是從來也未曾有過的事!」<br /><br />  白蘭音道:「一次失手,也算是奇蹟了,影子,你的命是白撿回來的。人的生死全是注定的,說不定在自己感到最安全的時候,死神就來,也說不定,故意和死神找麻煩,死神反倒逃走了。」<br /><br />  影子笑著,道:「你還在惦記著寶石眼?」<br /><br />  白蘭音站起來,來到了控制台之前,又操作了片刻儀器才轉過身來,道:「影子,你曾經犯過錯誤,一個犯過錯誤的人,是沒有資格再發表他的意見了。你所應該做的,就是絕對服從!」<br /><br />  影子也站了起來,道:「到聖大馬塔爾山去?」<br /><br />  白蘭音點了點頭,道:「我已經校正了航行的方向,現在我們離岸約十五里,向北駛,然後轉向西。」<br /><br />  影子呆了一呆,道:「到什麼地方去?」<br /><br />  白蘭音道:「如果沒有什麼意外的話,二十五天之後我們可以到達巴西北部一個十分美麗的小城,叫培蘭。在那裡,我有了充分的準備。」<br /><br />  影子皺著眉,他知道,就算不是因為他的那項疏忽,他也絕沒有第二條可以選擇的路了,是以,他只好用心聽著白蘭音的計劃。<br /><br />  白蘭音又道:「在培蘭,我們帶兩個人和大批設備上船,我們將會繼續航行,但不是航在大西洋上,而是轉入多干定河,再轉進亞拉瓜雅河。影子,那些河流的兩岸風光,你將會畢生難忘!」<br /><br />  影子攤了攤手,道:「如果我還有剩余的日子來回憶的話。」<br /><br />  白蘭音嬌笑了起來,道:「看你的神情像是一個被提去沖熱水澡的孩子。」<br /><br />  影子也不禁笑了起來,道:「然後怎樣?」<br /><br />  白蘭音道:「亞拉瓜雅河發源於聖大馬塔爾山,你該明白了吧?全部航程是一個月──」<br /><br />  白蘭音又嬌笑了起來,道:「我曾答應你帶你游覽南美洲一個月,我仍然沒有食言。」<br /><br />  影子無可奈何地道:「而我又犯了第二個錯誤,我以為你會延遲你的計劃一個月。」<br /><br />  白蘭音慢慢走向影子,像是有點歉意地道:「別怪我,影子,別怪我!」<br /><br />  影子環摟住了白蘭音纖細柔軟的腰,不出聲。<br /><br />  天色已完全黑了,船在海面上平穩而快速地行駛著,船上只有他和白蘭音兩個人,看來,就算沒有花羽的偷襲,白蘭音也會突然將船駛離的,他似乎不應該苛求什麼,能和白蘭音在一起一個月,那應該可以抵償踏進拉瓦華人禁區的任何損失了。<br /><br />  影子一直沒有說什麼,他輕吻著白蘭音的面頰,終於,他們深吻著。</div></body></html> in /var/www/vhosts/enjoyreadinghour.com/zh.enjoyreadinghour.com/eKatab/REST.class.php on line 799
寶石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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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街車一直向前駛看,影子連續問了好幾次:白小姐在什麼地方?

  可是,司機和那戴花的人卻都只是禮貌地向他笑著,而並不回答他的問題,影子也沒有再問下去,只是望著街上的風光。

  裡約熱內盧是一個極其美麗平靜的城市,這樣的環境和他的心境似乎很不相配,而當街車在一個街口停了下來,那戴花的人又開了口時,影子更加愕然了。

  那是一條很僻靜的街道,在街口,有三個下水道工程人員和工人正在一個打開了的下水道的鐵蓋之前站著,車子就停在離那三個人不遠處,而那戴花的人向影子道:「請下車,我們的第一程任務已經完成了,那三個人會帶你走第二段路程。」

  影子沒有說什麼,提著箱子下了車,而當他來到了那三個人的面前時,更使他愕然的事發生了,那三個人中的一個,什麼話也不說,就只是向下水道的洞口指了一指。

  影子陡地一呆,他已經估計到白蘭音可能會住在極其隱秘的地方,但是如果說白蘭音住在下水道中,那也未免太使人感到意外了!

  可是影子還是不說什麼,他立時從洞口鑽下去,沿著鐵梯向下爬,一股難聞的霉臭味撲鼻而來。當他才向下爬去的時候還有光亮,但是立即「砰」地一聲,下水道洞口的蓋子被蓋上,他的眼前就成了一片漆黑,使得他不知如何才好了。

  ※※※

  花羽在示蹤屏上曾看到他跟蹤的那輛車子停了一停,他立時加快速度追了上去。

  可是,當他來到那街上的時候,下水道洞口的鐵蓋已經蓋上,圍柵被搬走,那三個人也在幾秒鐘之前離開了。不論花羽怎麼想,他也無法想得到影子已經鑽進了那個下水道之中。

  他要弄明白──剛才那輛車子為什麼停了一停,是以他立時又向前追去。

  影子留在下水道中,他聽到了污水流動的聲音,難聞的氣味一直向他的鼻孔飄來,他正想取出電筒來照看時,不遠處已經亮起了電筒的光芒,同時有人道:「請繼續下來,沿著這個地方走。」

  那人的電筒光芒射在下水道壁一條不過一尺寬的水泥道上,那水泥道沿著下水道一直向前伸展出去。

  影子立時向下爬下去,下水道的壁是穹形的,而他又必須靠近下水道管壁,才能在那條不到一尺寬的水泥道上行走,是以他的身子必須向一邊側傾。

  他來到了那人的面前,那人道:「走起來很困難是不是?但那卻是最安全的!」

  影子沒有說什麼,但是他心中卻明白了一件事。他明白的是:何以白蘭音還在「虎」白蘭音的時候橫行南美,可以令得南美的軍警束手無策,一句話──那絕不是偶然的事。

  影子跟著那人在那狹窄的水泥道上一直向前走著,那人也似乎不怎麼愛開口,影子也一直只是看到他的背影,從那人的背影看來,影子可以請想得到那人是一個行動極其矯捷的漢子。

  在下水道中足足走了二十分鐘,影子對那種霉腐的氣味已經有點習慣了,那人停了下來。影子看到前面已是下水道的盡頭,污水自一根巨大的管中流出去,而在那根管子之上,則是一扇小小的鐵門。

  那人將鐵門拉開了一些,向外看了一看,立時又將門關上,低聲道:「影子先生,你可以出去了。」

  影子問道:「外面是什麼地方?」

  那人卻沒有回答影子的這個問題,他只是側了側身子,讓影子可以從他的身邊擠過,來到那扇鐵門前,影子推開了鐵門向外看去,不禁呆了一呆。外面,是一條河!

  污水由下水道注入河中,而那扇鐵門離河面足足有十二尺高。不過影子在一呆之後,立時看到就在鐵門下的河面上停著一艘快艇,快艇上有一個水手模樣的人正在用力吸著煙斗。

  帶他在下水道走到這裡的人,這時在影子的身後道:「要不要使用爬牆的工具?」

  在影子的身上自然有著爬牆的工具,不但有,而且有好幾種,都是他自己精心設計的。

  可是這時那人這樣問他,卻使影子感到那人話中多少有點桃戰意味在內,他立時道:「要我到下面的快艇上去?我想不必使用什麼工具了!」

  那人的聲音聽來很冷淡,他道:「要當心!下面的河水有許多湍急的暗流,如果你不能正確的落在船上,或是在落到船上時弄翻了船,那麼一小時之後,你可能已在大西洋之中了……」

  影子輕哼了一聲,那人這樣說,挑戰的意味更濃了!影子已然可以料想到,這些接引他去見白蘭音的,一定全是對白蘭音忠貞不二的部下,而白蘭音也必然曾對他們提起過自己,於是,也就必然形成他們心中對自己的不服,要找機會試一試自己的身手。

  影子想到了這一點,他心中好勝之心油然而生,應道:「如果真的那樣,倒叫白小姐空等了!」

  他一面說,一面望著下面,河面快艇上的那水手也抬頭向上望來。影子的雙足輕輕一彈,他整個身子便向上略彈了起來,接著身子已向下落去。

  從十二尺高處跳下,並不是一件困難的事,而自十二尺高處要跳上一艘三尺寬、十尺長的快艇,很多人也可以做到這一點。

  影子在未曾向下跳去的時候,已經知道他的困難是如何能穩穩的落在那快艇之上,而不使快艇側翻,那必須要使他的身子在落到快艇上的時候將力道減到最低,才能成功!

  影子在開始跳下去的時候身子還是伸直的,但是當他下墜了五、六尺之後,他的身子便開始收縮了起來,縮成了一團。

  在那一剎那間,他全身的肌肉就像是繃緊了的弓弦一樣,他的全副心神都在準備著碰到快艇的那一剎那間的來臨。他先鬆了手,讓他的手提箱落下去,然後他的手足突然伸開。

  他就像是一頭貓一樣,雙手、雙足同時碰到了快艇,四肢的支撐使他下墜的力道不是集中在一點,而是分散了開來,所以快艇只是晃了幾下,那種晃動的程度,和一個人踏上快艇簡直沒有多大的分別。

  自然,這樣的姿勢不是十分好看,但是影子敏捷的動作卻掩飾了這一點,他立時一個翻滾,人已變成坐在快艇之上了。

  快艇上的那水手望著影子目瞪口呆。影子抬頭向上看去,他看到下水道的鐵門旁是一張神情十分傲慢的臉,不過,傲慢的神情也迅速地自那臉上消失,而代之以驚愕!

  影子向那人揮了揮手,對那水手道:「我認為你應該立時啟航了!」

  那水手有點手忙腳亂起來,白蘭音的手下自然不致於如此慌張,那顯然是影子剛才的身手將他嚇呆了。他根本沒有看到影子是怎樣到了快艇上的,只覺得忽然之間快艇一晃,影子已坐在他的對面了!

  直到影子那樣說了,他才急急忙忙拉起纜繩、發動引擎。快艇以極高的速度向前駛去,駛出不多久,河面漸闊,許多有長桅的游艇停在河邊。

  快艇直來到了其中一艘很大的雙桅游艇之旁停下,那水手道:「請登船。」

  影子喃喃地自言自語,道:「但願一上了船,就可以見到我要見的人!」

  那水手只是詭秘地笑了一笑。影子提著手提箱,沿著梯子上了那艘游艇,游艇上似乎一個人也沒有,十分地靜。影子在甲板上走了兩步,想去問那水手時,那水手卻已經駕著快艇離開了。

  影子一直來到艙房門口,才道:「有人嗎?」

  他立時聽得船艙中傳來一聲嬌笑,那個他所熟悉的嬌笑聲,使得影子的心猛跳動起來!

  他不由自主發出了一下呼叫聲,「砰」地撞開了艙門,衝了進去。

  他衝進了艙中,就看到了白蘭音。白蘭音穿著一套水手的衣服,站著。水手的衣服雖然粗陋,但是穿在白蘭音的身上卻令她看來更嫵媚、更動人、更英姿勃勃,美麗的女人,是從來也不必靠衣飾來增加美麗的,而要靠衣飾才能變得看起來美麗的女人,就絕不配稱為美女。

  而白蘭音是真正的美女!

  影子呆了一呆,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在他重見白蘭音的那一剎那間,他有置身夢幻中的感覺,然而此刻卻不是夢幻,他千思萬想的白蘭音就站在他的面前。

  他左手一鬆,手提箱跌下。他向前走著,白蘭音仍然站著不動,看來她正竭力在維持她的矜持,但是當影子來到了她的面前,揭下了她面上的軟塑膠面具之後,白蘭音的矜持崩潰了!

  影子和她緊緊地擁在一起,他們什麼話也不說,只是緊緊地擁著,雙方可以清楚地感到對方的心跳,如此,語言自然也成為多餘的了。

  ※※※

  花羽追上了那輛街車。

  當花羽離那輛街車還有一小段距離的時候,他的心中已然充滿了怒意,因為他可以清楚地看到影子已經不在車中了。

  他的一切布置是如此萬無一失,但是卻讓影子在半途消失了!

  花羽只覺得雙頰發熱,他加快速度,摩托車疾橫過街車的車頭,迫使那輛街車停了下來。

  街車才一停下,花羽便疾跳下車,來到了窗前,他什麼話也沒有說就扳動了機槍。裝有滅聲器的槍根本沒有發出什麼聲響,子彈已經射中了那個戴著紫色花朵的人的面門。

  子彈是從那人的鼻梁正中射進去的,那人的身子向後一仰,他還是坐著,但自他的鼻梁正中流下了一股濃稠的鮮血來。

  而花羽的動作是如此之快,那司機根本連雙手離開駕駛盤的機會也沒有,花羽手中的槍又已對準了那司機的面門。

  即使是一個極其勇敢的人,在看到了自己的同伴如此突然的死亡之後,也會不免心驚肉跳的,那司機又不能算是一個絕頂勇敢的人,是以花羽的槍口一對準了他,他就發起抖來。

  花羽的聲音陰冷得可怕,他道:「你已經知道我是不喜歡多浪費時間的人!」

  那司機的聲音發著顫,道:「是──是!」

  花羽又道:「或許你還不知道我是什麼人,告訴你,我是花羽!」

  那司機的臉色本來已經夠難看的了,而當花羽一道出了他自己的名字之後,那司機看來簡直像是一個死人一樣!

  白蘭音以前的手下全是魔王高泰組織中的人,而魔王高泰組織中的人,自然都知道花羽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和他的行事手段。

  花羽一上來就殺了一個人,接著又道出了他的名字,這兩下攻勢,可以說,白

蘭音的手下是沒有一個人可以抵擋得住的。花羽立時道:「影子在什麼地方下了車?到哪裡去了?」

  那司機已完全沒有了抵抗能力,根本不必花羽再過問,他就斷續的道:「在──那個街角,他進了下水道!」

  花羽又問道:「然後到哪裡去?」

  那司機道:「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我只負責送他到那街口,請你相信我!」

  花羽縮回手來,道:「我相信你!」

  當花羽的手漸漸縮出窗外之際,那司機以為自己已有了一線生機,可是,也就在那一刻,花羽一面轉過身去,一面板動了機槍。

  子彈從那司機的雙眉中心射進去,一縷鮮血緩緩地流了出來。

  花羽轉到了車後,先在車杆上取下了那具無線電波發射儀,又駕著摩托車往回駛,三分鐘後,他就來到了那個街口,他停了車,來到下水道的鐵蓋之前。

  憑他的觀察力,他可以肯定自己找對了地方,那鐵蓋是才被移動過的。花羽自鞋跟處抽出了一片銅片來塞進蓋縫中,然接向上提,街對面有幾個小童正好奇地望著花羽。

  花羽提起了鐵蓋,身子鑽進去,沿著鐵梯向下走了幾步,然後又將鐵蓋頂回去。

  他的眼前一片漆黑。他正在決定如何展開下一步的行動時,已經聽得黑暗之中有人以相當憤怒的聲音道:「誰叫你又下來的?」

  那聲音離花羽不到十碼。

  花羽貼住了鐵梯不出聲,那人也立時覺出了事情不對頭,他又斥道:「你是──」可是,他第二次開口只有機會說出兩個字,花羽的機槍已然扳動。在一片漆黑之中,花羽根本無法看清任何目標,可是那人起先以為下來的是自己人,等到覺出情形不對頭時,他又沒有足夠的機警立時不出聲,是以給了花羽最好的機會。

  花羽是不折不扣的神槍手,在他成為神槍手所受的嚴格訓練中,在黑暗中循聲發射正是課程之一,他能夠在黑暗中射中在他身邊遠處飛過的蜜蜂!

  本來,花羽還不想射死那人的,可是對方已然起疑,而他又處在一個對他完全陌生的環境之中,他自然非先發制人不可了。

  那輕微的「啪」地一聲響,結束了那人未曾完全開出的那句話,接著便是「撲通」一聲,一個人跌進了水中所發出的聲響。

  花羽持著槍在黑暗中凝神靜聽,他在等待著再聽到別的聲響,那就可以立時發出第二槍。他等了三分鐘之久,才肯定下水道中沒有別人了。

  他吸了一口充滿了臭味的空氣,扭亮了一隻小電筒,向前照著看,沿著鐵梯來到了那水泥道上,向前走著,一直來到了鐵門前向外看去。

  他當然沒有看到影子,也沒有看到那艘快艇,他只是看到了水流相當湍急的河面。

  花羽看了並沒有多久,便退了回來。

  自然,他知道要找到影子還得費一番手腳,但是有了這樣的成績他已經很滿意了。

  當他看到了那條河之後,他已經想到白蘭音為什麼要利用這條下水道來接引影子,道理很簡單,這條下水道是通到河邊的捷徑,而如果白蘭音不是在一艘船上,又何必使影子來到河邊?花羽慢慢地退了回來,頂開了鐵蓋,上了下水道。

  ※※※

  在陳設十分舒適的船艙中。影子躺在床上,白蘭音掠著亂髮。她的雙頰很紅,使她看來更迷人。她望著影子道:「其實,我可以不要你的幫助,我真不知道為什麼我會找你?」

  影子的神態很嚴肅,道:「你知道的,因為你實在想見我!」

  白蘭音轉過身去,小心翼翼地發出一下低嘆,而不使影子聽到她的低嘆聲。

  她也盡量使自己的聲音聽來平板,道:「我們現在該來討論一下正經事了。」

  影子仍然躺著,他將雙手交叉著放在頸後,道:「那麼,先讓我和你說一些事。魔王高泰派了花羽來暗殺我。」

  白蘭音陡地吃了一驚轉過身來,美麗、澄澈的眸子中閃過了一絲驚恐,道:「如果是花羽,你逃不過去的!」

  影子的笑容很苦澀,他道:「我逃過去了,純粹是幸運。而你派來和我接頭的那人,卻沒有那麼幸運。他死在花羽的槍下!」

  白蘭音陡地直了直身子,道:「那就是說,花羽已經知道我和你相會了?」

  影子道:「他可能會作這種猜測,但是他卻不會知道我到這裡來和你見面。」

  白蘭音的眉心打著結,道:「影子,別太自信!花羽不同於別人,他──他簡直是一個……」

  白蘭音像是想不出用什麼形容詞來形容花羽才好,是以話說到一半便停了下來。影子伸出手來握住了白蘭音的手,白蘭音的手竟是冰冷的。影子解嘲似地道:「你是虎,虎難道也會害怕?」

  白蘭音道:「自然,虎怕陷阱!」

  影子笑了起來道:「但事實上並沒有陷阱。花羽可能還在我住所外苦苦等候我的出現,絕不知道我已經來到這裡。」

  白蘭音並不理會影子的話,她拉開了一隻矮櫃的抽屜,裡面是一副完整的無線電通訊儀。她按下了幾個掣,用影子聽不懂的、一種節奏很快的印地安語和一個人交談著。

  一分鐘之後,白蘭音關上了抽屜轉過頭來,臉色極蒼白。影子笑著,道:「別太緊張,花羽──」

  白蘭音立時接著說下去,道:「花羽已經來了!機場門口接引你的那個人、街車司機,和在下水道中帶路的那個人,他們全死了。」

  影子陡地一震,自床上直跳了起來!白蘭音吸了一口氣,道:「現在你還那麼自信?」

  影子張大了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那實在是不可能的事!他再也想不出自己是在什麼地方洩露行蹤,以致花羽會跟了來。

  白蘭音道:「現在該是我勸你別緊張了。我想,花羽還不能那麼快就找到我們,我們也不必因為他而耽擱了正事。我給你看一些東西!」

  白蘭音說著又打開了另一隻抽屜,取出了一隻銀質的盒子,道:「打開它。」

  一知道花羽已跟蹤前來,影子實在有點心煩意亂,他不想再談論如何應付花羽之外的任何事,可是白蘭音卻神色堅決地望著他。影子有點無可奈何地打開了那盒子,而當他看到盒子中的東西時,他也呆住了。

  影子的生活是充滿了驚濤駭浪的,可是他也很少在一天之中有過這麼多的曲折,在那銀質盒子中的,是一塊紅寶石。

  影子可以說是真正的珠寶鑒定專家,他是國際珠寶協會的名譽會員之一。這個協會一共只有三十七個名譽會員,任何珠寶鑽石,在經過這三十七位名譽會員中任何一位的簽名鑒定之後,就可以立時成為珠寶市場之上,最搶手的貨色。

  即使影子是那樣的專家,他在看到了那顆紅寶石之後還是沒有法子不吃驚。

  那是真正的純紅寶石!它的重量至少在三十克拉以上,如此通紅的顏色!而寶石之中一點裂縫也沒有,影子從來也未曾見過這樣大、這樣十全十美的寶石!

  看到了這樣的一一顆紅寶石,在那一剎間,影子也不再去想花羽了。他吹了一下口哨,道:「蘭音,這是一顆陌生的寶石!」

  「陌生的寶石」這句話聽來好像有點古怪,那是因為世界上好的寶石並不多,好的寶石都有名字,而且流傳沿革,也都有紀錄可以追尋。影子既然是專家,自然對出了名的寶石不會陌生,而這顆紅寶石他卻從來也沒有見過,所以他才稱之為「陌生的寶石」。

  白蘭音點了點頭,道:「是的,到現在為止,只有三個人看到過它,而第一個發現它的人已經死了!」

  影子揚眉,道:「南美洲不可能出產這樣好的紅寶石,它是──」

  白蘭音道:「應該說,南美洲現在不出產這樣好的紅寶石,但以前是有的。」

  影子道:「是在哪裡找到的?」

  白蘭音的回答,只是三個字,然而,那卻是影子不明白其中意義的三個字,只聽她道:「寶石眼!」

  影子並沒有再問,他只是望著白蘭音。

  白蘭音道:「我先給你看一套電影。」

  她說著,按下了床頭櫃上的幾個鈕,一幅銀幕自艙頂懸下,一具放映機自櫃側出現,銀幕上也立時出現了一片密林。

  那種密林是南美洲常見的密林。鏡頭下移,一道寬闊的溪流向前流著,溪水湍急,鏡頭移動,是一道寬闊的瀑布,直向下沖去,接著便是一個俯視鏡頭,瀑布之下是一個約有一英畝大小的湖,湖水很平靜,但是在瀑布瀉下的地方,湖水卻形成一個急劇的漩渦。那漩渦的形狀很怪,不是普遍的圓形,而呈橢圓形的兩端又有兩股激流向旁流去,以致整個漩渦的形狀看來像是一隻極大的眼睛。

  白蘭音按下了一個掣,銀幕上的影像凝止不動,白蘭音指著銀幕道:「看到這個漩渦沒有?它就是「寶石眼」,拉瓦華族人這樣稱呼它。」

  聽到了「拉瓦華族」這個名詞,影子的身子又不禁震動了一下。

  拉瓦華族,是巴西未開化的土人之中最可怕的一族。影子是知道的,拉瓦華族出沒的叢林高山從來就是地圖上的空白,即使是最大膽的探險家也裹足不前,事實上,去了也沒有用,根本沒有一個人可以去了而又活著回來的。

  影子呆了時刻,道:「我仍然不明白。」

  白蘭音仍然指著那個漩渦,道:「在這個漩渦下,有著數量無可估計的金器,這些金器上鑲滿了各式各樣的寶石。早在幾百年前,西班牙和葡萄牙人侵入印地安人的世界,所有的土人在領略到了入侵者的搶掠手段之後,就將他們的寶物全沉在這裡,自然那時拉瓦華人還未曾遷到那裡去。」

  影子用心聽著,但是等到白蘭音講完,他卻笑了起來,道:「蘭音,這樣的傳說我聽得太多了,你怎麼也會相信?」

  白蘭音道:「不錯!你說得對,可是那一顆紅寶石卻不是假的。」

  影子略頓了一頓,不說什麼。白蘭音道:「我發現那個人的時候,那個人被拉瓦華人綁在毒汁樹上,這種樹分泌一種毒汁,使人的皮膚一沾上就因極度的痛癢而潰爛,那是最可怕的毒刑之一。」

  當白蘭音提到毒樹之際,影子又不期然地想起食人蟻來,他苦笑著道:「你救了他?」

  白蘭音道:「誰也沒有法子救一個被毒汁樹的毒汁侵蝕過的人,但是我卻替他注射了麻醉藥劑,使他在臨死前幾分鐘,對我說出了寶石眼的事,那顆寶石及這卷電影全是他臨死前給我的。」

  影子道:「他潛水下去取得寶石?這好像不可能吧?那漩渦會吞沒任何東西!」

  白蘭音道:「他不是潛水下去取到的。據稱有一年,那道瀑布曾停止了極短暫的時間,使得拉瓦華人可以清楚地看到沉在湖底的一切,有一個拉瓦華人潛下水去,取了一隻金碗上來,上面一共有六顆這樣的紅寶石。拉瓦華人用來逗小孩玩,那人得到了一顆,可是他和別人一樣,無法活著離開那地區。」

  影子的心中很亂,他已經完全明白白蘭音叫他來,以及和他講起寶石眼的事的最終目的是什麼。但是影子卻假裝不知道,他道:「還是你的運氣好,蘭音,我想請手工最好的鑲嵌專家將這顆紅寶石鑲起來,讓它別在你的胸口──」

  白蘭音冷冷地道:「我不止要一顆,在寶石眼下面有幾千顆、幾萬顆!」

  影子望著白蘭音,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白蘭音的意思已經再明白沒有了,可是影子不知道該如何說才好。也許他不該一想起拉瓦華人就身子發冷,但是,誰又能想到要進入拉瓦華人的地區而臉色不變的呢?

  白蘭音仍然望著影子,她並沒有再說什麼,只是在等著影子開口。

  影子停了好久才道:「蘭音,你已經決定了一定要去?」

  白蘭音有點幽幽地道:「影子,我是一個女人,沒有一個女人經得起那樣的誘惑。你想想看,一隻金碗上就有六顆那樣的紅寶石,如果我得到了寶石眼中的全部寶石,我──」

  她的臉頰因為興奮而變成了緋紅色,在她的雙眼之中也射出了一種狂熱的光芒來。

  白蘭音是一個極其媚人的女人,在這樣的女人面前男人都會不由自主地著迷,而不忍心拒絕她的任何要求,這是美女無往而不利的原因。

  影子實在不想令白蘭音失望,而且,這時白蘭音雙頰緋紅,那種熱切的希冀神情也極動人,影子更可以想像得到,如果他一拍桌子,說一聲:「我們立即就去!」的話,白蘭音心中的高興一定可以使她變得更美麗!

  然而,影子卻並沒有那麼做。

  影子究竟是影子,他是一個成熟之極的男人,絕不是一時衝動的毛頭小伙子。

  他自然希望白蘭音能夠高興,但是當他一想及拉瓦華人的兇殘和神出鬼沒時,他就不由自主打了一個寒顫。他一面搖著頭,一面用緩慢的聲調道:「蘭音,打消這個念頭吧!世界上有這樣一顆紅寶石的女人已經是絕無僅有的,你應該心滿意足了!」

  白蘭音的聲音在突然之間變得十分尖銳,她叫了起來,道:「我和別的女人不同!」

  影子嘆了一聲,道:「我知道,你當然和別的女人不間,可是──」

  白蘭音站了起來,挺著她飽滿的胸脯,道:「而且我不怕。你害怕,是不是?」

  影子望了白蘭音半晌,在那一剎那間,他真的感到害怕,他絕不是在怕拉瓦華人,因為他只要不進入拉瓦華人的禁區的話,拉瓦華人的毒箭再厲害也射不中他的身上,這時他所害怕的是,他感到他將無改變白蘭音的主意!

  影子的聲音聽來很乾澀,他道:「是的!蘭音,我害怕。」

  白蘭音略愣了一愣,像是想不到影子會坦然承認自己感到害怕,但是她隨即笑了起來,轉過身去,背對著影子,道:「影子,我第一次聽到你的名字之際,人家說,你這個名字的由來是因為你能夠進入任何地方,那個地方即使只有一道縫,你也能夠進去,就像是影子一樣。」

  影子有點無可奈何地道:「人家是那麼說。」

  ※※※

  白蘭音道:「那麼你為什麼不敢到拉瓦華人聚居的聖大馬塔爾山去?那裡的門戶是敞開的,而我們的敵人只不過是一群末開化的野蠻人,他們的武器只不過是原始的弓箭。」

  影子用十分誠懇的聲調道:「蘭音,你估計錯誤了!那裡,我們的最大敵人是大自然,那地方是探險家地圖上的空白,大自然中的草木虫獸全是我們的敵人!」

  白蘭音緩緩轉過身來,她的神色已變得十分平靜,像是什麼事也未曾發生過一樣。她微笑著道:「好了!我們別再爭論了。你是第一吹到南美洲來吧?我可以帶你好好玩一玩。」

  影子愣了一愣,白蘭音完全不提寶石眼的事了。

  自然,那不可能是白蘭音已被他說服了。唯一的可能是,白蘭音感到自己難以說服影子,是以她已經打定主意準備單獨行事了。

  白蘭音笑盈盈地向影子走來,影子趁機拉住了她的手,道:「你打算──」

  白蘭音道:「我打算陪你一個月。」

  影子苦笑著道:「換句話說,就是將你的聖大馬塔爾山之行押後一個月?」

  白蘭音發出了一聲動人的笑聲來,道:「隨便你去猜吧!親愛的。」

  影子站了起來,他沒有說什麼,因為他實在決定不了自己應該怎麼做。如果說,白蘭音是一個性格十分個強的人,想到了怎麼做就絕不肯改變自己的主意,那麼,影子也是一樣。

  影子不願做的事情,那就絕沒有什麼人可以強迫他去做。

  可是,現在情形有點不同了,他似乎非順著白蘭音的意思而逆自己意思不可了,問題是,白蘭音可以硬得起心腸來,自己一個人去獨行其事,但是他硬不起讓白蘭音去冒險的心腸。

  白蘭音也不說什麼,只是倚在影子的身邊,她看來像是一頭柔順美麗的小羊,誰也不知道她心中在想的是再勇敢的人也感到戰慄的事。

  他們互相靠著,慢慢地從船艙中走到了甲板上。

  這時,已經將近黃昏了,血紅的夕陽帶起半天缸霞,連水面上也在閃著金紅色的光芒。影子感嘆地道:「你看,世界多美麗!」

  白蘭音立時接下去道:「在美麗的世界中活著多好啊!是不是?」

  她一面說,一面抬起頭來,調皮地望著影子、眨著眼睛。海風將她的長髮吹拂了起來,凌亂地蓋過她的臉龐,風姿醉人,影子一低頭,吻了下去。

  也就在影子準備陶醉在深吻中的那一剎那間,他的頭皮之上突然感到了一陣灼熱,同時,「啪」的一聲,游艇前艙的一塊玻璃碎了!

  任何人在那樣突然和毫無準備的情形下忽然遭遇了那樣的意外,一定會呆上一呆的。

  但是,影子是影子,白蘭音是白蘭音!

  他們兩人幾乎就在碎玻璃片還未曾落到甲極上的時候,相互一推,依偎在一起的身子立時分了開來,隨即艙中滾去。

  他們滾動得是如此之快,以致他們滾到了艙前時,落下的碎玻璃一起落在他們的身上。

  而也就在他們滾動的時候,「啪啪啪啪」四下聲響,甲板上又著了四顆子彈,出現了四個小洞。

  他們根本沒有聽到槍聲,只看到子彈飛射過來所造成的破壞。

  他們一齊跌進了艙中伏著,而且同時叫了起來,道:「花羽!」

  影子伸手在頭頂上摸了一下,他摸到了一綹焦了的頭髮,那一顆射向他的子彈幾乎是貼著他的頭皮飛過去的。

  而當時,如果他不是正在那一剎那間俯下頭去吻白蘭音的話,那麼這顆子彈就恰好射進他的腦中了。而甲板上的那四個彈孔也排列成一條直線,由甲極上直通到艙門口,他們的動作如果稍慢一些的話,也絕無倖免!

  那樣駭人的槍法,除了花羽這個神槍手之外,不可能有第二個人!

  白蘭音也不禁在微微喘著氣,道:「影子,你說花羽絕不知道你的行蹤!」

  影子苦笑了起來,道:「那簡直是不可能的。」

  白蘭音吸了一口氣道:「我不想在他的射程之內,我們立時離開這裡!」

  影子的心中亂成了一片,以致像他那樣聰明的人竟也問出了一個十分愚蠢的問題來,他道:「我們如何離開?一出船艙,就成了他的靶子。」

  白蘭音呆了一呆,才道:「影子,你怎麼啦?船是可以航行的啊!」

  影子苦笑了起來。白蘭音已彎著身迅速地向前走去,他們穿過了兩個船艙來到了駕駛艙中,白蘭音仍然俯著身,不使自己暴露在窗外。她迅速地按下了幾個按鈕,全部自動操作的儀器已發動引擎,收起了鐵錨,船開始向前緩緩駛出去。

  等到船駛到離碼頭較遠,附近的船隻不再是那麼擁擠之際,速度陡地加快。

  船的加速來得如此突然,以致令影子站立不穩,突然一仰身跌倒在船艙中,這時白蘭音也在船艙的地上坐了下來。

  她:「我想,我們已擺脫花羽了。」

  影子苦笑道:「我以為我們早已擺脫了他。」

  白蘭音望著影子,道:「你判斷錯了。你能夠安然來到這裡,並不是花羽不想下手,而是花羽想借由你發現我,將我們兩人一起解決。」

  影子更大搖其頭,道:「不可能!你約我在這裡相會,除了你、我和阿霖之外,沒有別的人知道。而你知道,阿霖是絕不會洩露秘密的,除非──」

  影子陡地想起了自己和白蘭音在打電話時,窗外出現的那化妝得十分詭異的一張臉,可是他又隨即搖了搖頭,那人也不可能知道的。

  白蘭音忙問:「除非什麼?」

  影子將那張臉突然在窗外出現的情形說了一遍。他翻身坐了起來,道:「隔著窗子,他絕聽不見我和你在電話中的談話!」

  白蘭音的神色十分嚴肅,道:「他們可能裝置了儀器,竊聽你的電話。」

  影子搖頭道:「絕不可能!一有人竊聽,警號早就大作了!」

  白蘭音道:「那麼,唯一的可能就是那人是一個唇話專家,他根本不必聽到任何聲音,就可以知道你在講些什麼。」

  白蘭音的話令影子的心頭陡地一亮!他不由自主發出了「啊」地一聲,所有的謎團都揭開了!那人雖然立即被炸死,但是他一定是在被炸死之前將消息報告了出去。

  影子道:「你說得對,我疏忽了!」

  白蘭音伸手在影子頭頂上被子彈掠過的那一綹頭髮上輕輕撫了一下,道:「你這一個疏忽,幾乎使你成了異鄉鬼。」

  影子想起剛才的險境,心頭也不禁生涼。他將一隻手指輕輕放在白蘭音的唇上,道:「幸而你的唇是那麼誘人,叫我忍不住想要吻你,才免了一死!」

  白蘭音捉住了影子的手指。影子忽然笑了起來,道:「在花羽的狙擊生涯中,兩次失手只怕是從來也未曾有過的事!」

  白蘭音道:「一次失手,也算是奇蹟了,影子,你的命是白撿回來的。人的生死全是注定的,說不定在自己感到最安全的時候,死神就來,也說不定,故意和死神找麻煩,死神反倒逃走了。」

  影子笑著,道:「你還在惦記著寶石眼?」

  白蘭音站起來,來到了控制台之前,又操作了片刻儀器才轉過身來,道:「影子,你曾經犯過錯誤,一個犯過錯誤的人,是沒有資格再發表他的意見了。你所應該做的,就是絕對服從!」

  影子也站了起來,道:「到聖大馬塔爾山去?」

  白蘭音點了點頭,道:「我已經校正了航行的方向,現在我們離岸約十五里,向北駛,然後轉向西。」

  影子呆了一呆,道:「到什麼地方去?」

  白蘭音道:「如果沒有什麼意外的話,二十五天之後我們可以到達巴西北部一個十分美麗的小城,叫培蘭。在那裡,我有了充分的準備。」

  影子皺著眉,他知道,就算不是因為他的那項疏忽,他也絕沒有第二條可以選擇的路了,是以,他只好用心聽著白蘭音的計劃。

  白蘭音又道:「在培蘭,我們帶兩個人和大批設備上船,我們將會繼續航行,但不是航在大西洋上,而是轉入多干定河,再轉進亞拉瓜雅河。影子,那些河流的兩岸風光,你將會畢生難忘!」

  影子攤了攤手,道:「如果我還有剩余的日子來回憶的話。」

  白蘭音嬌笑了起來,道:「看你的神情像是一個被提去沖熱水澡的孩子。」

  影子也不禁笑了起來,道:「然後怎樣?」

  白蘭音道:「亞拉瓜雅河發源於聖大馬塔爾山,你該明白了吧?全部航程是一個月──」

  白蘭音又嬌笑了起來,道:「我曾答應你帶你游覽南美洲一個月,我仍然沒有食言。」

  影子無可奈何地道:「而我又犯了第二個錯誤,我以為你會延遲你的計劃一個月。」

  白蘭音慢慢走向影子,像是有點歉意地道:「別怪我,影子,別怪我!」

  影子環摟住了白蘭音纖細柔軟的腰,不出聲。

  天色已完全黑了,船在海面上平穩而快速地行駛著,船上只有他和白蘭音兩個人,看來,就算沒有花羽的偷襲,白蘭音也會突然將船駛離的,他似乎不應該苛求什麼,能和白蘭音在一起一個月,那應該可以抵償踏進拉瓦華人禁區的任何損失了。

  影子一直沒有說什麼,他輕吻著白蘭音的面頰,終於,他們深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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