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rning: is_file(): File name is longer than the maximum allowed path length on this platform (4096): <?xml version="1.0" encoding="utf-8"?> <!DOCTYPE html PUBLIC "-//W3C//DTD XHTML 1.1//EN" "http://www.w3.org/TR/xhtml11/DTD/xhtml11.dtd"> <html xmlns="http://www.w3.org/1999/xhtml" xml:lang="zh-TW"> <head> <title>第五部:誰是凶手</title> <link href="stylesheet.css" type="text/css" rel="stylesheet" /> <link rel="stylesheet" type="application/vnd.adobe-page-template+xml" href="page-template.xpgt"/> </head> <body> <div> <h3>第五部:誰是凶手</h3><br /><br />  我呆了半晌,撥了一個電話到江建的學校,找到了江建,我第一句話就問道:「你看過今天的報紙了?那件兇案,你有甚麼意見?」<br /><br />  「我想那真是年振強的鬼魂幹的。」<br /><br />  「你也相信鬼魂了。」<br /><br />  「除了承認鬼魂的存在之外,沒有甚麼別的辦法,可以解釋!」<br /><br />  我苦笑著:「王振源怎麼了?有沒有甚麼奇特的新表現?」<br /><br />  「沒有,他好像完全恢復正常了。」<br /><br />  在江建那裏,我問不出甚麼,於是,我和他說著再見,放下了電話。<br /><br />  本來,這件事情,可以說已經過去了,年振強的鬼魂,絕不會來找我,因為那可以說是一件和我無關的事。而且,年振強的靈魂,似乎也已經遠離開王振源,我也不必再為這孩子擔心甚麼。<br /><br />  可是,我總感到整件事,還有一些疑點。<br /><br />  然而我卻只是感到這一點,一點也說不出究竟我是在懷疑甚麼。<br /><br />  直到第二天,我的懷疑更濃。<br /><br />  第二天的報上,仍然是這件奇異死亡的消息,消息報導了死者的經濟情形,死者竟一無所有,只剩下極少數的現款。<br /><br />  但是那女傭,卻力證死者有鉅量的現款,和大量的首飾,放在她臥室的一個秘密保險櫃之中,當警方人員打開那保險櫃之際,卻是空的。<br /><br />  於是,就有人揣測,死者是由於經濟拮据而自殺的,而警方仍然一點頭緒也沒有。<br /><br />  我看完了那些新聞,掩上了報紙,我的腦中思緒十分亂,有許多許多想法,在我腦中團團打著轉,我已經想到了一些,但是卻捕捉不到頭緒。<br /><br />  我開始懷疑起那是不是真是鬼魂的行為。<br /><br />  鬼魂去報仇,會將保險箱中的一切全帶走?自然不會!<br /><br />  而我根本不考慮死者經濟拮据這一點,因為在她死前,我曾去見過她。我對於自己的觀察力,多少還有一點信心,我一點也看不出她有何經濟拮据之處。<br /><br />  那麼,這件事是人幹的。<br /><br />  我多少有點頭緒,而且,我也突然想到了我最早起了懷疑的一點,那是因為太巧了,年振強的鬼魂為甚麼不遲不早,恰好在我拜訪了死者,肯定年振強是死在殷殷之手之後,才去找殷殷報仇?<br /><br />  而且,我又立即想起了我懷疑的第二點,年振強鬼魂的存在,是要通過另一個人的身體而表現出來的,就算承認了鬼魂的存在,也不可能有年振強形象的出現,既然沒有年振強形象的出現,何以殷殷會叫嚷有「鬼」呢?殷殷一定曾看到了甚麼,她看到的,自然是年振強所以才會嚇成那樣。<br /><br />  警方說臥室中一點沒有掙扎的痕跡,而保險箱中的東西卻不見了,自然是殷殷一看到了年振強,心中發虛,自願獻出來的。<br /><br />  而年振強早已死了,即使承認鬼魂的存在,他的鬼魂也不可能形成一個形象,出現在殷殷面前。<br /><br />  當我想到這一點的時候,我本來是坐著的,但是卻直跳了起來!<br /><br />  我找到問題的焦點了!<br /><br />  那便是:有人知道了殷殷心理上的弱點,所以扮成了年振強,出現在殷殷的面前。而那人的目的,當然是為了那一大筆現款和首飾。<br /><br />  這個人,不但知道殷殷心理上的弱點,知道殷殷曾經殺過年振強,而且還知道年振強有一筆可觀的錢財,留在殷殷那裏!<br /><br />  當我想到了這一點時,我整個人僵立著,因為適合這個條件的人,似乎就是我!<br /><br />  我知道年振強有錢留在殷殷處,知道殷殷殺了年振強,我最可能成為假扮年振強,嚇死了殷殷的人。但是我卻可以肯定我自己未曾做過,我甚至絕不懷疑我有可能在夢遊病中做過那樣的事。<br /><br />  那麼,除了我之外,還有甚麼人呢?<br /><br />  江建!<br /><br />  我突然想起了江建的名字,我知道的,他也全知道,不是我,就一定是他!<br /><br />  我又坐了下來,再度感到紊亂,江建,整件事,全部從他那裏來的,如果不是他告訴我有那件奇事,我根本不認識王振源,也不知道世上有年振強這個人!<br /><br />  而且,我也想起,當我想和江建一起去見殷殷時,他的神態十分特別,那是為甚麼?為甚麼他不去見殷殷?<br /><br />  我並沒有想了多久,就有了頭緒。<br /><br />  江建現在在學校,但是我卻趕到他的家中去,我匆匆出了門,來到他家門口,按了鈴,他的房東認識我,開門讓我進去。<br /><br />  我表示我是和江建約好了的,在他的房間中等他。可是房東卻道:「江老師一定忘記了,他這兩天,都鎖住了房門!」<br /><br />  我心中一動:「他以前是不鎖的?」<br /><br />  「是啊,從來不鎖,」房東回答:「我可以替他打掃房間。」<br /><br />  我取出了一串鑰匙來:「不要緊,他記得房間是鎖著的,所以他給了我鑰匙。」<br /><br />  江建自然沒有給我任何鑰匙,但是我卻有三柄百合匙,要打開江建房門的那種鎖,實在太容易了。<br /><br />  房東也沒有疑心,我輕而易舉,用百合匙打開了房門,走了進去,我將門關上,江建的房間很凌亂,他寧願不要房東收拾房間,而要將門鎖上,自然有原因,那原因只可能有一個:就是在他的房間中,突然多了一些不想被人家看到的東西。<br /><br />  我開始在他的房間中搜索起來,不到十分鐘,我就在衣櫥的下面,拉出了一隻沉重的箱子,一打開那隻箱子,當我提起了上面的幾件衣服之後,我不由自主,吸進了一口氣。<br /><br />  箱子裏全是鈔票,而且,全是大額的鈔票。<br /><br />  看來,當年年振強帶來的財富,真還不少,經過了那麼多年的花用,還有那麼多餘下來!<br /><br />  我又在箱子中找到了一包首飾,然後,我合上箱蓋,將箱子放在原來的地方。<br /><br />  我打了一個電話給江建,告訴他,我在他的家中等他,有一點要事和他商量,請他立時回來。<br /><br />  江建在半小時之後,衝進了房間來,他的面色十分難看,瞪著我:「你是怎麼進來的?」<br /><br />  我笑了笑:「打開門,我自然進來了!」<br /><br />  他迅速地向衣櫥看了一眼,我又道:「不必看了,我已經搜出了一切,只不過我又照原來的情形放好了它,江建,你是年振強的甚麼人?」<br /><br />  我那個問題,是如此突兀,令得江建的臉,在剎那之間,成了死灰色,他身子發著抖,道:「你──你怎麼知道的?」<br /><br />  「那是我的猜想。」我回答。<br /><br />  那的確是我的猜想,而且我還沒有足夠的證據來證實我的猜想,我只不過是懷疑而已。<br /><br />  我懷疑江建和年振強有關係的起點,是因為他不肯和我一起去見殷殷。而當我發現了那一箱鈔票之際,我更知道了扮成了年振強去嚇殷殷的就是他。<br /><br />  那就引起了我進一步的思疑,殷殷竟然被他假扮的年振強嚇死,那他一定扮得十分之像,而如果他不是熟悉年振強的話,怎可能扮得像年振強?在我來說,我就不知道年振強是甚麼樣子!<br /><br />  所以,我才突然那樣問了江建一句,而江建的反問,已表示我的猜測沒有錯!<br /><br />  江建的面色,變得十分蒼白,他的身子,也在微微發著抖,他無助地垂著手,口唇哆嗦著,可是卻又一句話也講不出來。<br /><br />  我望了一會:「慢慢來,別急,將你要說的話,慢慢說出來。」<br /><br />  江建的臉色,由白而紅,他突然脹紅了臉叫:「我沒有殺死她,她是自己嚇死的,那完全不關我的事!」<br /><br />  我搖了搖頭:「你對我那樣說,一點用處也沒有,法官和陪審員是不是會接受你那樣的解釋,大有疑問。」<br /><br />  他的臉色又變得蒼白:「你──要將我交給警局?你──不會吧。」<br /><br />  我攤開雙手:「還有甚麼辦法?」<br /><br />  他突然拉住了我的手臂,用力搖著:「她是一個殺人兇手,她是謀財害命的兇手,你知道,那是你告訴我的。」<br /><br />  我點了點頭:「是──」<br /><br />  可是我根本沒有再說下去的機會,他又急急地道:「而我只不過假扮了被她害死的人,去索回被她謀去的財物,她一見了我,就自願將所有的財物都給我,她自己打開保險箱,然後,我離去,她死了,那樣,難道我也有罪?」<br /><br />  我對法律不是十分在行,江建的那種情形,是不是有罪,我自然難以回答。<br /><br />  我呆了半晌,又將問題回到最初的時候來:「你是年振強的甚麼人?」<br /><br />  江建頹然坐了下來,他低著頭,用沉緩的聲音道:「他是我的叔叔。」<br /><br />  我望著他,在聽到了他那樣的回答之後,我的心中,不禁升起了一股極度的憤怒,那種怒意,任何人發覺自己被人玩弄之後,都會產生。<br /><br />  江建是年振強的姪子,那麼,他自然也是湘西人,他完全懂得那種土語,可是他卻裝得完全聽不懂那種話,來戲弄我!<br /><br />  我更進一步想到,自始至終,整件事,都是他安排的圈套!<br /><br />  我惡狠狠地盯著他:「江建,你是一個卑劣的騙徒,大卑劣了!」<br /><br />  江建不敢抬起頭來,他頭壓得更低:「請原諒我,我只不過想明白我叔叔究竟是怎樣死的,當時,我實在太年幼了。」<br /><br />  我厲聲道:「甚麼意思?」<br /><br />  江建道:「當我叔叔和那女明星同居的時候,我也寄居在她家裏。」<br /><br />  江建道:「有一天,他們出去時,說是到那個小湖去玩,可是我叔叔卻沒有回來,她只告訴我,我叔叔已在湖中淹死了!」<br /><br />  我難過得講不出話來,我自然不是為了年振強的死而難過,我是難過我自己,竟如此輕而易舉,就被人愚弄了一大場。<br /><br />  整件事,全是江建的圈套!<br /><br />  江建總算再抬起頭來,向我望了一眼,但是他一看到我滿面怒容的樣子,立時又低下頭去。<br /><br />  他繼續道:「當晚,她就將我趕了出來。除了叔叔之外,我一個親人也沒有,我只好去做小叫化子,後來總算有人肯收留我做學徒,我自己再奮發讀書,總算未曾被社會吞沒。」<br /><br />  我仍然不出聲,江建苦笑道:「像我那樣的情形,在我長大了之後,我想調查我叔叔當年的死因,不是自然而然的事麼?」<br /><br />  我冷冷地道:「說下去!」<br /><br />  江建嘆了一聲:「我久聞你的大名,我又沒有錢去請私家偵探調查這件事,而且,事情相隔得太久遠了,普通人未必調查得出,我想,只有利用一件稀奇古怪的事,才能引起你調查的興趣!」<br /><br />  我冷冷地道:「於是,你就製造了王振源跌進湖水去的那個故事。」<br /><br />  「不,不,王振源真是跌進了湖水之中,我在將他救了起來之後,才突然有了靈感,我知道當年我叔叔淹死的小湖,就是那一個,所以我才教王振源做一些古怪的行動,叫他講幾句那種難懂的土語,假作是靈魂附體,要你去調查這件事。」<br /><br />  我感到了一陣昏眩!<br /><br />  原來王振源的怪異舉動,自他口中講出來的湘西土語,全是江建教他的!<br /><br />  而我卻還一本正經,在研究靈魂的存在,已經寫好了大綱,準備寫一篇詳詳細細的文章,送到一個專門研究靈魂存在與否的雜誌上去發表!<br /><br />  大約由於我的面色十分難看,所以江建雙手搖著,好像想阻擋我去打他一樣。<br /><br />  過了好一會,我才道:「那麼,那卷錄音帶上的話,也全是你自己說的了。」<br /><br />  「是──的,我只記得叔叔本來很有錢,可是他的錢,突然間不知道到甚麼地方去了,那天他怒氣衝回來,大罵那金舖,又大罵那個女人,我恰好走到他的身邊,他還重重打了我一巴掌,所以我記得十分清楚。」<br /><br />  我慢慢地站了起來,突然一轉身,重重擊在一張書桌上,令得桌面的東西,全都震得跳了起來,江建嚇得瞪大了眼,我道:「江建,你利用我去調查年振強的死因,既然知道了結果,為甚麼不報警?」<br /><br />  江建結結巴巴地道:「報警沒有用,因為事情過去太久了,我在你那裏,確實知道了我叔叔是被謀殺的,花了三天時間準備,化裝成我叔叔的模樣,半夜偷進了她的臥房之中,她一看到,就幾乎昏了過去!」<br /><br />  我冷笑著,江建急急忙忙地為他自己辯白:「我就問她,吞沒了的錢在哪裏,她自動打開保險箱,將一切都搬了出來,還求我饒她,我根本沒有再做甚麼,帶著錢就走,直到第二天看報紙,才知道她已經死了,她是被自己當年的虧心事嚇死的!」<br /><br />  我又是半晌不出聲。<br /><br />  我有理由相信江建的話,殷殷不是江建殺死的,因為當男女僕人衝進房去的時候,殷殷還沒有斷氣,她還在不斷地叫著:「鬼!鬼!鬼!」<br /><br />  後來,自然是因為她驚恐過度,心臟不勝負荷,所以才死了。<br /><br />  江建的話,也不無道理,殷殷如果不是當年做了虧心事,她不會死。<br /><br />  年振強是一個土匪頭,他死有餘辜,殷殷是一個謀殺犯,也死不足惜。<br /><br />  江建可說無辜,雖然他從頭至尾在利用我,但是他如果被控謀殺的話,那麼他這一生就完結了。<br /><br />  我在他的房間中,踱來踱去。<br /><br />  江建一直望著我,我心中固然恨他,但是卻也不想毀了他。<br /><br />  江建看到我不出聲,他苦笑了一下:「衛先生,如果你一定要將我交給警方,那麼,我對你還有一個要求,請你在法庭上,將你的調查所得,殷殷當年是如何謀殺年振強的事講出來。」<br /><br />  我道:「就算我講了出來,你一樣有罪!」<br /><br />  江建苦笑著:「那總比較好些,事實上,我的罪名只不過私自入屋而已,如果不是她殺了年振強,看到假扮的年振強,何必害怕?」<br /><br />  我又呆了半晌,才道:「那筆錢,你準備要來,作甚麼用途?」<br /><br />  江建黯然道:「本來,我準備用那筆錢,來建造一所貧民中學,因為我絕不能忘記我自己讀中學時,那種困苦的情形。現在,自然不能達到這目的了。」<br /><br />  我嘆了一聲,在那剎間,我改變了主意,我伸手在他的肩頭上拍了拍:「好,去實現你的志願吧,我們算是從來也不相識的好了!」<br /><br />  江建陡地抬起頭來,望住了我,張大了口,一句話也講不出來。<br /><br />  而我連望也不向他多望一眼,拉開門,就向外走去,我出了那幢屋子,急速地向前走著。<br /><br />  我之所以突然改變了主意,道理實在很簡單,正如江建所言,他在法律上所難以洗脫的罪,其實只是私自入屋而已。<br /><br />  至於一個狡猾的殺人犯,因為他的出現而嚇死。那豈是他的的責任?那狡猾的殺人犯,已經活得太久了!<br /><br />  而還有一點很主要的,是我深信江建真的會用那筆錢去建造一所貧民中學,這總也是一件好事。是不?<br /><br />  陽光照射著我的眼,使我的眼睛,有些刺痛,我低著頭,向前疾走著。<br /><br />  整件事,好像是一個偵探故事,而並沒有甚麼科學幻想成分,面對於靈魂的存在與否,一點結論也沒有,實在抱歉得很。<br /><br />  但是,記述這個故事,也不是全無意義的。<br /><br />  這個故事和大多數與鬼有關的事相類,以發現鬼作祟為開始,但是在經過了深入的調查之後,卻發現作祟的不是鬼,而是人。<br /><br />  正因為那一類的事很多,所以有很多人就認為,鬼是不存在的,根本沒有靈魂,就算有鬼魂,鬼魂也不能做出任何事來等等。<br /><br />  這種結論,自然不對,除非所有有關鬼魂的事,都經查明由人作怪,那才可以得出如此的結論,可是事實上,並不如此,有很多有名的鬼魂活動的記載,都證明並不是人在作怪,而的的確確,是由一種不知何來,無影無蹤的力量造成,這種力量,由於人類對之還一無所知,稱之曰「鬼魂」,不亦宜乎?<br /><br />  對於鬼魂的傳說,古、今、中、外,都盛傳不衰,如果實際並不存在,而能被傳說如此之久,那倒也真是一件怪事了。<br /><br />  或者有人問,既然你堅信「鬼魂」的存在,那麼,為甚麼不寫一個鬼魂的故事,而寫了一個偵探故事呢?我只好苦笑,因為人類科學太淺薄了,淺薄到了對「鬼魂」可稱一無所知的地步,淺薄到了想幻想一下,「鬼魂」究竟是甚麼東西的最起碼根據也沒有!<br /><br />  但是,見過鬼的人卻著實不少,包括我自己在內,其中有些是不可靠的,有些是可靠的,有機會時,當選擇其中可靠的幾則,記述出來,頗有趣味。<br /><br />  當然,那是日後的事了。<br /><br />  (湖水 全文完)</div></body></html> 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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屍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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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部:誰是凶手



  我呆了半晌,撥了一個電話到江建的學校,找到了江建,我第一句話就問道:「你看過今天的報紙了?那件兇案,你有甚麼意見?」

  「我想那真是年振強的鬼魂幹的。」

  「你也相信鬼魂了。」

  「除了承認鬼魂的存在之外,沒有甚麼別的辦法,可以解釋!」

  我苦笑著:「王振源怎麼了?有沒有甚麼奇特的新表現?」

  「沒有,他好像完全恢復正常了。」

  在江建那裏,我問不出甚麼,於是,我和他說著再見,放下了電話。

  本來,這件事情,可以說已經過去了,年振強的鬼魂,絕不會來找我,因為那可以說是一件和我無關的事。而且,年振強的靈魂,似乎也已經遠離開王振源,我也不必再為這孩子擔心甚麼。

  可是,我總感到整件事,還有一些疑點。

  然而我卻只是感到這一點,一點也說不出究竟我是在懷疑甚麼。

  直到第二天,我的懷疑更濃。

  第二天的報上,仍然是這件奇異死亡的消息,消息報導了死者的經濟情形,死者竟一無所有,只剩下極少數的現款。

  但是那女傭,卻力證死者有鉅量的現款,和大量的首飾,放在她臥室的一個秘密保險櫃之中,當警方人員打開那保險櫃之際,卻是空的。

  於是,就有人揣測,死者是由於經濟拮据而自殺的,而警方仍然一點頭緒也沒有。

  我看完了那些新聞,掩上了報紙,我的腦中思緒十分亂,有許多許多想法,在我腦中團團打著轉,我已經想到了一些,但是卻捕捉不到頭緒。

  我開始懷疑起那是不是真是鬼魂的行為。

  鬼魂去報仇,會將保險箱中的一切全帶走?自然不會!

  而我根本不考慮死者經濟拮据這一點,因為在她死前,我曾去見過她。我對於自己的觀察力,多少還有一點信心,我一點也看不出她有何經濟拮据之處。

  那麼,這件事是人幹的。

  我多少有點頭緒,而且,我也突然想到了我最早起了懷疑的一點,那是因為太巧了,年振強的鬼魂為甚麼不遲不早,恰好在我拜訪了死者,肯定年振強是死在殷殷之手之後,才去找殷殷報仇?

  而且,我又立即想起了我懷疑的第二點,年振強鬼魂的存在,是要通過另一個人的身體而表現出來的,就算承認了鬼魂的存在,也不可能有年振強形象的出現,既然沒有年振強形象的出現,何以殷殷會叫嚷有「鬼」呢?殷殷一定曾看到了甚麼,她看到的,自然是年振強所以才會嚇成那樣。

  警方說臥室中一點沒有掙扎的痕跡,而保險箱中的東西卻不見了,自然是殷殷一看到了年振強,心中發虛,自願獻出來的。

  而年振強早已死了,即使承認鬼魂的存在,他的鬼魂也不可能形成一個形象,出現在殷殷面前。

  當我想到這一點的時候,我本來是坐著的,但是卻直跳了起來!

  我找到問題的焦點了!

  那便是:有人知道了殷殷心理上的弱點,所以扮成了年振強,出現在殷殷的面前。而那人的目的,當然是為了那一大筆現款和首飾。

  這個人,不但知道殷殷心理上的弱點,知道殷殷曾經殺過年振強,而且還知道年振強有一筆可觀的錢財,留在殷殷那裏!

  當我想到了這一點時,我整個人僵立著,因為適合這個條件的人,似乎就是我!

  我知道年振強有錢留在殷殷處,知道殷殷殺了年振強,我最可能成為假扮年振強,嚇死了殷殷的人。但是我卻可以肯定我自己未曾做過,我甚至絕不懷疑我有可能在夢遊病中做過那樣的事。

  那麼,除了我之外,還有甚麼人呢?

  江建!

  我突然想起了江建的名字,我知道的,他也全知道,不是我,就一定是他!

  我又坐了下來,再度感到紊亂,江建,整件事,全部從他那裏來的,如果不是他告訴我有那件奇事,我根本不認識王振源,也不知道世上有年振強這個人!

  而且,我也想起,當我想和江建一起去見殷殷時,他的神態十分特別,那是為甚麼?為甚麼他不去見殷殷?

  我並沒有想了多久,就有了頭緒。

  江建現在在學校,但是我卻趕到他的家中去,我匆匆出了門,來到他家門口,按了鈴,他的房東認識我,開門讓我進去。

  我表示我是和江建約好了的,在他的房間中等他。可是房東卻道:「江老師一定忘記了,他這兩天,都鎖住了房門!」

  我心中一動:「他以前是不鎖的?」

  「是啊,從來不鎖,」房東回答:「我可以替他打掃房間。」

  我取出了一串鑰匙來:「不要緊,他記得房間是鎖著的,所以他給了我鑰匙。」

  江建自然沒有給我任何鑰匙,但是我卻有三柄百合匙,要打開江建房門的那種鎖,實在太容易了。

  房東也沒有疑心,我輕而易舉,用百合匙打開了房門,走了進去,我將門關上,江建的房間很凌亂,他寧願不要房東收拾房間,而要將門鎖上,自然有原因,那原因只可能有一個:就是在他的房間中,突然多了一些不想被人家看到的東西。

  我開始在他的房間中搜索起來,不到十分鐘,我就在衣櫥的下面,拉出了一隻沉重的箱子,一打開那隻箱子,當我提起了上面的幾件衣服之後,我不由自主,吸進了一口氣。

  箱子裏全是鈔票,而且,全是大額的鈔票。

  看來,當年年振強帶來的財富,真還不少,經過了那麼多年的花用,還有那麼多餘下來!

  我又在箱子中找到了一包首飾,然後,我合上箱蓋,將箱子放在原來的地方。

  我打了一個電話給江建,告訴他,我在他的家中等他,有一點要事和他商量,請他立時回來。

  江建在半小時之後,衝進了房間來,他的面色十分難看,瞪著我:「你是怎麼進來的?」

  我笑了笑:「打開門,我自然進來了!」

  他迅速地向衣櫥看了一眼,我又道:「不必看了,我已經搜出了一切,只不過我又照原來的情形放好了它,江建,你是年振強的甚麼人?」

  我那個問題,是如此突兀,令得江建的臉,在剎那之間,成了死灰色,他身子發著抖,道:「你──你怎麼知道的?」

  「那是我的猜想。」我回答。

  那的確是我的猜想,而且我還沒有足夠的證據來證實我的猜想,我只不過是懷疑而已。

  我懷疑江建和年振強有關係的起點,是因為他不肯和我一起去見殷殷。而當我發現了那一箱鈔票之際,我更知道了扮成了年振強去嚇殷殷的就是他。

  那就引起了我進一步的思疑,殷殷竟然被他假扮的年振強嚇死,那他一定扮得十分之像,而如果他不是熟悉年振強的話,怎可能扮得像年振強?在我來說,我就不知道年振強是甚麼樣子!

  所以,我才突然那樣問了江建一句,而江建的反問,已表示我的猜測沒有錯!

  江建的面色,變得十分蒼白,他的身子,也在微微發著抖,他無助地垂著手,口唇哆嗦著,可是卻又一句話也講不出來。

  我望了一會:「慢慢來,別急,將你要說的話,慢慢說出來。」

  江建的臉色,由白而紅,他突然脹紅了臉叫:「我沒有殺死她,她是自己嚇死的,那完全不關我的事!」

  我搖了搖頭:「你對我那樣說,一點用處也沒有,法官和陪審員是不是會接受你那樣的解釋,大有疑問。」

  他的臉色又變得蒼白:「你──要將我交給警局?你──不會吧。」

  我攤開雙手:「還有甚麼辦法?」

  他突然拉住了我的手臂,用力搖著:「她是一個殺人兇手,她是謀財害命的兇手,你知道,那是你告訴我的。」

  我點了點頭:「是──」

  可是我根本沒有再說下去的機會,他又急急地道:「而我只不過假扮了被她害死的人,去索回被她謀去的財物,她一見了我,就自願將所有的財物都給我,她自己打開保險箱,然後,我離去,她死了,那樣,難道我也有罪?」

  我對法律不是十分在行,江建的那種情形,是不是有罪,我自然難以回答。

  我呆了半晌,又將問題回到最初的時候來:「你是年振強的甚麼人?」

  江建頹然坐了下來,他低著頭,用沉緩的聲音道:「他是我的叔叔。」

  我望著他,在聽到了他那樣的回答之後,我的心中,不禁升起了一股極度的憤怒,那種怒意,任何人發覺自己被人玩弄之後,都會產生。

  江建是年振強的姪子,那麼,他自然也是湘西人,他完全懂得那種土語,可是他卻裝得完全聽不懂那種話,來戲弄我!

  我更進一步想到,自始至終,整件事,都是他安排的圈套!

  我惡狠狠地盯著他:「江建,你是一個卑劣的騙徒,大卑劣了!」

  江建不敢抬起頭來,他頭壓得更低:「請原諒我,我只不過想明白我叔叔究竟是怎樣死的,當時,我實在太年幼了。」

  我厲聲道:「甚麼意思?」

  江建道:「當我叔叔和那女明星同居的時候,我也寄居在她家裏。」

  江建道:「有一天,他們出去時,說是到那個小湖去玩,可是我叔叔卻沒有回來,她只告訴我,我叔叔已在湖中淹死了!」

  我難過得講不出話來,我自然不是為了年振強的死而難過,我是難過我自己,竟如此輕而易舉,就被人愚弄了一大場。

  整件事,全是江建的圈套!

  江建總算再抬起頭來,向我望了一眼,但是他一看到我滿面怒容的樣子,立時又低下頭去。

  他繼續道:「當晚,她就將我趕了出來。除了叔叔之外,我一個親人也沒有,我只好去做小叫化子,後來總算有人肯收留我做學徒,我自己再奮發讀書,總算未曾被社會吞沒。」

  我仍然不出聲,江建苦笑道:「像我那樣的情形,在我長大了之後,我想調查我叔叔當年的死因,不是自然而然的事麼?」

  我冷冷地道:「說下去!」

  江建嘆了一聲:「我久聞你的大名,我又沒有錢去請私家偵探調查這件事,而且,事情相隔得太久遠了,普通人未必調查得出,我想,只有利用一件稀奇古怪的事,才能引起你調查的興趣!」

  我冷冷地道:「於是,你就製造了王振源跌進湖水去的那個故事。」

  「不,不,王振源真是跌進了湖水之中,我在將他救了起來之後,才突然有了靈感,我知道當年我叔叔淹死的小湖,就是那一個,所以我才教王振源做一些古怪的行動,叫他講幾句那種難懂的土語,假作是靈魂附體,要你去調查這件事。」

  我感到了一陣昏眩!

  原來王振源的怪異舉動,自他口中講出來的湘西土語,全是江建教他的!

  而我卻還一本正經,在研究靈魂的存在,已經寫好了大綱,準備寫一篇詳詳細細的文章,送到一個專門研究靈魂存在與否的雜誌上去發表!

  大約由於我的面色十分難看,所以江建雙手搖著,好像想阻擋我去打他一樣。

  過了好一會,我才道:「那麼,那卷錄音帶上的話,也全是你自己說的了。」

  「是──的,我只記得叔叔本來很有錢,可是他的錢,突然間不知道到甚麼地方去了,那天他怒氣衝回來,大罵那金舖,又大罵那個女人,我恰好走到他的身邊,他還重重打了我一巴掌,所以我記得十分清楚。」

  我慢慢地站了起來,突然一轉身,重重擊在一張書桌上,令得桌面的東西,全都震得跳了起來,江建嚇得瞪大了眼,我道:「江建,你利用我去調查年振強的死因,既然知道了結果,為甚麼不報警?」

  江建結結巴巴地道:「報警沒有用,因為事情過去太久了,我在你那裏,確實知道了我叔叔是被謀殺的,花了三天時間準備,化裝成我叔叔的模樣,半夜偷進了她的臥房之中,她一看到,就幾乎昏了過去!」

  我冷笑著,江建急急忙忙地為他自己辯白:「我就問她,吞沒了的錢在哪裏,她自動打開保險箱,將一切都搬了出來,還求我饒她,我根本沒有再做甚麼,帶著錢就走,直到第二天看報紙,才知道她已經死了,她是被自己當年的虧心事嚇死的!」

  我又是半晌不出聲。

  我有理由相信江建的話,殷殷不是江建殺死的,因為當男女僕人衝進房去的時候,殷殷還沒有斷氣,她還在不斷地叫著:「鬼!鬼!鬼!」

  後來,自然是因為她驚恐過度,心臟不勝負荷,所以才死了。

  江建的話,也不無道理,殷殷如果不是當年做了虧心事,她不會死。

  年振強是一個土匪頭,他死有餘辜,殷殷是一個謀殺犯,也死不足惜。

  江建可說無辜,雖然他從頭至尾在利用我,但是他如果被控謀殺的話,那麼他這一生就完結了。

  我在他的房間中,踱來踱去。

  江建一直望著我,我心中固然恨他,但是卻也不想毀了他。

  江建看到我不出聲,他苦笑了一下:「衛先生,如果你一定要將我交給警方,那麼,我對你還有一個要求,請你在法庭上,將你的調查所得,殷殷當年是如何謀殺年振強的事講出來。」

  我道:「就算我講了出來,你一樣有罪!」

  江建苦笑著:「那總比較好些,事實上,我的罪名只不過私自入屋而已,如果不是她殺了年振強,看到假扮的年振強,何必害怕?」

  我又呆了半晌,才道:「那筆錢,你準備要來,作甚麼用途?」

  江建黯然道:「本來,我準備用那筆錢,來建造一所貧民中學,因為我絕不能忘記我自己讀中學時,那種困苦的情形。現在,自然不能達到這目的了。」

  我嘆了一聲,在那剎間,我改變了主意,我伸手在他的肩頭上拍了拍:「好,去實現你的志願吧,我們算是從來也不相識的好了!」

  江建陡地抬起頭來,望住了我,張大了口,一句話也講不出來。

  而我連望也不向他多望一眼,拉開門,就向外走去,我出了那幢屋子,急速地向前走著。

  我之所以突然改變了主意,道理實在很簡單,正如江建所言,他在法律上所難以洗脫的罪,其實只是私自入屋而已。

  至於一個狡猾的殺人犯,因為他的出現而嚇死。那豈是他的的責任?那狡猾的殺人犯,已經活得太久了!

  而還有一點很主要的,是我深信江建真的會用那筆錢去建造一所貧民中學,這總也是一件好事。是不?

  陽光照射著我的眼,使我的眼睛,有些刺痛,我低著頭,向前疾走著。

  整件事,好像是一個偵探故事,而並沒有甚麼科學幻想成分,面對於靈魂的存在與否,一點結論也沒有,實在抱歉得很。

  但是,記述這個故事,也不是全無意義的。

  這個故事和大多數與鬼有關的事相類,以發現鬼作祟為開始,但是在經過了深入的調查之後,卻發現作祟的不是鬼,而是人。

  正因為那一類的事很多,所以有很多人就認為,鬼是不存在的,根本沒有靈魂,就算有鬼魂,鬼魂也不能做出任何事來等等。

  這種結論,自然不對,除非所有有關鬼魂的事,都經查明由人作怪,那才可以得出如此的結論,可是事實上,並不如此,有很多有名的鬼魂活動的記載,都證明並不是人在作怪,而的的確確,是由一種不知何來,無影無蹤的力量造成,這種力量,由於人類對之還一無所知,稱之曰「鬼魂」,不亦宜乎?

  對於鬼魂的傳說,古、今、中、外,都盛傳不衰,如果實際並不存在,而能被傳說如此之久,那倒也真是一件怪事了。

  或者有人問,既然你堅信「鬼魂」的存在,那麼,為甚麼不寫一個鬼魂的故事,而寫了一個偵探故事呢?我只好苦笑,因為人類科學太淺薄了,淺薄到了對「鬼魂」可稱一無所知的地步,淺薄到了想幻想一下,「鬼魂」究竟是甚麼東西的最起碼根據也沒有!

  但是,見過鬼的人卻著實不少,包括我自己在內,其中有些是不可靠的,有些是可靠的,有機會時,當選擇其中可靠的幾則,記述出來,頗有趣味。

  當然,那是日後的事了。

  (湖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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