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rning: is_file(): File name is longer than the maximum allowed path length on this platform (4096): <?xml version="1.0" encoding="utf-8"?> <!DOCTYPE html PUBLIC "-//W3C//DTD XHTML 1.1//EN" "http://www.w3.org/TR/xhtml11/DTD/xhtml11.dtd"> <html xmlns="http://www.w3.org/1999/xhtml" xml:lang="zh-TW"> <head> <title>第二部:兩個倒霉的小偷</title> <link href="stylesheet.css" type="text/css" rel="stylesheet" /> <link rel="stylesheet" type="application/vnd.adobe-page-template+xml" href="page-template.xpgt"/> </head> <body> <div> <h3>第二部:兩個倒霉的小偷</h3><br /><br />  他講出這樣的話來,我倒無法可想了,我們兩人都不再說甚麼,只是默默向前走著。<br /><br />  不一會,到了徐月淨的家中,我們仍然相互間不說話,徐月淨在他房間後的小院子中,堆著雪人,他自然不是對堆雪人有甚麼興趣,只不過是他有意避開我,不肯和我談話而已。<br /><br />  我也不去理會他,自顧自在房間中盤算著,一直到吃過了晚飯之後,天色全黑了下來,我們才開始說話,是我先開口,我道:「好了,和尚兒子,我不要你陪我去了,我自己一個人去!你放心,別的和尚不會捉我,因為我不是去偷他們的東西,而智空和尚就算捉到了我,他也不會聲張出來,因為我是去偷那塊古怪的雨花台石,他不敢對人家說他有一塊那樣古怪的石頭!」<br /><br />  我的詭辯,使徐月淨一時之間,難以應對,他只是道:「我還是不去!」<br /><br />  我笑著:「我根本沒有要你去,而我也早就盤算好了,和尚都要做早課,智空和尚也不能例外,我們半夜偷進寺去,找一個地方躲起來,一到清晨,和尚全都到佛堂唸經去了,我們就偷進禪房,偷了那塊石頭出來,管保萬無一失。」<br /><br />  我心中實在還是想徐月淨和我一起去的,老實說,一個人去做那樣的事,總有點不自在,所以,我故意在我的話中,用「我們」這兩個字。<br /><br />  徐月淨默不作聲。<br /><br />  我又道:「這塊雨花台石,既然如此之怪異,說不定有著極高的科學價值,如果讓它一直埋沒在禪房中,那實在太可惜了,你可知道雨花台石的來歷麼?」<br /><br />  徐月淨聽得我忽然之際,轉了話題,他也不禁一呆:「雨花台石的來歷是甚麼?」<br /><br />  我道:「全世界,只有南京雨花台,才有那種花紋美麗、質地晶瑩堅硬的石頭,當然不是地上長出來的,它是天上掉下來的!」<br /><br />  徐月淨道:「別胡說了!」<br /><br />  我笑道:「和尚兒子,你自己見識少,就不要講人家胡說,你可知道『天花亂墜』這句成語?」<br /><br />  徐月淨不服氣地道:「當然知道。」<br /><br />  我道:「好,這句成語的上一句是甚麼?」<br /><br />  徐月淨瞪了瞪眼,說不上來。我笑道:「這就是了,你還是不知道。『生公說法,天花亂墜』,這裏面是有一個故事的。」<br /><br />  徐月淨道:「那和雨花台石,又有甚麼關係?」<br /><br />  我道:「自然有關係,生公是晉時一位高僧,叫竺道生,他在虎丘說法,說得頑石盡皆點頭,他在南京說法,說得天花亂墜,自天上跌下來的花,都化為五色石子,所以這個說法的地方,就叫做雨花台,那些石子,就是雨花台石。」<br /><br />  徐月淨笑了起來:「你牽強附會的本領,倒是第一流的了。」<br /><br />  我道:「我也沒有那麼大的本領,那只不過是前人筆記小說的記載而已。」<br /><br />  徐月淨道:「這種記載,如何信得?」<br /><br />  我道:「當然不能盡信,可是也多少有一點因頭,天花亂墜,化為五色石子,自然是沒有科學知識的人所說的話,而如果從科學的觀點來看,可能是有一顆流星,化為隕石,穿過地球的大氣層,變為千百萬塊小的隕石粒,落在雨花台這個地方,當萬千隕石粒墜下,不是正像天上的花朵紛紛墜下麼?」<br /><br />  徐月淨笑道:「好了,我說不過你!」<br /><br />  我也笑著,拍著他的肩頭:「本來就是,我想他那塊雨花台石,一定有著科學上的研究價值,說不定,我們兩人,可以研究出一些天文學上的意外新發現。睡吧,半夜我會叫醒你的!」<br /><br />  徐月淨苦笑道:「叫醒我做甚麼,我又不曾答應和你一起去偷東西。」<br /><br />  我笑了起來:「你怎可以不答應?你要是不答應,一定會後悔一世!」<br /><br />  徐月淨嘆了一口氣,沒有再說甚麼,我們鑽進了被窩,雖說我們都想好好睡一覺,再採取行動,可是卻全緊張得翻來覆去,睡不著覺。<br /><br />  後來,我們索性不睡了,弄旺了炭火,詳細地計劃著如何開始行動。<br /><br />  等了凌晨三點鐘,我們離開了徐月淨的家。<br /><br />  雪已停了,積雪很厚,才一開門,一股寒風,撲面而來,令得我和徐月淨,連接打了好幾個寒戰,我們縮著頭,籠著手,頂著風,向前走著。<br /><br />  當我們開始上山的時候,風勢勁疾,吹得我們兩人,全身都像是冰一樣,身上厚厚的皮袍子,就像是紙糊的,一點也頂不了寒。<br /><br />  徐月淨的牙齒打著震,以致他講起話來,也是斷斷續續地,他道:「我真笨,會跟你來幹這種事!」<br /><br />  我也一樣發著抖:「已經來了,還埋怨甚麼?如果不是你告訴我有關那塊石頭的事,我怎麼會想出來要偷來看看?」<br /><br />  我們咬緊牙關,頂著寒風,向山上走著,積雪又厚,腳高腳低,身上的衣服又臃腫,好幾次跌在雪地上,在雪地上打著滾,我心中在想,只怕世界上自有竊賊以來,沒有哪兩個小偷,有我們這樣狼狽的了。<br /><br />  好不容易,來到了寺前,我們又不敢從寺正門進去,沿著圍牆,繞到了寺旁。<br /><br />  當我們沿牆站著,受到寒風的威脅稍小了些的時候,徐月淨又嘆了一口氣:「古人做詩,說甚麼踏雪尋梅,情調如何好,他媽的全是鬼話。」我呵著凍得發紅了的雙手:「別理會那些了,我們還得爬牆進去。」徐月淨嘆著氣:「這一輩子,總算甚麼都試過了,你先托我上去。」<br /><br />  我將徐月淨托了上去,自己也爬過了牆,好在廟牆並不是太高,爬牆倒並不是十分困難。<br /><br />  當我們爬進了寺之後,遠遠已斷斷續續,傳來了雞啼聲,我們恰好是在金山寺後的廚房附近爬進來的,廚房中有燈光,熱氣蒸騰,我們真想奔過去,好好地暖和一下,再開始行動!<br /><br />  我們貼牆站了一會,才繼續向前走,由徐月淨帶著路,一直來到了智空和尚的禪房附近,才蹲了下來。也幸虧有徐月淨帶路,如果是我一個人摸進來的話,那些大殿、偏殿、走廊、院子只怕已弄得我頭昏腦脹,轉到天亮,也轉不出去!<br /><br />  但徐月淨就不同了,他是自小在金山寺玩大的,對於寺內的地形,自然十分熟悉。<br /><br />  我們蹲了下來之後,更覺得寒冷了,棉鞋已被雪濕透,一陣陣透骨的寒氣,自鞋底之上,直冒了上來,兩個人都在發著抖。<br /><br />  雖然我內心的好奇心,仍然是如此強烈,但是我也有點後悔了,真是的,放著暖被窩不享受,倒來這裏受這樣的活罪!<br /><br />  遠處的雞,啼了又啼,可是和尚卻老是不肯起身,好不容易,鐘聲響了起來,我們看到,有些房間中,亮起了燈火,我們躲在牆角,看到寺中的和尚,一隊一隊,向佛堂走過去。<br /><br />  又等了一會,佛堂那面,響起了誦經磐聲、木魚聲,我低聲道:「差不多了!」<br /><br />  徐月淨點了點頭,我們要相互扶持著,才能站起身來,而站起身來之後,我們的雙腳,根本已凍得麻木了,幾乎難以向前挪動!<br /><br />  我們仍然相互扶持著,向前走了幾步,從一扇角門,轉進了走廊,走廊中靜悄悄地,天還沒有亮,我們快步向前,奔了幾步,來到了智空和尚的禪房門口。<br /><br />  我先貼耳在房門口,向內聽了聽,聽不到有甚麼動靜,就推開了門,智空和尚果然不在房間中。<br /><br />  在這樣緊要的關頭,徐月淨好像又猶豫了起來,我連忙用力一推,將他推進了房間:「快,他那塊石頭,放在甚麼地方?」<br /><br />  徐月淨向那隻大木櫃的上面,指了一指。<br /><br />  我抬頭向上一看,拖過了一張木凳,站了上去,再伸直了手,總算可以勉強夠得上那隻抽屜的銅環,我拉住了銅環,將抽屜拉了開來。<br /><br />  我並不能看到抽屜中有著甚麼,只是踮著腳,伸手在抽屜中亂摸著,總算給我摸到了一隻方形的盒子,我將那隻盒子,取了出來,低頭望著徐月淨。<br /><br />  徐月淨連連點頭,我忙將盒子取了下來,推上了抽屜,跳下了凳子。<br /><br />  我將盒子打了開來,只見盒中放著一塊石頭,在黑暗中,也看不出那石頭是甚麼樣子的,我拿著盒子,塞在袍子的袖中,和徐月淨兩人,退出了禪房。<br /><br />  當我們又翻出了圍牆之後,兩個人是一口氣不停,奔下山去的,天色才開始有點亮,一路急奔,我們都大口喘著氣,倒也不覺得冷了。<br /><br />  我們先在一個賣豆漿的攤子上,喝了一碗熱熱的豆漿,喝得頭上冒汗。<br /><br />  當我們回到家中的時候,徐月淨家的佣人,用吃驚的眼光,望定了我們,我們一起來到了徐月淨的房間中,我道:「怎麼樣,我說一定可以成功的吧!」<br /><br />  徐月淨道:「快拿出來看看。」<br /><br />  我笑道:「你已經看過一次了,倒比我還心急!」<br /><br />  徐月淨道:「那東西實在太奇怪了,我也一直在想,上次我看到的,會不會是我眼花了。」<br /><br />  我自袖中,將盒子取了出來,打開盒蓋,這時,天色已大明了,陽光從窗中照進來,是以我一打開盒蓋,就可以看到,那確然是一塊雨花台石,有拳頭般大小,一半紅,一半透明。<br /><br />  就算這塊雨花台石,沒有徐月淨所說的那種神異的現象,也是一塊令人見了,愛不釋手的有趣玩意兒。我將那塊石頭,拿了起來。<br /><br />  徐月淨忙道:「快對著陽光看看,你就知道我絕不是騙你的!」<br /><br />  我將那塊石頭,舉了起來,使太陽照在石頭之上,在那剎那間,我也呆住了。<br /><br />  那塊雨花台石的半透明部分,在陽光之下,變得幾乎全透明,但也當然不是像水晶那樣的澄澈,不過,裏面發生的事,也看得夠清楚了。<br /><br />  我之所以選擇了「裏面發生的事」這樣近乎不通的句子,是有原因的,因為我一眼看去,就直接地感到,在那塊石中,有事情發生著。<br /><br />  當然,我絕對無法知道是發生了甚麼事,但是我的確看到有事發生。<br /><br />  事情和徐月淨曾經形容的大致相若,但是徐月淨的形容本領,相當低能,他曾選用了「戰爭」這樣的字眼,也不是十分恰當的。<br /><br />  正確地來說,那應該是廝拼,是無情的廝殺和鬥爭。為甚麼會給我以那樣的感覺,連我自己也有點說不上來,但是我所看到的情形,的確使我立時聯想到血淋淋的屠殺!<br /><br />  我看到,在那紅色的一部分,有著許多紅色的細絲,想擠到透明的那一部分來,而在那透明的一部分,則有許多乳白色的細絲,在和那種紅色的細絲迎拒著、糾纏著,雙方絕不肯相讓,有的紅絲或白絲,斷了開來,迅速消散,但立時又有新的紅絲和白絲,補充上去,繼續著同樣的廝殺和糾纏。<br /><br />  我真是看得呆了,沒有人可以否定那石頭中的這些細絲是活物,因為它們在動、在鬥爭。<br /><br />  我呆呆地望著那塊石頭,看了很久,緊張得我的手心中在冒著汗,我彷彿是在空中,參觀著一場慘烈無比的鬥爭,在小時候,我喜歡看黃螞蟻和黑螞蟻打仗,但是比起這雨花台石中的那種廝拼來,螞蟻打仗,根本算不了甚麼刺激的事了。<br /><br />  徐月淨一直站在我的身後,過了好久,他才道:「不是我眼花!」<br /><br />  我也喃喃地道:「也不是我眼花!」<br /><br />  徐月淨的聲音有點急促,他道:「這是甚麼?怎麼在一塊石頭之中,會有那樣的事發生?」<br /><br />  我撐著頭,完全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才好,那全然是超出我知識範圍以外的事,我就想胡謅幾句,也是難以說得出口。<br /><br />  我只好道:「我不知道,真是太奇怪了,那些東西,明明是活的!」<br /><br />  徐月淨道:「是的,他們在互相殘殺!」<br /><br />  我的手有點發抖,我將那塊雨花台石,放了下來,放在桌子上。<br /><br />  當那塊雨花台石離開了陽光的照射之後,透明部分沒有那麼明亮,也看不出內中有甚麼特殊的變化來,我們兩人互望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過了好久,我才道:「想法子剖開來看看!」<br /><br />  徐月淨忙道:「不可以,如果裏面那些東西,走了出來,那怎麼辦?」<br /><br />  我道:「那只不過是些細絲,怕甚麼?」<br /><br />  徐月淨駭然道:「或者它們見風就長!」<br /><br />  我聽得徐月淨那樣說法,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徐月淨的話,實在太可笑了,他將石頭中的那些細絲,當作是孫悟空的金箍捧,會見風就長?<br /><br />  可是,我只笑了一半,就笑不出來了。<br /><br />  我之所以在突然之間,收住了笑聲,並不是因為徐月淨瞪大了眼望著我,一副憤怒的神氣,而是我在突然之間想到,事情一點也不好笑!<br /><br />  真的,在石中的那些兩色細絲,究竟是甚麼東西,我一點也不知道。<br /><br />  對自己一無所知的東西,又怎知它不是見風就長的怪物,怎可立時否定徐月淨的話?<br /><br />  徐月淨究竟是老實人,他見我不再笑了,憤怒的神色,也緩和了許多,他道:「我們還是別弄壞這塊石頭好,你也看夠了,將它送回去吧!」<br /><br />  我忙道:「不,如果不將它剖開來,怎能夠研究石頭裏面的那些細絲是甚麼?」<br /><br />  可是這一次,徐月淨像是打定了主意,再不聽我的撥弄,他大聲道:「不行,我一定要將它送回去。」<br /><br />  我撇著嘴:「你這人真是沒出息,一點研究精神也沒有。」<br /><br />  徐月淨呆了一呆,忽然嘆了一口氣,講出了幾句十分有哲理的話來,他道:「唉,你口口聲聲研究,我們不能明白的事,實在太多了,而且,決不是每一件事,都是可以研究得出道理來的。」<br /><br />  我無法反駁徐月淨的那幾句話,所以我呆住了不出聲,那時,我的手中,緊握著那塊雨花台石,而當我緊握著那塊雨花台石的時候,我更可感到一種發自石頭內部的輕微的顫動,那塊石頭,真是「活」的!<br /><br />  自然,我對於這種輕微的震動,在開始的時候,覺得十分奇特,然而當我再一次在太陽光下審視那塊石頭的透明部分,看到它內部那種紅色和白色的細絲,那樣糾纏不休,狠狠苦鬥的情形。我覺得,石頭的內部有著如此慘烈的爭鬥,而外面的感覺上,只是那麼輕巧的顫動,實在太不足為奇了。<br /><br />  徐月淨一直在我身後催著,要將石頭送回去,我也決定了不去理會他。<br /><br />  我決定非但不將石頭送回去,而且,還要召集更多的人來研究,這塊奇怪的雨花台石之內,究竟有著甚麼東西,自然我未曾將我的決定對徐月淨講出來,因為我知道,如果我說出了決定的話,徐月淨一定會和我大吵特吵的,我決定欺騙他。<br /><br />  而就在這時候,徐月淨的老僕人在門口叫道:「少爺,老爺叫你出去!」<br /><br />  徐月淨沒好氣地道:「甚麼事?」<br /><br />  老僕人在門外邊:「金山寺有一個和尚來找你,老爺正陪他在客廳說話。」<br /><br />  徐月淨一聽,面色就變了,他呆了好一會,才道:「好,我就來了!」<br /><br />  他一面說著,一面立時伸手抓住了我的手臂:「糟糕,智空師父來了!」<br /><br />  我也嚇了一跳,但是我仍然自己安慰自己:「怎知道一定是他,金山寺有許多和尚。」<br /><br />  徐月淨道:「不論怎樣,既然是指名來找我,那八成是智空師父,我一個人不敢去,你一定得和我一起去才成,事情是你鬧出來的。」<br /><br />  想起來的確可能是智空和尚,想到我偷了他的東西,我心裏也不禁有點發寒!<br /><br />  但是我是一直在學校中充大人物充慣了的,想起如果臨陣退縮的話,以後講話嘴也不響了,我只好硬著頭皮:「好,去就去!」<br /><br />  我將那塊雨花台石,塞進了袍子袋中,就和徐月淨一起走了出去。<br /><br />  我一面心中在盤算,如何應付,一面又在希望,來的不是智空和尚。可是當我和徐月淨一走進了客廳,抬頭一看時,不禁倒抽了一口涼氣!<br /><br />  幸而智空和尚滿面笑容,正在和徐老伯談話,我們進去,他只是望了我們一眼,並沒有甚麼發怒的樣子,所以我雖然心跳得十分劇烈,總算還不至於當場出醜。<br /><br />  我們一進去,智空便叫了徐月淨一聲,又和我點了點頭,徐老伯道:「師父找月淨甚麼事。」<br /><br />  智空道:「沒有甚麼,只不過我下山來了,想起他,隨便來談談。」<br /><br />  徐老伯又客套了幾句,拱著手進去了,智空和尚望著我們,嘆了一口氣:「好了,趁你們還未曾闖出大禍,快拿出來吧!」<br /><br />  徐月淨一聽,早已漲紅了臉,我還想抵賴:「拿甚麼出來啊?」<br /><br />  智空和尚再嘆了一聲:「我真替你難過,看來你也是好出身,又受過教育,怎會做了這種見不得人的事,又沒有勇氣承認。」<br /><br />  我被智空和尚的那幾句話,說得臉上像被火燒一樣,熱辣辣地發燙,我低下頭去,呆了片刻,才決定承認自己的錯誤。<br /><br />  當我有了這樣的決定,再抬起頭來時,我反倒覺得坦然了,我道:「是的,我偷了那塊石頭,因為徐月淨對我說起了那塊石頭,我的好奇心實在太強烈了,所以,我才偷了來。」<br /><br />  智空吸了一口氣,道:「那很好,你快拿來還給我。」<br /><br />  我將那塊石頭,取了出來,智空忙接在手中,略為看了一下:「謝天謝地。」<br /><br />  看他的情形,倒像是他接在手中的,不是一塊石頭,而像是一個隨時可以爆炸的手榴彈一樣!<br /><br />  智空站起身:「我告辭了。」<br /><br />  我忙道:「大師,你可否容我問幾個問題?」<br /><br />  智空搖頭道:「你最好甚麼都不要問。」<br /><br />  我道:「大師,你剛才教訓得我很對,但是我的好奇心得不到滿足,又有甚麼用?」<br /><br />  智空和尚望了我一眼,小心翼翼將那塊雨花台石,放在他帶來的那隻布袋中,抽緊了布袋的口子,站起身來,向門口走去。<br /><br />  我大聲道:「大師,你將知道的事,只是一個人藏在心裏,那算是甚麼?」<br /><br />  智空和尚頭也不回地走了,徐月淨一直在向我擺著手,叫我別再出聲,可是,我已經看出,智空和尚對那塊古怪的雨花台石,一定知道許多秘密,而那些秘密,又是我亟需知道的,我一定要請他將那雨花台石的秘密,講給我聽。<br /><br />  我不理會徐月淨的手勢,追了出去,一直追到了徐月淨家的大門口,我伸手拉住了智空和尚袈裟的袖子:「大師,你為甚麼不肯對我說?」<br /><br />  智空和尚轉過頭來,望著我,他的神情,十分之嚴重,他望了我好一會,才道:「你年紀還很輕,何必要知道那麼多古裏古怪的事?」<br /><br />  我道:「這塊石頭太奇怪了,如果我不知道它的秘密,我一定──一定──」<br /><br />  我一時之間,實在不知道如何措詞,方能表達我如此急切想知道那塊雨花台石的秘密的願望。<br /><br />  而智空和尚不等我講完,他掙開了他的衣袖:「你不必說了,我不會講給你聽的,而你,也只不過是一時好奇,過幾天你就忘記了。」我那時究竟還年輕,幾經請求,智空和尚仍然甚麼都不肯說,我不禁有點沉不住氣,大聲道:「好,你不說也不要緊,我到處去對人家說,你有一塊那樣古怪的雨花台石,叫你不得安寧!」<br /><br />  我在那樣說的時候,自然是自己看不到自己的,但是我既然講話如此不講理,我的樣子,一定也不會好看,多半像一個小流氓,這一點,我可以從智空和尚臉上的神色看出來。<br /><br />  智空和尚皺著眉,他並沒有發怒,從他的神情上,他只是十分可惜。<br /><br />  而那時,徐月淨也趕了出來,大聲道:「衛斯理,你別沒有禮貌。」<br /><br />  我道:「我一定要知道那雨花台石的秘密。」<br /><br />  徐月淨伸手來拉我,我用力地掙脫著,徐月淨突然將我一推,我跌倒在雪堆上,這時候,我多少有點惱羞成怒了,是以我才一跌倒,立時又疾跳了起來,撲向徐月淨,兩個人,在雪地上,扭打成一團,直到徐老伯走了出來,大聲道:「咦,兩個好朋友,怎麼打起架來了?」我們才一起站起身來。<br /><br />  這時,不但我們的身上沾滿了雪,雪還從我的衣領中、衣袖中鑽了進去,又冷又濕,狼狽之極,我狠狠地瞪著徐月淨,徐月淨也望著我。<br /><br />  徐月淨的怒意不如我之甚,但是看他的情形,他也顯然沒有向我道歉的意思。<br /><br />  徐老伯看著我們兩人,像鬥公雞也似地站著,他不覺笑了起來,道:「來,好朋友打過就算了,拉拉手,仍然是好朋友。」<br /><br />  看徐月淨的情形,他已經準備伸出手來了。我認為徐月淨不幫著我,反倒幫著智空和尚,那不夠朋友之極,根本不值得我再和他做朋友了。<br /><br />  年輕人總是衝動的,我尤其衝動,我不等徐月淨伸出手來,就轉過身,大踏步向前走了。<br /><br />  我不知道徐月淨在我身後的表情如何,我只是決定了不再理睬徐月淨,所以我向前筆直地走著,直來到了碼頭,上了船,進了城,立時又過了江,回到了自己的家中。我在回到了家中之後,仍然生了好幾天的氣。<br /><br />  接下來的十來天,我真是無聊透頂,幸而假期很快就過去,又開學了,同學們又見了面,大家嘻嘻哈哈,自然十分有趣。<br /><br />  可是我仍然不睬徐月淨,我想,徐月淨是老實人,一定會主動來睬我的,如果他來睬我,我自然可以和他言歸於好。<br /><br />  然而,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徐月淨竟然一直不來睬我,他不但不睬我,而且一望到了我,就似一直以十分憤怒的眼光看著我。<br /><br />  這真使我感到大惑不解了,我想來想去,雖然我和他在雪地上打了一架,但是以他的為人來說,實在不應該惱我如此之久的。<br /><br />  然而,他一直不睬我,直到開了學一個月之久,我實在有點忍不住了。<br /><br />  那天,在操場上,我看到他一個人站在樹下,我想了一想,向他走了過去,故意在他身上,撞了一下。<br /><br />  徐月淨轉過身來,仍然用那種憤怒的眼光,望著我,我叉著腰:「怎樣,是不是要再打一架?」<br /><br />  徐月淨立時厭惡地轉過頭去,看來,我先向他說了話,他仍然不睬我!這倒使我又有點氣惱了,我冷笑著:「為了一個和尚,那樣對付朋友,你倒真是和尚兒子,一點不假!」<br /><br />  徐月淨倏地轉過頭來,狠狠地瞪著我,「呸」地一聲,吐了一口口水:「你不是人,你可知道,你自己做了甚麼?」<br /><br />  我大聲道:「我做了甚麼?我取了那塊石頭來看看,不是又還給了他麼?我只不過要他講出那塊石頭的秘密來,他當和尚的,那麼鬼祟,怪得我麼?」<br /><br />  徐月淨厲聲道:「可是你威脅他,要將這塊石頭的事,去和人家說,叫人家去煩他!」<br /><br />  我道:「我只不過說說而已,又未曾對人講過!」<br /><br />  徐月淨重重頓著足:「可是你的話,已經將他趕走了!」<br /><br />  我呆了一呆,因為我實在不知道,徐月淨那樣說,是甚麼意思。我道:「那天我們打架,他趁機走了,我再也沒有見過他,怎麼說我將他趕走了?」<br /><br />  徐月淨的神情像是想哭,他道:「自那時起,誰也不曾見過他!」<br /><br />  我忙道:「你甚麼意思,他沒有回寺去?」<br /><br />  徐月淨道:「當天下午,我就到寺裏去看他,他沒有回去,第二天我又去看他,他仍然沒有回去,以後,我每天都去一次,但就是見不到他,那天他離開之後,他根本沒有回去過,他走了!」<br /><br />  我在這時,也多少有點內疚,感到智空和尚的失蹤,是和我有關的。<br /><br />  但是我口中卻再也不肯承認,我道:「當和尚的雲遊四方,是很普遍的事,有甚麼了不起?」<br /><br />  徐月淨嘆了一聲,轉過身去,他的聲音,變得十分哀傷:「我知道他逃避了我們,他自小在金山寺出家,但是我們卻將他逼走了,他為了避開我們,離開了金山寺,只帶著那塊石頭。」<br /><br />  我呆了半晌,伸手搭住了徐月淨的肩頭:「月淨,算是我不好,然而你想想,如果不是那天在禪房之中,你提起了那塊石頭,又怎會有這一連串的事情發生,算了,我們仍然是好朋友。」<br /><br />  徐月淨轉過身來,我知道在我那樣說了之後,徐月淨是一定會接受我的話的,果然,他和我握了握手:「只是我們真對不起智空和尚。」<br /><br />  我道:「不知道那塊石頭,真有甚麼秘密,他竟寧願離開了自小出家的金山寺,也不願為人知道。」<br /><br />  我接著又道:「你放心,當和尚的,到哪一個寺中,都可以掛單,他的生活,不會有問題的!」<br /><br />  而徐月淨仍然不住嘆著氣。<br /><br />  以後,當我和徐月淨一提起這件事的時候,他也總是嘆著氣。<br /><br />  日子飛快地過去,我們離開了學校。在離開學校之後,我過的生活,和徐月淨完全不一樣,他回到了鎮江,幫他的父親管理舖子,而我在上完學之後,又經歷了不少古怪的經歷,到過不少地方。<br /><br />  智空和尚說的話,幾乎每一句都很有道理,但是他卻說錯了一句話,他以為我會過幾天就忘記了那塊雨花台石的事,然而事實上,我一直記得那塊雨花台石,我也一直想找到智空和尚。<br /><br />  所以,當我有機會經過名山大剎時,我總要去造訪一番,希望能夠再見到他。<br /><br />  但是,我卻一直失望,我拜訪了不知多少廟宇,就是未曾再見到智空和尚,反倒使我有機會遊歷了不少寶剎,增廣了很多見聞。<br /><br />  以後,我經歷過更多不可思議,稀奇古怪的事,但是,我總不能忘記那塊奇怪的雨花台石。那塊雨花台石中那種細絲的糾纏,始終留給我一個驚心動魄的印象,我一直在直覺上,認為那是性命相撲、血肉橫飛的爭鬥,雖然那只不過是兩種顏色不同的細絲的扭結,但是在我的感覺上,那實在比大屠殺還要慘烈得多。<br /><br />  因為找不到智空和尚,我自然也一直無法解答這塊雨花台石的秘密。<br /><br />  在以後的日子中,我和很多人提到過那塊雨花台石的事,其中包括生物學家、天文學家、太空科學家等等。我獲得的一個最中肯的解答,是一位專門研究太空生物的科學家的意見。<br /><br />  他的意見是:雨花台石既然是來自太空的隕石,那麼,甚麼樣意想不到的事,都可能發生,因為外太空的一切,在人類知識領域上,還是一片空白。那塊石頭之中,可能有著外太空來的生物。<br /><br />  至於那種生物,為甚麼會在石頭內,作如此不斷的糾纏,那位太空生物學家,也說不出甚麼名堂來。<br /><br />  在沒有進一步的解釋之前,我也只好接納他的解釋,因為那總算是一個答案了。</div></body></html> in /var/www/vhosts/enjoyreadinghour.com/zh.enjoyreadinghour.com/eKatab/REST.class.php on line 7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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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兩個倒霉的小偷



  他講出這樣的話來,我倒無法可想了,我們兩人都不再說甚麼,只是默默向前走著。

  不一會,到了徐月淨的家中,我們仍然相互間不說話,徐月淨在他房間後的小院子中,堆著雪人,他自然不是對堆雪人有甚麼興趣,只不過是他有意避開我,不肯和我談話而已。

  我也不去理會他,自顧自在房間中盤算著,一直到吃過了晚飯之後,天色全黑了下來,我們才開始說話,是我先開口,我道:「好了,和尚兒子,我不要你陪我去了,我自己一個人去!你放心,別的和尚不會捉我,因為我不是去偷他們的東西,而智空和尚就算捉到了我,他也不會聲張出來,因為我是去偷那塊古怪的雨花台石,他不敢對人家說他有一塊那樣古怪的石頭!」

  我的詭辯,使徐月淨一時之間,難以應對,他只是道:「我還是不去!」

  我笑著:「我根本沒有要你去,而我也早就盤算好了,和尚都要做早課,智空和尚也不能例外,我們半夜偷進寺去,找一個地方躲起來,一到清晨,和尚全都到佛堂唸經去了,我們就偷進禪房,偷了那塊石頭出來,管保萬無一失。」

  我心中實在還是想徐月淨和我一起去的,老實說,一個人去做那樣的事,總有點不自在,所以,我故意在我的話中,用「我們」這兩個字。

  徐月淨默不作聲。

  我又道:「這塊雨花台石,既然如此之怪異,說不定有著極高的科學價值,如果讓它一直埋沒在禪房中,那實在太可惜了,你可知道雨花台石的來歷麼?」

  徐月淨聽得我忽然之際,轉了話題,他也不禁一呆:「雨花台石的來歷是甚麼?」

  我道:「全世界,只有南京雨花台,才有那種花紋美麗、質地晶瑩堅硬的石頭,當然不是地上長出來的,它是天上掉下來的!」

  徐月淨道:「別胡說了!」

  我笑道:「和尚兒子,你自己見識少,就不要講人家胡說,你可知道『天花亂墜』這句成語?」

  徐月淨不服氣地道:「當然知道。」

  我道:「好,這句成語的上一句是甚麼?」

  徐月淨瞪了瞪眼,說不上來。我笑道:「這就是了,你還是不知道。『生公說法,天花亂墜』,這裏面是有一個故事的。」

  徐月淨道:「那和雨花台石,又有甚麼關係?」

  我道:「自然有關係,生公是晉時一位高僧,叫竺道生,他在虎丘說法,說得頑石盡皆點頭,他在南京說法,說得天花亂墜,自天上跌下來的花,都化為五色石子,所以這個說法的地方,就叫做雨花台,那些石子,就是雨花台石。」

  徐月淨笑了起來:「你牽強附會的本領,倒是第一流的了。」

  我道:「我也沒有那麼大的本領,那只不過是前人筆記小說的記載而已。」

  徐月淨道:「這種記載,如何信得?」

  我道:「當然不能盡信,可是也多少有一點因頭,天花亂墜,化為五色石子,自然是沒有科學知識的人所說的話,而如果從科學的觀點來看,可能是有一顆流星,化為隕石,穿過地球的大氣層,變為千百萬塊小的隕石粒,落在雨花台這個地方,當萬千隕石粒墜下,不是正像天上的花朵紛紛墜下麼?」

  徐月淨笑道:「好了,我說不過你!」

  我也笑著,拍著他的肩頭:「本來就是,我想他那塊雨花台石,一定有著科學上的研究價值,說不定,我們兩人,可以研究出一些天文學上的意外新發現。睡吧,半夜我會叫醒你的!」

  徐月淨苦笑道:「叫醒我做甚麼,我又不曾答應和你一起去偷東西。」

  我笑了起來:「你怎可以不答應?你要是不答應,一定會後悔一世!」

  徐月淨嘆了一口氣,沒有再說甚麼,我們鑽進了被窩,雖說我們都想好好睡一覺,再採取行動,可是卻全緊張得翻來覆去,睡不著覺。

  後來,我們索性不睡了,弄旺了炭火,詳細地計劃著如何開始行動。

  等了凌晨三點鐘,我們離開了徐月淨的家。

  雪已停了,積雪很厚,才一開門,一股寒風,撲面而來,令得我和徐月淨,連接打了好幾個寒戰,我們縮著頭,籠著手,頂著風,向前走著。

  當我們開始上山的時候,風勢勁疾,吹得我們兩人,全身都像是冰一樣,身上厚厚的皮袍子,就像是紙糊的,一點也頂不了寒。

  徐月淨的牙齒打著震,以致他講起話來,也是斷斷續續地,他道:「我真笨,會跟你來幹這種事!」

  我也一樣發著抖:「已經來了,還埋怨甚麼?如果不是你告訴我有關那塊石頭的事,我怎麼會想出來要偷來看看?」

  我們咬緊牙關,頂著寒風,向山上走著,積雪又厚,腳高腳低,身上的衣服又臃腫,好幾次跌在雪地上,在雪地上打著滾,我心中在想,只怕世界上自有竊賊以來,沒有哪兩個小偷,有我們這樣狼狽的了。

  好不容易,來到了寺前,我們又不敢從寺正門進去,沿著圍牆,繞到了寺旁。

  當我們沿牆站著,受到寒風的威脅稍小了些的時候,徐月淨又嘆了一口氣:「古人做詩,說甚麼踏雪尋梅,情調如何好,他媽的全是鬼話。」我呵著凍得發紅了的雙手:「別理會那些了,我們還得爬牆進去。」徐月淨嘆著氣:「這一輩子,總算甚麼都試過了,你先托我上去。」

  我將徐月淨托了上去,自己也爬過了牆,好在廟牆並不是太高,爬牆倒並不是十分困難。

  當我們爬進了寺之後,遠遠已斷斷續續,傳來了雞啼聲,我們恰好是在金山寺後的廚房附近爬進來的,廚房中有燈光,熱氣蒸騰,我們真想奔過去,好好地暖和一下,再開始行動!

  我們貼牆站了一會,才繼續向前走,由徐月淨帶著路,一直來到了智空和尚的禪房附近,才蹲了下來。也幸虧有徐月淨帶路,如果是我一個人摸進來的話,那些大殿、偏殿、走廊、院子只怕已弄得我頭昏腦脹,轉到天亮,也轉不出去!

  但徐月淨就不同了,他是自小在金山寺玩大的,對於寺內的地形,自然十分熟悉。

  我們蹲了下來之後,更覺得寒冷了,棉鞋已被雪濕透,一陣陣透骨的寒氣,自鞋底之上,直冒了上來,兩個人都在發著抖。

  雖然我內心的好奇心,仍然是如此強烈,但是我也有點後悔了,真是的,放著暖被窩不享受,倒來這裏受這樣的活罪!

  遠處的雞,啼了又啼,可是和尚卻老是不肯起身,好不容易,鐘聲響了起來,我們看到,有些房間中,亮起了燈火,我們躲在牆角,看到寺中的和尚,一隊一隊,向佛堂走過去。

  又等了一會,佛堂那面,響起了誦經磐聲、木魚聲,我低聲道:「差不多了!」

  徐月淨點了點頭,我們要相互扶持著,才能站起身來,而站起身來之後,我們的雙腳,根本已凍得麻木了,幾乎難以向前挪動!

  我們仍然相互扶持著,向前走了幾步,從一扇角門,轉進了走廊,走廊中靜悄悄地,天還沒有亮,我們快步向前,奔了幾步,來到了智空和尚的禪房門口。

  我先貼耳在房門口,向內聽了聽,聽不到有甚麼動靜,就推開了門,智空和尚果然不在房間中。

  在這樣緊要的關頭,徐月淨好像又猶豫了起來,我連忙用力一推,將他推進了房間:「快,他那塊石頭,放在甚麼地方?」

  徐月淨向那隻大木櫃的上面,指了一指。

  我抬頭向上一看,拖過了一張木凳,站了上去,再伸直了手,總算可以勉強夠得上那隻抽屜的銅環,我拉住了銅環,將抽屜拉了開來。

  我並不能看到抽屜中有著甚麼,只是踮著腳,伸手在抽屜中亂摸著,總算給我摸到了一隻方形的盒子,我將那隻盒子,取了出來,低頭望著徐月淨。

  徐月淨連連點頭,我忙將盒子取了下來,推上了抽屜,跳下了凳子。

  我將盒子打了開來,只見盒中放著一塊石頭,在黑暗中,也看不出那石頭是甚麼樣子的,我拿著盒子,塞在袍子的袖中,和徐月淨兩人,退出了禪房。

  當我們又翻出了圍牆之後,兩個人是一口氣不停,奔下山去的,天色才開始有點亮,一路急奔,我們都大口喘著氣,倒也不覺得冷了。

  我們先在一個賣豆漿的攤子上,喝了一碗熱熱的豆漿,喝得頭上冒汗。

  當我們回到家中的時候,徐月淨家的佣人,用吃驚的眼光,望定了我們,我們一起來到了徐月淨的房間中,我道:「怎麼樣,我說一定可以成功的吧!」

  徐月淨道:「快拿出來看看。」

  我笑道:「你已經看過一次了,倒比我還心急!」

  徐月淨道:「那東西實在太奇怪了,我也一直在想,上次我看到的,會不會是我眼花了。」

  我自袖中,將盒子取了出來,打開盒蓋,這時,天色已大明了,陽光從窗中照進來,是以我一打開盒蓋,就可以看到,那確然是一塊雨花台石,有拳頭般大小,一半紅,一半透明。

  就算這塊雨花台石,沒有徐月淨所說的那種神異的現象,也是一塊令人見了,愛不釋手的有趣玩意兒。我將那塊石頭,拿了起來。

  徐月淨忙道:「快對著陽光看看,你就知道我絕不是騙你的!」

  我將那塊石頭,舉了起來,使太陽照在石頭之上,在那剎那間,我也呆住了。

  那塊雨花台石的半透明部分,在陽光之下,變得幾乎全透明,但也當然不是像水晶那樣的澄澈,不過,裏面發生的事,也看得夠清楚了。

  我之所以選擇了「裏面發生的事」這樣近乎不通的句子,是有原因的,因為我一眼看去,就直接地感到,在那塊石中,有事情發生著。

  當然,我絕對無法知道是發生了甚麼事,但是我的確看到有事發生。

  事情和徐月淨曾經形容的大致相若,但是徐月淨的形容本領,相當低能,他曾選用了「戰爭」這樣的字眼,也不是十分恰當的。

  正確地來說,那應該是廝拼,是無情的廝殺和鬥爭。為甚麼會給我以那樣的感覺,連我自己也有點說不上來,但是我所看到的情形,的確使我立時聯想到血淋淋的屠殺!

  我看到,在那紅色的一部分,有著許多紅色的細絲,想擠到透明的那一部分來,而在那透明的一部分,則有許多乳白色的細絲,在和那種紅色的細絲迎拒著、糾纏著,雙方絕不肯相讓,有的紅絲或白絲,斷了開來,迅速消散,但立時又有新的紅絲和白絲,補充上去,繼續著同樣的廝殺和糾纏。

  我真是看得呆了,沒有人可以否定那石頭中的這些細絲是活物,因為它們在動、在鬥爭。

  我呆呆地望著那塊石頭,看了很久,緊張得我的手心中在冒著汗,我彷彿是在空中,參觀著一場慘烈無比的鬥爭,在小時候,我喜歡看黃螞蟻和黑螞蟻打仗,但是比起這雨花台石中的那種廝拼來,螞蟻打仗,根本算不了甚麼刺激的事了。

  徐月淨一直站在我的身後,過了好久,他才道:「不是我眼花!」

  我也喃喃地道:「也不是我眼花!」

  徐月淨的聲音有點急促,他道:「這是甚麼?怎麼在一塊石頭之中,會有那樣的事發生?」

  我撐著頭,完全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才好,那全然是超出我知識範圍以外的事,我就想胡謅幾句,也是難以說得出口。

  我只好道:「我不知道,真是太奇怪了,那些東西,明明是活的!」

  徐月淨道:「是的,他們在互相殘殺!」

  我的手有點發抖,我將那塊雨花台石,放了下來,放在桌子上。

  當那塊雨花台石離開了陽光的照射之後,透明部分沒有那麼明亮,也看不出內中有甚麼特殊的變化來,我們兩人互望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過了好久,我才道:「想法子剖開來看看!」

  徐月淨忙道:「不可以,如果裏面那些東西,走了出來,那怎麼辦?」

  我道:「那只不過是些細絲,怕甚麼?」

  徐月淨駭然道:「或者它們見風就長!」

  我聽得徐月淨那樣說法,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徐月淨的話,實在太可笑了,他將石頭中的那些細絲,當作是孫悟空的金箍捧,會見風就長?

  可是,我只笑了一半,就笑不出來了。

  我之所以在突然之間,收住了笑聲,並不是因為徐月淨瞪大了眼望著我,一副憤怒的神氣,而是我在突然之間想到,事情一點也不好笑!

  真的,在石中的那些兩色細絲,究竟是甚麼東西,我一點也不知道。

  對自己一無所知的東西,又怎知它不是見風就長的怪物,怎可立時否定徐月淨的話?

  徐月淨究竟是老實人,他見我不再笑了,憤怒的神色,也緩和了許多,他道:「我們還是別弄壞這塊石頭好,你也看夠了,將它送回去吧!」

  我忙道:「不,如果不將它剖開來,怎能夠研究石頭裏面的那些細絲是甚麼?」

  可是這一次,徐月淨像是打定了主意,再不聽我的撥弄,他大聲道:「不行,我一定要將它送回去。」

  我撇著嘴:「你這人真是沒出息,一點研究精神也沒有。」

  徐月淨呆了一呆,忽然嘆了一口氣,講出了幾句十分有哲理的話來,他道:「唉,你口口聲聲研究,我們不能明白的事,實在太多了,而且,決不是每一件事,都是可以研究得出道理來的。」

  我無法反駁徐月淨的那幾句話,所以我呆住了不出聲,那時,我的手中,緊握著那塊雨花台石,而當我緊握著那塊雨花台石的時候,我更可感到一種發自石頭內部的輕微的顫動,那塊石頭,真是「活」的!

  自然,我對於這種輕微的震動,在開始的時候,覺得十分奇特,然而當我再一次在太陽光下審視那塊石頭的透明部分,看到它內部那種紅色和白色的細絲,那樣糾纏不休,狠狠苦鬥的情形。我覺得,石頭的內部有著如此慘烈的爭鬥,而外面的感覺上,只是那麼輕巧的顫動,實在太不足為奇了。

  徐月淨一直在我身後催著,要將石頭送回去,我也決定了不去理會他。

  我決定非但不將石頭送回去,而且,還要召集更多的人來研究,這塊奇怪的雨花台石之內,究竟有著甚麼東西,自然我未曾將我的決定對徐月淨講出來,因為我知道,如果我說出了決定的話,徐月淨一定會和我大吵特吵的,我決定欺騙他。

  而就在這時候,徐月淨的老僕人在門口叫道:「少爺,老爺叫你出去!」

  徐月淨沒好氣地道:「甚麼事?」

  老僕人在門外邊:「金山寺有一個和尚來找你,老爺正陪他在客廳說話。」

  徐月淨一聽,面色就變了,他呆了好一會,才道:「好,我就來了!」

  他一面說著,一面立時伸手抓住了我的手臂:「糟糕,智空師父來了!」

  我也嚇了一跳,但是我仍然自己安慰自己:「怎知道一定是他,金山寺有許多和尚。」

  徐月淨道:「不論怎樣,既然是指名來找我,那八成是智空師父,我一個人不敢去,你一定得和我一起去才成,事情是你鬧出來的。」

  想起來的確可能是智空和尚,想到我偷了他的東西,我心裏也不禁有點發寒!

  但是我是一直在學校中充大人物充慣了的,想起如果臨陣退縮的話,以後講話嘴也不響了,我只好硬著頭皮:「好,去就去!」

  我將那塊雨花台石,塞進了袍子袋中,就和徐月淨一起走了出去。

  我一面心中在盤算,如何應付,一面又在希望,來的不是智空和尚。可是當我和徐月淨一走進了客廳,抬頭一看時,不禁倒抽了一口涼氣!

  幸而智空和尚滿面笑容,正在和徐老伯談話,我們進去,他只是望了我們一眼,並沒有甚麼發怒的樣子,所以我雖然心跳得十分劇烈,總算還不至於當場出醜。

  我們一進去,智空便叫了徐月淨一聲,又和我點了點頭,徐老伯道:「師父找月淨甚麼事。」

  智空道:「沒有甚麼,只不過我下山來了,想起他,隨便來談談。」

  徐老伯又客套了幾句,拱著手進去了,智空和尚望著我們,嘆了一口氣:「好了,趁你們還未曾闖出大禍,快拿出來吧!」

  徐月淨一聽,早已漲紅了臉,我還想抵賴:「拿甚麼出來啊?」

  智空和尚再嘆了一聲:「我真替你難過,看來你也是好出身,又受過教育,怎會做了這種見不得人的事,又沒有勇氣承認。」

  我被智空和尚的那幾句話,說得臉上像被火燒一樣,熱辣辣地發燙,我低下頭去,呆了片刻,才決定承認自己的錯誤。

  當我有了這樣的決定,再抬起頭來時,我反倒覺得坦然了,我道:「是的,我偷了那塊石頭,因為徐月淨對我說起了那塊石頭,我的好奇心實在太強烈了,所以,我才偷了來。」

  智空吸了一口氣,道:「那很好,你快拿來還給我。」

  我將那塊石頭,取了出來,智空忙接在手中,略為看了一下:「謝天謝地。」

  看他的情形,倒像是他接在手中的,不是一塊石頭,而像是一個隨時可以爆炸的手榴彈一樣!

  智空站起身:「我告辭了。」

  我忙道:「大師,你可否容我問幾個問題?」

  智空搖頭道:「你最好甚麼都不要問。」

  我道:「大師,你剛才教訓得我很對,但是我的好奇心得不到滿足,又有甚麼用?」

  智空和尚望了我一眼,小心翼翼將那塊雨花台石,放在他帶來的那隻布袋中,抽緊了布袋的口子,站起身來,向門口走去。

  我大聲道:「大師,你將知道的事,只是一個人藏在心裏,那算是甚麼?」

  智空和尚頭也不回地走了,徐月淨一直在向我擺著手,叫我別再出聲,可是,我已經看出,智空和尚對那塊古怪的雨花台石,一定知道許多秘密,而那些秘密,又是我亟需知道的,我一定要請他將那雨花台石的秘密,講給我聽。

  我不理會徐月淨的手勢,追了出去,一直追到了徐月淨家的大門口,我伸手拉住了智空和尚袈裟的袖子:「大師,你為甚麼不肯對我說?」

  智空和尚轉過頭來,望著我,他的神情,十分之嚴重,他望了我好一會,才道:「你年紀還很輕,何必要知道那麼多古裏古怪的事?」

  我道:「這塊石頭太奇怪了,如果我不知道它的秘密,我一定──一定──」

  我一時之間,實在不知道如何措詞,方能表達我如此急切想知道那塊雨花台石的秘密的願望。

  而智空和尚不等我講完,他掙開了他的衣袖:「你不必說了,我不會講給你聽的,而你,也只不過是一時好奇,過幾天你就忘記了。」我那時究竟還年輕,幾經請求,智空和尚仍然甚麼都不肯說,我不禁有點沉不住氣,大聲道:「好,你不說也不要緊,我到處去對人家說,你有一塊那樣古怪的雨花台石,叫你不得安寧!」

  我在那樣說的時候,自然是自己看不到自己的,但是我既然講話如此不講理,我的樣子,一定也不會好看,多半像一個小流氓,這一點,我可以從智空和尚臉上的神色看出來。

  智空和尚皺著眉,他並沒有發怒,從他的神情上,他只是十分可惜。

  而那時,徐月淨也趕了出來,大聲道:「衛斯理,你別沒有禮貌。」

  我道:「我一定要知道那雨花台石的秘密。」

  徐月淨伸手來拉我,我用力地掙脫著,徐月淨突然將我一推,我跌倒在雪堆上,這時候,我多少有點惱羞成怒了,是以我才一跌倒,立時又疾跳了起來,撲向徐月淨,兩個人,在雪地上,扭打成一團,直到徐老伯走了出來,大聲道:「咦,兩個好朋友,怎麼打起架來了?」我們才一起站起身來。

  這時,不但我們的身上沾滿了雪,雪還從我的衣領中、衣袖中鑽了進去,又冷又濕,狼狽之極,我狠狠地瞪著徐月淨,徐月淨也望著我。

  徐月淨的怒意不如我之甚,但是看他的情形,他也顯然沒有向我道歉的意思。

  徐老伯看著我們兩人,像鬥公雞也似地站著,他不覺笑了起來,道:「來,好朋友打過就算了,拉拉手,仍然是好朋友。」

  看徐月淨的情形,他已經準備伸出手來了。我認為徐月淨不幫著我,反倒幫著智空和尚,那不夠朋友之極,根本不值得我再和他做朋友了。

  年輕人總是衝動的,我尤其衝動,我不等徐月淨伸出手來,就轉過身,大踏步向前走了。

  我不知道徐月淨在我身後的表情如何,我只是決定了不再理睬徐月淨,所以我向前筆直地走著,直來到了碼頭,上了船,進了城,立時又過了江,回到了自己的家中。我在回到了家中之後,仍然生了好幾天的氣。

  接下來的十來天,我真是無聊透頂,幸而假期很快就過去,又開學了,同學們又見了面,大家嘻嘻哈哈,自然十分有趣。

  可是我仍然不睬徐月淨,我想,徐月淨是老實人,一定會主動來睬我的,如果他來睬我,我自然可以和他言歸於好。

  然而,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徐月淨竟然一直不來睬我,他不但不睬我,而且一望到了我,就似一直以十分憤怒的眼光看著我。

  這真使我感到大惑不解了,我想來想去,雖然我和他在雪地上打了一架,但是以他的為人來說,實在不應該惱我如此之久的。

  然而,他一直不睬我,直到開了學一個月之久,我實在有點忍不住了。

  那天,在操場上,我看到他一個人站在樹下,我想了一想,向他走了過去,故意在他身上,撞了一下。

  徐月淨轉過身來,仍然用那種憤怒的眼光,望著我,我叉著腰:「怎樣,是不是要再打一架?」

  徐月淨立時厭惡地轉過頭去,看來,我先向他說了話,他仍然不睬我!這倒使我又有點氣惱了,我冷笑著:「為了一個和尚,那樣對付朋友,你倒真是和尚兒子,一點不假!」

  徐月淨倏地轉過頭來,狠狠地瞪著我,「呸」地一聲,吐了一口口水:「你不是人,你可知道,你自己做了甚麼?」

  我大聲道:「我做了甚麼?我取了那塊石頭來看看,不是又還給了他麼?我只不過要他講出那塊石頭的秘密來,他當和尚的,那麼鬼祟,怪得我麼?」

  徐月淨厲聲道:「可是你威脅他,要將這塊石頭的事,去和人家說,叫人家去煩他!」

  我道:「我只不過說說而已,又未曾對人講過!」

  徐月淨重重頓著足:「可是你的話,已經將他趕走了!」

  我呆了一呆,因為我實在不知道,徐月淨那樣說,是甚麼意思。我道:「那天我們打架,他趁機走了,我再也沒有見過他,怎麼說我將他趕走了?」

  徐月淨的神情像是想哭,他道:「自那時起,誰也不曾見過他!」

  我忙道:「你甚麼意思,他沒有回寺去?」

  徐月淨道:「當天下午,我就到寺裏去看他,他沒有回去,第二天我又去看他,他仍然沒有回去,以後,我每天都去一次,但就是見不到他,那天他離開之後,他根本沒有回去過,他走了!」

  我在這時,也多少有點內疚,感到智空和尚的失蹤,是和我有關的。

  但是我口中卻再也不肯承認,我道:「當和尚的雲遊四方,是很普遍的事,有甚麼了不起?」

  徐月淨嘆了一聲,轉過身去,他的聲音,變得十分哀傷:「我知道他逃避了我們,他自小在金山寺出家,但是我們卻將他逼走了,他為了避開我們,離開了金山寺,只帶著那塊石頭。」

  我呆了半晌,伸手搭住了徐月淨的肩頭:「月淨,算是我不好,然而你想想,如果不是那天在禪房之中,你提起了那塊石頭,又怎會有這一連串的事情發生,算了,我們仍然是好朋友。」

  徐月淨轉過身來,我知道在我那樣說了之後,徐月淨是一定會接受我的話的,果然,他和我握了握手:「只是我們真對不起智空和尚。」

  我道:「不知道那塊石頭,真有甚麼秘密,他竟寧願離開了自小出家的金山寺,也不願為人知道。」

  我接著又道:「你放心,當和尚的,到哪一個寺中,都可以掛單,他的生活,不會有問題的!」

  而徐月淨仍然不住嘆著氣。

  以後,當我和徐月淨一提起這件事的時候,他也總是嘆著氣。

  日子飛快地過去,我們離開了學校。在離開學校之後,我過的生活,和徐月淨完全不一樣,他回到了鎮江,幫他的父親管理舖子,而我在上完學之後,又經歷了不少古怪的經歷,到過不少地方。

  智空和尚說的話,幾乎每一句都很有道理,但是他卻說錯了一句話,他以為我會過幾天就忘記了那塊雨花台石的事,然而事實上,我一直記得那塊雨花台石,我也一直想找到智空和尚。

  所以,當我有機會經過名山大剎時,我總要去造訪一番,希望能夠再見到他。

  但是,我卻一直失望,我拜訪了不知多少廟宇,就是未曾再見到智空和尚,反倒使我有機會遊歷了不少寶剎,增廣了很多見聞。

  以後,我經歷過更多不可思議,稀奇古怪的事,但是,我總不能忘記那塊奇怪的雨花台石。那塊雨花台石中那種細絲的糾纏,始終留給我一個驚心動魄的印象,我一直在直覺上,認為那是性命相撲、血肉橫飛的爭鬥,雖然那只不過是兩種顏色不同的細絲的扭結,但是在我的感覺上,那實在比大屠殺還要慘烈得多。

  因為找不到智空和尚,我自然也一直無法解答這塊雨花台石的秘密。

  在以後的日子中,我和很多人提到過那塊雨花台石的事,其中包括生物學家、天文學家、太空科學家等等。我獲得的一個最中肯的解答,是一位專門研究太空生物的科學家的意見。

  他的意見是:雨花台石既然是來自太空的隕石,那麼,甚麼樣意想不到的事,都可能發生,因為外太空的一切,在人類知識領域上,還是一片空白。那塊石頭之中,可能有著外太空來的生物。

  至於那種生物,為甚麼會在石頭內,作如此不斷的糾纏,那位太空生物學家,也說不出甚麼名堂來。

  在沒有進一步的解釋之前,我也只好接納他的解釋,因為那總算是一個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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