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rning: is_file(): File name is longer than the maximum allowed path length on this platform (4096): <?xml version="1.0" encoding="utf-8"?> <!DOCTYPE html PUBLIC "-//W3C//DTD XHTML 1.1//EN" "http://www.w3.org/TR/xhtml11/DTD/xhtml11.dtd"> <html xmlns="http://www.w3.org/1999/xhtml" xml:lang="zh-TW"> <head> <title>五、悲苦的心</title> <link href="stylesheet.css" type="text/css" rel="stylesheet" /> <link rel="stylesheet" type="application/vnd.adobe-page-template+xml" href="page-template.xpgt"/> </head> <body> <div> <h3>五、悲苦的心</h3><br /><br />  黃蟬低下頭去一會,才道:「在她周歲那一年,鐵將軍出了事,另外一位比鐵將軍地位更高的統帥掌權,發現了秋英,就提出了他獨特的構想──把秋英訓練成為最可靠的一個看守者。」<br /><br />  我和白素,隱隱明白那是甚麼意思,是以不由自主,感到了一股寒意。紅綾涉世未深,對於人間的種種醜惡,不是那麼敏感,所以她問:「這是甚麼意思?」<br /><br />  當時,紅綾早已經放開了秋英,也把那鷹自肩頭引了下來,讓牠停在秋英的手臂上,秋英正和鷹玩得十分忘我,看來一點也不知道我們正在討論她的事。<br /><br />  黃蟬道:「看守工作是一個簡單的工作,統帥的意思是,要把她訓練到除了那簡單的工作之外,其他甚麼也不會──那樣,她就必然是世界上最可靠的看守人了!」<br /><br />  紅綾詫異之至:「那怎麼可能,她是人,一定會懂得很多別的事!我是野人的時候,也懂很多事!」<br /><br />  我握住了紅綾的手:「你是野人的時候,有靈猴教你,你又和大自然接觸,有種種生活的經驗,你又沒有生理上的缺陷。」<br /><br />  紅綾像是明白,點了點頭。<br /><br />  黃蟬道:「她於是,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長久以來,她只是面對一個人,而在她腦部植入訊號接受儀之後,她也只根據那些訊號動作。等到她成年之後,她就成了秘密倉庫的主管。」<br /><br />  我堅持原來的問題:「經過你們這樣的摧殘,她還能算是人嗎?我看她只是一個活的……活的……」<br /><br />  由於情形實在令人憤慨,所以我竟然想不出甚麼恰當的形容詞來。<br /><br />  黃蟬略移動了一下身子,來到了我的面前,她且不說話,只是望著我。她的眼神,深邃動人之至,內蘊著不知多少言語──這樣的一雙眼睛,本身就是一項厲害之至的武器,要抵禦這樣的武器,並不是容易的事,我必須勉力鎮定心神,才能使我的聲音聽來,和剛才一樣地冷和堅決:「回答我的問題!」<br /><br />  (後來,白素曾說,在那一刻,她居然擔心我敵不過黃蟬的進攻,會敗下陣來。)<br /><br />  黃蟬淡然一笑,向秋英指了一指:「你對我,或者說,你對我的組織,發出了許多指責,我們現在,不討論別的,只討論對待秋英的那一點?」<br /><br />  我沉聲道:「是,你們用不人道的方法對待她,使她變成了一個……一個……」<br /><br />  我再一次無法把秋英目前的情形,去分類形容。<br /><br />  黃蟬作了一個手勢,示意我不必動腦筋去想了,她仍然指著秋英:「你看看,她像是一個不快樂的人嗎?」<br /><br />  我呆了一呆,這時,那鷹正在秋英的面前,跳躍著,鷹一跳起來,秋英的身子就向後縮一縮,現出又高興又害怕的神情,看起來,確然絕不能用「不快樂」來形容。<br /><br />  黃蟬緩緩地道:「你說不出怎麼形容她,我說很簡單,她是人,是一個快樂的人,她的腦子,比起普通人來,可以說是一片空白,只有那幾十個訊號。她無憂、無慮,不愁生活,沒有思想,她有本能的反應,她自然也有痛苦,可是她的痛苦,全是生理上的現象,沒有心靈上的苦痛。她的快樂,發自內心,一件極小的小事,就可以令她感到真正的快樂。她沒有慾念,沒有所求,自然也就沒有失落,不會悲傷。世事紛擾,卻與她無關,她單純空明,世上芸芸眾生,無人能及。令嬡在苗疆時的無拘束,大自在,也至多只及她的十分之一!」<br /><br />  黃蟬忽然之間提到了以前的紅綾,我不禁震動了一下。自然而然,向紅綾望了過去,只見她在一時間,也有點惘然之色,但隨即恢復了正常,並且道:「你錯了,我並不懷念以前的野人生涯。」<br /><br />  黃蟬竟像是早就知道了紅綾會有此一說,她立時道:「你不同,你生理正常,有父有母,當然回歸社會,如魚得水。可是她不同,你不覺得如今這種情形,對她來說再好不過了嗎?」<br /><br />  黃蟬的詞鋒銳利,連我和白素,都未必是對手,遑論紅綾──她立時張大了口,說不上來。<br /><br />  我沉聲道:「這一切,對你們來說,無非只是為了要有一個忠誠可靠的看守人,並非真正為她著想。」<br /><br />  黃蟬的聲調,仍然很是平淡:「那又是另外一個問題。總之,現在的小秋英,不敢說比世上所有的人都快樂,但絕對比世上許多人更快樂──至少,比我快樂得多,她甚至絕無煩惱。」<br /><br />  說到「至少比我快樂得多」時,黃蟬的聲音低沉,聽來令人心酸。<br /><br />  接著,她又道:「即使她被人懷疑是她出賣了組織,她也根本不知道,一樣沒有煩惱!」<br /><br />  黃蟬這話,是針對我的了──我剛才曾一再強調,那個「主管」,是嫌疑最大的人,可是現在看來,黃蟬並非一直在維護那個主管,而是照秋英的情況來看,她絕不會做出賣組織這種事,因為那根本是在她腦部活動之外的事,她沒有做這種事的能力。<br /><br />  我只好道:「或許她是在無意中,洩露了秘密?」<br /><br />  黃蟬只用了極簡單的一句話,就把我的假設否定了,她說:「她用甚麼方法洩露?」<br /><br />  我苦笑,是的,秋英她口不能話,手不能書,甚至無法用行為來表達比較複雜的意願,她如何能洩露那麼複雜的秘密?<br /><br />  白素問:「那麼,她是如何執行她的『主管』職務的呢?」<br /><br />  黃蟬的回答是:「她要做的事,刻板之至,總共十七個步驟,她每天重複這十七個步驟三次,工作就完成了,這些年來,她一直做得很好。」<br /><br />  白素「嗯」地一聲:「有一種自鳴鐘,每隔半小時或一小時,就會有一個人走出來,做一些動作。」<br /><br />  黃蟬的聲音大是委曲:「我剛才所說的一切,兩位一點也不接受?」<br /><br />  白素道:「如果事實真如你所說那樣,我們會接受。」<br /><br />  黃蟬一字一頓:「事實正如我所說那樣!」<br /><br />  白素忽然改變了話題:「一個大家都認為是有為的青年,忽然因為某種原因而昏迷不醒,要依靠維生系統來維持生命,很多人都安慰他的親人:別難過,就算他永遠不醒了,他在昏迷之中,也一無痛苦。」<br /><br />  白素說到了這裏,略頓了一頓,望向黃蟬。<br /><br />  黃蟬果然聰明絕頂,她竟然把白素的「故事」接了下去:「可是也有人力排眾議:怎麼不知他腦部保持著清醒?如果他知道自己是在一種長期昏迷的情形之下,那是巨大之極的痛苦,不如讓他快些死亡的好。」<br /><br />  白素點頭:「獨排眾議的人雖不受歡迎,可是也無法證明他說的不是事實。」<br /><br />  黃蟬針鋒相對:「也無法證明他說的是事實!」<br /><br />  白素緩緩地道:「是的,要知道人的腦部活動的真正情形,極其困難,但是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由外表觀察得到。」<br /><br />  黃蟬抿著嘴,並不出聲──顯然是她知道白素要說甚麼,但由於她對白素的話,無法反駁,所以她才不出聲。<br /><br />  白素向秋英一指:「譬如說,她現在很快樂,誰都可以看得出。」<br /><br />  黃蟬仍然不出聲。白素又道:「但是她剛才一來的時候,雙眼之中那種無助、迷惘、孤苦、茫然的眼神,也反映她腦部活動的情況。」<br /><br />  黃蟬不說話,低下了頭。<br /><br />  她一直低著頭,竟達一分鐘之久,這使我們都為之驚訝不已。<br /><br />  剛才,她和白素,雖然兩人都語調優雅,聲線動人,可是唇槍舌劍,正在激烈爭辯,但忽然之間,她竟像是完全放棄了!<br /><br />  我乾咳了一聲,黃蟬仍然垂著頭,低聲道:「這都是我不好。」<br /><br />  她沒頭沒腦,說了這樣的一句話之後,頓了一頓,再道:「秋英有相當強的模仿力,剛才你所說的這種眼神,確然是表達流露無助、迷惘、孤苦……那是我和她單獨相處時常流露的神情,久而久之,給她學去了。」<br /><br />  黃蟬的這種解釋,當真是匪夷所思,至於極點,我剛想發笑,黃蟬已抬起頭來。<br /><br />  當她一抬起頭來,我和她的眼神一接觸,就再笑不出來了!<br /><br />  因為這時,流露在她雙眼之中的那種無依和孤苦,竟十倍於秋英!<br /><br />  於是,她的解釋再荒謬無據,也就變得可信了!<br /><br />  我呆住了作聲不得,心中實在不願意再和這種眼神接觸,可是我卻無法移開我的視線。<br /><br />  我並且不認為她是偽裝出來的,因為我實在無法相信,一個人可以裝出這樣的眼神來。我看到白素走過去,握住了黃蟬的手,柔聲道:「不要太難過了,每個人的心中都有傷心事的。」<br /><br />  黃蟬的喉際,發出了幾下聽來令人心酸的聲音──真正的意義不明。然後,她深深吸了一口氣,略轉過頭去,望向秋英:「她很敏感,我只有在和她一起的時候,才敢把心中的悲苦,自眼神中流露,她雖然不知道那代表甚麼,但也會怔怔地面對我,久而久之,她竟然懂得了模仿我的眼神,雖然只有一兩成,但已足以動人心絃的了。」<br /><br />  這時,黃蟬的解釋變得合情合理,可以接受了。<br /><br />  黃蟬立時又作了一個手勢:「別問我為甚麼會這樣,那是我的事──請你們替我保守這個秘密,這可能成為我致命的罪名。」<br /><br />  我和白素點了點頭,紅綾有點不解,可是她也感到事情很嚴重,沒有再說甚麼。<br /><br />  這時,那鷹飛了起來,秋英雙手向上,打著圈,鷹就繞著飛,看來,她真是一片純真,了無牽掛。<br /><br />  剎那之間,屋子中靜了下來,只有鷹翅展動發出來的聲響。<br /><br />  過了足有兩、三分鐘之久,白素才道:「你對我們說了那麼多,目的是甚麼?」<br /><br />  這個問題,也正是我想問黃蟬的,以她的身分來說,自她出現後的一切言行,都有嚴重違反紀律之處,尤其是她表示了身在組織之中,竟然內蘊著如此悲苦的情緒,這就大逆不道之至了。<br /><br />  這種情形,如果經由我們傳了出去,那麼,對她來說,大是不利──她的地位雖然高,但上面還有更高的。而且,位高勢危,在那種只求謀權奪利,可以不擇一切手段,多年生死與共的戰友,一轉眼就可以展開血肉橫飛的殘殺,黃蟬無疑是把可以置她於死的武器,交到了我們的手中!<br /><br />  她這樣做,為了甚麼?<br /><br />  黃蟬深深吸了一口氣,向秋英一指:「為了她!也為了我。」<br /><br />  我和白素一起揚眉,表示不解。<br /><br />  黃蟬道:「保險庫中,失去了喇嘛教的三件法物,盜寶者的行動,全被攝錄了下來,來人行動如此順利,顯然是早知一切秘密。」<br /><br />  我轉過身去,望著秋英:「於是,有許多人懷疑是她出賣了秘密。」<br /><br />  黃蟬道:「是,連衛先生你,也未能例外!」<br /><br />  黃蟬詞鋒銳利,我冷笑了一聲:「在知道了她的情形之後,所有對她的懷疑,自然撤銷──」<br /><br />  白素真是好伴侶,她立即接了上去:「但總是要有一個人被懷疑的,不是秋英,被懷疑的對象,自然就是我們的黃姑娘了!」<br /><br />  黃蟬長嘆了一聲,低下頭去,從她苗條的身形上,也可以感到她內心的困擾。<br /><br />  紅綾大為不平:「不是你做的事,你告訴別人,說不是你做的,那不就行了?」<br /><br />  黃蟬再是一聲長嘆,仍然垂著頭,我向紅綾道:「事情要是那麼簡單就好了,羅織罪名,本來就是統治階層的拿手好戲,傳到了他們手中,更是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一旦懷疑你有罪,那連你自己做夢也想不到的『罪行』,早已羅列好了,等你來打手印自認有罪了!」<br /><br />  紅綾對於這種可怕的情形,顯然仍不能理解,所以眨著眼睛。<br /><br />  我道:「這是人類行為之中,最醜惡的一環,你不必深究了,你且陪秋英去玩,我們和黃姑娘,有事商量。」<br /><br />  紅綾很高興,一手牽了秋英的手,帶著那隻鷹,一起走了出去。<br /><br />  我和白素,都有心幫助黃蟬,所以開門見山,我就道:「以你如今的處境,帶著秋英來找我們,只有更加不利,不會有好事。」<br /><br />  黃蟬搖頭:「這是我唯一可走的一步!」<br /><br />  我和白素都有點不明白,黃蟬道:「一定有人出賣了秘密,不是秋英,就是我,不會是秋英,嫌疑就落在我的身上,情形雖惡劣,但由於我出身特殊,所以還有辯白的機會。」<br /><br />  我道:「那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太多人,根本連這個機會也沒有,你們名義上的國家之首,就是頂著叛徒的罪名屈死的。」<br /><br />  我說的這件事,雖然駭人聽聞之至,但卻是舉世皆知的事實!<br /><br />  黃蟬三嘆:「失了喇嘛教的轉世三法物,本來就無風也要起三尺浪的最高層,自然有了興風作浪的因由──」<br /><br />  我見她提到了這一方面的事,立時高舉雙手來:「好極,這叫『鬼打鬼』,不論誰勝誰負,死的全是鬼,這種行動,越多越好,最好是再來一次全國大亂,造反有理,大幹一場。」<br /><br />  黃蟬望著我,等我說完,才幽幽地道:「上面的鬥爭,我也沒有資格參加,但是最高領導為了不受攻擊,必須把這件事,處理得十分漂亮。」<br /><br />  我冷笑:「這個最高領導早已壽登古稀之上,又不是其無後乎,下令坦克車去鎮壓學生的事也幹過了,還那麼貪戀權力幹嘛?」<br /><br />  白素低聲道:「且別搶白,聽她說下去。」<br /><br />  我冷笑一聲:「大可宣布廢除現有的活佛制度,由他老人家自任活佛,有不從的,一律用坦克車去壓,也就一了百了,乾脆得很。」<br /><br />  黃蟬的俏臉一陣紅,一陣白,白素感嘆:「人做了壞事,儘管有人歌功頌德,儘管有人貪利忘本,但是天下悠悠之口,歷史春秋之筆,總無法抹盡抹煞的。」<br /><br />  黃蟬幾乎是在哀求:「我請兩位相助,若不能,當我沒來過好了!」<br /><br />  我立刻一擺手:「請便!」<br /><br />  她顯然料不到我的心腸如此硬,所以怔了一怔,一時之間,難以下台。<br /><br />  白素卻推了我一下:「我們和黃姑娘又不是第一次相識,你何必那樣對她?」<br /><br />  這時,我忽然長嘆了一聲──老實說,當時我為甚麼會喟嘆,連我自己也說不上來,但是後來,證明了我這一聲長嘆,大是有理!<br /><br />  我嘆了一聲之後,經白素一說,我努力使自己的聲音聽來客氣一些:「你究竟想我們怎樣?」<br /><br />  黃蟬這一次,說得再直接也不過:「幫我找出這個人,找回這三件法物!」<br /><br />  我悶哼了一聲,轉過臉去,白素道:「你憑甚麼認為我們能做到這一點?」<br /><br />  黃蟬沉聲道:「關於喇嘛教,關於二活佛轉世的事,兩位比我知道得多,所以,也應該比我更有能力找到這個人。」<br /><br />  我一聽得她那麼說,心中不禁一凜。<br /><br />  當下我不動聲色──雖然我連望也不向白素望一眼,但是我知道白素也同樣因為黃蟬的話,而心生警惕。要知道黃蟬的身分特殊,她外表動人,惹人憐惜,使人樂於幫助她,那是一回事,而她若利用這個優點,要利用我們,完成她的任務,那又是另一回事了。<br /><br />  我淡然一笑:「你只怕弄錯了,我們只是一介平民,也不是叛徒,怎麼會和活佛轉世的秘密扯上關係。確立活佛轉世,那是強權勢力的事!」<br /><br />  黃蟬對我直接使用了「強權勢力」這個名詞,竟然一點特別的反應也沒有,連眉毛也沒有抬一下。<br /><br />  她低嘆了一聲:「我實在需要幫助,這一次,如果我過不了關,那我……我……那我……」<br /><br />  她連說了三聲「那我」,也說不出那她究竟會怎樣。事實上,我和白素,都知道,如今她的處境不妙,不單是失責,組織上還懷疑她有背叛的行為,若是過不了關,那在她的身上,會發生甚麼事,真的連想都教人不敢想。<br /><br />  白素也嘆了一聲:「我們實在是幫不了忙……這事情,我看也沒有那麼嚴重,沒有了三件法物,你們一樣可以確立二活佛。」<br /><br />  黃蟬苦笑:「但是說服力就大大減弱,尤其是在有關二活佛的……說法滿天飛的時候,失去了法物,是極不利的事。」<br /><br />  她說著,就用那種十倍於秋英的無助無依的眼光,望著我和白素。<br /><br />  她一定知道,無法坐視一個人流露出這樣的眼光,是我們的弱點,所以她才那麼做的。<br /><br />  明知在那種目光之後,她可能真有一顆悲苦的心靈,但更可能,是她的造作,我們的弱點,也是發作了。<br /><br />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我道:「你可以告訴組織,不見了這三件法物,並不是甚麼大不利的事。」<br /><br />  黃蟬惘然問:「為甚麼?」<br /><br />  這「為甚麼」,我就不好回答了,因為要回答,就必然要說出,若是沒有了法物,等於轉世二活佛喪失了「最佳時機」,反而對強權有利。這是個頂大的秘密,我絕不能透露。<br /><br />  所以我道:「只是我的分析。」<br /><br />  黃蟬低下頭去,過了一會才抬起頭來:「那盜寶人……他……他……」<br /><br />  我道:「你不會還以為那是我吧?」<br /><br />  黃蟬道:「不是你,但是一定和你,有特殊關係!」<br /><br />  我又好氣又好笑:「秦檜有了傳人,這是『莫須有』的平方。」<br /><br />  黃蟬搖頭:「不是,我這麼說,有一定的根據──電腦把這個人的頭部骨骼還原之後,現出來的形像,居然是你,那說明甚麼?」<br /><br />  我答得極快:「說明電腦錯了!」<br /><br />  黃蟬仍然搖頭:「電腦沒錯,現出來的那個人,其實不是你,只是一個和你在外貌上十分近似的人,由於大家都沒有見過這個人,只見過你,所以一看之下,就以為那是你!」<br /><br />  黃蟬的話,令我心中,陡然一動,我抿著嘴,一時之間,思潮起伏,出不了聲。<br /><br />  黃蟬又道:「兩個人相貌相似,是很普通的事,但最容易有相似相貌的,要推有血緣關係的親屬──父子、兄弟……等等。」<br /><br />  我的聲音變得很低沉,那是為了掩飾我內心的激動,但顯然並不成功,我道:「你的意思是──」<br /><br />  黃蟬一字一頓:「這個人,推測和你有相當直接的血緣關係,根據已知的資料,我的推斷是:其人姓衛,名不虛傳,行七,所以大家叫他衛七。」<br /><br />  我閉上了眼睛,從「其人姓衛」閉起,到「大家叫他衛七」才睜開來。<br /><br />  衛七,就是我的七叔,也就是最早在喇嘛教的登珠活佛手中,接過了三件法物的人!</div></body></html> 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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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號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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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悲苦的心



  黃蟬低下頭去一會,才道:「在她周歲那一年,鐵將軍出了事,另外一位比鐵將軍地位更高的統帥掌權,發現了秋英,就提出了他獨特的構想──把秋英訓練成為最可靠的一個看守者。」

  我和白素,隱隱明白那是甚麼意思,是以不由自主,感到了一股寒意。紅綾涉世未深,對於人間的種種醜惡,不是那麼敏感,所以她問:「這是甚麼意思?」

  當時,紅綾早已經放開了秋英,也把那鷹自肩頭引了下來,讓牠停在秋英的手臂上,秋英正和鷹玩得十分忘我,看來一點也不知道我們正在討論她的事。

  黃蟬道:「看守工作是一個簡單的工作,統帥的意思是,要把她訓練到除了那簡單的工作之外,其他甚麼也不會──那樣,她就必然是世界上最可靠的看守人了!」

  紅綾詫異之至:「那怎麼可能,她是人,一定會懂得很多別的事!我是野人的時候,也懂很多事!」

  我握住了紅綾的手:「你是野人的時候,有靈猴教你,你又和大自然接觸,有種種生活的經驗,你又沒有生理上的缺陷。」

  紅綾像是明白,點了點頭。

  黃蟬道:「她於是,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長久以來,她只是面對一個人,而在她腦部植入訊號接受儀之後,她也只根據那些訊號動作。等到她成年之後,她就成了秘密倉庫的主管。」

  我堅持原來的問題:「經過你們這樣的摧殘,她還能算是人嗎?我看她只是一個活的……活的……」

  由於情形實在令人憤慨,所以我竟然想不出甚麼恰當的形容詞來。

  黃蟬略移動了一下身子,來到了我的面前,她且不說話,只是望著我。她的眼神,深邃動人之至,內蘊著不知多少言語──這樣的一雙眼睛,本身就是一項厲害之至的武器,要抵禦這樣的武器,並不是容易的事,我必須勉力鎮定心神,才能使我的聲音聽來,和剛才一樣地冷和堅決:「回答我的問題!」

  (後來,白素曾說,在那一刻,她居然擔心我敵不過黃蟬的進攻,會敗下陣來。)

  黃蟬淡然一笑,向秋英指了一指:「你對我,或者說,你對我的組織,發出了許多指責,我們現在,不討論別的,只討論對待秋英的那一點?」

  我沉聲道:「是,你們用不人道的方法對待她,使她變成了一個……一個……」

  我再一次無法把秋英目前的情形,去分類形容。

  黃蟬作了一個手勢,示意我不必動腦筋去想了,她仍然指著秋英:「你看看,她像是一個不快樂的人嗎?」

  我呆了一呆,這時,那鷹正在秋英的面前,跳躍著,鷹一跳起來,秋英的身子就向後縮一縮,現出又高興又害怕的神情,看起來,確然絕不能用「不快樂」來形容。

  黃蟬緩緩地道:「你說不出怎麼形容她,我說很簡單,她是人,是一個快樂的人,她的腦子,比起普通人來,可以說是一片空白,只有那幾十個訊號。她無憂、無慮,不愁生活,沒有思想,她有本能的反應,她自然也有痛苦,可是她的痛苦,全是生理上的現象,沒有心靈上的苦痛。她的快樂,發自內心,一件極小的小事,就可以令她感到真正的快樂。她沒有慾念,沒有所求,自然也就沒有失落,不會悲傷。世事紛擾,卻與她無關,她單純空明,世上芸芸眾生,無人能及。令嬡在苗疆時的無拘束,大自在,也至多只及她的十分之一!」

  黃蟬忽然之間提到了以前的紅綾,我不禁震動了一下。自然而然,向紅綾望了過去,只見她在一時間,也有點惘然之色,但隨即恢復了正常,並且道:「你錯了,我並不懷念以前的野人生涯。」

  黃蟬竟像是早就知道了紅綾會有此一說,她立時道:「你不同,你生理正常,有父有母,當然回歸社會,如魚得水。可是她不同,你不覺得如今這種情形,對她來說再好不過了嗎?」

  黃蟬的詞鋒銳利,連我和白素,都未必是對手,遑論紅綾──她立時張大了口,說不上來。

  我沉聲道:「這一切,對你們來說,無非只是為了要有一個忠誠可靠的看守人,並非真正為她著想。」

  黃蟬的聲調,仍然很是平淡:「那又是另外一個問題。總之,現在的小秋英,不敢說比世上所有的人都快樂,但絕對比世上許多人更快樂──至少,比我快樂得多,她甚至絕無煩惱。」

  說到「至少比我快樂得多」時,黃蟬的聲音低沉,聽來令人心酸。

  接著,她又道:「即使她被人懷疑是她出賣了組織,她也根本不知道,一樣沒有煩惱!」

  黃蟬這話,是針對我的了──我剛才曾一再強調,那個「主管」,是嫌疑最大的人,可是現在看來,黃蟬並非一直在維護那個主管,而是照秋英的情況來看,她絕不會做出賣組織這種事,因為那根本是在她腦部活動之外的事,她沒有做這種事的能力。

  我只好道:「或許她是在無意中,洩露了秘密?」

  黃蟬只用了極簡單的一句話,就把我的假設否定了,她說:「她用甚麼方法洩露?」

  我苦笑,是的,秋英她口不能話,手不能書,甚至無法用行為來表達比較複雜的意願,她如何能洩露那麼複雜的秘密?

  白素問:「那麼,她是如何執行她的『主管』職務的呢?」

  黃蟬的回答是:「她要做的事,刻板之至,總共十七個步驟,她每天重複這十七個步驟三次,工作就完成了,這些年來,她一直做得很好。」

  白素「嗯」地一聲:「有一種自鳴鐘,每隔半小時或一小時,就會有一個人走出來,做一些動作。」

  黃蟬的聲音大是委曲:「我剛才所說的一切,兩位一點也不接受?」

  白素道:「如果事實真如你所說那樣,我們會接受。」

  黃蟬一字一頓:「事實正如我所說那樣!」

  白素忽然改變了話題:「一個大家都認為是有為的青年,忽然因為某種原因而昏迷不醒,要依靠維生系統來維持生命,很多人都安慰他的親人:別難過,就算他永遠不醒了,他在昏迷之中,也一無痛苦。」

  白素說到了這裏,略頓了一頓,望向黃蟬。

  黃蟬果然聰明絕頂,她竟然把白素的「故事」接了下去:「可是也有人力排眾議:怎麼不知他腦部保持著清醒?如果他知道自己是在一種長期昏迷的情形之下,那是巨大之極的痛苦,不如讓他快些死亡的好。」

  白素點頭:「獨排眾議的人雖不受歡迎,可是也無法證明他說的不是事實。」

  黃蟬針鋒相對:「也無法證明他說的是事實!」

  白素緩緩地道:「是的,要知道人的腦部活動的真正情形,極其困難,但是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由外表觀察得到。」

  黃蟬抿著嘴,並不出聲──顯然是她知道白素要說甚麼,但由於她對白素的話,無法反駁,所以她才不出聲。

  白素向秋英一指:「譬如說,她現在很快樂,誰都可以看得出。」

  黃蟬仍然不出聲。白素又道:「但是她剛才一來的時候,雙眼之中那種無助、迷惘、孤苦、茫然的眼神,也反映她腦部活動的情況。」

  黃蟬不說話,低下了頭。

  她一直低著頭,竟達一分鐘之久,這使我們都為之驚訝不已。

  剛才,她和白素,雖然兩人都語調優雅,聲線動人,可是唇槍舌劍,正在激烈爭辯,但忽然之間,她竟像是完全放棄了!

  我乾咳了一聲,黃蟬仍然垂著頭,低聲道:「這都是我不好。」

  她沒頭沒腦,說了這樣的一句話之後,頓了一頓,再道:「秋英有相當強的模仿力,剛才你所說的這種眼神,確然是表達流露無助、迷惘、孤苦……那是我和她單獨相處時常流露的神情,久而久之,給她學去了。」

  黃蟬的這種解釋,當真是匪夷所思,至於極點,我剛想發笑,黃蟬已抬起頭來。

  當她一抬起頭來,我和她的眼神一接觸,就再笑不出來了!

  因為這時,流露在她雙眼之中的那種無依和孤苦,竟十倍於秋英!

  於是,她的解釋再荒謬無據,也就變得可信了!

  我呆住了作聲不得,心中實在不願意再和這種眼神接觸,可是我卻無法移開我的視線。

  我並且不認為她是偽裝出來的,因為我實在無法相信,一個人可以裝出這樣的眼神來。我看到白素走過去,握住了黃蟬的手,柔聲道:「不要太難過了,每個人的心中都有傷心事的。」

  黃蟬的喉際,發出了幾下聽來令人心酸的聲音──真正的意義不明。然後,她深深吸了一口氣,略轉過頭去,望向秋英:「她很敏感,我只有在和她一起的時候,才敢把心中的悲苦,自眼神中流露,她雖然不知道那代表甚麼,但也會怔怔地面對我,久而久之,她竟然懂得了模仿我的眼神,雖然只有一兩成,但已足以動人心絃的了。」

  這時,黃蟬的解釋變得合情合理,可以接受了。

  黃蟬立時又作了一個手勢:「別問我為甚麼會這樣,那是我的事──請你們替我保守這個秘密,這可能成為我致命的罪名。」

  我和白素點了點頭,紅綾有點不解,可是她也感到事情很嚴重,沒有再說甚麼。

  這時,那鷹飛了起來,秋英雙手向上,打著圈,鷹就繞著飛,看來,她真是一片純真,了無牽掛。

  剎那之間,屋子中靜了下來,只有鷹翅展動發出來的聲響。

  過了足有兩、三分鐘之久,白素才道:「你對我們說了那麼多,目的是甚麼?」

  這個問題,也正是我想問黃蟬的,以她的身分來說,自她出現後的一切言行,都有嚴重違反紀律之處,尤其是她表示了身在組織之中,竟然內蘊著如此悲苦的情緒,這就大逆不道之至了。

  這種情形,如果經由我們傳了出去,那麼,對她來說,大是不利──她的地位雖然高,但上面還有更高的。而且,位高勢危,在那種只求謀權奪利,可以不擇一切手段,多年生死與共的戰友,一轉眼就可以展開血肉橫飛的殘殺,黃蟬無疑是把可以置她於死的武器,交到了我們的手中!

  她這樣做,為了甚麼?

  黃蟬深深吸了一口氣,向秋英一指:「為了她!也為了我。」

  我和白素一起揚眉,表示不解。

  黃蟬道:「保險庫中,失去了喇嘛教的三件法物,盜寶者的行動,全被攝錄了下來,來人行動如此順利,顯然是早知一切秘密。」

  我轉過身去,望著秋英:「於是,有許多人懷疑是她出賣了秘密。」

  黃蟬道:「是,連衛先生你,也未能例外!」

  黃蟬詞鋒銳利,我冷笑了一聲:「在知道了她的情形之後,所有對她的懷疑,自然撤銷──」

  白素真是好伴侶,她立即接了上去:「但總是要有一個人被懷疑的,不是秋英,被懷疑的對象,自然就是我們的黃姑娘了!」

  黃蟬長嘆了一聲,低下頭去,從她苗條的身形上,也可以感到她內心的困擾。

  紅綾大為不平:「不是你做的事,你告訴別人,說不是你做的,那不就行了?」

  黃蟬再是一聲長嘆,仍然垂著頭,我向紅綾道:「事情要是那麼簡單就好了,羅織罪名,本來就是統治階層的拿手好戲,傳到了他們手中,更是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一旦懷疑你有罪,那連你自己做夢也想不到的『罪行』,早已羅列好了,等你來打手印自認有罪了!」

  紅綾對於這種可怕的情形,顯然仍不能理解,所以眨著眼睛。

  我道:「這是人類行為之中,最醜惡的一環,你不必深究了,你且陪秋英去玩,我們和黃姑娘,有事商量。」

  紅綾很高興,一手牽了秋英的手,帶著那隻鷹,一起走了出去。

  我和白素,都有心幫助黃蟬,所以開門見山,我就道:「以你如今的處境,帶著秋英來找我們,只有更加不利,不會有好事。」

  黃蟬搖頭:「這是我唯一可走的一步!」

  我和白素都有點不明白,黃蟬道:「一定有人出賣了秘密,不是秋英,就是我,不會是秋英,嫌疑就落在我的身上,情形雖惡劣,但由於我出身特殊,所以還有辯白的機會。」

  我道:「那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太多人,根本連這個機會也沒有,你們名義上的國家之首,就是頂著叛徒的罪名屈死的。」

  我說的這件事,雖然駭人聽聞之至,但卻是舉世皆知的事實!

  黃蟬三嘆:「失了喇嘛教的轉世三法物,本來就無風也要起三尺浪的最高層,自然有了興風作浪的因由──」

  我見她提到了這一方面的事,立時高舉雙手來:「好極,這叫『鬼打鬼』,不論誰勝誰負,死的全是鬼,這種行動,越多越好,最好是再來一次全國大亂,造反有理,大幹一場。」

  黃蟬望著我,等我說完,才幽幽地道:「上面的鬥爭,我也沒有資格參加,但是最高領導為了不受攻擊,必須把這件事,處理得十分漂亮。」

  我冷笑:「這個最高領導早已壽登古稀之上,又不是其無後乎,下令坦克車去鎮壓學生的事也幹過了,還那麼貪戀權力幹嘛?」

  白素低聲道:「且別搶白,聽她說下去。」

  我冷笑一聲:「大可宣布廢除現有的活佛制度,由他老人家自任活佛,有不從的,一律用坦克車去壓,也就一了百了,乾脆得很。」

  黃蟬的俏臉一陣紅,一陣白,白素感嘆:「人做了壞事,儘管有人歌功頌德,儘管有人貪利忘本,但是天下悠悠之口,歷史春秋之筆,總無法抹盡抹煞的。」

  黃蟬幾乎是在哀求:「我請兩位相助,若不能,當我沒來過好了!」

  我立刻一擺手:「請便!」

  她顯然料不到我的心腸如此硬,所以怔了一怔,一時之間,難以下台。

  白素卻推了我一下:「我們和黃姑娘又不是第一次相識,你何必那樣對她?」

  這時,我忽然長嘆了一聲──老實說,當時我為甚麼會喟嘆,連我自己也說不上來,但是後來,證明了我這一聲長嘆,大是有理!

  我嘆了一聲之後,經白素一說,我努力使自己的聲音聽來客氣一些:「你究竟想我們怎樣?」

  黃蟬這一次,說得再直接也不過:「幫我找出這個人,找回這三件法物!」

  我悶哼了一聲,轉過臉去,白素道:「你憑甚麼認為我們能做到這一點?」

  黃蟬沉聲道:「關於喇嘛教,關於二活佛轉世的事,兩位比我知道得多,所以,也應該比我更有能力找到這個人。」

  我一聽得她那麼說,心中不禁一凜。

  當下我不動聲色──雖然我連望也不向白素望一眼,但是我知道白素也同樣因為黃蟬的話,而心生警惕。要知道黃蟬的身分特殊,她外表動人,惹人憐惜,使人樂於幫助她,那是一回事,而她若利用這個優點,要利用我們,完成她的任務,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我淡然一笑:「你只怕弄錯了,我們只是一介平民,也不是叛徒,怎麼會和活佛轉世的秘密扯上關係。確立活佛轉世,那是強權勢力的事!」

  黃蟬對我直接使用了「強權勢力」這個名詞,竟然一點特別的反應也沒有,連眉毛也沒有抬一下。

  她低嘆了一聲:「我實在需要幫助,這一次,如果我過不了關,那我……我……那我……」

  她連說了三聲「那我」,也說不出那她究竟會怎樣。事實上,我和白素,都知道,如今她的處境不妙,不單是失責,組織上還懷疑她有背叛的行為,若是過不了關,那在她的身上,會發生甚麼事,真的連想都教人不敢想。

  白素也嘆了一聲:「我們實在是幫不了忙……這事情,我看也沒有那麼嚴重,沒有了三件法物,你們一樣可以確立二活佛。」

  黃蟬苦笑:「但是說服力就大大減弱,尤其是在有關二活佛的……說法滿天飛的時候,失去了法物,是極不利的事。」

  她說著,就用那種十倍於秋英的無助無依的眼光,望著我和白素。

  她一定知道,無法坐視一個人流露出這樣的眼光,是我們的弱點,所以她才那麼做的。

  明知在那種目光之後,她可能真有一顆悲苦的心靈,但更可能,是她的造作,我們的弱點,也是發作了。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我道:「你可以告訴組織,不見了這三件法物,並不是甚麼大不利的事。」

  黃蟬惘然問:「為甚麼?」

  這「為甚麼」,我就不好回答了,因為要回答,就必然要說出,若是沒有了法物,等於轉世二活佛喪失了「最佳時機」,反而對強權有利。這是個頂大的秘密,我絕不能透露。

  所以我道:「只是我的分析。」

  黃蟬低下頭去,過了一會才抬起頭來:「那盜寶人……他……他……」

  我道:「你不會還以為那是我吧?」

  黃蟬道:「不是你,但是一定和你,有特殊關係!」

  我又好氣又好笑:「秦檜有了傳人,這是『莫須有』的平方。」

  黃蟬搖頭:「不是,我這麼說,有一定的根據──電腦把這個人的頭部骨骼還原之後,現出來的形像,居然是你,那說明甚麼?」

  我答得極快:「說明電腦錯了!」

  黃蟬仍然搖頭:「電腦沒錯,現出來的那個人,其實不是你,只是一個和你在外貌上十分近似的人,由於大家都沒有見過這個人,只見過你,所以一看之下,就以為那是你!」

  黃蟬的話,令我心中,陡然一動,我抿著嘴,一時之間,思潮起伏,出不了聲。

  黃蟬又道:「兩個人相貌相似,是很普通的事,但最容易有相似相貌的,要推有血緣關係的親屬──父子、兄弟……等等。」

  我的聲音變得很低沉,那是為了掩飾我內心的激動,但顯然並不成功,我道:「你的意思是──」

  黃蟬一字一頓:「這個人,推測和你有相當直接的血緣關係,根據已知的資料,我的推斷是:其人姓衛,名不虛傳,行七,所以大家叫他衛七。」

  我閉上了眼睛,從「其人姓衛」閉起,到「大家叫他衛七」才睜開來。

  衛七,就是我的七叔,也就是最早在喇嘛教的登珠活佛手中,接過了三件法物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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