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rning: is_file(): File name is longer than the maximum allowed path length on this platform (4096): <?xml version="1.0" encoding="utf-8"?> <!DOCTYPE html PUBLIC "-//W3C//DTD XHTML 1.1//EN" "http://www.w3.org/TR/xhtml11/DTD/xhtml11.dtd"> <html xmlns="http://www.w3.org/1999/xhtml" xml:lang="zh-TW"> <head> <title>第五章 流浪者之死</title> <link href="stylesheet.css" type="text/css" rel="stylesheet" /> <link rel="stylesheet" type="application/vnd.adobe-page-template+xml" href="page-template.xpgt"/> </head> <body> <div> <h3>第五章 流浪者之死</h3><br /><br />  早晨六點鐘左右,太陽已經快要升起了。比較早出門的工人,已經走在路上。這一帶不是住宅區,在第二次大戰前有很多軍需工廠。<br /><br />  日本投降以後,幾乎都改成普通的工廠。但只有一處還保持和當時受到轟炸的情形一樣,如同廢墟。現在已不是工廠了,而由別的公司所擁有。<br /><br />  這裡約有二千坪建地。受到轟炸後的瓦礫還沒有全部清理,屋頂早已毀損,露出鏽跡斑斑的鋼筋。空地裡堆積著許多建築廢料,雖然如此,四周仍有加刺鐵絲網圍繞。<br /><br />  這一天清晨,工人從這裡經過時,來到工廠的旁邊突然停下腳步。在鐵絲網的外圍有一條水溝,溝深約有二公尺,並積存著污水。<br /><br />  工人突然停下腳步,因為他突然看見水溝中有奇怪的動靜。<br /><br />  那是一個人呈俯臥姿勢,由於水溝的水很淺,所以身體大部分在水面上,形成背後彎曲,俯臥的模樣。<br /><br />  這一帶有很多流浪者,工人剛看到時,還以為是一個人躲在溝裡睡覺。但又立刻發覺,在有水的水溝裡睡覺實在很不合理,於是戰戰兢兢地上前瞧一瞧。<br /><br />  接著,他瞪大眼睛,驚嚇地狂奔,因為那是一個死人。由於時間還很早,附近沒有人,所以工人沒有大聲呼叫。<br /><br />  工人跑到距離約五百公尺左右的路邊電話亭,用不斷顫抖的手指撥了一一〇。<br /><br />  四十分鐘後,警車到達現場,不過,轄區派出所也得到通知,先派人來監視現場了。<br /><br />  從溝中審慎地拉起屍體。由於一半浸泡在水裡,拉起來時滴下許多水滴。現場很快地舖上草蓆,立刻展開驗屍的工作。<br /><br />  這個男人的年齡大約三十六、七歲,外表看來似乎是一個流浪者。死亡的原因非常明顯,是繞在脖子上的麻繩。屍體的臉部浸在泥水裡,因此滿臉是污泥,鼻孔也被污泥塞住,可是並沒有吸進水。頭髮很長,可能有二個月未曾理頭髮了。打開嘴時,看到二顆鑲金的門牙,推測死亡已八小時,命案發生時間可能是前晚的十一時到零時。<br /><br />  警員繼續搜查現場,這時在水溝中找到一個麻布袋,那是流浪者背在肩上的。警員打開袋子時,發現裡面有圓鍬和十字鎬,袋子雖然破舊,但圓鍬和十字鎬是新的。除此之外別無他物。<br /><br />  警員慢慢地脫下死者的衣服,找不到足以證明身分的物品。雖然錢包十分骯髒,但裡面有現金二千六百五十圓,其中六百五十圓為硬幣,二千圓則為二張一千圓大鈔,流浪者有千圓大鈔倒是很少見的。<br /><br />  總之,這些錢在身上就表示這凶案不是強盜幹的。從被害人為流浪者的情形來看,可能是伙伴間的私仇問題。<br /><br />  可是從錢包中又找到摺疊的一張紙,打開一看一張撕成一半的紙,上面寫著:<br /><br />  ***<br /><br />  從正門到警<br />  500m<br />  向西10m<br />  深3<br />  ◎錫5屯<br />  ○白銀<br /><br />  ***<br /><br />  這是用自來水筆寫的,字跡端正,但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br /><br />  警察方面暫時以仇殺來偵查。<br /><br />  ※※※<br /><br />  調查是從附近開始查訪的。<br /><br />  因為這一帶是工廠區,少有一般的家庭,只有在距離約三百公尺處有五、六家小小房屋。刑警前去查訪時,住在最旁邊房裡的職員說:<br /><br />  「大約在十一點左右,我正在和三個同事打麻將。雖然時間不是記得很準,但大概在這時候。從遠處傳來類似爭吵的聲音。我本來想到外面去看一看的,但是正在打麻將,別人又勸我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所以又坐下來沒有出去。這一帶常有許多流浪者徘徊,我想大概是他們在吵架,出去了反而為自己招來危險,所以不加理會。而且那聲音也沒多久就消失了。所以我們一直打麻將到天明,沒有什麼特殊狀況。」<br /><br />  這個人所說的話,不論是時間或地點,大致與凶案的情形脗合。雖然很可惜沒有目擊者,但他說從聲音判斷,好像是兩個人。警方也認為是一個人單獨行兇,因此這一點也十分脗合。<br /><br />  如此便推測,發生凶案時間是這一天夜晚的十一點到十二點半之分間,兇手只一人。<br /><br />  其次是必須找出被害人的身分。雖然說是流浪者,但總是有人被殺了,所以刑警便以這一帶為中心,展開流浪者的查訪。<br /><br />  由於這地區為工廠地點,有很多拾荒者。因為死者有二顆鑲金大門牙的特徵,很快就查出了死者的姓名。<br /><br />  他是被稱「阿鐵」的,平時在路橋下搭蓋小屋居住。他的工作也是拾荒。<br /><br />  沒有人知道阿鐵的本名或籍貫。如同一般流浪者一樣,「阿鐵」就代表他的一切。<br /><br />  警方就從和「阿鐵」平日接近的人開始清理調查。如此清查出一位名叫「久米」的人。「久米」為三十五歲,他說他比「阿鐵」小二歲,所以知道被害人為三十七歲。<br /><br />  這位「久米」的生活比「阿鐵」好一些,至少有老婆和孩子。據這位「久米」說的話,「阿鐵」好像出生在九州。九年前在此地認識。「阿鐵」經常向「久米」吹噓以前曾擔任一家公司科長。但一般流浪者常會誇耀自己的過去來顯示自己的偉大,所以不足採信。<br /><br />  這位「阿鐵」經常說,有一天幸運之神會降臨,他便可脫離這種生活。可是他身體虛弱,無法做重勞力的事,因此只能從事較低級的拾荒工作。<br /><br />  依據「久米」的話,「阿鐵」與女人沒有任何關係,性格雖愛吹牛,但十分膽小,不會與伙伴們爭吵。<br /><br />  可是當刑警告訴他說,驗屍時發現「阿鐵」身上有現金時,「久米」驚訝得眼睛都睜大了。他表示,「阿鐵」經常缺錢用,他未看過他有那麼多錢。而且幹他們這一行的,除了幹不良勾當外,不可能有那麼多錢。不過他又補充說,像「阿鐵」的個性是絕對不會做壞事的。<br /><br />  刑警取出「阿鐵」錢包中的紙片給「久米」看,他側著頭說:<br /><br />  「從來沒看過這種東西,而且阿鐵的字沒有這麼漂亮。」<br /><br />  他不像在說謊,是個誠實的拾荒者。<br /><br />  紙片上的字跡由於撕裂了,不懂其意義,上面寫著「錫」或「白銀」等字,以及「從正門」或「五百公尺」的話語,似乎是暗號。但真正意義還是不得而知。<br /><br />  ※※※<br /><br />  陳屍地點是工廠旁邊的水溝。工廠外圍設有鐵絲網,但是在屍體旁邊的鐵絲網,卻有一部分被切斷了。「阿鐵」在麻布袋中裝有十字鎬和圓鍬。從這個情形推測,他的目的可能是想進入工廠內挖掘某處。<br /><br />  因此,刑警們決定調查這個工廠做為參考。<br /><br />  這個軍需工廠原來規模很大,但現在已有一半面積為新工廠取代,剩下的一半仍是廢墟,其中臨時搭蓋一間房屋做辦公室用。刑警們進去時,看到辦公室門口掛著「大日建設株式會社」的招牌。好像是建築業者借用這軍需工廠的一部分使用。<br /><br />  刑警到臨時搭建的房前,有個簡陋的門,從門窗看進去,有三、四個男人坐在裡面。<br /><br />  「對不起,打擾了。」刑警敲門。<br /><br />  從裡面出來了一個四十多歲的肥胖中年人。<br /><br />  刑警因為身著便服,所以先表明身分後,那人立刻丟掉叼在嘴裡的菸蒂,露出疑惑的眼神。<br /><br />  「昨晚這附近有人被殺,所以來這兒打聽一下。」刑警準備開始進行查訪。<br /><br />  「哦,今天早晨那裡圍了好多人,我也去看了。」中年人回答。<br /><br />  刑警又問道:<br /><br />  「還沒有找到兇手,被害人是流浪漢,就在鐵絲網外面被殺的。死者有一個很大的麻袋,裡面有圓鍬和十字鎬,所以推測可能是想潛入這裡偷材料的吧!有沒有發生什麼特別的事情呢?」<br /><br />  「原來如此,各位也看到了。」中年人環顧一下四周說:「自從受轟炸以來,這裡就一直沒有整理過。有很多建材像垃圾一樣堆積著。所以偶爾會有拾荒者來偷,這裡準備將來做建材場使用,這些廢料也不能任意被偷,因此派我們來看管。」<br /><br />  「這樣說來,這個被殺的流浪漢是想偷這些東西吧!屍體旁邊的鐵絲網,部分被剪開了。」<br /><br />  「哦。」警衛這才知道,點點頭說:「是的,經常發生剪破鐵絲網進來的情形。我們發現以後,就立刻去嚇唬他們,通常都會逃走,看樣子這個人就有這種企圖吧!」<br /><br />  「被害人名叫『阿鐵』,我說說他的相貌,看看你們能不能提供一些線索來?」<br /><br />  「不,即使說出來,我們也什麼都不知道,他們是半夜悄悄地來,發現以後就逃跑了,根本就看不清楚相貌。」<br /><br />  「順便請教一下,這裡堆積的只有鐵屑嗎?」<br /><br />  「是的,有什麼問題嗎?」<br /><br />  「在被害人口袋裡,有一張奇怪的紙片,不過只剩下一半,上面寫著白銀或錫等字樣,你們這裡不會有白銀或錫吧?」<br /><br />  肥胖的警衛聽了笑了起來:<br /><br />  「如果有那種寶物,我們要先下手了。」<br /><br />  「可是,死者身上卻有代表這種意義的紙片。」<br /><br />  「不管如何,和我們都沒有什麼關係。」<br /><br />  此時,刑警似乎發現了什麼事情,不斷環顧四周,好像在目測這個工廠的建地。<br /><br />  「行兇時間是在昨晚十一點到十二點之間。這時候你有沒有聽到什麼大聲音?」刑警問。<br /><br />  「不,什麼也沒聽到。昨晚值班的就是我,我坐在這裡,沒聽到什麼聲音。」<br /><br />  警衛中有一個年輕人,他就是崎津弘吉。<br /><br />  刑警們不斷凝視著這些警衛的臉。<br /><br />  刑警們走了。<br /><br />  和刑警們談話的人回到小房子裡。<br /><br />  這裡與其說是辦公室,不如說是小房屋來得恰當。只有三、四張簡單的桌子及四、五把椅子而已。根本沒有任何資料,唯一像辦公室的,只是桌上的電話了。此時有三名警衛在場,其中一人就是新到任的崎津弘吉。<br /><br />  「根本不知道什麼事情。」回來的胖子說。他是這裡的警衛主任。<br /><br />  「黑田先生。」警衛看到他進來站起來說:「發生了什麼事?」<br /><br />  「我也不清楚。昨天晚上在這附近不是有流浪漢被殺嗎?就是來問這件事情的。」<br /><br />  「哦,問了什麼呢?」<br /><br />  「問有沒有在半夜裡聽到什麼聲音。」<br /><br />  「昨晚值班的就是黑田先生吧!」<br /><br />  「嗯,是我。所以我能肯定的回答,本來天亮以後就準備回去的,幸虧我還留在這裡。」<br /><br />  「只問這一件事嗎?」那人又問。<br /><br />  「不,還問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據說被殺的流浪漢留有一張紙片。」<br /><br />  「紙片?」<br /><br />  「撕成一半的紙片,上面寫著白銀或錫等,而且流浪漢還帶著大麻布袋、圓鍬和十字鎬,所以問這紙片和我們有沒有關係。」<br /><br />  「哦,什麼意思?」<br /><br />  「他們說,流浪漢相信這裡藏有白銀和錫,所以想進來偷。這樣說來,這裡豈不是金銀島了嗎?這裡除了鐵屑外,還有什麼呢?說得好像做夢或童話故事一樣。」<br /><br />  除崎津弘吉外,其他的警衛都大笑起來。<br /><br />  「如果真有那種東西,最先想要的應該是我們。」<br /><br />  「警察還說了什麼?」另外一人問。<br /><br />  「警察也在苦笑。那些流浪漢若沒有夢想也真活不下去。被殺的人大概是受騙了。」<br /><br />  「那個人為什麼會被殺呢?」<br /><br />  「根據我的推測……」警衛主任說:「可能是為了紙片上寫的寶物而爭吵起來,所以紙片才撕成一半。」<br /><br />  「原來如此。」<br /><br />  說到這裡,話題也就終止了。有一名流浪漢被殺,不會使他們感到興趣的。這裡的工作很輕鬆,所以他們只顧聊天,唯一的任務只是定時地在軍需工廠遺址巡邏而已。<br /><br />  崎津弘吉並不知道這大日建設的老闆是何許人物?只知道經營許多公司,所以從未到這裡來過。只有自稱幹部的人,每天一定來巡視而已,就這一點而言,這真是個工作最輕鬆的地方,而且薪水還不少。<br /><br />  聽說大日建設的主要工作是建造水壩,但卻不知道水壩在哪兒。公司能準時發薪,可見經營情形還不錯,但從未有人來這裡拿建材。<br /><br />  這就是三流公司常有的因循現象。工作的人也大都是年紀較大的人。<br /><br />  崎津弘吉後來才知道,除了那個叫黑田的主任以外,其他都是最近才來的警衛,只比他早來一個月而已。<br /><br />  「以前這裡有人嗎?」<br /><br />  「聽說有的。黑田先生說以前的人不幹了,所以才錄用我們。這種工作適合退休的人,像你這樣年輕的人,實在有些不適合吧!」<br /><br />  工作確實很輕鬆,但是聽了他們的話才知道,這裡的警衛也經常在換。<br /><br />  ※※※<br /><br />  崎津弘吉下班時經過凶案的現場,那裡還有四、五個人站在凶案現場附近。<br /><br />  屍體被警察抬走後,水溝裡又和原來一樣積存著污水,不過還依稀可見警車的車痕和人們駐足的腳印。<br /><br />  崎津弘吉在那裡佇立了一段時間。<br /><br />  事件是在昨夜發生的,今天早開始驗屍。當時有很多民眾圍成一大圈,可是他當時正在值勤,所以無法過來看熱鬧。雖然只是一名流浪漢,但終究是一件凶案,還是引起了一陣騷動。<br /><br />  崎津弘吉想起黑田主任說過的話。不錯,流浪漢是依賴夢想而活的。據說還有類似暗號的紙片,而尋寶的舞臺,似乎就在大日建設的建地內。如果他真是為了這件事而被殺的,那他可說是為夢想而殉道的人。<br /><br />  按照社會一般的想法,也許認為這是很傻的。但就他個人而言也許感到很值得。<br /><br />  從某方面而言,他還有些羨慕這位流浪漢。他自己就沒有那種衝動,也沒有希望。來到東京以後,也和甲州的山裡一樣無聊,沒有一絲色彩。<br /><br />  其他的警衛們說,這不是年輕人做的事。但這句話對崎津弘吉而言,是不具意義的。有與無都無妨,反正沒有一處是他的理想世界。<br /><br />  能像老人一樣擔任建地巡邏的工作,他已經滿足了,至少不用去做那些麻煩的事務工作。<br /><br />  介紹工作的井上代造不斷地解釋說這是臨時的工作,要他忍耐一段時間。但崎津弘吉認為,就這樣待下去也沒有關係。他已認命了,到那兒都一樣。<br /><br />  在這世界上已沒有任何事情能使他投入全部精力,有的只是乾枯而無聊的世界。<br /><br />  從小他就生活在這種環境中,高中時代父母雙亡,雖有伯母照顧,但感受不到一點溫情,在山裡渡過晦暗的高中時代。後來由於求知慾驅使,努力地考進東京的大學,但還是讀了一半就輟學了。經濟不允許固然是理由之一,但學校生活的枯燥,才是主要的原因。<br /><br />  他就是這樣任性的人。<br /><br />  偶然他會有一種衝動,想和別人吵一架。上回來東京和小流氓打架就是因為這樣。<br /><br />  雖然被關在拘留所中,還是沒發生什麼,日子還是很無聊。<br /><br />  不過,卻遇到一個怪人,那人就是井上代造。他有些特別,要求他釋放後到他家去,他沒有去。不過又在偶然的緣分下,經由他的介紹獲得這份工作。<br /><br />  他想,自己即使用一生的時間也不會有像流浪者那份的夢想。<br /><br />  回到所謂宿舍的房子,距離大日建設不遠,是一棟又髒又窄小的二樓房屋。其他警衛都有家屬,所以住在這裡的只有他一人。<br /><br />  當初聽井上代造說時,以為是有很多人居住的宿舍。不過,這也沒有關係,一個人住有一個人住的好處。<br /><br />  這棟房屋在巷底,從窄小的玄關進去,房屋的主婦出來,是一位五十多歲的矮胖女人。<br /><br />  「你回來了。」主婦仍舊對崎津弘吉笑著。<br /><br />  據她說,她和大日建設毫無瓜葛,只是受人請託而答應留住崎津弘吉。<br /><br />  「崎津先生。」主婦叫住準備上二樓的崎津弘吉。「今天有一個人來找你,留下一封信。」<br /><br />  接過信封,看到背面幾個粗大的字──井上代造。<br /><br />  崎津弘吉走進二樓的房間,只有六個榻榻米大小,由於年代已久,榻榻米已變成紅色。<br /><br />  信上粗大的字跡,蠻像井上代造那種人寫的,上面潦草地寫著:<br /><br />  「今晚請來家中一趟,等到下午八點。」<br /><br />  ※※※<br /><br />  有關流浪漢的被殺事件,警方認為關鍵在於被害人身上的紙片是否與凶案有關。<br /><br />  死者生前帶著麻布袋、圓鍬和十字鎬,顯然是想挖什麼東西後,裝在麻布袋裡。紙片上有錫和白銀等字樣,而且還有類似表示數字的字樣,流浪漢是否準備挖出這些東西呢?<br /><br />  紙片上還有「從正門到警」的字樣,另外還有表示距離的「十公尺」等數字。從現場的地形看,似乎是指大日建設。從正門十公尺的位置確實有警衛的休息室。<br /><br />  但是,紙片何以被撕成兩半呢?內容的可信度姑且不論,但從被撕成一半的情形來看,可能是為了這張藏寶圖而發生爭執。對方在殺死被害人時,就撕下一半逃走了。<br /><br />  那麼,這紙片上的字又是誰寫的呢?根據查訪,那些字並不是被害人「阿鐵」寫的。那麼是誰寫了以後,交給「阿鐵」的呢?是惡作劇嗎?還是一開始便蓄意欺騙他呢?<br /><br />  舉行調查會議時,一位刑警提出了一個很有趣的問題。<br /><br />  「記得在日本投降後不久,全國進行舉發隱藏物資。因為能拿到獎金,所以各種情報滿天飛,情況極為混亂。據說在黑市掮客間,也有所謂藏寶圖一類的資料出售,事實上根本沒有那回事。但卻因此而有許多人拚出老命。憑一張假資料就輾轉地出售。」<br /><br />  當時的情形和流浪漢身上的紙片,情形完全不同。但這一段話很值得參考。<br /><br />  被害人既無仇殺或情殺的可能,那麼這一件凶案,可能是為了爭奪這一張紙片所引起的。<br /><br />  「如果這是惡作劇,寫的人真是罪孽深重。」調查主任說:「他們那一夥人都是無知的,往往會認真。」<br /><br />  然而,被殺流浪漢身上的紙片真是惡作劇嗎?<br /><br />  因為在死者口袋裡,還有二千六百五十圓的現金,其中還包括二張千圓大鈔。從他伙伴的話可知,「阿鐵」平日是一貧如洗的。<br /><br />  究竟「阿鐵」從哪裡弄來那麼多錢。除了偷竊或撿到的外,一定是別人給他的。那麼,又是誰?為什麼要把這麼多錢給「阿鐵」,理由是什麼?<br /><br />  而且,「阿鐵」所拿到的,會不會不只那些金錢,還有那剩下一半的紙片呢?這些都是警方深思不解的。<br /><br />  死者雖然是流浪漢,但仍須調查一下被害人前一天的行動。刑警便以「阿鐵」平時常去的地點為中心,進行查訪。<br /><br />  如此一來,知道了以下的事實。<br /><br />  「阿鐵」每天都到的地方,這一天卻沒有出現。何以「阿鐵」這天沒有來到他做「生意」的地區呢?<br /><br />  此時,又得到了一個消息,這消息不是刑警查訪得到的,而是有人看新聞報導後向警方報告的。<br /><br />  那是在K站附近,開小吃店到半夜的老闆說的:<br /><br />  「確實有新聞報導上的長相和穿著類似的人到我店裡來。記得那是發生凶案的前一天晚上,大約深夜一點多鐘,國鐵的末班火車正要過去時,有兩個人進來,我一看進來的是穿著骯髒的流浪漢,本想拒絕,但正好當時沒有人,而其中一人穿著比較乾淨,我就讓他們坐下。對方大概也看出來了,就故意坐在角落暗處,靠在一起坐下。」<br /><br />  小吃店老闆繼續敘述著當晚的情形。<br /><br />  ──這兩人開始喝燒酒。看他們的情形是其中一人請那個流浪漢來吃喝的。流浪漢好像感到惶恐,不斷地鞠躬。<br /><br />  因為坐在暗處,看不清楚面貌,但帶來流浪漢的人,身材較為肥胖,年齡大約在三十五、六歲,說話帶著關西腔。<br /><br />  開始時,小吃店的老闆無意中注意著那兩人,因為他怕他們兩人會溜掉。或許他們也察覺了這種情形,那個操關西腔的人,便從口袋裡掏出錢包,抽出一張五百圓鈔票給老闆。<br /><br />  「老闆,這些錢買酒,若不夠時說一聲,我們還有錢。」<br /><br />  在黑暗的燈光下,仍能看到他的錢包中還有一疊千圓鈔票,這樣一來,老闆就放心了。<br /><br />  不久之後,末班車的客人從車站裡出來,店裡突然熱鬧起來,先來的兩個客人,更緊緊地靠在角落裡,此時客人很多,十分忙碌,也就沒有注意到那兩人在做什麼了。<br /><br />  兩人大約就這樣坐一小時左右。操關西腔的人,留下超額的二百圓後說:<br /><br />  「打擾了。」就和流浪漢一起走出去了。<br /><br />  ※※※<br /><br />  這是很有價值的消息。<br /><br />  從這段談話內容可得知「阿鐵」有二千六百五十圓鉅款的原因。也就是說,那個人在小吃店請「阿鐵」吃喝之後,還給「阿鐵」錢。<br /><br />  這個人為什麼要這樣做呢?<br /><br />  「當時那個人有沒有給『阿鐵』像紙片一類的東西呢?」<br /><br />  小吃店老闆搖搖頭說:<br /><br />  「沒有看到,因為兩人都坐在暗的地方。而且後來客人一多,我就沒注意了。」<br /><br />  警方推測,一定是在客人多時,那人把紙片交給「阿鐵」,但無法知道那時候的紙片是否完整。總之,請「阿鐵」吃喝的人,一定也把紙片交給「阿鐵」。<br /><br />  究竟那個人是做什麼的呢?當然他不會無緣無故帶「阿鐵」到小吃店吃喝,而且還給他錢,可想而知一定有什麼目的,而這個目的也不是要殺「阿鐵」。<br /><br />  「阿鐵」的被殺是因為那人託他做什麼事,所造成的悲劇,警方如是推測。<br /><br />  如此看來,似乎就可解釋,「阿鐵」沒有像平時一樣出現在經常去的地方,應是接受那人的請求到別的地方去了。<br /><br />  那個人的身分無法確知,但警方決定積極調查「阿鐵」沒有出現的那一天(也就是當天晚上十一點到十二點被殺)的白天,到了什麼地方。<br /><br />  調查流浪漢的行蹤似乎很困難,但事實上很簡單,因為這種打扮的人,到哪兒都會令人注意的。<br /><br />  以這樣的想法開始調查後,意外地找不到他的行蹤。<br /><br />  可是,由一名刑警發現了一件事。<br /><br />  這位刑警根據「阿鐵」的麻布袋裡有比較新的圓鍬和十字鎬,因而推測他在死亡之前曾到舊貨店買,經進一步的查訪,果然獲得成功。<br /><br />  果然,「阿鐵」在一家舊貨店買過這兩種東西。<br /><br />  這一家舊貨店的人,對這件事回憶說:<br /><br />  「您查問的流浪漢,曾在那一天上午十一點鐘來到我的店裡,問我有沒有十字鎬和圓鍬。我看他衣衫襤褸,就對他說,那是比較貴的東西,這時候他說,貴一點沒有關係,要我拿出來給他看。所以我就從店裡拿出許多圓鍬和十字鎬,最後他買了兩件東西。」<br /><br />  「他買了?」刑警問。<br /><br />  「是的。我記得十字鎬是三百八十圓,圓鍬為三百圓,那人要我算便宜些,我一共賣他六百圓。此時流浪漢就拿出骯髒的錢包,很小心地解開袋子,從裡面拿出錢。這時讓我好驚奇,沒想到他有那麼多錢。」<br /><br />  「有多少呢?」<br /><br />  「看不清楚,但至少有三張一千圓疊在一起,他污黑的手小心翼翼地抽出一張,要我找錢給他。不瞞您說,我當時還以為他是搶來的。不過,我是生意人,當然收下他的一千圓,找他四百圓。當時,我看到他錢包中還有很多百圓銀幣。」<br /><br />  「當時他有沒有說圓鍬和十字鎬的用途呢?」<br /><br />  「我沒有問他。我想他是個流浪漢,大概想在哪裡蓋一間小房屋,買這些工具的。」<br /><br />  「哦!除此之外,有沒有其他特殊情形呢?」<br /><br />  「好像沒有其他事了,我只是覺得奇怪,一個流浪漢怎麼會有三張千圓大鈔呢?」<br /><br />  ※※※<br /><br />  這樣一來,情況就愈來愈明顯了。<br /><br />  流浪漢是為了挖掘東西,才到舊貨店買了十字鎬和圓鍬。錢則是前一天晚上帶他去小吃店的人給的。買十字鎬和圓鍬用去六百圓,還剩二千六百五十圓,所以「阿鐵」可能從那人身上得到三千二百圓或四千圓。至於為什麼,就不得而知了。<br /><br />  警方也十分納悶,那個人究竟要「阿鐵」挖什麼呢?<br /><br />  紙片寫「錫」和「白銀」,這是很有價值的金屬,還寫著噸數,那是相當大的數量,必然是要他就紙片上所寫的埋藏地點,挖出這種金屬,當然不是要挖出全部。<br /><br />  委託者很可能是想利用流浪漢,試挖一下在那個地點上有沒有埋藏的金屬。<br /><br />  那個地點是哪裡呢?可能是發現被害人屍體的旁邊,也就是大日建設事務所。<br /><br />  當初,到大日建設事務所查訪時,已經有人注意這一點,目測過大門和警衛室的距離。據他說那大約是十公尺。<br /><br />  大門還是以前軍需工廠所遺留下來的,而所謂警衛室則是大日建設來了以後新建的。問題是只剩下半張紙片,只知道從某目標繼續向西十公尺,但不知道指的是什麼目標。<br /><br />  分析以上的推測,「阿鐵」想要挖掘錫或白銀的地點,正是現在屬於大日建設的舊軍需工廠。得到這結論後,調查員都互望一眼。大家都知道本來判斷紙片為惡作劇的說法,值得商榷。<br /><br />  給流浪漢大約四千圓,並請他到小吃店中吃喝,委託人必然有相當「根據」和信心。他本人無法去試挖,因而收買「阿鐵」利用黑夜去試。<br /><br />  總之,在大日建設的建地裡,是否埋藏有錫或白銀,是現階段必須調查的事。<br /><br />  雖然偵查方向有些特殊,但對當局而言,從各種意義上也必須證實這件事。<br /><br />  大日建設是個陌生的名稱。<br /><br />  ※※※<br /><br />  崎津弘吉到了井上代造的家。<br /><br />  當他收到留下來的信,已經接近黃昏了。<br /><br />  在這裡雖然只住過兩天,但還是令他懷念。他穿過巷子,經過許多門口,就到了井上代造的家。<br /><br />  說一聲有人在嗎?出來開門是是井上代造的妹妹。她看到崎津弘吉,驚奇地說:<br /><br />  「是你。」<br /><br />  樸素的洋裝上繫著一條圍裙,臉上沒有化粧,只有一對大大的眼睛對著弘吉不斷地微笑。<br /><br />  「請進。」招呼他進去。<br /><br />  「井上先生不在家嗎?」他走進屋子,環視一下屋子,不見井上代造的蹤影。<br /><br />  「在上面午睡。」美沙子笑著回答。<br /><br />  上面是指閣樓,弘吉曾在那兒睡過。<br /><br />  「請上來吧。」美沙子催促說:「也差不多該叫醒他了。」<br /><br />  崎津弘吉走進房間,美沙子拿出坐墊。<br /><br />  「你離開後一直沒有再來,正在想你最近不知怎樣了?」<br /><br />  「是,好久不見了。」弘吉低下頭。<br /><br />  「看你精神不錯就好了。新的工作一定很累吧!」美沙子仔細地看著弘吉的臉。<br /><br />  「不,沒有什麼。好像在玩一樣。」他說的是真心話。<br /><br />  「可是,剛去上班,應付人際關係也挺麻煩的吧!」<br /><br />  「大家都很和善。」<br /><br />  「那太好了。今天可要多待一些時間吧?」<br /><br />  「是井上先生給我信,要我來的。」<br /><br />  「是嗎?他沒有告訴我,哥哥每次都是這樣的。你等一下,我現在就去叫他。」<br /><br />  美沙子走上老舊的樓梯,發出小小的腳步聲。<br /><br />  崎津弘吉在樓下等待時,美沙子下來說:<br /><br />  「馬上就來。想叫醒他真不容易,他鼾聲大作,你在樓下有沒有聽到?」<br /><br />  「沒有。」<br /><br />  「他工作時,常不分晝夜,睡覺時又像死人一樣。」美沙子關愛地說。<br /><br />  當美沙子到廚房準備茶水時,樓梯傳來重重的腳步聲。<br /><br />  井上代造身穿睡衣,一面揉著眼睛下樓來,又抓抓頭上的頭髮。<br /><br />  「啊,對不起。」說完便在弘吉面前盤腿而坐,而後又再次揉揉眼睛。<br /><br />  「上一次麻煩你了。」崎津弘吉說。<br /><br />  「哪裡。」<br /><br />  當崎津弘吉說看過信時,井上代造點點頭說:<br /><br />  「很抱歉,麻煩你走一趟。有一點事突然想見你。怎麼樣?工作方面。」<br /><br />  此時,美沙子端上茶來,並跪在旁邊。<br /><br />  井上代造突然問起工作的情形,似乎當著妹妹的面不便提起要向弘吉說的事。<br /><br />  「我剛才也問過。」美沙子看著個性沉默的崎津弘吉,對哥哥說:「他雖然說工作很輕鬆,但剛上班,一定會很累的。」<br /><br />  「是我介紹的,」井上代造說:「不會要他去很累的地方。至少不需很多勞力的。」<br /><br />  「那就好了。」妹妹說:「是哥哥認識的地方,應該會好好關照一聲的。」<br /><br />  美沙子說到這裡,發現哥哥在看自己,無意間臉紅了,急急補充說:<br /><br />  「因為我想崎津先生還沒有習慣。」<br /><br />  井上代造隨便點點頭,表示了解妹妹的意思,但似乎對妹妹仍坐在這裡,感到十分不便。<br /><br />  「今天是第幾天了?」井上代造問。<br /><br />  「哥哥,第六天了。」美沙子在旁邊說。<br /><br />  「原來妳還記得。」<br /><br />  「哥哥,是你介紹的,你還不記得。<br /><br />  「只有六天,應該還知道不多吧!情形如何?」他向崎津弘吉溫柔地說。<br /><br />  「是很輕鬆的地方。每天只要隨便繞幾圈就可以了。」崎津弘吉照實際情形回答。<br /><br />  「有沒有什麼特別的事呢?」<br /><br />  「哦。」崎津弘吉想了一下說:「不是直接發生的,在公司附近發生凶殺案。」<br /><br />  「什麼?殺人?」<br /><br />  井上代造反問時,坐在旁邊的美沙子嚇了一跳說:<br /><br />  「唷,什麼人被殺了?」<br /><br />  「是流浪漢。今天早晨還有警方的人來問很多事。」<br /><br />  「啊!這樣說來是今天早晨被殺的嗎?」<br /><br />  「聽說是昨晚半夜被殺的,今天早晨發現屍體。就在我們鐵絲網外面有一條水溝,屍體就倒在那裡。」<br /><br />  「不知道是為了什麼?」美沙子皺著眉頭。<br /><br />  「大概是打架吧!」井上代造輕描淡寫地說:「流浪漢經常發生這類事,警方也不會問得很詳細。」轉頭看了看崎津弘吉。<br /><br />  「我不太清楚,但好像問過很多話。是我們的主任黑田先生和刑警們談話的。刑警好像說,被殺的那個人是為了尋找錫或白銀,想偷偷進到建地來。」<br /><br />  井上代造的眼神似乎有些改變。<br /><br />  「這是什麼意思?」口吻較熱切了。<br /><br />  「我也不清楚,我只是在旁邊聽黑田先生和刑警們對話。據說從那流浪漢的屍體找到一張紙片,上面寫著剛才說的那些東西。而且被殺的人還帶著十字鎬和圓鍬,可能是根據那紙片,想從我們建地中挖掘。」<br /><br />  「這些話是誰說的呢?」<br /><br />  「是警察。刑警們這樣說過以後,接著就問黑田先生很多事。」<br /><br />  「那真有點奇怪了。」<br /><br />  「哥哥。」美沙子在旁邊問:「那裡收藏著錫或白銀嗎?」<br /><br />  「不可能的,如果有這樣值錢的東西,他們老早就發財了,不會像現在這樣蕭條。」<br /><br />  談著談著,突然聽到敲門的聲音。美沙子連忙起身開門,進來的是杉田一郎。美沙子就進到裡面的房裡。<br /><br />  「嗨!井上君,還好你在家!」杉田笑說。<br /><br />  「歡迎,有什麼事嗎?」井上代造起身招呼。<br /><br />  「沒什麼,只是路過這裡,順便進來拜訪拜訪。」杉田看看崎津弘吉。<br /><br />  「原來如此,歡迎你來。」井上代造愉快地問道:「社長還好嗎?」<br /><br />  「不巧,他去野村先生那裡了,所以不在。聽說到晚上才回來。所以老實說,我來這裡是要打發時間。」<br /><br />  杉田一郎抽著香菸笑嘻嘻的。<br /><br />  「你很久沒有從山裡出來了,怎麼樣?今晚就到新宿一帶喝一杯吧?」午睡後的井上代造格外有精神。<br /><br />  「好吧!我也很久沒喝過東京的酒了,在山裡喝不到好酒的。」<br /><br />  「和社長的事,要花很長的時間嗎?」<br /><br />  「不,我想不會用很多時間。」杉田輕描淡寫的回答說:「並不是什麼很複雜的問題,只是事務上的協商而已。」<br /><br />  「既然如此,我就在家裡等你,麻煩你那邊的事情辦完了,再趕來這邊吧!然後我們再一起出去。」<br /><br />  「知道了,我會盡量辦完事趕來。」說完話後,杉田也邀請旁邊的崎津弘吉。「崎津君,您也一起去吧!」<br /><br />  「不,他這個人是……」井上代造接著說:「不會喝酒,不過喝一點還是可以的。」<br /><br />  說到這裡時,井上代造突然說:<br /><br />  「對了,我差點兒忘記我要你來這兒的目的。」<br /><br />  「是。」<br /><br />  「我迴避一下吧!」杉田說。<br /><br />  「不,不用了,你就坐在這裡吧,」井上代造阻止他。然後說:「崎津君。」<br /><br />  「是。」<br /><br />  「有一件事想請你幫忙一下,大日建設那邊可請一天假。事情是這樣的……」井上代造將龐大的身軀移向崎津弘吉。<br /><br />  ※※※<br /><br />  警視廳的能勢刑警部長在早晨八點來到文京區小日向臺町中野博圭氏的宅第。<br /><br />  中野博圭是當代的政治家,已經擔任二、三次大臣的經歷,現在是保守黨中一個派系的首領。每當更換內閣時,就從手下中選派大臣入閣,在政界有很大的勢力。<br /><br />  警視總監前幾天曾打電話給中野博圭氏,有事想請教他,而中野氏就指定今天這個時間。<br /><br />  刑警部長對政治家的早起十分欽佩。要是前一天很累的話,上午八點這個時間,自己說不定還在被窩裡。中野氏年逾一甲子,仍精力充沛,常常開會到半夜,還能這樣的早起。當他到達中野的宅第時,更使他感到驚訝。<br /><br />  客廳裡已有先來的客人,一個接一個地並排坐著,那些絕大多數是來陳情的人。聽女傭說,有人從六點鐘就來了。<br /><br />  刑警部長便在角落的沙發上坐下。客廳裡陳設許多佛像。正面則有一尊主人自稱是國寶級的愛染明王像。<br /><br />  此外,牆上還有題字的扁額。中野博圭氏擅作漢詩,因此也有一個雅號叫漁舟。<br /><br />  有一、二名先來的訪客被女傭叫去。刑警部長想,這種情形他大概也要等很久了。但就在此時,女傭來叫他的名字。<br /><br />  還有很多先來的客人,但中野氏可能特意先叫刑警部長。別人露出羨慕的眼光看他進去,別人還不知道他是刑警部長。<br /><br />  在走廊上轉了幾次彎以後,來到鋪有地毯的很大房間。<br /><br />  中野博圭氏穿著十分樸素的家居服坐在那兒。臉色紅潤,眼睛和嘴唇粗大。<br /><br />  中野氏一手插在懷裡,迎接刑警部長,另外還有兩名客人正襟危坐著,表情十分拘束。<br /><br />  能勢刑警部長首先為一大早就來訪問的事表示道歉,中野博圭氏立刻出現他在報上常有的笑容。<br /><br />  「我的客人很多,如果一個一個輪,到你時已經太晚了,而且你是有公務在身的人,不能讓你久等,所以先來見你。」政治家做作地說:「警視廳的人已經好久沒有來到這裡了。五年前為了開發的問題,被警視廳追得很緊,哈哈哈!」<br /><br />  兩名客人低下頭很含蓄地笑。<br /><br />  「這一次是警察總監打電話給我。」他對刑警部長說:「好像為了我工廠的事,所以我就答應了。我在電話中想問,他說會派人來,要我接受你的詢問,究竟是什麼事呢?」說話時眼珠不停地轉動。<br /><br />  「是,關於這一件事……」刑警部長從口袋裡取出一張紙條。兩人的位置正好面對面,間隔約一個榻榻米寬。<br /><br />  刑警部長用眼光瞥視一下並排坐著的兩位客人。<br /><br />  中野氏似乎也察覺到了。<br /><br />  「他們在這裡也沒有關係,有什麼話儘管說。我沒有做過什麼壞事,所以我不在乎。這一次我是真正的光明磊落。」中野氏把曾經捲入貪汙疑案時所說的話,再次故做清高地說出來。<br /><br />  「這件事報上也有報導,也許你也知道了。就是在川崎的工廠附近發生凶殺案件……」<br /><br />  「什麼?殺人案?」中野氏攔住他的話說:「原來是社會新聞。我看報紙只看政治和經濟版,所以不知道你說的事。不過,這件殺人事件和我有什麼關係呢?」中野氏露出疑惑的表情。<br /><br />  「並不是和先生有什麼特別的關係。只是發生凶案的地點就在大日建設會社的旁邊。」<br /><br />  「什麼?大日建設。」中野氏的眼神閃出銳利的光芒。坐在旁邊的客人,也驚訝地看著刑警部長。<br /><br />  警官到當代大政治家的家裡,竟是調查殺人事件。<br /><br />  ※※※<br /><br />  警視廳從被殺的流浪漢身上發現的紙片,認為這個事件和「大日建設」有某種關聯。<br /><br />  川崎雖然在神奈川縣,但推測這事件和東京方面也有關聯,因此決定由川崎署和警視廳做共同調查。<br /><br />  紙片的意義雖然不明顯,但被害人很顯然的企圖進入大日建設的建地內。紙片上還有錫或白銀的字樣,而其他的字,似乎是指埋設物品的場所。<br /><br />  紙片的字固然不一定可信,但在對兇手毫無頭緒的情形下,覺得還是有調查在大日建設是否真有埋藏那類物品的必要。<br /><br />  當然,關於這種做法,也有人持反對的意見。<br /><br />  其一是認為紙片根本不可靠。而且,這種貴重金屬,不可能藏在那種地方。日本本土根本沒有那種金屬,如果有的話,也一定是進口品。<br /><br />  像「大日建設」這種建築業者和那種金屬應毫無關聯。根據流浪漢的傳言,實在沒有必要大費周章。<br /><br />  也有另一種意見,認為紙片固然不一定可靠,但是既然案情呈膠著狀態,就不應該按一般常識來判斷這一次的特殊事件。所以那張紙片雖然沒有多大意義,但似乎也應該加以證實。如果多少有真實性,或許能得到某些線索。<br /><br />  調查方針傾向後者的主張。<br /><br />  於是警方開始調查「大日建設」的社長是誰。原本以為這種小建築業者應該不會是什麼大人物,但意外的竟是政界赫赫有名的中野博圭氏。<br /><br />  警察當局感到奇怪。中野氏是政治家,並兼任其他各種公司的高級職務,雖說是顧問或名譽董事之類的職務,但不至於會是小小建設公司的社長。中野氏的交遊雖然廣闊,居然還把名字借給這樣小的建設公司。<br /><br />  政治家中野博圭氏的人際關係是眾所周知的。一定是有人找到中野氏,請他擔任名義上的社長。可是,既然有這樣的線索,警方就決定按照當初計畫,還是查訪一下「大日建設」的社長中野氏。<br /><br />  不過,對方是政界名人,如果警方單獨前往,必然被斥責回來,於是調查員決定先呈報給總監。<br /><br />  總監經過一番思考後,終於贊成部下的意見,最後採由部下去請教中野氏的意見,做為參考的方式。<br /><br />  能勢刑警部長現在向中野博圭說明這一次殺人事件的概要。<br /><br />  中野氏把手伸在懷裡,叼著菸傾聽,看他瞇縫著眼睛的模樣,似乎十分專注,不過臉色表情不明顯,刑警部長覺得自己的後背正在冒汗。<br /><br />  「就是這樣。」刑警部長大致說完概略的情形。「我們才知道那個大日建設是您擔任社長。當然,我們也知道,你不會直接經營的,只是想確定一下,那兒是否真有那些金屬。」<br /><br />  中野博圭氏從擴大的鼻孔中,不斷的冒出煙,這時他瞪大眼睛,特別問一下問題的重點。<br /><br />  「這樣說來,你是因為我擔任社長,所以來問大日建設有沒有錫或白銀囉!」<br /><br />  「是,是這樣的。」刑警部長恭恭敬敬的回答。<br /><br />  「哈哈哈。」中野氏突然發出爆炸般的笑聲。<br /><br />  政治家不斷地笑著。<br /><br />  「你是不是在做夢,才來這裡的?」政治家發出在議會上調侃時的聲音。「你想想看,在那樣小的地方,現在還會收藏值錢的金屬嗎?你們警視廳有沒有一點常識呢?」<br /><br />  刑警部長連忙解釋說:<br /><br />  「不,這只是為探求事實,我們也是懷疑,但還是想了解一下情形。」<br /><br />  「我是……」中野氏繼續說:「現在很窮,選舉需要大量經費,對同志也需要一些金錢。現在如果真有那麼多寶物,我第一個想要,早就處理了,也不會告訴別人,你們說對不對?」最後的一句話是對另外的兩位客人說的。他們似乎十分贊成,並配合主人的口吻,不斷地微笑。<br /><br />  「這個大日建設是一個人請託我為名譽社長的。那個人曾得到我的照顧,為了表示感謝才這樣做的。我只是名義上的社長,其他的事我一概不知。你要知道,如果真有寶物,我應該最先知道的。況且,在這時候哪裡會有那種傻瓜,把那種東西埋在地下而不用的人。」中野氏銳利地一口氣說了那些話。<br /><br />  「我明白。」刑警部長說:「不過,我再請教一件事。您剛才說請託您為社長的人,若方便的話,能不能告訴我,那個人是誰呢?」<br /><br />  「什麼?問那人的姓名嗎?」政治家白了一眼刑警部長說:「這我不能說出來。這是我們之間的約定。如果你們真想知道,不就是你們的絕活兒嗎?我不會干涉你們的調查,你們大可隨便調查。」<br /><br />  刑警部長知道不能再繼續追問了,於是為今天早晨的拜訪道謝。<br /><br />  「你回去以後,告訴總監一聲。」政治家仍不放鬆地說:「不能為這種幼稚的夢想,浪費調查費用。追查這種無意義的事,不如去取締惡劣的政治行動。現在社會的不安定,就是因為警視廳的取締不夠徹底的緣故,這是我託你的話,一定要告訴他。」<br /><br />  刑警部長告退走出來。<br /><br />  「沒想到一大早就有人來說夢話。不過還是比來要錢的好一些。哈哈哈……」政治家的笑聲傳到走廊來。<br /><br />  不過事後,中野氏即顯得不安,兩個客人所提出的事情也無心傾聽。不久,似乎無法忍耐地站了起來說:<br /><br />  「對不起,我出去一下。」<br /><br />  中野氏走出房間,經過走廊進入自己的房間,拿起電話機。<br /><br />  「是板倉君嗎?」呼叫對方的名字。「剛剛有刑警部長來找我,說大日建設埋藏有錫或白銀是真或假。板倉君,那是真的嗎?」政治家急切地問。<br /><br />  ※※※<br /><br />  板倉彰英掛斷政治家打來的電話以後,露出得意的笑容。<br /><br />  板倉彰英身穿休閒服,神態自若。<br /><br />  在稍許離開的地方,杉田一郎正坐在那裡,由於板倉接電話,他在一旁等待。<br /><br />  從房間瞭望外面廣大的草坪,緩和的斜坡上,栽種著許多漂亮的樹木。斜坡的頂端,有一條小河。庭園之間,佈置著奇形怪狀的石頭。<br /><br />  明亮的陽光,使草坪發出綠色的光澤,反射之後,使客人的臉也略帶綠色。<br /><br />  「讓你久等了。」<br /><br />  年輕主人板倉彰英回到客人杉田一郎的身邊坐下。他是主人的客人,也是部下,因為他是主人所經營的山梨縣寶礦山開採所保安主任。<br /><br />  但是,這個礦山早已不開採了,所以,實際上並沒有做保安主任的工作。<br /><br />  「是中野博圭打來的。」板倉對打電話來的人直呼名字。「好像是為大日建設附近的殺人事件,警視廳派人到中野那兒查訪了。所以中野立刻來問,那裡有沒有埋藏那種東西,他的聲音都變了。」<br /><br />  杉田一郎聽了以後也露出同樣的笑容。消瘦的臉上,使顴骨分外突出,笑容看起來也帶著暗影。那是崎津弘吉在井上代造家裡看到的臉。<br /><br />  女佣將茶送到客人面前,然後又輕輕走出去。<br /><br />  「所以您就說沒有。我在這裡已聽到您的回答。」杉田一郎說話時,帶著陰森的口吻。<br /><br />  「我也只有這樣回答了。可是中野一直追問,他老先生好像很懷疑的樣子。」板倉用手指撥開打火機的蓋孔。「他本來就覺得那些物資和我們有關係,所以把這種無聊的事當真了。選舉快到了,需要花很多錢,如果這是真的,他一定認為這是不能馬虎的事。」<br /><br />  「也許是如此吧!」<br /><br />  兩人說到這裡,發出會心的微笑。<br /><br />  「可是。」杉田一郎收起笑容問道:「警視廳是否重視流浪漢被殺事件呢?」<br /><br />  「這個我也不知道。」板倉彰英仍帶著微笑說:「到現在才向中野問那種無聊的事,調查的進度也就可想而知了。現在回到剛才的問題吧!」板倉彰英壓低聲音說:「對方還有一個星期就出發了,到達我們這裡是八日……」<br /><br />  說到這裡時,走廊傳來腳步聲,於是停止了談話。<br /><br />  「先生。」紙門外傳來女傭清澈的聲音。「井上先生來了。」<br /><br />  年輕的主人和對方互望一眼。<br /><br />  「來了嗎?」像是自言自語。「讓他進來吧!」<br /><br />  這一句話還沒有說完時,井上代造已經走進房裡。<br /><br />  「午安。」他首先愉悅地向主人寒暄。「哦!杉田君,你也來了。」井上代造也向先到朋友打招呼。<br /><br />  「昨天打擾你了。」杉田一郎也笑著向井上點頭。<br /><br />  「井上君,雖然你剛到。」<br /><br />  板倉彰英把臉轉向對方。<br /><br />  「是。」<br /><br />  「對方的日期,終於決定了。」<br /><br />  「哦!真的要來了嗎?」剎那間,井上代造的眼神閃爍著光亮。<br /><br />  「要來。」板倉彰英嚴肅而堅定地回答。「這就是他們的名單。」板倉彰英從口袋裡掏出一張折疊的紙給他們看。<br /><br />  井上代造和杉田一郎從兩旁探出身體,好奇地看著那一張紙。<br /><br />  「明天應該報上會登了。團長叫路易士.牟爾奇。是對方國家的大臣,精明能幹,年齡約四十八歲,精通經濟。是美國哥倫比亞大學畢業的,這裡有他的照片。」板倉彰英從襯衣的口袋中拿出另一張紙,那是從外國報紙剪下來的。<br /><br />  井上和杉田的眼光又被那一張紙吸引過去。相片上的人很肥胖,眼大唇厚,皮膚黝黑,正如臉上的光澤所顯示的,有副極標悍的面貌。<br /><br />  「原來是這個人。」井上代造一直在看照片。<br /><br />  「團員共有十名。」板倉繼續解釋:「每一位團員都是工程師,因此這是一大特徵,但這些都不成問題。問題是在牟爾奇。此人不能掉以輕心,因為他在他國家中就是以頭腦靈活而著名,況且在這次的調查中他擔任團長,似乎有絕對的信心。換句話說,他是掌握了很確實的資料。」<br /><br />  板倉彰英的音調變得有些沮喪。<br /><br />  「意思是說,我們這一邊有提供資料給他們的人了?」杉田一郎把手抱在胸前說。<br /><br />  「對,也只能這麼想了。」<br /><br />  「可惡!」聽到板倉的回答,井上代造挺起胸膛大聲說:「實在不像話!以前就談過這個問題,還找不出這個人嗎?」<br /><br />  「嗯!還沒有找出來。」板倉表情凝重,但又像改變話題地舔一下嘴唇說:「這件事等一等再談,先說說調查團的事。政府當局準備第一天招待他們在帝國大飯店舉行晚宴。第二天才住進XX旅館。他們預定在日本停留一星期,在這段時間裡,他們就住在這個旅館。」<br /><br />  「原來如此。」井上代造用手支撐下顎並點頭。<br /><br />  「聽說這個叫牟爾奇的人非常好色,過去也曾為了這問題,引起不小的風波。」<br /><br />  「哦,這是……」井上代造突然眉開眼笑地重新看照片上的人。又笑著說:「說起來確實有這種感覺。」然後又十分欽佩地看看板倉說:「社長,連這些事情都知道了。」<br /><br />  「還不只這些。經過我們的調查,還有其他的。」板倉彰英淡淡地笑著說:「第一晚就是剛剛說的,是在帝國大飯店。但第二個晚上,牟爾奇就沒有心想乖乖地住在XX旅館裡。」<br /><br />  兩人聽了以後,都同時把眼光集中在板倉彰英的臉上。<br /><br />  「牟爾奇好像已經要求他的國家設在日本的代表團為他介紹日本女人。代表團也沒有辦法,只好替他安排適當的女人。不過不能讓那種女人直接進入旅館中,否則有損國家顏面,因此替他偷偷安排了另一家旅館。」<br /><br />  「哦,哪裡的?」杉田一郎問。<br /><br />  「是涉谷區XX町的秀峰莊。」<br /><br />  「秀峰莊?」井上代造在嘴邊輕輕的唸了一遍。「不錯,的確是個好地方。」<br /><br />  「你認識那一家旅館嗎?」板倉看著井上問。<br /><br />  「我沒有住過,不過曾經經過。大約在代代木車站的旁邊,環境清靜,很適合做這種用途。能找到這個地方,代表團的人也不簡單。」<br /><br />  「可是,社長。」看到井上代造一個人稱讚著,杉田一郎說:「真難得能得到這些情報。」<br /><br />  「當然,我也有安排。那方面的人,只要有消息都會通知我的。」<br /><br />  「那社長真是無所不知了。」<br /><br />  「我知道在秀峰莊以後,馬上派人調查。」板倉彰英對自己迅速的措施引以為豪。「那裡適合他們,也適合我們。」<br /><br />  三人突然都沉默了,似乎各自思索著一個問題。<br /><br />  「總之,到目前為止,只知道這些。」板倉彰英對沉默的兩人說:「今後應該還有連絡,這樣就能知道得更詳細了。」年輕的社長雙手環抱著。<br /><br />  「可是,根據以後的消息,也必須特別小心。」井上代造一面想,一面說。<br /><br />  「不錯。只要以後有消息,就會請兩位來這裡,要多商量幾次。」<br /><br />  「是的。」井上代造深深的點頭說:「時間也到了,就按照以前的計劃,讓我們準備好各種工作人員。」<br /><br />  「他本人有沒有發覺?」板倉彰英小心翼翼地問。<br /><br />  「那是當然的。」井上代造加重口氣說。「他本人一無所知。他本來就是一個單純而奇妙的人,不知道現在年輕人是不是都那樣,一點也不會思想。」<br /><br />  「大概是近年來年輕人的共同趨勢吧!」年輕的板倉彰英提出自己的意見。<br /><br />  「這樣不是對我們更方便嗎?」在一旁的杉田一郎說。<br /><br />  「當然,他那樣子對我們是很方便。」<br /><br />  「總之,這次是大行動。」板倉彰英說:「愈小心愈好,沒想到對方會派這一號人物來。」<br /><br />  「剛剛就是和社長談這件事。」杉田對後來的井上代造說:「這一次的調查團,似乎掌握了十分正確的資料。當然,這也是我們這邊的人給的。究竟是誰幹的,一定要查明,否則有這樣的危險人物會影響到今後的工作。」<br /><br />  「不錯。」井上代造氣憤地說:「到如今還沒有找出來,可見做得十分巧妙,社長,究竟是誰呢?」<br /><br />  「不知道。」板倉彰英對這個問題深思地說:「以後一定會找出來。」<br /><br />  井上代造握緊拳頭說:<br /><br />  「這無論如何都要找出來,我們也會注意的。找到那個背叛者後,一定要重重的處理他。」<br /><br />  「井上君。」板倉彰英張開閉上的眼睛。「到時候就拜託你了。」<br /><br />  「還有我。」杉田一郎也積極地說:「到那時候也讓我幫忙吧。」<br /><br />  「就那樣吧!可是最重要的是如何處理眼前的危機。」板倉彰英咬著手指甲。<br /><br />  「社長。」井上代造安慰地說:「請不用這樣擔心。方針大致已決定了。只要執行時特別小心就可以。我們會按照社長的指示,特別小心去做的。」<br /><br />  「井上君說得不錯。」杉田一郎也支持井上的話。<br /><br />  「事到如今,除此之外也沒有其他辦法了。」板倉彰英因而情緒較開朗地說:「怎麼樣,今晚去喝一杯吧!」<br /><br />  「太好了。」井上代造立刻贊成。「今天晚上要痛快地喝一場。」<br /><br />  他也問杉田要不要去,杉田當然回答說願意。<br /><br />  此時井上代造突然改變口吻輕輕說:<br /><br />  「社長,那一邊的情形怎樣?」<br /><br />  板倉彰英自然了解他的話,知道他指的是板倉彰英的後盾R財團獨裁者岩村修平。</div></body></html> in /var/www/vhosts/enjoyreadinghour.com/zh.enjoyreadinghour.com/eKatab/REST.class.php on line 799
寶藏疑雲

寶藏疑雲 線上小說閱讀

第五章 流浪者之死



  早晨六點鐘左右,太陽已經快要升起了。比較早出門的工人,已經走在路上。這一帶不是住宅區,在第二次大戰前有很多軍需工廠。

  日本投降以後,幾乎都改成普通的工廠。但只有一處還保持和當時受到轟炸的情形一樣,如同廢墟。現在已不是工廠了,而由別的公司所擁有。

  這裡約有二千坪建地。受到轟炸後的瓦礫還沒有全部清理,屋頂早已毀損,露出鏽跡斑斑的鋼筋。空地裡堆積著許多建築廢料,雖然如此,四周仍有加刺鐵絲網圍繞。

  這一天清晨,工人從這裡經過時,來到工廠的旁邊突然停下腳步。在鐵絲網的外圍有一條水溝,溝深約有二公尺,並積存著污水。

  工人突然停下腳步,因為他突然看見水溝中有奇怪的動靜。

  那是一個人呈俯臥姿勢,由於水溝的水很淺,所以身體大部分在水面上,形成背後彎曲,俯臥的模樣。

  這一帶有很多流浪者,工人剛看到時,還以為是一個人躲在溝裡睡覺。但又立刻發覺,在有水的水溝裡睡覺實在很不合理,於是戰戰兢兢地上前瞧一瞧。

  接著,他瞪大眼睛,驚嚇地狂奔,因為那是一個死人。由於時間還很早,附近沒有人,所以工人沒有大聲呼叫。

  工人跑到距離約五百公尺左右的路邊電話亭,用不斷顫抖的手指撥了一一〇。

  四十分鐘後,警車到達現場,不過,轄區派出所也得到通知,先派人來監視現場了。

  從溝中審慎地拉起屍體。由於一半浸泡在水裡,拉起來時滴下許多水滴。現場很快地舖上草蓆,立刻展開驗屍的工作。

  這個男人的年齡大約三十六、七歲,外表看來似乎是一個流浪者。死亡的原因非常明顯,是繞在脖子上的麻繩。屍體的臉部浸在泥水裡,因此滿臉是污泥,鼻孔也被污泥塞住,可是並沒有吸進水。頭髮很長,可能有二個月未曾理頭髮了。打開嘴時,看到二顆鑲金的門牙,推測死亡已八小時,命案發生時間可能是前晚的十一時到零時。

  警員繼續搜查現場,這時在水溝中找到一個麻布袋,那是流浪者背在肩上的。警員打開袋子時,發現裡面有圓鍬和十字鎬,袋子雖然破舊,但圓鍬和十字鎬是新的。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警員慢慢地脫下死者的衣服,找不到足以證明身分的物品。雖然錢包十分骯髒,但裡面有現金二千六百五十圓,其中六百五十圓為硬幣,二千圓則為二張一千圓大鈔,流浪者有千圓大鈔倒是很少見的。

  總之,這些錢在身上就表示這凶案不是強盜幹的。從被害人為流浪者的情形來看,可能是伙伴間的私仇問題。

  可是從錢包中又找到摺疊的一張紙,打開一看一張撕成一半的紙,上面寫著:

  ***

  從正門到警
  500m
  向西10m
  深3
  ◎錫5屯
  ○白銀

  ***

  這是用自來水筆寫的,字跡端正,但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警察方面暫時以仇殺來偵查。

  ※※※

  調查是從附近開始查訪的。

  因為這一帶是工廠區,少有一般的家庭,只有在距離約三百公尺處有五、六家小小房屋。刑警前去查訪時,住在最旁邊房裡的職員說:

  「大約在十一點左右,我正在和三個同事打麻將。雖然時間不是記得很準,但大概在這時候。從遠處傳來類似爭吵的聲音。我本來想到外面去看一看的,但是正在打麻將,別人又勸我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所以又坐下來沒有出去。這一帶常有許多流浪者徘徊,我想大概是他們在吵架,出去了反而為自己招來危險,所以不加理會。而且那聲音也沒多久就消失了。所以我們一直打麻將到天明,沒有什麼特殊狀況。」

  這個人所說的話,不論是時間或地點,大致與凶案的情形脗合。雖然很可惜沒有目擊者,但他說從聲音判斷,好像是兩個人。警方也認為是一個人單獨行兇,因此這一點也十分脗合。

  如此便推測,發生凶案時間是這一天夜晚的十一點到十二點半之分間,兇手只一人。

  其次是必須找出被害人的身分。雖然說是流浪者,但總是有人被殺了,所以刑警便以這一帶為中心,展開流浪者的查訪。

  由於這地區為工廠地點,有很多拾荒者。因為死者有二顆鑲金大門牙的特徵,很快就查出了死者的姓名。

  他是被稱「阿鐵」的,平時在路橋下搭蓋小屋居住。他的工作也是拾荒。

  沒有人知道阿鐵的本名或籍貫。如同一般流浪者一樣,「阿鐵」就代表他的一切。

  警方就從和「阿鐵」平日接近的人開始清理調查。如此清查出一位名叫「久米」的人。「久米」為三十五歲,他說他比「阿鐵」小二歲,所以知道被害人為三十七歲。

  這位「久米」的生活比「阿鐵」好一些,至少有老婆和孩子。據這位「久米」說的話,「阿鐵」好像出生在九州。九年前在此地認識。「阿鐵」經常向「久米」吹噓以前曾擔任一家公司科長。但一般流浪者常會誇耀自己的過去來顯示自己的偉大,所以不足採信。

  這位「阿鐵」經常說,有一天幸運之神會降臨,他便可脫離這種生活。可是他身體虛弱,無法做重勞力的事,因此只能從事較低級的拾荒工作。

  依據「久米」的話,「阿鐵」與女人沒有任何關係,性格雖愛吹牛,但十分膽小,不會與伙伴們爭吵。

  可是當刑警告訴他說,驗屍時發現「阿鐵」身上有現金時,「久米」驚訝得眼睛都睜大了。他表示,「阿鐵」經常缺錢用,他未看過他有那麼多錢。而且幹他們這一行的,除了幹不良勾當外,不可能有那麼多錢。不過他又補充說,像「阿鐵」的個性是絕對不會做壞事的。

  刑警取出「阿鐵」錢包中的紙片給「久米」看,他側著頭說:

  「從來沒看過這種東西,而且阿鐵的字沒有這麼漂亮。」

  他不像在說謊,是個誠實的拾荒者。

  紙片上的字跡由於撕裂了,不懂其意義,上面寫著「錫」或「白銀」等字,以及「從正門」或「五百公尺」的話語,似乎是暗號。但真正意義還是不得而知。

  ※※※

  陳屍地點是工廠旁邊的水溝。工廠外圍設有鐵絲網,但是在屍體旁邊的鐵絲網,卻有一部分被切斷了。「阿鐵」在麻布袋中裝有十字鎬和圓鍬。從這個情形推測,他的目的可能是想進入工廠內挖掘某處。

  因此,刑警們決定調查這個工廠做為參考。

  這個軍需工廠原來規模很大,但現在已有一半面積為新工廠取代,剩下的一半仍是廢墟,其中臨時搭蓋一間房屋做辦公室用。刑警們進去時,看到辦公室門口掛著「大日建設株式會社」的招牌。好像是建築業者借用這軍需工廠的一部分使用。

  刑警到臨時搭建的房前,有個簡陋的門,從門窗看進去,有三、四個男人坐在裡面。

  「對不起,打擾了。」刑警敲門。

  從裡面出來了一個四十多歲的肥胖中年人。

  刑警因為身著便服,所以先表明身分後,那人立刻丟掉叼在嘴裡的菸蒂,露出疑惑的眼神。

  「昨晚這附近有人被殺,所以來這兒打聽一下。」刑警準備開始進行查訪。

  「哦,今天早晨那裡圍了好多人,我也去看了。」中年人回答。

  刑警又問道:

  「還沒有找到兇手,被害人是流浪漢,就在鐵絲網外面被殺的。死者有一個很大的麻袋,裡面有圓鍬和十字鎬,所以推測可能是想潛入這裡偷材料的吧!有沒有發生什麼特別的事情呢?」

  「原來如此,各位也看到了。」中年人環顧一下四周說:「自從受轟炸以來,這裡就一直沒有整理過。有很多建材像垃圾一樣堆積著。所以偶爾會有拾荒者來偷,這裡準備將來做建材場使用,這些廢料也不能任意被偷,因此派我們來看管。」

  「這樣說來,這個被殺的流浪漢是想偷這些東西吧!屍體旁邊的鐵絲網,部分被剪開了。」

  「哦。」警衛這才知道,點點頭說:「是的,經常發生剪破鐵絲網進來的情形。我們發現以後,就立刻去嚇唬他們,通常都會逃走,看樣子這個人就有這種企圖吧!」

  「被害人名叫『阿鐵』,我說說他的相貌,看看你們能不能提供一些線索來?」

  「不,即使說出來,我們也什麼都不知道,他們是半夜悄悄地來,發現以後就逃跑了,根本就看不清楚相貌。」

  「順便請教一下,這裡堆積的只有鐵屑嗎?」

  「是的,有什麼問題嗎?」

  「在被害人口袋裡,有一張奇怪的紙片,不過只剩下一半,上面寫著白銀或錫等字樣,你們這裡不會有白銀或錫吧?」

  肥胖的警衛聽了笑了起來:

  「如果有那種寶物,我們要先下手了。」

  「可是,死者身上卻有代表這種意義的紙片。」

  「不管如何,和我們都沒有什麼關係。」

  此時,刑警似乎發現了什麼事情,不斷環顧四周,好像在目測這個工廠的建地。

  「行兇時間是在昨晚十一點到十二點之間。這時候你有沒有聽到什麼大聲音?」刑警問。

  「不,什麼也沒聽到。昨晚值班的就是我,我坐在這裡,沒聽到什麼聲音。」

  警衛中有一個年輕人,他就是崎津弘吉。

  刑警們不斷凝視著這些警衛的臉。

  刑警們走了。

  和刑警們談話的人回到小房子裡。

  這裡與其說是辦公室,不如說是小房屋來得恰當。只有三、四張簡單的桌子及四、五把椅子而已。根本沒有任何資料,唯一像辦公室的,只是桌上的電話了。此時有三名警衛在場,其中一人就是新到任的崎津弘吉。

  「根本不知道什麼事情。」回來的胖子說。他是這裡的警衛主任。

  「黑田先生。」警衛看到他進來站起來說:「發生了什麼事?」

  「我也不清楚。昨天晚上在這附近不是有流浪漢被殺嗎?就是來問這件事情的。」

  「哦,問了什麼呢?」

  「問有沒有在半夜裡聽到什麼聲音。」

  「昨晚值班的就是黑田先生吧!」

  「嗯,是我。所以我能肯定的回答,本來天亮以後就準備回去的,幸虧我還留在這裡。」

  「只問這一件事嗎?」那人又問。

  「不,還問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據說被殺的流浪漢留有一張紙片。」

  「紙片?」

  「撕成一半的紙片,上面寫著白銀或錫等,而且流浪漢還帶著大麻布袋、圓鍬和十字鎬,所以問這紙片和我們有沒有關係。」

  「哦,什麼意思?」

  「他們說,流浪漢相信這裡藏有白銀和錫,所以想進來偷。這樣說來,這裡豈不是金銀島了嗎?這裡除了鐵屑外,還有什麼呢?說得好像做夢或童話故事一樣。」

  除崎津弘吉外,其他的警衛都大笑起來。

  「如果真有那種東西,最先想要的應該是我們。」

  「警察還說了什麼?」另外一人問。

  「警察也在苦笑。那些流浪漢若沒有夢想也真活不下去。被殺的人大概是受騙了。」

  「那個人為什麼會被殺呢?」

  「根據我的推測……」警衛主任說:「可能是為了紙片上寫的寶物而爭吵起來,所以紙片才撕成一半。」

  「原來如此。」

  說到這裡,話題也就終止了。有一名流浪漢被殺,不會使他們感到興趣的。這裡的工作很輕鬆,所以他們只顧聊天,唯一的任務只是定時地在軍需工廠遺址巡邏而已。

  崎津弘吉並不知道這大日建設的老闆是何許人物?只知道經營許多公司,所以從未到這裡來過。只有自稱幹部的人,每天一定來巡視而已,就這一點而言,這真是個工作最輕鬆的地方,而且薪水還不少。

  聽說大日建設的主要工作是建造水壩,但卻不知道水壩在哪兒。公司能準時發薪,可見經營情形還不錯,但從未有人來這裡拿建材。

  這就是三流公司常有的因循現象。工作的人也大都是年紀較大的人。

  崎津弘吉後來才知道,除了那個叫黑田的主任以外,其他都是最近才來的警衛,只比他早來一個月而已。

  「以前這裡有人嗎?」

  「聽說有的。黑田先生說以前的人不幹了,所以才錄用我們。這種工作適合退休的人,像你這樣年輕的人,實在有些不適合吧!」

  工作確實很輕鬆,但是聽了他們的話才知道,這裡的警衛也經常在換。

  ※※※

  崎津弘吉下班時經過凶案的現場,那裡還有四、五個人站在凶案現場附近。

  屍體被警察抬走後,水溝裡又和原來一樣積存著污水,不過還依稀可見警車的車痕和人們駐足的腳印。

  崎津弘吉在那裡佇立了一段時間。

  事件是在昨夜發生的,今天早開始驗屍。當時有很多民眾圍成一大圈,可是他當時正在值勤,所以無法過來看熱鬧。雖然只是一名流浪漢,但終究是一件凶案,還是引起了一陣騷動。

  崎津弘吉想起黑田主任說過的話。不錯,流浪漢是依賴夢想而活的。據說還有類似暗號的紙片,而尋寶的舞臺,似乎就在大日建設的建地內。如果他真是為了這件事而被殺的,那他可說是為夢想而殉道的人。

  按照社會一般的想法,也許認為這是很傻的。但就他個人而言也許感到很值得。

  從某方面而言,他還有些羨慕這位流浪漢。他自己就沒有那種衝動,也沒有希望。來到東京以後,也和甲州的山裡一樣無聊,沒有一絲色彩。

  其他的警衛們說,這不是年輕人做的事。但這句話對崎津弘吉而言,是不具意義的。有與無都無妨,反正沒有一處是他的理想世界。

  能像老人一樣擔任建地巡邏的工作,他已經滿足了,至少不用去做那些麻煩的事務工作。

  介紹工作的井上代造不斷地解釋說這是臨時的工作,要他忍耐一段時間。但崎津弘吉認為,就這樣待下去也沒有關係。他已認命了,到那兒都一樣。

  在這世界上已沒有任何事情能使他投入全部精力,有的只是乾枯而無聊的世界。

  從小他就生活在這種環境中,高中時代父母雙亡,雖有伯母照顧,但感受不到一點溫情,在山裡渡過晦暗的高中時代。後來由於求知慾驅使,努力地考進東京的大學,但還是讀了一半就輟學了。經濟不允許固然是理由之一,但學校生活的枯燥,才是主要的原因。

  他就是這樣任性的人。

  偶然他會有一種衝動,想和別人吵一架。上回來東京和小流氓打架就是因為這樣。

  雖然被關在拘留所中,還是沒發生什麼,日子還是很無聊。

  不過,卻遇到一個怪人,那人就是井上代造。他有些特別,要求他釋放後到他家去,他沒有去。不過又在偶然的緣分下,經由他的介紹獲得這份工作。

  他想,自己即使用一生的時間也不會有像流浪者那份的夢想。

  回到所謂宿舍的房子,距離大日建設不遠,是一棟又髒又窄小的二樓房屋。其他警衛都有家屬,所以住在這裡的只有他一人。

  當初聽井上代造說時,以為是有很多人居住的宿舍。不過,這也沒有關係,一個人住有一個人住的好處。

  這棟房屋在巷底,從窄小的玄關進去,房屋的主婦出來,是一位五十多歲的矮胖女人。

  「你回來了。」主婦仍舊對崎津弘吉笑著。

  據她說,她和大日建設毫無瓜葛,只是受人請託而答應留住崎津弘吉。

  「崎津先生。」主婦叫住準備上二樓的崎津弘吉。「今天有一個人來找你,留下一封信。」

  接過信封,看到背面幾個粗大的字──井上代造。

  崎津弘吉走進二樓的房間,只有六個榻榻米大小,由於年代已久,榻榻米已變成紅色。

  信上粗大的字跡,蠻像井上代造那種人寫的,上面潦草地寫著:

  「今晚請來家中一趟,等到下午八點。」

  ※※※

  有關流浪漢的被殺事件,警方認為關鍵在於被害人身上的紙片是否與凶案有關。

  死者生前帶著麻布袋、圓鍬和十字鎬,顯然是想挖什麼東西後,裝在麻布袋裡。紙片上有錫和白銀等字樣,而且還有類似表示數字的字樣,流浪漢是否準備挖出這些東西呢?

  紙片上還有「從正門到警」的字樣,另外還有表示距離的「十公尺」等數字。從現場的地形看,似乎是指大日建設。從正門十公尺的位置確實有警衛的休息室。

  但是,紙片何以被撕成兩半呢?內容的可信度姑且不論,但從被撕成一半的情形來看,可能是為了這張藏寶圖而發生爭執。對方在殺死被害人時,就撕下一半逃走了。

  那麼,這紙片上的字又是誰寫的呢?根據查訪,那些字並不是被害人「阿鐵」寫的。那麼是誰寫了以後,交給「阿鐵」的呢?是惡作劇嗎?還是一開始便蓄意欺騙他呢?

  舉行調查會議時,一位刑警提出了一個很有趣的問題。

  「記得在日本投降後不久,全國進行舉發隱藏物資。因為能拿到獎金,所以各種情報滿天飛,情況極為混亂。據說在黑市掮客間,也有所謂藏寶圖一類的資料出售,事實上根本沒有那回事。但卻因此而有許多人拚出老命。憑一張假資料就輾轉地出售。」

  當時的情形和流浪漢身上的紙片,情形完全不同。但這一段話很值得參考。

  被害人既無仇殺或情殺的可能,那麼這一件凶案,可能是為了爭奪這一張紙片所引起的。

  「如果這是惡作劇,寫的人真是罪孽深重。」調查主任說:「他們那一夥人都是無知的,往往會認真。」

  然而,被殺流浪漢身上的紙片真是惡作劇嗎?

  因為在死者口袋裡,還有二千六百五十圓的現金,其中還包括二張千圓大鈔。從他伙伴的話可知,「阿鐵」平日是一貧如洗的。

  究竟「阿鐵」從哪裡弄來那麼多錢。除了偷竊或撿到的外,一定是別人給他的。那麼,又是誰?為什麼要把這麼多錢給「阿鐵」,理由是什麼?

  而且,「阿鐵」所拿到的,會不會不只那些金錢,還有那剩下一半的紙片呢?這些都是警方深思不解的。

  死者雖然是流浪漢,但仍須調查一下被害人前一天的行動。刑警便以「阿鐵」平時常去的地點為中心,進行查訪。

  如此一來,知道了以下的事實。

  「阿鐵」每天都到的地方,這一天卻沒有出現。何以「阿鐵」這天沒有來到他做「生意」的地區呢?

  此時,又得到了一個消息,這消息不是刑警查訪得到的,而是有人看新聞報導後向警方報告的。

  那是在K站附近,開小吃店到半夜的老闆說的:

  「確實有新聞報導上的長相和穿著類似的人到我店裡來。記得那是發生凶案的前一天晚上,大約深夜一點多鐘,國鐵的末班火車正要過去時,有兩個人進來,我一看進來的是穿著骯髒的流浪漢,本想拒絕,但正好當時沒有人,而其中一人穿著比較乾淨,我就讓他們坐下。對方大概也看出來了,就故意坐在角落暗處,靠在一起坐下。」

  小吃店老闆繼續敘述著當晚的情形。

  ──這兩人開始喝燒酒。看他們的情形是其中一人請那個流浪漢來吃喝的。流浪漢好像感到惶恐,不斷地鞠躬。

  因為坐在暗處,看不清楚面貌,但帶來流浪漢的人,身材較為肥胖,年齡大約在三十五、六歲,說話帶著關西腔。

  開始時,小吃店的老闆無意中注意著那兩人,因為他怕他們兩人會溜掉。或許他們也察覺了這種情形,那個操關西腔的人,便從口袋裡掏出錢包,抽出一張五百圓鈔票給老闆。

  「老闆,這些錢買酒,若不夠時說一聲,我們還有錢。」

  在黑暗的燈光下,仍能看到他的錢包中還有一疊千圓鈔票,這樣一來,老闆就放心了。

  不久之後,末班車的客人從車站裡出來,店裡突然熱鬧起來,先來的兩個客人,更緊緊地靠在角落裡,此時客人很多,十分忙碌,也就沒有注意到那兩人在做什麼了。

  兩人大約就這樣坐一小時左右。操關西腔的人,留下超額的二百圓後說:

  「打擾了。」就和流浪漢一起走出去了。

  ※※※

  這是很有價值的消息。

  從這段談話內容可得知「阿鐵」有二千六百五十圓鉅款的原因。也就是說,那個人在小吃店請「阿鐵」吃喝之後,還給「阿鐵」錢。

  這個人為什麼要這樣做呢?

  「當時那個人有沒有給『阿鐵』像紙片一類的東西呢?」

  小吃店老闆搖搖頭說:

  「沒有看到,因為兩人都坐在暗的地方。而且後來客人一多,我就沒注意了。」

  警方推測,一定是在客人多時,那人把紙片交給「阿鐵」,但無法知道那時候的紙片是否完整。總之,請「阿鐵」吃喝的人,一定也把紙片交給「阿鐵」。

  究竟那個人是做什麼的呢?當然他不會無緣無故帶「阿鐵」到小吃店吃喝,而且還給他錢,可想而知一定有什麼目的,而這個目的也不是要殺「阿鐵」。

  「阿鐵」的被殺是因為那人託他做什麼事,所造成的悲劇,警方如是推測。

  如此看來,似乎就可解釋,「阿鐵」沒有像平時一樣出現在經常去的地方,應是接受那人的請求到別的地方去了。

  那個人的身分無法確知,但警方決定積極調查「阿鐵」沒有出現的那一天(也就是當天晚上十一點到十二點被殺)的白天,到了什麼地方。

  調查流浪漢的行蹤似乎很困難,但事實上很簡單,因為這種打扮的人,到哪兒都會令人注意的。

  以這樣的想法開始調查後,意外地找不到他的行蹤。

  可是,由一名刑警發現了一件事。

  這位刑警根據「阿鐵」的麻布袋裡有比較新的圓鍬和十字鎬,因而推測他在死亡之前曾到舊貨店買,經進一步的查訪,果然獲得成功。

  果然,「阿鐵」在一家舊貨店買過這兩種東西。

  這一家舊貨店的人,對這件事回憶說:

  「您查問的流浪漢,曾在那一天上午十一點鐘來到我的店裡,問我有沒有十字鎬和圓鍬。我看他衣衫襤褸,就對他說,那是比較貴的東西,這時候他說,貴一點沒有關係,要我拿出來給他看。所以我就從店裡拿出許多圓鍬和十字鎬,最後他買了兩件東西。」

  「他買了?」刑警問。

  「是的。我記得十字鎬是三百八十圓,圓鍬為三百圓,那人要我算便宜些,我一共賣他六百圓。此時流浪漢就拿出骯髒的錢包,很小心地解開袋子,從裡面拿出錢。這時讓我好驚奇,沒想到他有那麼多錢。」

  「有多少呢?」

  「看不清楚,但至少有三張一千圓疊在一起,他污黑的手小心翼翼地抽出一張,要我找錢給他。不瞞您說,我當時還以為他是搶來的。不過,我是生意人,當然收下他的一千圓,找他四百圓。當時,我看到他錢包中還有很多百圓銀幣。」

  「當時他有沒有說圓鍬和十字鎬的用途呢?」

  「我沒有問他。我想他是個流浪漢,大概想在哪裡蓋一間小房屋,買這些工具的。」

  「哦!除此之外,有沒有其他特殊情形呢?」

  「好像沒有其他事了,我只是覺得奇怪,一個流浪漢怎麼會有三張千圓大鈔呢?」

  ※※※

  這樣一來,情況就愈來愈明顯了。

  流浪漢是為了挖掘東西,才到舊貨店買了十字鎬和圓鍬。錢則是前一天晚上帶他去小吃店的人給的。買十字鎬和圓鍬用去六百圓,還剩二千六百五十圓,所以「阿鐵」可能從那人身上得到三千二百圓或四千圓。至於為什麼,就不得而知了。

  警方也十分納悶,那個人究竟要「阿鐵」挖什麼呢?

  紙片寫「錫」和「白銀」,這是很有價值的金屬,還寫著噸數,那是相當大的數量,必然是要他就紙片上所寫的埋藏地點,挖出這種金屬,當然不是要挖出全部。

  委託者很可能是想利用流浪漢,試挖一下在那個地點上有沒有埋藏的金屬。

  那個地點是哪裡呢?可能是發現被害人屍體的旁邊,也就是大日建設事務所。

  當初,到大日建設事務所查訪時,已經有人注意這一點,目測過大門和警衛室的距離。據他說那大約是十公尺。

  大門還是以前軍需工廠所遺留下來的,而所謂警衛室則是大日建設來了以後新建的。問題是只剩下半張紙片,只知道從某目標繼續向西十公尺,但不知道指的是什麼目標。

  分析以上的推測,「阿鐵」想要挖掘錫或白銀的地點,正是現在屬於大日建設的舊軍需工廠。得到這結論後,調查員都互望一眼。大家都知道本來判斷紙片為惡作劇的說法,值得商榷。

  給流浪漢大約四千圓,並請他到小吃店中吃喝,委託人必然有相當「根據」和信心。他本人無法去試挖,因而收買「阿鐵」利用黑夜去試。

  總之,在大日建設的建地裡,是否埋藏有錫或白銀,是現階段必須調查的事。

  雖然偵查方向有些特殊,但對當局而言,從各種意義上也必須證實這件事。

  大日建設是個陌生的名稱。

  ※※※

  崎津弘吉到了井上代造的家。

  當他收到留下來的信,已經接近黃昏了。

  在這裡雖然只住過兩天,但還是令他懷念。他穿過巷子,經過許多門口,就到了井上代造的家。

  說一聲有人在嗎?出來開門是是井上代造的妹妹。她看到崎津弘吉,驚奇地說:

  「是你。」

  樸素的洋裝上繫著一條圍裙,臉上沒有化粧,只有一對大大的眼睛對著弘吉不斷地微笑。

  「請進。」招呼他進去。

  「井上先生不在家嗎?」他走進屋子,環視一下屋子,不見井上代造的蹤影。

  「在上面午睡。」美沙子笑著回答。

  上面是指閣樓,弘吉曾在那兒睡過。

  「請上來吧。」美沙子催促說:「也差不多該叫醒他了。」

  崎津弘吉走進房間,美沙子拿出坐墊。

  「你離開後一直沒有再來,正在想你最近不知怎樣了?」

  「是,好久不見了。」弘吉低下頭。

  「看你精神不錯就好了。新的工作一定很累吧!」美沙子仔細地看著弘吉的臉。

  「不,沒有什麼。好像在玩一樣。」他說的是真心話。

  「可是,剛去上班,應付人際關係也挺麻煩的吧!」

  「大家都很和善。」

  「那太好了。今天可要多待一些時間吧?」

  「是井上先生給我信,要我來的。」

  「是嗎?他沒有告訴我,哥哥每次都是這樣的。你等一下,我現在就去叫他。」

  美沙子走上老舊的樓梯,發出小小的腳步聲。

  崎津弘吉在樓下等待時,美沙子下來說:

  「馬上就來。想叫醒他真不容易,他鼾聲大作,你在樓下有沒有聽到?」

  「沒有。」

  「他工作時,常不分晝夜,睡覺時又像死人一樣。」美沙子關愛地說。

  當美沙子到廚房準備茶水時,樓梯傳來重重的腳步聲。

  井上代造身穿睡衣,一面揉著眼睛下樓來,又抓抓頭上的頭髮。

  「啊,對不起。」說完便在弘吉面前盤腿而坐,而後又再次揉揉眼睛。

  「上一次麻煩你了。」崎津弘吉說。

  「哪裡。」

  當崎津弘吉說看過信時,井上代造點點頭說:

  「很抱歉,麻煩你走一趟。有一點事突然想見你。怎麼樣?工作方面。」

  此時,美沙子端上茶來,並跪在旁邊。

  井上代造突然問起工作的情形,似乎當著妹妹的面不便提起要向弘吉說的事。

  「我剛才也問過。」美沙子看著個性沉默的崎津弘吉,對哥哥說:「他雖然說工作很輕鬆,但剛上班,一定會很累的。」

  「是我介紹的,」井上代造說:「不會要他去很累的地方。至少不需很多勞力的。」

  「那就好了。」妹妹說:「是哥哥認識的地方,應該會好好關照一聲的。」

  美沙子說到這裡,發現哥哥在看自己,無意間臉紅了,急急補充說:

  「因為我想崎津先生還沒有習慣。」

  井上代造隨便點點頭,表示了解妹妹的意思,但似乎對妹妹仍坐在這裡,感到十分不便。

  「今天是第幾天了?」井上代造問。

  「哥哥,第六天了。」美沙子在旁邊說。

  「原來妳還記得。」

  「哥哥,是你介紹的,你還不記得。

  「只有六天,應該還知道不多吧!情形如何?」他向崎津弘吉溫柔地說。

  「是很輕鬆的地方。每天只要隨便繞幾圈就可以了。」崎津弘吉照實際情形回答。

  「有沒有什麼特別的事呢?」

  「哦。」崎津弘吉想了一下說:「不是直接發生的,在公司附近發生凶殺案。」

  「什麼?殺人?」

  井上代造反問時,坐在旁邊的美沙子嚇了一跳說:

  「唷,什麼人被殺了?」

  「是流浪漢。今天早晨還有警方的人來問很多事。」

  「啊!這樣說來是今天早晨被殺的嗎?」

  「聽說是昨晚半夜被殺的,今天早晨發現屍體。就在我們鐵絲網外面有一條水溝,屍體就倒在那裡。」

  「不知道是為了什麼?」美沙子皺著眉頭。

  「大概是打架吧!」井上代造輕描淡寫地說:「流浪漢經常發生這類事,警方也不會問得很詳細。」轉頭看了看崎津弘吉。

  「我不太清楚,但好像問過很多話。是我們的主任黑田先生和刑警們談話的。刑警好像說,被殺的那個人是為了尋找錫或白銀,想偷偷進到建地來。」

  井上代造的眼神似乎有些改變。

  「這是什麼意思?」口吻較熱切了。

  「我也不清楚,我只是在旁邊聽黑田先生和刑警們對話。據說從那流浪漢的屍體找到一張紙片,上面寫著剛才說的那些東西。而且被殺的人還帶著十字鎬和圓鍬,可能是根據那紙片,想從我們建地中挖掘。」

  「這些話是誰說的呢?」

  「是警察。刑警們這樣說過以後,接著就問黑田先生很多事。」

  「那真有點奇怪了。」

  「哥哥。」美沙子在旁邊問:「那裡收藏著錫或白銀嗎?」

  「不可能的,如果有這樣值錢的東西,他們老早就發財了,不會像現在這樣蕭條。」

  談著談著,突然聽到敲門的聲音。美沙子連忙起身開門,進來的是杉田一郎。美沙子就進到裡面的房裡。

  「嗨!井上君,還好你在家!」杉田笑說。

  「歡迎,有什麼事嗎?」井上代造起身招呼。

  「沒什麼,只是路過這裡,順便進來拜訪拜訪。」杉田看看崎津弘吉。

  「原來如此,歡迎你來。」井上代造愉快地問道:「社長還好嗎?」

  「不巧,他去野村先生那裡了,所以不在。聽說到晚上才回來。所以老實說,我來這裡是要打發時間。」

  杉田一郎抽著香菸笑嘻嘻的。

  「你很久沒有從山裡出來了,怎麼樣?今晚就到新宿一帶喝一杯吧?」午睡後的井上代造格外有精神。

  「好吧!我也很久沒喝過東京的酒了,在山裡喝不到好酒的。」

  「和社長的事,要花很長的時間嗎?」

  「不,我想不會用很多時間。」杉田輕描淡寫的回答說:「並不是什麼很複雜的問題,只是事務上的協商而已。」

  「既然如此,我就在家裡等你,麻煩你那邊的事情辦完了,再趕來這邊吧!然後我們再一起出去。」

  「知道了,我會盡量辦完事趕來。」說完話後,杉田也邀請旁邊的崎津弘吉。「崎津君,您也一起去吧!」

  「不,他這個人是……」井上代造接著說:「不會喝酒,不過喝一點還是可以的。」

  說到這裡時,井上代造突然說:

  「對了,我差點兒忘記我要你來這兒的目的。」

  「是。」

  「我迴避一下吧!」杉田說。

  「不,不用了,你就坐在這裡吧,」井上代造阻止他。然後說:「崎津君。」

  「是。」

  「有一件事想請你幫忙一下,大日建設那邊可請一天假。事情是這樣的……」井上代造將龐大的身軀移向崎津弘吉。

  ※※※

  警視廳的能勢刑警部長在早晨八點來到文京區小日向臺町中野博圭氏的宅第。

  中野博圭是當代的政治家,已經擔任二、三次大臣的經歷,現在是保守黨中一個派系的首領。每當更換內閣時,就從手下中選派大臣入閣,在政界有很大的勢力。

  警視總監前幾天曾打電話給中野博圭氏,有事想請教他,而中野氏就指定今天這個時間。

  刑警部長對政治家的早起十分欽佩。要是前一天很累的話,上午八點這個時間,自己說不定還在被窩裡。中野氏年逾一甲子,仍精力充沛,常常開會到半夜,還能這樣的早起。當他到達中野的宅第時,更使他感到驚訝。

  客廳裡已有先來的客人,一個接一個地並排坐著,那些絕大多數是來陳情的人。聽女傭說,有人從六點鐘就來了。

  刑警部長便在角落的沙發上坐下。客廳裡陳設許多佛像。正面則有一尊主人自稱是國寶級的愛染明王像。

  此外,牆上還有題字的扁額。中野博圭氏擅作漢詩,因此也有一個雅號叫漁舟。

  有一、二名先來的訪客被女傭叫去。刑警部長想,這種情形他大概也要等很久了。但就在此時,女傭來叫他的名字。

  還有很多先來的客人,但中野氏可能特意先叫刑警部長。別人露出羨慕的眼光看他進去,別人還不知道他是刑警部長。

  在走廊上轉了幾次彎以後,來到鋪有地毯的很大房間。

  中野博圭氏穿著十分樸素的家居服坐在那兒。臉色紅潤,眼睛和嘴唇粗大。

  中野氏一手插在懷裡,迎接刑警部長,另外還有兩名客人正襟危坐著,表情十分拘束。

  能勢刑警部長首先為一大早就來訪問的事表示道歉,中野博圭氏立刻出現他在報上常有的笑容。

  「我的客人很多,如果一個一個輪,到你時已經太晚了,而且你是有公務在身的人,不能讓你久等,所以先來見你。」政治家做作地說:「警視廳的人已經好久沒有來到這裡了。五年前為了開發的問題,被警視廳追得很緊,哈哈哈!」

  兩名客人低下頭很含蓄地笑。

  「這一次是警察總監打電話給我。」他對刑警部長說:「好像為了我工廠的事,所以我就答應了。我在電話中想問,他說會派人來,要我接受你的詢問,究竟是什麼事呢?」說話時眼珠不停地轉動。

  「是,關於這一件事……」刑警部長從口袋裡取出一張紙條。兩人的位置正好面對面,間隔約一個榻榻米寬。

  刑警部長用眼光瞥視一下並排坐著的兩位客人。

  中野氏似乎也察覺到了。

  「他們在這裡也沒有關係,有什麼話儘管說。我沒有做過什麼壞事,所以我不在乎。這一次我是真正的光明磊落。」中野氏把曾經捲入貪汙疑案時所說的話,再次故做清高地說出來。

  「這件事報上也有報導,也許你也知道了。就是在川崎的工廠附近發生凶殺案件……」

  「什麼?殺人案?」中野氏攔住他的話說:「原來是社會新聞。我看報紙只看政治和經濟版,所以不知道你說的事。不過,這件殺人事件和我有什麼關係呢?」中野氏露出疑惑的表情。

  「並不是和先生有什麼特別的關係。只是發生凶案的地點就在大日建設會社的旁邊。」

  「什麼?大日建設。」中野氏的眼神閃出銳利的光芒。坐在旁邊的客人,也驚訝地看著刑警部長。

  警官到當代大政治家的家裡,竟是調查殺人事件。

  ※※※

  警視廳從被殺的流浪漢身上發現的紙片,認為這個事件和「大日建設」有某種關聯。

  川崎雖然在神奈川縣,但推測這事件和東京方面也有關聯,因此決定由川崎署和警視廳做共同調查。

  紙片的意義雖然不明顯,但被害人很顯然的企圖進入大日建設的建地內。紙片上還有錫或白銀的字樣,而其他的字,似乎是指埋設物品的場所。

  紙片的字固然不一定可信,但在對兇手毫無頭緒的情形下,覺得還是有調查在大日建設是否真有埋藏那類物品的必要。

  當然,關於這種做法,也有人持反對的意見。

  其一是認為紙片根本不可靠。而且,這種貴重金屬,不可能藏在那種地方。日本本土根本沒有那種金屬,如果有的話,也一定是進口品。

  像「大日建設」這種建築業者和那種金屬應毫無關聯。根據流浪漢的傳言,實在沒有必要大費周章。

  也有另一種意見,認為紙片固然不一定可靠,但是既然案情呈膠著狀態,就不應該按一般常識來判斷這一次的特殊事件。所以那張紙片雖然沒有多大意義,但似乎也應該加以證實。如果多少有真實性,或許能得到某些線索。

  調查方針傾向後者的主張。

  於是警方開始調查「大日建設」的社長是誰。原本以為這種小建築業者應該不會是什麼大人物,但意外的竟是政界赫赫有名的中野博圭氏。

  警察當局感到奇怪。中野氏是政治家,並兼任其他各種公司的高級職務,雖說是顧問或名譽董事之類的職務,但不至於會是小小建設公司的社長。中野氏的交遊雖然廣闊,居然還把名字借給這樣小的建設公司。

  政治家中野博圭氏的人際關係是眾所周知的。一定是有人找到中野氏,請他擔任名義上的社長。可是,既然有這樣的線索,警方就決定按照當初計畫,還是查訪一下「大日建設」的社長中野氏。

  不過,對方是政界名人,如果警方單獨前往,必然被斥責回來,於是調查員決定先呈報給總監。

  總監經過一番思考後,終於贊成部下的意見,最後採由部下去請教中野氏的意見,做為參考的方式。

  能勢刑警部長現在向中野博圭說明這一次殺人事件的概要。

  中野氏把手伸在懷裡,叼著菸傾聽,看他瞇縫著眼睛的模樣,似乎十分專注,不過臉色表情不明顯,刑警部長覺得自己的後背正在冒汗。

  「就是這樣。」刑警部長大致說完概略的情形。「我們才知道那個大日建設是您擔任社長。當然,我們也知道,你不會直接經營的,只是想確定一下,那兒是否真有那些金屬。」

  中野博圭氏從擴大的鼻孔中,不斷的冒出煙,這時他瞪大眼睛,特別問一下問題的重點。

  「這樣說來,你是因為我擔任社長,所以來問大日建設有沒有錫或白銀囉!」

  「是,是這樣的。」刑警部長恭恭敬敬的回答。

  「哈哈哈。」中野氏突然發出爆炸般的笑聲。

  政治家不斷地笑著。

  「你是不是在做夢,才來這裡的?」政治家發出在議會上調侃時的聲音。「你想想看,在那樣小的地方,現在還會收藏值錢的金屬嗎?你們警視廳有沒有一點常識呢?」

  刑警部長連忙解釋說:

  「不,這只是為探求事實,我們也是懷疑,但還是想了解一下情形。」

  「我是……」中野氏繼續說:「現在很窮,選舉需要大量經費,對同志也需要一些金錢。現在如果真有那麼多寶物,我第一個想要,早就處理了,也不會告訴別人,你們說對不對?」最後的一句話是對另外的兩位客人說的。他們似乎十分贊成,並配合主人的口吻,不斷地微笑。

  「這個大日建設是一個人請託我為名譽社長的。那個人曾得到我的照顧,為了表示感謝才這樣做的。我只是名義上的社長,其他的事我一概不知。你要知道,如果真有寶物,我應該最先知道的。況且,在這時候哪裡會有那種傻瓜,把那種東西埋在地下而不用的人。」中野氏銳利地一口氣說了那些話。

  「我明白。」刑警部長說:「不過,我再請教一件事。您剛才說請託您為社長的人,若方便的話,能不能告訴我,那個人是誰呢?」

  「什麼?問那人的姓名嗎?」政治家白了一眼刑警部長說:「這我不能說出來。這是我們之間的約定。如果你們真想知道,不就是你們的絕活兒嗎?我不會干涉你們的調查,你們大可隨便調查。」

  刑警部長知道不能再繼續追問了,於是為今天早晨的拜訪道謝。

  「你回去以後,告訴總監一聲。」政治家仍不放鬆地說:「不能為這種幼稚的夢想,浪費調查費用。追查這種無意義的事,不如去取締惡劣的政治行動。現在社會的不安定,就是因為警視廳的取締不夠徹底的緣故,這是我託你的話,一定要告訴他。」

  刑警部長告退走出來。

  「沒想到一大早就有人來說夢話。不過還是比來要錢的好一些。哈哈哈……」政治家的笑聲傳到走廊來。

  不過事後,中野氏即顯得不安,兩個客人所提出的事情也無心傾聽。不久,似乎無法忍耐地站了起來說:

  「對不起,我出去一下。」

  中野氏走出房間,經過走廊進入自己的房間,拿起電話機。

  「是板倉君嗎?」呼叫對方的名字。「剛剛有刑警部長來找我,說大日建設埋藏有錫或白銀是真或假。板倉君,那是真的嗎?」政治家急切地問。

  ※※※

  板倉彰英掛斷政治家打來的電話以後,露出得意的笑容。

  板倉彰英身穿休閒服,神態自若。

  在稍許離開的地方,杉田一郎正坐在那裡,由於板倉接電話,他在一旁等待。

  從房間瞭望外面廣大的草坪,緩和的斜坡上,栽種著許多漂亮的樹木。斜坡的頂端,有一條小河。庭園之間,佈置著奇形怪狀的石頭。

  明亮的陽光,使草坪發出綠色的光澤,反射之後,使客人的臉也略帶綠色。

  「讓你久等了。」

  年輕主人板倉彰英回到客人杉田一郎的身邊坐下。他是主人的客人,也是部下,因為他是主人所經營的山梨縣寶礦山開採所保安主任。

  但是,這個礦山早已不開採了,所以,實際上並沒有做保安主任的工作。

  「是中野博圭打來的。」板倉對打電話來的人直呼名字。「好像是為大日建設附近的殺人事件,警視廳派人到中野那兒查訪了。所以中野立刻來問,那裡有沒有埋藏那種東西,他的聲音都變了。」

  杉田一郎聽了以後也露出同樣的笑容。消瘦的臉上,使顴骨分外突出,笑容看起來也帶著暗影。那是崎津弘吉在井上代造家裡看到的臉。

  女佣將茶送到客人面前,然後又輕輕走出去。

  「所以您就說沒有。我在這裡已聽到您的回答。」杉田一郎說話時,帶著陰森的口吻。

  「我也只有這樣回答了。可是中野一直追問,他老先生好像很懷疑的樣子。」板倉用手指撥開打火機的蓋孔。「他本來就覺得那些物資和我們有關係,所以把這種無聊的事當真了。選舉快到了,需要花很多錢,如果這是真的,他一定認為這是不能馬虎的事。」

  「也許是如此吧!」

  兩人說到這裡,發出會心的微笑。

  「可是。」杉田一郎收起笑容問道:「警視廳是否重視流浪漢被殺事件呢?」

  「這個我也不知道。」板倉彰英仍帶著微笑說:「到現在才向中野問那種無聊的事,調查的進度也就可想而知了。現在回到剛才的問題吧!」板倉彰英壓低聲音說:「對方還有一個星期就出發了,到達我們這裡是八日……」

  說到這裡時,走廊傳來腳步聲,於是停止了談話。

  「先生。」紙門外傳來女傭清澈的聲音。「井上先生來了。」

  年輕的主人和對方互望一眼。

  「來了嗎?」像是自言自語。「讓他進來吧!」

  這一句話還沒有說完時,井上代造已經走進房裡。

  「午安。」他首先愉悅地向主人寒暄。「哦!杉田君,你也來了。」井上代造也向先到朋友打招呼。

  「昨天打擾你了。」杉田一郎也笑著向井上點頭。

  「井上君,雖然你剛到。」

  板倉彰英把臉轉向對方。

  「是。」

  「對方的日期,終於決定了。」

  「哦!真的要來了嗎?」剎那間,井上代造的眼神閃爍著光亮。

  「要來。」板倉彰英嚴肅而堅定地回答。「這就是他們的名單。」板倉彰英從口袋裡掏出一張折疊的紙給他們看。

  井上代造和杉田一郎從兩旁探出身體,好奇地看著那一張紙。

  「明天應該報上會登了。團長叫路易士.牟爾奇。是對方國家的大臣,精明能幹,年齡約四十八歲,精通經濟。是美國哥倫比亞大學畢業的,這裡有他的照片。」板倉彰英從襯衣的口袋中拿出另一張紙,那是從外國報紙剪下來的。

  井上和杉田的眼光又被那一張紙吸引過去。相片上的人很肥胖,眼大唇厚,皮膚黝黑,正如臉上的光澤所顯示的,有副極標悍的面貌。

  「原來是這個人。」井上代造一直在看照片。

  「團員共有十名。」板倉繼續解釋:「每一位團員都是工程師,因此這是一大特徵,但這些都不成問題。問題是在牟爾奇。此人不能掉以輕心,因為他在他國家中就是以頭腦靈活而著名,況且在這次的調查中他擔任團長,似乎有絕對的信心。換句話說,他是掌握了很確實的資料。」

  板倉彰英的音調變得有些沮喪。

  「意思是說,我們這一邊有提供資料給他們的人了?」杉田一郎把手抱在胸前說。

  「對,也只能這麼想了。」

  「可惡!」聽到板倉的回答,井上代造挺起胸膛大聲說:「實在不像話!以前就談過這個問題,還找不出這個人嗎?」

  「嗯!還沒有找出來。」板倉表情凝重,但又像改變話題地舔一下嘴唇說:「這件事等一等再談,先說說調查團的事。政府當局準備第一天招待他們在帝國大飯店舉行晚宴。第二天才住進XX旅館。他們預定在日本停留一星期,在這段時間裡,他們就住在這個旅館。」

  「原來如此。」井上代造用手支撐下顎並點頭。

  「聽說這個叫牟爾奇的人非常好色,過去也曾為了這問題,引起不小的風波。」

  「哦,這是……」井上代造突然眉開眼笑地重新看照片上的人。又笑著說:「說起來確實有這種感覺。」然後又十分欽佩地看看板倉說:「社長,連這些事情都知道了。」

  「還不只這些。經過我們的調查,還有其他的。」板倉彰英淡淡地笑著說:「第一晚就是剛剛說的,是在帝國大飯店。但第二個晚上,牟爾奇就沒有心想乖乖地住在XX旅館裡。」

  兩人聽了以後,都同時把眼光集中在板倉彰英的臉上。

  「牟爾奇好像已經要求他的國家設在日本的代表團為他介紹日本女人。代表團也沒有辦法,只好替他安排適當的女人。不過不能讓那種女人直接進入旅館中,否則有損國家顏面,因此替他偷偷安排了另一家旅館。」

  「哦,哪裡的?」杉田一郎問。

  「是涉谷區XX町的秀峰莊。」

  「秀峰莊?」井上代造在嘴邊輕輕的唸了一遍。「不錯,的確是個好地方。」

  「你認識那一家旅館嗎?」板倉看著井上問。

  「我沒有住過,不過曾經經過。大約在代代木車站的旁邊,環境清靜,很適合做這種用途。能找到這個地方,代表團的人也不簡單。」

  「可是,社長。」看到井上代造一個人稱讚著,杉田一郎說:「真難得能得到這些情報。」

  「當然,我也有安排。那方面的人,只要有消息都會通知我的。」

  「那社長真是無所不知了。」

  「我知道在秀峰莊以後,馬上派人調查。」板倉彰英對自己迅速的措施引以為豪。「那裡適合他們,也適合我們。」

  三人突然都沉默了,似乎各自思索著一個問題。

  「總之,到目前為止,只知道這些。」板倉彰英對沉默的兩人說:「今後應該還有連絡,這樣就能知道得更詳細了。」年輕的社長雙手環抱著。

  「可是,根據以後的消息,也必須特別小心。」井上代造一面想,一面說。

  「不錯。只要以後有消息,就會請兩位來這裡,要多商量幾次。」

  「是的。」井上代造深深的點頭說:「時間也到了,就按照以前的計劃,讓我們準備好各種工作人員。」

  「他本人有沒有發覺?」板倉彰英小心翼翼地問。

  「那是當然的。」井上代造加重口氣說。「他本人一無所知。他本來就是一個單純而奇妙的人,不知道現在年輕人是不是都那樣,一點也不會思想。」

  「大概是近年來年輕人的共同趨勢吧!」年輕的板倉彰英提出自己的意見。

  「這樣不是對我們更方便嗎?」在一旁的杉田一郎說。

  「當然,他那樣子對我們是很方便。」

  「總之,這次是大行動。」板倉彰英說:「愈小心愈好,沒想到對方會派這一號人物來。」

  「剛剛就是和社長談這件事。」杉田對後來的井上代造說:「這一次的調查團,似乎掌握了十分正確的資料。當然,這也是我們這邊的人給的。究竟是誰幹的,一定要查明,否則有這樣的危險人物會影響到今後的工作。」

  「不錯。」井上代造氣憤地說:「到如今還沒有找出來,可見做得十分巧妙,社長,究竟是誰呢?」

  「不知道。」板倉彰英對這個問題深思地說:「以後一定會找出來。」

  井上代造握緊拳頭說:

  「這無論如何都要找出來,我們也會注意的。找到那個背叛者後,一定要重重的處理他。」

  「井上君。」板倉彰英張開閉上的眼睛。「到時候就拜託你了。」

  「還有我。」杉田一郎也積極地說:「到那時候也讓我幫忙吧。」

  「就那樣吧!可是最重要的是如何處理眼前的危機。」板倉彰英咬著手指甲。

  「社長。」井上代造安慰地說:「請不用這樣擔心。方針大致已決定了。只要執行時特別小心就可以。我們會按照社長的指示,特別小心去做的。」

  「井上君說得不錯。」杉田一郎也支持井上的話。

  「事到如今,除此之外也沒有其他辦法了。」板倉彰英因而情緒較開朗地說:「怎麼樣,今晚去喝一杯吧!」

  「太好了。」井上代造立刻贊成。「今天晚上要痛快地喝一場。」

  他也問杉田要不要去,杉田當然回答說願意。

  此時井上代造突然改變口吻輕輕說:

  「社長,那一邊的情形怎樣?」

  板倉彰英自然了解他的話,知道他指的是板倉彰英的後盾R財團獨裁者岩村修平。

寶藏疑雲 - 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