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rning: is_file(): File name is longer than the maximum allowed path length on this platform (4096): <?xml version="1.0" encoding="utf-8"?> <!DOCTYPE html PUBLIC "-//W3C//DTD XHTML 1.1//EN" "http://www.w3.org/TR/xhtml11/DTD/xhtml11.dtd"> <html xmlns="http://www.w3.org/1999/xhtml" xml:lang="zh-TW"> <head> <title>第十部︰只能再活四十小時</title> <link href="stylesheet.css" type="text/css" rel="stylesheet" /> <link rel="stylesheet" type="application/vnd.adobe-page-template+xml" href="page-template.xpgt"/> </head> <body> <div> <h3>第十部︰只能再活四十小時</h3><br /><br />  他雙手托著頭,根本沒有發現我的來到,我吸了一口氣,叫︰「奧斯!」<br /><br />  他陡地一震,抬起頭來。<br /><br />  在他的臉上,現出不可相信的神色來︰「是你,你怎麼來的?」<br /><br />  「我來找你。」<br /><br />  「唉,現在,變成兩個失去自由的人了。」<br /><br />  我在他的身邊,坐了下來︰「別太悲觀。」<br /><br />  奧斯聽了之後,神情似乎振作了一些,他壓低了聲音︰「你可知道,我見到他了?」<br /><br />  我一呆︰「誰?」<br /><br />  「主席,他們的主席!」他的神色十分駭然,「他完了,他一定活不成了。」我也緊張地問道︰「他怎樣?」<br /><br />  「他受了輻射的灼傷,唉,我從來沒有看到一個人的身子爛成這樣子的,他的身子整個都完了,但他的頭部,卻還完好。」<br /><br />  我道︰「所以,他們要你將完好的主席的頭,搬到另一個身體上?」<br /><br />  奧斯教授喘著氣︰「是的,他們要我這樣做,也唯有這樣,主席才能繼續活下去。」<br /><br />  我呆了半晌︰「活下去的,是不是主席呢?」<br /><br />  奧斯苦笑著︰「這就是我以前問過你的問題了,一隻鞋子,如果換了鞋底──」<br /><br />  我們一齊相視苦笑,然後,我道︰「你答應了?」<br /><br />  奧斯不作聲。<br /><br />  我又問道︰「照你的理論來說,你是醫生,不論他是甚麼人,你都有義務要挽救他的生命的,那你為甚麼不答應呢?」<br /><br />  奧斯的身子,忽然發起抖來,他的聲音也在發顫,他道︰「我──我看到了那個人。」<br /><br />  我呆了一呆︰「你又看到了甚麼人?」<br /><br />  「那個人,我不知道他叫甚麼名字,但是我卻看過他的健康檢查報告,他的身體極其健康,幾乎一點毛病也沒有,就是他!」<br /><br />  我仍然不明白︰「那麼,他究竟是甚麼人?」<br /><br />  奧斯嘆了一口氣︰「他究竟是甚麼人,那不重要,如果我進行手術,那麼,他的身子,就會和主席的頭連結起來──」<br /><br />  我聽到了這裏,也不禁生了一股不寒而慄的感覺來︰「你──要將那個人的頭,活生生地自他身上切下來?」<br /><br />  奧斯教授點了點頭︰「是的,如果我──」<br /><br />  我不等他講完,便叫了起來︰「謀殺!」<br /><br />  奧斯教授望了我好一會,才道︰「衛,你用的這個字眼太舊了,舊的言語,已不能適應新的事實。在人們以前的言語範疇之中,將一個人的頭從一個活人的身上切了下來,那一定是奪走了這個人的生命,是以定名為『謀殺』,是不是?」<br /><br />  我道︰「當然是,現在不是一樣?」<br /><br />  奧斯教授嘆了一聲︰「現在情形不大相同,現在,將一個活人的頭切下來,卻可以不造成死亡。既然沒有死亡發生,那又怎算是謀殺?」<br /><br />  我陡然一呆,乍一聽得奧斯這樣講,我還有點不明白那是甚麼意思。<br /><br />  但是我隨即明白了。<br /><br />  我在那剎間,想起了那隻猴子頭!<br /><br />  教授的意思,十分容易明白︰一個人頭,沒有身子,一樣可以活下去的。<br /><br />  這正如他所說,在他的行動中,根本沒有死亡,那麼,又何得稱之為謀殺?<br /><br />  我實在沒有別的話可說,因為我們現在要談論著的事,是如此違反我們幾乎是與生俱來的觀念!<br /><br />  過了好一會,我才有氣無力的問道︰「那麼,你終於答應他們了?」<br /><br />  可是教授卻又搖了搖頭︰「沒有。」<br /><br />  「為甚麼?」我再問。<br /><br />  教授站了起來,來回踱著步,忽然,他定睛看著他自己的雙手,自言自語︰「上帝的手可以創造生命,改變生命,我不是上帝,怎能這樣做,我怎能?」<br /><br />  我也斬釘截鐵地道︰「是的,你不能!」<br /><br />  我卻不想奧斯去挽救A區主席的性命。<br /><br />  他的承繼者,未必不是一丘之貉,但是一個獨裁者死了之後,內部必會引起一連串的內訌,在那種情形之下,至少要有好幾年,他們不會威脅到世界和平。<br /><br />  也不要以為我是一個以保衛世界和平為己任的人,我當然不是那樣的「偉人」,我只是替自己著想,我、巴圖和奧斯教授三人,只有一線生存的希望,我以為這個希望,就是他們內部產生大混亂。教授震了一震,坐了下來︰「他的生命大約只有四十小時。『靈魂』曾說,只要他一死,就用最殘酷的方法對付我。」<br /><br />  我苦笑了一下︰「不但對付你,他也會用同樣的方法對付我,但是我們仍不可答應,教授,你的失蹤已然宣揚了開去,國際上會造成一種有力的聲援,他們不敢將你怎樣。」<br /><br />  教授搖頭道︰「你錯了,一份聲明書發出,說我自願留在A區。」<br /><br />  從奧斯教授的話中,我可以知曉他的心中亂得可以,不知道應該答應好,還是不答應好。<br /><br />  過了片刻,他又道︰「『靈魂』說,如果我的手術成功了,那麼我立即就可以獲得自由。」<br /><br />  我冷笑道︰「他的所謂自由,就是乾脆將你殺了。」<br /><br />  教授又再度默不作聲,就在這時,囚室門打開,那四個鐵砂掌的好手,又走了進來,最後進來的是「靈魂」。<br /><br />  「靈魂」充滿怒意地向我望了一眼,先並不講話,過了好一會,才道︰「你們全知道,我的權力極大,軍隊方面的許多將領,都對我心懷怨恨,但是,只要主席一日在世,他們都敢怒不敢言。」<br /><br />  我不知道他對我們講出這樣實情來,是甚麼用意。「靈魂」停了半晌,才又道︰「也就是說,主席一死,整個特務系統,一定會在一次軍事政變中垮下來的,也就是說,我完了。」<br /><br />  「靈魂」又望了我片刻︰「兩位,現在我對你們所說的,是真正的肺腑之言。我一直將主席重傷的消息瞞著,已瞞了三個多月,現在已瞞不住了,甚至已有謠言說主席逝世,我必須挽救主席的生命,如果不能,那麼我就只好趁我還有權力之際,迅速發動一場大規模的戰爭。」<br /><br />  「靈魂」的面色鐵青,他續道:「你們明白大規模戰爭的意思麼?那是核戰爭。」<br /><br />  我失聲道︰「你瘋了,你發動核子戰爭,必然遭到核子報復,那對你有甚麼好處?」<br /><br />  「有好處的,我準備接受核子報復,世界上一大半人,會因之死亡,核子戰爭無所謂戰勝國和戰敗國,幾天下來,殘剩的人會迫不及待地想活下去,我當然不會死,而在那樣的情形下也不會再有人來和我爭權奪利。」<br /><br />  「靈魂」的氣息有些急促,他道︰「可是別以為我願意這樣,我必須這樣做,我不能失去權力,不能落入政敵手中。教授,這全看你是不是肯動手術了!」奧斯教授發出了一下呻吟聲來。「靈魂」又道︰「你不肯答應,無非是因為怕事成之後,我要滅口,但是你們只管放心,我根本不需要你們保守秘密!」<br /><br />  我冷笑道︰「你希望這消息傳出去,說你們主席的頭,是裝在另一個人的身子上?」<br /><br />  「靈魂」道︰「是的,你們幾個人,知道這件事真正內情的,可以逢人便說,可以召開最大規模的記者招待會,宣佈你們所知道的一切,但是我卻仍然十分放心,因為絕不會有人相信你們所講的話!」<br /><br />  我呆了一呆。<br /><br />  的確,「靈魂」講得十分有理。<br /><br />  A區主席沒有公開露面已有幾個月了,在最近的半個月中,全世界有著各種各樣的揣測。但是揣測,只不過是揣測而已。<br /><br />  如果日後,A區主席忽然又露面了,我們對人說,這個主席是人造的,他的身子被換去了,他剩下的只是頭,僅僅一個頭而已。<br /><br />  這樣的話,有誰相信?<br /><br />  如果我們舉行一個世界性的記者招待會,那我們所博得的,一定是一場哄笑,而且,我們一定會被視為神經病!<br /><br />  「靈魂」看到我和奧斯都不出聲,他才道︰「你們應該放心,你們該確信你們的安全不成問題,我再給你們三小時的時間去考慮。三小時後,實在不能再拖下去了!」<br /><br />  他話一講完,也不等我們的回答,便一揮手,由那四個高手簇擁著,走了出去。<br /><br />  而他一走出去之後,「砰」地一聲響,囚室的門又已關上。<br /><br />  奧斯立即向我苦笑了一下︰「『靈魂』的話,聽來倒十分有理由。」<br /><br />  我看到奧斯的心已活動,我也無法否認「靈魂」的話,聽來的確相當有道理。<br /><br />  奧斯又道︰「他說得對,他絕不能失去權力,如果他知道非失去權力不可,那麼,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去發動一場核子戰爭!」<br /><br />  我沒有別的話可說,我只好道︰「可是,教授,你還得估計一點,那便是︰即使你答應了,但如果你的手術失敗的話──」<br /><br />  我講到這裏,便停了下來,望定了他。<br /><br />  奧斯教授又來回地踱起步來。<br /><br />  奧斯教授走了幾步︰「靈魂曾給我看過名單,我覺得,在那些助手的幫助下,我的手術,幾乎不可能失敗。」<br /><br />  我嘆了一口氣︰「那麼,教授,我只有一句話好說了︰祝你成功。」<br /><br />  奧斯苦笑了一下︰「衛,你不會以為我去挽救一個大獨裁者的性命,是一件十分有違良心的事情吧?你會麼?」<br /><br />  我緩緩地搖著頭,我的動作十分緩慢,因為我的心頭十分沉重,在那一剎間,我實在想起了太多事。然後,我才道︰「你說得對,『靈魂』會作極其瘋狂的垂死掙扎,你不得不去挽救那個大獨裁者,可以說,也是挽救了世界上的一場浩劫。」<br /><br />  奧斯鬆了一口氣︰「多謝你這樣想,我請你不要離開我,我需要你給我精神上的支持。」<br /><br />  我苦笑道︰「這要看『靈魂』的安排。」<br /><br />  我的話才一出口,便聽得「靈魂」的聲音,自屋角傳了出來︰「我絕對可以使你們在一起,教授,你的決定聰明。衛斯理,你也證明了是聰明人!」<br /><br />  「靈魂」的人並沒有進來,他的聲音,通過了隱藏的傳聲器傳來。<br /><br />  我和教授,都不出聲,接著,囚室的門打開,「靈魂」走了進來︰「教授,謝謝你肯幫忙,我立即便去召集你的助手,和準備一切,你要先休息一下?」<br /><br />  奧斯教授有點近乎粗暴地道︰「不要,甚麼也不要,我只要酒,給我一瓶威士忌!」<br /><br />  「靈魂」搖頭︰「你即將進行一項最複雜的手術!」<br /><br />  「那麼,一杯也好,我需要酒!」奧斯高叫著。<br /><br />  「靈魂」沒有再反對,他道︰「好的,那麼,請兩位跟我來。」<br /><br />  我們跟在他的後面,走出了囚室,我道︰「巴圖的傷勢怎樣了?你的目的已達,他應該受到極其良好的待遇,才是道理。」<br /><br />  「你放心,他的待遇一直極好。」「靈魂」帶著我們來到了一具升降機之前,升降機又將我們帶到了一間華麗得使人幾乎難以相信的房間中。<br /><br />  「這是主席的休息室。」「靈魂」介紹著,一面拉動了一根有絲穗的叫人鈴。<br /><br />  三十秒鐘之後,就有兩名俏麗的少女,在紫紅的天鵝絨帷幕之後出現,「靈魂」吩咐道︰「兩杯上好的威士忌,招待一級國賓。」<br /><br />  那兩名少女立時退出,不一會,便推著酒車走進來,來到了我們的面前,替我們倒酒。這是兩名極其美麗的少女,但是看到了她們,卻使人想起了機器人,或是櫥窗中的塑膠模特兒。因為她們雖然美麗,但是缺乏了人應有的生氣。<br /><br />  教授舉起杯子,一飲而盡,而且立時奪過了酒瓶,再倒了一杯。<br /><br />  「靈魂」也並不干涉他。他不斷地通過一具小巧的無線電對話機下達命令。<br /><br />  在他下達的諸項命令之中,給我印象最深刻的是其中的一項,他調了一師的特務部隊,來固守七○三二地區,命令還特別提及,沒有他的手令,即使是副主席,也不准通過!<br /><br />  「靈魂」擁有如此的權力,但是他還是怕主席一旦歸天,他的權力便會不保。<br /><br />  奧斯連盡了三杯酒,「靈魂」才將酒瓶自他的手中,奪了下來︰「一切全準備好了。」<br /><br />  他講到這裏,頓了一頓︰「我們已答應那人,在你施行手術之後,一有適當的身體,便將他的頭搬過去,他表示自己的身體,能和主席偉大的頭部連在一起,而感到極大的榮幸!」<br /><br />  奧斯站起身來。<br /><br />  「靈魂」又道︰「手術要進行多久?」<br /><br />  「至少要三十小時。」<br /><br />  「那麼,多久可以復原?」<br /><br />  奧斯教授道︰「如果沒有意外,四十天左右,和常人一般無異。」<br /><br />  「靈魂」吸了一口氣︰「你必須成功!教授,你必須成功。」<br /><br />  教授冷冷地道︰「別以為我想失敗!」<br /><br />  「靈魂」向外走去,我們在後面跟著。<br /><br />  在經過了一條迂迴曲折,又長得使人有點覺得不耐煩的甬道之後,我們終於來到了一扇門前,推開了那扇門,我們置身在一個極其宏偉美麗的大廳中。<br /><br />  這個大廳,我一點也不陌生,因為A區主席,經常在這個大廳中召集部下訓話和接見國賓。<br /><br />  穿過了宏偉的大廳,來到了另一個走廊,從這個走廊,可以望到「王宮」的大門。<br /><br />  而這時,「王宮」的大門口,顯然正有不平常的爭執發生。<br /><br />  四輛滿載軍人的卡車,停在「王宮」的門口。車上的軍人穿著另一種制服。在那四輛卡車之旁是許多穿著禁衛軍制服的軍人。<br /><br />  禁衛軍顯然是在對那四輛卡車上的軍人,作一種包圍,但是雙方都還沒有動作,而且,也都保持著沉默,只有一個沙啞的聲音,在大聲叫嚷著。<br /><br />  發出那嘶啞的叫聲的,穿著金碧輝煌的將軍制服。<br /><br />  氣氛緊張,連距離大門還有數十碼的我們,也可以感覺到。「靈魂」才一出現,便有幾個高級禁衛軍軍官,向他奔了過來,一位上校舉手敬禮︰「報告首長,空軍司令要謁見主席。」<br /><br />  「靈魂」的面色,十分難看,但是仍然鎮定︰「召集第一○○一部隊。」<br /><br />  那上校沉聲道︰「已經召集了。」<br /><br />  「靈魂」道︰「好,你做得很好。」<br /><br />  他一面說,一面又向外大踏步地走了出去,我和奧斯跟在他的後面,當我們離開大門口,還有二十碼左右之際,正在對兩名禁衛軍軍官大聲嚷叫的空軍司令,便住了聲。<br /><br />  他一住了聲,氣氛便變得更緊張。</div></body></html> in /var/www/vhosts/enjoyreadinghour.com/zh.enjoyreadinghour.com/eKatab/REST.class.php on line 7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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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部︰只能再活四十小時



  他雙手托著頭,根本沒有發現我的來到,我吸了一口氣,叫︰「奧斯!」

  他陡地一震,抬起頭來。

  在他的臉上,現出不可相信的神色來︰「是你,你怎麼來的?」

  「我來找你。」

  「唉,現在,變成兩個失去自由的人了。」

  我在他的身邊,坐了下來︰「別太悲觀。」

  奧斯聽了之後,神情似乎振作了一些,他壓低了聲音︰「你可知道,我見到他了?」

  我一呆︰「誰?」

  「主席,他們的主席!」他的神色十分駭然,「他完了,他一定活不成了。」我也緊張地問道︰「他怎樣?」

  「他受了輻射的灼傷,唉,我從來沒有看到一個人的身子爛成這樣子的,他的身子整個都完了,但他的頭部,卻還完好。」

  我道︰「所以,他們要你將完好的主席的頭,搬到另一個身體上?」

  奧斯教授喘著氣︰「是的,他們要我這樣做,也唯有這樣,主席才能繼續活下去。」

  我呆了半晌︰「活下去的,是不是主席呢?」

  奧斯苦笑著︰「這就是我以前問過你的問題了,一隻鞋子,如果換了鞋底──」

  我們一齊相視苦笑,然後,我道︰「你答應了?」

  奧斯不作聲。

  我又問道︰「照你的理論來說,你是醫生,不論他是甚麼人,你都有義務要挽救他的生命的,那你為甚麼不答應呢?」

  奧斯的身子,忽然發起抖來,他的聲音也在發顫,他道︰「我──我看到了那個人。」

  我呆了一呆︰「你又看到了甚麼人?」

  「那個人,我不知道他叫甚麼名字,但是我卻看過他的健康檢查報告,他的身體極其健康,幾乎一點毛病也沒有,就是他!」

  我仍然不明白︰「那麼,他究竟是甚麼人?」

  奧斯嘆了一口氣︰「他究竟是甚麼人,那不重要,如果我進行手術,那麼,他的身子,就會和主席的頭連結起來──」

  我聽到了這裏,也不禁生了一股不寒而慄的感覺來︰「你──要將那個人的頭,活生生地自他身上切下來?」

  奧斯教授點了點頭︰「是的,如果我──」

  我不等他講完,便叫了起來︰「謀殺!」

  奧斯教授望了我好一會,才道︰「衛,你用的這個字眼太舊了,舊的言語,已不能適應新的事實。在人們以前的言語範疇之中,將一個人的頭從一個活人的身上切了下來,那一定是奪走了這個人的生命,是以定名為『謀殺』,是不是?」

  我道︰「當然是,現在不是一樣?」

  奧斯教授嘆了一聲︰「現在情形不大相同,現在,將一個活人的頭切下來,卻可以不造成死亡。既然沒有死亡發生,那又怎算是謀殺?」

  我陡然一呆,乍一聽得奧斯這樣講,我還有點不明白那是甚麼意思。

  但是我隨即明白了。

  我在那剎間,想起了那隻猴子頭!

  教授的意思,十分容易明白︰一個人頭,沒有身子,一樣可以活下去的。

  這正如他所說,在他的行動中,根本沒有死亡,那麼,又何得稱之為謀殺?

  我實在沒有別的話可說,因為我們現在要談論著的事,是如此違反我們幾乎是與生俱來的觀念!

  過了好一會,我才有氣無力的問道︰「那麼,你終於答應他們了?」

  可是教授卻又搖了搖頭︰「沒有。」

  「為甚麼?」我再問。

  教授站了起來,來回踱著步,忽然,他定睛看著他自己的雙手,自言自語︰「上帝的手可以創造生命,改變生命,我不是上帝,怎能這樣做,我怎能?」

  我也斬釘截鐵地道︰「是的,你不能!」

  我卻不想奧斯去挽救A區主席的性命。

  他的承繼者,未必不是一丘之貉,但是一個獨裁者死了之後,內部必會引起一連串的內訌,在那種情形之下,至少要有好幾年,他們不會威脅到世界和平。

  也不要以為我是一個以保衛世界和平為己任的人,我當然不是那樣的「偉人」,我只是替自己著想,我、巴圖和奧斯教授三人,只有一線生存的希望,我以為這個希望,就是他們內部產生大混亂。教授震了一震,坐了下來︰「他的生命大約只有四十小時。『靈魂』曾說,只要他一死,就用最殘酷的方法對付我。」

  我苦笑了一下︰「不但對付你,他也會用同樣的方法對付我,但是我們仍不可答應,教授,你的失蹤已然宣揚了開去,國際上會造成一種有力的聲援,他們不敢將你怎樣。」

  教授搖頭道︰「你錯了,一份聲明書發出,說我自願留在A區。」

  從奧斯教授的話中,我可以知曉他的心中亂得可以,不知道應該答應好,還是不答應好。

  過了片刻,他又道︰「『靈魂』說,如果我的手術成功了,那麼我立即就可以獲得自由。」

  我冷笑道︰「他的所謂自由,就是乾脆將你殺了。」

  教授又再度默不作聲,就在這時,囚室門打開,那四個鐵砂掌的好手,又走了進來,最後進來的是「靈魂」。

  「靈魂」充滿怒意地向我望了一眼,先並不講話,過了好一會,才道︰「你們全知道,我的權力極大,軍隊方面的許多將領,都對我心懷怨恨,但是,只要主席一日在世,他們都敢怒不敢言。」

  我不知道他對我們講出這樣實情來,是甚麼用意。「靈魂」停了半晌,才又道︰「也就是說,主席一死,整個特務系統,一定會在一次軍事政變中垮下來的,也就是說,我完了。」

  「靈魂」又望了我片刻︰「兩位,現在我對你們所說的,是真正的肺腑之言。我一直將主席重傷的消息瞞著,已瞞了三個多月,現在已瞞不住了,甚至已有謠言說主席逝世,我必須挽救主席的生命,如果不能,那麼我就只好趁我還有權力之際,迅速發動一場大規模的戰爭。」

  「靈魂」的面色鐵青,他續道:「你們明白大規模戰爭的意思麼?那是核戰爭。」

  我失聲道︰「你瘋了,你發動核子戰爭,必然遭到核子報復,那對你有甚麼好處?」

  「有好處的,我準備接受核子報復,世界上一大半人,會因之死亡,核子戰爭無所謂戰勝國和戰敗國,幾天下來,殘剩的人會迫不及待地想活下去,我當然不會死,而在那樣的情形下也不會再有人來和我爭權奪利。」

  「靈魂」的氣息有些急促,他道︰「可是別以為我願意這樣,我必須這樣做,我不能失去權力,不能落入政敵手中。教授,這全看你是不是肯動手術了!」奧斯教授發出了一下呻吟聲來。「靈魂」又道︰「你不肯答應,無非是因為怕事成之後,我要滅口,但是你們只管放心,我根本不需要你們保守秘密!」

  我冷笑道︰「你希望這消息傳出去,說你們主席的頭,是裝在另一個人的身子上?」

  「靈魂」道︰「是的,你們幾個人,知道這件事真正內情的,可以逢人便說,可以召開最大規模的記者招待會,宣佈你們所知道的一切,但是我卻仍然十分放心,因為絕不會有人相信你們所講的話!」

  我呆了一呆。

  的確,「靈魂」講得十分有理。

  A區主席沒有公開露面已有幾個月了,在最近的半個月中,全世界有著各種各樣的揣測。但是揣測,只不過是揣測而已。

  如果日後,A區主席忽然又露面了,我們對人說,這個主席是人造的,他的身子被換去了,他剩下的只是頭,僅僅一個頭而已。

  這樣的話,有誰相信?

  如果我們舉行一個世界性的記者招待會,那我們所博得的,一定是一場哄笑,而且,我們一定會被視為神經病!

  「靈魂」看到我和奧斯都不出聲,他才道︰「你們應該放心,你們該確信你們的安全不成問題,我再給你們三小時的時間去考慮。三小時後,實在不能再拖下去了!」

  他話一講完,也不等我們的回答,便一揮手,由那四個高手簇擁著,走了出去。

  而他一走出去之後,「砰」地一聲響,囚室的門又已關上。

  奧斯立即向我苦笑了一下︰「『靈魂』的話,聽來倒十分有理由。」

  我看到奧斯的心已活動,我也無法否認「靈魂」的話,聽來的確相當有道理。

  奧斯又道︰「他說得對,他絕不能失去權力,如果他知道非失去權力不可,那麼,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去發動一場核子戰爭!」

  我沒有別的話可說,我只好道︰「可是,教授,你還得估計一點,那便是︰即使你答應了,但如果你的手術失敗的話──」

  我講到這裏,便停了下來,望定了他。

  奧斯教授又來回地踱起步來。

  奧斯教授走了幾步︰「靈魂曾給我看過名單,我覺得,在那些助手的幫助下,我的手術,幾乎不可能失敗。」

  我嘆了一口氣︰「那麼,教授,我只有一句話好說了︰祝你成功。」

  奧斯苦笑了一下︰「衛,你不會以為我去挽救一個大獨裁者的性命,是一件十分有違良心的事情吧?你會麼?」

  我緩緩地搖著頭,我的動作十分緩慢,因為我的心頭十分沉重,在那一剎間,我實在想起了太多事。然後,我才道︰「你說得對,『靈魂』會作極其瘋狂的垂死掙扎,你不得不去挽救那個大獨裁者,可以說,也是挽救了世界上的一場浩劫。」

  奧斯鬆了一口氣︰「多謝你這樣想,我請你不要離開我,我需要你給我精神上的支持。」

  我苦笑道︰「這要看『靈魂』的安排。」

  我的話才一出口,便聽得「靈魂」的聲音,自屋角傳了出來︰「我絕對可以使你們在一起,教授,你的決定聰明。衛斯理,你也證明了是聰明人!」

  「靈魂」的人並沒有進來,他的聲音,通過了隱藏的傳聲器傳來。

  我和教授,都不出聲,接著,囚室的門打開,「靈魂」走了進來︰「教授,謝謝你肯幫忙,我立即便去召集你的助手,和準備一切,你要先休息一下?」

  奧斯教授有點近乎粗暴地道︰「不要,甚麼也不要,我只要酒,給我一瓶威士忌!」

  「靈魂」搖頭︰「你即將進行一項最複雜的手術!」

  「那麼,一杯也好,我需要酒!」奧斯高叫著。

  「靈魂」沒有再反對,他道︰「好的,那麼,請兩位跟我來。」

  我們跟在他的後面,走出了囚室,我道︰「巴圖的傷勢怎樣了?你的目的已達,他應該受到極其良好的待遇,才是道理。」

  「你放心,他的待遇一直極好。」「靈魂」帶著我們來到了一具升降機之前,升降機又將我們帶到了一間華麗得使人幾乎難以相信的房間中。

  「這是主席的休息室。」「靈魂」介紹著,一面拉動了一根有絲穗的叫人鈴。

  三十秒鐘之後,就有兩名俏麗的少女,在紫紅的天鵝絨帷幕之後出現,「靈魂」吩咐道︰「兩杯上好的威士忌,招待一級國賓。」

  那兩名少女立時退出,不一會,便推著酒車走進來,來到了我們的面前,替我們倒酒。這是兩名極其美麗的少女,但是看到了她們,卻使人想起了機器人,或是櫥窗中的塑膠模特兒。因為她們雖然美麗,但是缺乏了人應有的生氣。

  教授舉起杯子,一飲而盡,而且立時奪過了酒瓶,再倒了一杯。

  「靈魂」也並不干涉他。他不斷地通過一具小巧的無線電對話機下達命令。

  在他下達的諸項命令之中,給我印象最深刻的是其中的一項,他調了一師的特務部隊,來固守七○三二地區,命令還特別提及,沒有他的手令,即使是副主席,也不准通過!

  「靈魂」擁有如此的權力,但是他還是怕主席一旦歸天,他的權力便會不保。

  奧斯連盡了三杯酒,「靈魂」才將酒瓶自他的手中,奪了下來︰「一切全準備好了。」

  他講到這裏,頓了一頓︰「我們已答應那人,在你施行手術之後,一有適當的身體,便將他的頭搬過去,他表示自己的身體,能和主席偉大的頭部連在一起,而感到極大的榮幸!」

  奧斯站起身來。

  「靈魂」又道︰「手術要進行多久?」

  「至少要三十小時。」

  「那麼,多久可以復原?」

  奧斯教授道︰「如果沒有意外,四十天左右,和常人一般無異。」

  「靈魂」吸了一口氣︰「你必須成功!教授,你必須成功。」

  教授冷冷地道︰「別以為我想失敗!」

  「靈魂」向外走去,我們在後面跟著。

  在經過了一條迂迴曲折,又長得使人有點覺得不耐煩的甬道之後,我們終於來到了一扇門前,推開了那扇門,我們置身在一個極其宏偉美麗的大廳中。

  這個大廳,我一點也不陌生,因為A區主席,經常在這個大廳中召集部下訓話和接見國賓。

  穿過了宏偉的大廳,來到了另一個走廊,從這個走廊,可以望到「王宮」的大門。

  而這時,「王宮」的大門口,顯然正有不平常的爭執發生。

  四輛滿載軍人的卡車,停在「王宮」的門口。車上的軍人穿著另一種制服。在那四輛卡車之旁是許多穿著禁衛軍制服的軍人。

  禁衛軍顯然是在對那四輛卡車上的軍人,作一種包圍,但是雙方都還沒有動作,而且,也都保持著沉默,只有一個沙啞的聲音,在大聲叫嚷著。

  發出那嘶啞的叫聲的,穿著金碧輝煌的將軍制服。

  氣氛緊張,連距離大門還有數十碼的我們,也可以感覺到。「靈魂」才一出現,便有幾個高級禁衛軍軍官,向他奔了過來,一位上校舉手敬禮︰「報告首長,空軍司令要謁見主席。」

  「靈魂」的面色,十分難看,但是仍然鎮定︰「召集第一○○一部隊。」

  那上校沉聲道︰「已經召集了。」

  「靈魂」道︰「好,你做得很好。」

  他一面說,一面又向外大踏步地走了出去,我和奧斯跟在他的後面,當我們離開大門口,還有二十碼左右之際,正在對兩名禁衛軍軍官大聲嚷叫的空軍司令,便住了聲。

  他一住了聲,氣氛便變得更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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