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rning: is_file(): File name is longer than the maximum allowed path length on this platform (4096): <?xml version="1.0" encoding="utf-8"?> <!DOCTYPE html PUBLIC "-//W3C//DTD XHTML 1.1//EN" "http://www.w3.org/TR/xhtml11/DTD/xhtml11.dtd"> <html xmlns="http://www.w3.org/1999/xhtml" xml:lang="zh-TW"> <head> <title>第十一部 木炭中有著一個靈魂</title> <link href="stylesheet.css" type="text/css" rel="stylesheet" /> <link rel="stylesheet" type="application/vnd.adobe-page-template+xml" href="page-template.xpgt"/> </head> <body> <div> <h3>第十一部 木炭中有著一個靈魂</h3><br /><br />  我接觸到的事,是如此玄秘,如此深奧,簡直是沒有任何可依據的知識作為引導。<br /><br />  我沒有說甚麼,只是拉著她向前走,來到了車房,我才道:「我駕車,你必須立即看一些東西!」<br /><br />  我的意思是,要白素在歸途中,就看那本小冊子中所記載的一切。但是白素搖著頭:「不,我看你不適宜駕車。我不像你那樣心急,不論是甚麼重要的事,我都可以等回家再看!」<br /><br />  我聽得她那樣講,本來想說,那也沒有甚麼,就算我們撞了車,死了,說不定我們的靈魂,會進入撞壞了的車子之中。但是接著,我又想到,如果「住」在撞壞了的車身之中,車身生起銹來,那是甚麼感覺?會不會像是身體生了疥癬一樣?<br /><br />  想到這裏,我忍不住為自己荒謬的聯想,哈哈大笑起來,白素看到我有點反常,十分關心地望著我。我忙道:「你放心,我很好!」<br /><br />  白素駕著車,回到了家中。我急不及待地將那本冊子取了出來:「你看,看這本冊子上記載的一切。」<br /><br />  白素看到我神色凝重,就坐了下來,一頁一頁翻閱著。我因為已經看過一遍,所以可以告訴她,哪裏記著重要的事,哪裏所記的,全是無關緊要的,所以她看完全冊,所花的時間比我少得多。<br /><br />  她抬起頭來,神情有點茫然,問:「你得到了甚麼結論?」<br /><br />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你怎麼啦?你也應該得到相同的結論!」<br /><br />  白素作了一個手勢,表示她實在沒有甚麼結論可言,我叫了起來:「結論是:那塊木炭之中,有著林子淵的魂魄!」<br /><br />  白素皺了皺眉,開玩笑似地道:「這倒好,你還記得皮耀國?他說木炭裏有一個人,你說木炭裏有一隻鬼──」<br /><br />  白素還想說下去,可是她的話,已經給我帶來了極大的震動!<br /><br />  我在陡地一震之後,失聲道:「你剛才說甚麼?再說一遍!」<br /><br />  我這句話幾乎是尖叫出來的,而且那時我的臉色,一定十分難看,是以白素吃了一驚,顯然她沒有想到我這樣開不起玩笑,她忙道:「對不起,我是說著玩的,你不必那麼認真!」<br /><br />  我一聽,知道白素是誤會我的意思了!我並不是對她這句話生氣,只不過是因為她的這句話,令我在陡然之間,捕捉到了一些甚麼東西,但是卻又未能太肯定,所以我才要她再講一遍。<br /><br />  我忙道:「不,不,你剛才說甚麼,再說一遍!」<br /><br />  白素有點無可奈何,道:「我剛才說,你和皮耀國兩人,各有千秋,他說木炭裏有一個人,你說木炭裏面,有一隻鬼!」<br /><br />  我伸手指著她,來回疾行,一面道:「嗯,是的,他說,他看到木炭裏面有一個人!是通過X光照射之後,出現在螢光幕上,當時他大吃一驚。是的,我說有一隻鬼?皮耀國和我,都說木炭裏面有一點東西──」<br /><br />  我說到這裏,陡地停了下來,直視白素,吸了一口氣,才緩緩地道:「皮耀國看到的,和我所推斷的,是同一樣東西!」<br /><br />  白素皺著眉,不出聲。<br /><br />  我大聲道:「怎樣,你不同意?」<br /><br />  白素笑了起來:「不必大聲吼叫,我只不過心中駭異。」<br /><br />  我立時道:「你不是一直很容易接受新的想法,新的概念?」<br /><br />  白素的神情有點無可奈何:「是麼?」她隨即揚了揚眉:「一個鬼魂在木炭之中,而這個鬼魂,在經過X光的照射之際,又可以在螢光幕上現形,這種概念,對我來說,或許太新了一點。」<br /><br />  我作了一個手勢,令白素坐了下來,我走到她的面前:「一步一步來。首先,人有魂魄,也就是說,有鬼,這一點,你是不是可以接受?」<br /><br />  白素抬頭望我:「你要我回答簡單的『是』或『不是』,還是容許我發表一點意見?」<br /><br />  我笑了一下,道:「當然,你可以發表意見。」<br /><br />  白素道:「好,人的生命會消失,會死亡,活人和死人之間,的確有不同之處,活人,靈魂寄存在身體之內。這個問題我可以回答:是,我相信人有靈魂,我可以接受。」<br /><br />  我忙又揮著手:「林玉聲的記述,你是不是接受?他的靈魂,進入了一株大樹之中?」<br /><br />  白素又想了片刻:「從留下來的記述看來,林玉聲沒有道理說謊,這可能是一種極其特異的現象,人的魂魄,忽然離開了身體,進入了一件旁的東西之中。古人的小說筆記之中,也不乏有這樣的記載!」<br /><br />  我「拍」地拍了一下手:「是,可是任何記載,都沒有這樣具體和詳盡。」<br /><br />  白素點了點頭,表示同意。<br /><br />  我又道:「林玉聲的記載,和林子淵看了這樣的記載之後所得出來的結論,以及日後他在炭窯中發生的事。只能導致一個結果──」<br /><br />  我講到這裏,白素作了一下手勢,打斷了我的話頭:「等一等!」<br /><br />  我說道:「你讓我講完了再說!」<br /><br />  白素卻搶著道:「不必,我知道你想說甚麼,你想說,當人在死前,他的身子靠著甚麼東西,他的魂魄就有機會進入那東西之中!」<br /><br />  我道:「是的,林玉聲就是這樣,他背上叫人砍了一刀,他仆向前,雙手抱住了一株大樹,結果,他的魂魄,就進入了大樹之中!」<br /><br />  白素道:「好,就算這個假定成立了,你又怎知道林子淵在炭窯之中做過甚麼?或許,他抱緊了一段木頭,或許,他緊貼在窯壁上,也或許,他抱著的那段木頭燒成了灰──」<br /><br />  我聽得白素講到這裏,忍不住打斷了她的話頭:「不必再假設了,如今,那個炭窯之中,在甚麼都燒成灰的情形之下,單單有這塊木炭在,我們就只有肯定,林子淵的魂魄,在這塊木炭之中!」<br /><br />  白素靜了片刻,沒有再出聲。我也暫時不說甚麼。過了一會,白素才道:「就這個問題爭論下去,沒有意義。就算肯定了林子淵的鬼魂,在這塊木炭之中,又怎麼樣?我們有甚麼法子,可以令他的鬼魂離開木炭呢?」<br /><br />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這是我一直在思索著的一個問題:「找人幫助。」<br /><br />  白素道:「找誰?」<br /><br />  我用力一揮手:「我到倫敦去,普索利爵士是一個靈學會的會員,我曾經見過他幾次,他是一個極有成就的科學家,在靈學研究上很有出色經驗,他可以幫助我!」<br /><br />  白素道:「不錯,他是適當的人選。」<br /><br />  我忙道:「我先和他聯絡一下。」<br /><br />  我一面說,一面放好了木炭,捧著盒子,到了書房,白素陪著我進書房,但並沒有逗留多久就離開了,我接駁著長途電話,過了相當久,才聽到普索利爵士的聲音:「甚麼人?衛斯理?這是甚麼時候?哪一個見鬼的衛斯理,嗯?」<br /><br />  他的聲音很生氣,我心中暗覺好笑,我忘了兩地的時間差異,算起來,這時是倫敦的凌晨三時許,在這種時間被人吵醒,自然不會是很愉快的一件事。是以一向君子的普索利爵士,也會口出粗言。<br /><br />  我忙大聲道:「爵士,我的確是『見鬼的』衛斯理,我有一個鬼魂在手上,要你幫助。」<br /><br />  一聽到我有「一個鬼魂在手上」這樣奇異的說法,旁人可能會將我當瘋子,但是爵士卻立時精神了起來,在電話裏聽來,他的聲音也響亮了許多,居然也記起我是甚麼人來了!<br /><br />  他道:「哦!你是衛斯理,哈哈,那個衛斯理。對不起,我對於外星人的靈魂,並不在行!」<br /><br />  他果然想起我是甚麼人來了,我和他認識,是有一次,在一個俱樂部中,和一些人討論到來自地球之外的生物時,他突然走過來,大聲道:「先生們,人對於自己生命的秘奧,還一無所知,還是少費點精神去研究地球以外的生命吧!」<br /><br />  當時,我和他爭論了很久,他自然對我留下了一定的印象。<br /><br />  普索利爵士對於我是甚麼人,顯然沒有甚麼興趣,他急急地追問我:「你說你有一個鬼魂在手上,這是甚麼意思?」<br /><br />  我道:「很難說得明白,因為這是一個太長的故事,我立刻動身到倫敦來。希望你能召集所有,曾經有過和靈魂接觸經驗的人,等我到,就可以展開研究,我想你不會拒絕的吧!」<br /><br />  爵士「呵呵」笑了起來:「我從來不拒絕靈魂的到訪。」<br /><br />  我道:「我一到倫敦,再和你聯絡。」<br /><br />  爵士道:「好的,我等你。」<br /><br />  我放下了電話,心中十分興奮。因為我想,普索利爵士和他的朋友,都曾花了二十年以上的時間去研究和靈魂的接觸,我一去,一定可以有結果。<br /><br />  我收拾了一下簡單的行裝,儘管白素堅持要我休息一天再走。可是我卻不肯,當天就上了飛機。<br /><br />  在我到達倫敦之後,倫敦機場的關員,對這塊木炭產生了疑惑。<br /><br />  我被請到一間特別的房間之中,那房間中,有許多連我也不是十分叫得出名堂來的儀器。一個警官,很有禮貌地接待著我,我不等他開口,就道:「老湯姆還在蘇格蘭場麼?」<br /><br />  那警官陡地一怔:「你認識老湯姆?」<br /><br />  我道:「是!」<br /><br />  那警官用十分疑惑的神情望著我:「老湯姆現在是高級顧問,請你等一等!」<br /><br />  他打開門,召來了兩個警員陪我,自己走了出來,大約五分鐘後,走了回來,神情怪異,我知道他出去,一定是和老湯姆去通電話了。果然,他回來之後:「先生,老湯姆說,就算你帶了一顆原子彈進來,講明要炸白金漢宮,也可以放你過關!」<br /><br />  我笑著道:「老湯姆是好朋友!」<br /><br />  那警官搓著手:「可是──可是──你帶的那塊木炭,我們經過初步檢查,發現它有一種相當高頻率的聲波發出來──」<br /><br />  我一聽到這裏,整個人直跳了起來。那警官嚇了一大跳:「我──說錯了甚麼?」<br /><br />  我忙道:「將測試的記錄給我看!」<br /><br />  他呆了一呆,又召來了一個女警官,給我看一卷圖紙,紙上,有著許多波形,我一看,就認出了那些波形,和皮耀國給我的那一些照片中第一張上所顯示的線條,十分吻合。<br /><br />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這說明甚麼?為甚麼兩次試測,都會有這樣的波形出現?<br /><br />  我的神情十分疑惑,那警官道:「先生,這塊木炭裏面,究竟有甚麼?」<br /><br />  我苦笑了一下:「告訴你,裏面有一隻鬼,而這隻鬼,又沒有合格的入境簽證,你信不信?」<br /><br />  那警官尷尬地笑了起來,但是他顯然十分盡責:「先生,不論你怎麼說,也不管老湯姆怎麼說,我們還是要作進一步詳細的檢查。」<br /><br />  我打了一個呵欠,道:「可以,這是你的責任,但是請小心,別弄壞了它,要是弄損壞了,別說是你,整個英國都賠不起!」<br /><br />  英國人真是富於幽默感,他居然同意了我的說法,點頭道:「是的,英國實在太窮了!」<br /><br />  他又召來了兩個助手,開始用各種各樣的儀器,檢查著這塊木炭。我足足等了一小時之久,才見他搔了搔頭,將木炭還了給我。<br /><br />  我道:「有結論沒有?」<br /><br />  他苦笑道:「沒有!」<br /><br />  我道:「那卷有關高頻率聲波的記錄紙,是不是可以給我?對我可能有用!」<br /><br />  他想也不想:「當然可以!」<br /><br />  我離開機場,上了計程車,直赴普索利爵士的寓所。<br /><br />  普索利爵士的寓所,是一所已有相當歷史的古老建築物。他當初搬進來的原因,是因為那是一幢「鬼屋」。言之鑿鑿,原主人搬走,賤價出售。普索利爵士如獲至寶,將之買了下來。可是不如意事常八九,他搬進來之後,每天晚上都希望有鬼出現,卻一直未能如願!<br /><br />  他在那間鬼屋之中,住了十多年,一直未曾見到、聽到任何鬼魂的存在。雖然上一任住客並不是一個說謊的人,但是對於如此渴望和任何鬼魂有所聯絡的普索利爵士來說,這總是意興索然的事。<br /><br />  不但如此,普索利爵士還創設了一個「降靈會」,和很多其他對靈魂有興趣的人在一起,經常舉行「降靈」的儀式,希望能和靈魂有所接觸,但是至今為止,還未曾聽到他已有甚麼成功的例子。<br /><br />  普索利熱衷和靈魂接觸,我到了之後,發現他的準備工作做得極好。<br /><br />  他不但請了他創設的靈學會中的七個資格極深的會員,而且還請來了三個法國的靈魂學家。<br /><br />  我一進了他的住所,他幾乎向我撲了過來,牢牢地握住了我的手,用力握著,他紅潤的臉上,充滿了期望。他將我的手握得如此之緊,以至我不得不和他開玩笑:「你不必抓住我,我不是靈魂!」<br /><br />  普索利「呵呵」笑了起來:「我們每一個人,都有靈魂!」<br /><br />  我開玩笑似地道:「爵士,要是每一個人都有靈魂,自從有人類以來,死去的人一定比活著的人為多,那麼,豈不是地球上全是靈魂了?」<br /><br />  普索利卻一本正經,一點也不覺得我的話好笑。他悶哼了一聲:「你對靈魂,原來一點認識也沒有,地球算甚麼?只有人,才活在地球上,靈魂,可以存在於任何地方!」<br /><br />  他說的時候,為了加強「任何地方」語氣,伸手向上面指了一指。我自然知道他向上指的目的,不是指天花板,而是地球以外的任何地方,浩渺無際的宇宙之中的任何所在!<br /><br />  我沒有再繼續和他開玩笑,他又嘆了一聲:「或許他們存在得太遠了,所以我們想和他們接觸,是如此之困難!」<br /><br />  我安慰他道:「其實你不必心急,總有一天,會是他們一份子!」<br /><br />  普索利怔了一怔,呆了半晌,才道:「來,我給你介紹幾個朋友!」<br /><br />  他那幾個朋友,事實上早已走了出來,就站在他的身後,普索利替我逐一介紹,我握手如儀,一時之間,自然也記不住那麼多名字,只是其中一個小個子,已經半禿了頂,看來像是猶太人,名字叫金特,這個人,以後有一點事,十分古怪,自他開始。不過那是另外一個故事,和「木炭」這個故事無關,以後有機會,我會再記述出來,此處不贅。普索利在介紹完了他的朋友之後,又介紹我:「這位東方朋友,經歷過無數稀奇古怪的事情,他和我們一樣,肯定人有靈魂!」<br /><br />  他的那些朋友都點著頭,其中一個身形瘦削,面目陰森,膚色蒼白,看來扮演吸血殭屍,根本不必作任何化裝的人,他的名字叫甘敏斯。<br /><br />  在我們一起向內走去的時候,甘敏斯大聲道:「我們是不是可以知道一下,衛先生對靈魂的基本看法是怎樣的?」<br /><br />  我呆了一呆,甘敏斯這樣說,分明是考驗我的「資格」!如果我說不出所以然來的話,那麼,他們一定會看不起我,對我以後說的話,只怕也不會相信的。果然,甘敏斯這樣一說之後,所有人全向我望來。<br /><br />  這時已經進入了普索利爵士的「降靈室」,那是一個相當大的廳堂,但除了正中有一張橢圓形的桌子之外,別無他物,整個廳堂,看來十分空洞,而且,光線也十分陰暗。<br /><br />  進了降靈室之後,一起坐了下來,各人仍然望著我,在等著我的回答。<br /><br />  我略想了一想:「我的看法,靈魂,是人的生命的主要部分。我們的身體,活著和死了,化學成分完全一樣,根本沒有缺少甚麼,但是卻有死活之別,死人比活人缺少的,就是靈魂!」<br /><br />  甘敏斯點著頭:「照你的看法,靈魂是一種甚麼形式的存在呢?」<br /><br />  我又想了一想:「人的身體,其實只是支持活動的一種工具,靈魂通過身體,能活動,能發出聲音,等等。但是生命的本質是屬於靈魂,而不是屬於身體的。請允許我舉一個例子──」<br /><br />  我說到這裏,略停了一停,在思索著一個甚麼樣的例子最為合適。<br /><br />  我想到了一個例子,我繼續道:「譬如說,有一個由電腦控制的機器人,他能行動,能聽話,能作出反應,控制他行動的,是電腦記憶組件,放進不同的組件,他就會作出不同的反應。例如放進的組件是如何下棋,他就是一個下棋高手;放進去的組件是打橋牌,他就是一個橋牌高手。」<br /><br />  我講到這裏,略頓了一頓,發現各人都聚精會神地在聽著,我才繼續道:「在這樣的情形下,電腦組件,就相當於靈魂。」<br /><br />  普索利爵士帶頭,鼓起掌來:「很好,算是相當貼切的比喻。」<br /><br />  我繼續道:「將電腦組件取出來,機械人就沒有了活動能力、思考能力,他『死』了。但這並不表示電腦組件不存在了,電腦組件還在,只不過離開了機械人。在離開了機械人之後,單是電腦組件,自然地無法發聲,無法活動。靈魂就是這樣的一種存在。而我們所要做的,就是如何設法,通過一種不可知的方法,和電腦組件中的記憶,發生聯繫!」<br /><br />  我的說法,顯然令得在座的人都感到相當滿意。因為接之而來的,是一陣極熱烈的鼓掌聲。<br /><br />  等到掌聲停息,我又道:「事實上,活人對於靈魂所知極少,身為靈魂是怎樣的一種情形,世人一無所知。不過我至少可以肯定一點,靈魂聽得見和看得見──」<br /><br />  甘敏斯立時道:「不對!」<br /><br />  我忙道:「是的,不應該說『看』或『聽』,但是,如果有一個靈魂在這裏,我們做甚麼,說甚麼,靈魂知道!」<br /><br />  甘敏斯這一次,可沒有再提抗議。<br /><br />  我又道:「我還知道了一個相當獨特的例子,是靈魂在離開了人體之後,會進入一株樹內,它的活動範圍,離不開這株樹!」<br /><br />  我這句話一出口,所有人的神情,都充滿了疑惑,顯然在他們的研究工作之中,從來也沒有發現過這一點。<br /><br />  我又道:「不單是一株樹,就是別的物體,也可以供靈魂暫居──」<br /><br />  我說到這裏,解開了旅行袋,取出木盒,打開,捧出了那塊木炭來。<br /><br />  幾個人叫了起來:「一塊木炭!」<br /><br />  我道:「是的,一塊木炭,我提及的一個靈魂,我堅信,在這塊木炭中!」<br /><br />  這句話一出口,所有的人,臉上的神情,全都怪異莫名,一起盯住這塊木炭。<br /><br />  普索利爵士最先開口:「朋友,是甚麼令你相信有一個靈魂在木炭中?」<br /><br />  我道:「我當然會解釋。不過這件事,極其複雜,有許多關於中國的事,各位可能不容易明白的,我只好盡我的力量解釋清楚。」<br /><br />  我在這樣說了之後,略停了一停,就開始講這塊「木炭」的故事。<br /><br />  直到如今為止,上下百餘年,縱橫數萬里,有關這塊木炭的故事,實在夠複雜,而且有關炭幫、有關太平天國等等,要西方人明白,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講起來相當費勁。<br /><br />  我足足花了三小時有餘,才將整個經過講完,相信聽的人,都可以知道來龍去脈。<br /><br />  室內一片沉靜。最先開口的是甘敏斯,他卻不是對我說話,而是望著普索利,叫著他的名字:「我們對於衛先生所說的一切──」<br /><br />  普索利不等他講完,就道:「我絕對相信衛斯理所講的每一句話。」<br /><br />  甘敏斯道:「好,最根本的問題解決了!根據衛先生的講述,我得到的結論是:林子淵先生的靈魂,有可能在這塊木炭之中,而不是一定在木炭中。」<br /><br />  我道:「是的,我同意這樣的說法。可是我想提醒各位,有人曾在X光檢查木炭之際,看到過一個人影──」<br /><br />  甘敏斯大聲道:「不!靈魂是不能被看見!」<br /><br />  我不禁有點冒火,立時道:「你怎樣知道?你憑甚麼這樣肯定?你的唯一根據,就是因為你未曾見過靈魂!」<br /><br />  甘敏斯蒼白的臉,紅了起來,看來他還要和我爭論下去,普索利忙道:「別爭論了,我們就當作有一個靈魂在木炭中,我提議我們先略為休息,然後,一起來和這位林先生的靈魂接觸!」<br /><br />  普索利的提議,沒有人反對,那塊木炭就放在桌子中央,我們一起離開了「降靈室」。<br /><br />  我來到了普索利為我準備好的房間之中,普索利跟了進來:「你別對甘敏斯生氣,他是一個十分認真的人,有時固執一點,可是他是搜集靈魂和世人接觸的資料的權威!」<br /><br />  我「哼」了一聲:「不要緊,反正我也不是絕對肯定林子淵的靈魂是在木炭中,也有可能,他的靈魂是在炭窯壁上的一塊磚頭中!」<br /><br />  我的回答,令普索利有點啼笑皆非,他又說了幾句,就走了開去。我洗了一個熱水澡,又休息了片刻,僕人就來通知晚膳。<br /><br />  晚膳的菜式,極其豐富,但是可以明顯地感覺得出,所有的人都心不在焉,食而不知其味,顯然,全記掛著那塊木炭。<br /><br />  晚膳中,也沒有人講話,每個人都在想:等一會如何才能使自己和木炭中的靈魂接觸。<br /><br />  晚膳之後,大家喝了點酒,仍然沒有人說話,然後,普索利道:「我們可以開始了!」<br /><br />  各人都站了起來,走向降靈室。降靈室中沒有電燈,只在四個角落處,點了四支燭,燭火閃耀,看來十分陰暗,更增神秘氣氛。<br /><br />  各人圍著桌子坐了下來,有幾個人得到了我的同意,用手指按在木炭上,有幾個閉上眼睛,口中喃喃自語,有的盯著那塊木炭,全神貫注,各人所用的方式,都不相同,甘敏斯最奇特,在一角落處,不住地走來走去。<br /><br />  我倒反而沒有事可做。我不是一個「靈媒」,也不知道用甚麼樣的方法,才能和靈魂接觸,我嘗試過集中精神,但是,一點結果也沒有。所以,我只好等著,看這些靈魂學專家如何和靈魂接觸。<br /><br />  時間慢慢地過去,有兩個人,忽然臉色變得極其難看,接著,匆匆站起身,向外走去,在我還未曾知道發生甚麼事之際,門外已傳來了他們強烈的嘔吐聲。<br /><br />  普索利喃喃地道:「有一個靈魂在,我強烈地感到,有一個靈魂在!」<br /><br />  另外幾個瞪著眼的人,也點著頭,顯然他們也強烈地感到有一個靈魂在!<br /><br />  可是,感到有一個靈魂在是沒有用的,必須和他有接觸,才能得到結論。<br /><br />  在外面嘔吐完畢的兩個人,回到降靈室之中,神色極可怕,不由自主地喘著氣,用他們自己的方法繼續著。<br /><br />  時間在過去,又過了一小時左右,情形還是沒有改變,我開始有點不耐煩起來,輕輕地站起來,慢慢地後退,來到了廳堂的一角,看著這些靈魂學家。<br /><br />  當我站在廳堂的一角,可以看清楚整個廳堂的情形之際,我心中有著一股說不出來的滋味。我真懷疑,這些人用這種方法,是不是可以和靈魂接觸?<br /><br />  到目前為止,至少已經三小時了,可是一點結果也沒有。更令人氣餒的是,看起來,也不像會有結果。我想離開,可是又覺得不好意思,因為事情由我引起,所有的人都一本正經,在努力想和我帶來的靈魂交通,我反倒離開,當然說不過去。<br /><br />  就在這時候,出乎我意料之外的變化發生了,陡然之間,我看到了甘敏斯先跳了起來,他簡直是整個人直跳了起來的,同時,臉上呈現一種極難形容的神情,說興奮不興奮,說驚訝又不像驚訝。<br /><br />  接著,幾乎是在同樣的時間內,幾個將手指或手掌放在木炭上的人,像是那塊木炭正在燃燒,或者說,像是那塊木炭突然之間通了電,他們的手,一起彈了開來。<br /><br />  其中,幾個只是手指點著木炭的人,手指彈開之後,身子還沒有晃動,其中一個,是將手掌按在木炭上的,他像是被一股強大的力量將手掌彈開,不但手臂向上揚起,那股「力量」,還令得他的身子,向後倒退了一步,撞翻了他身後的椅子。<br /><br />  一切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內發生的,那張被撞翻的椅子還未倒地,另外幾個正在集中精神的人,也一起驚叫起來。<br /><br />  在他們的驚呼聲中,椅子才砰然倒地。從這樣的情形看來,顯然是在同一時間之中,他們所有人,都有了某種感應!<br /><br />  我忙道:「怎麼了?發生了甚麼事?」</div></body></html> in /var/www/vhosts/enjoyreadinghour.com/zh.enjoyreadinghour.com/eKatab/REST.class.php on line 799
木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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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部 木炭中有著一個靈魂



  我接觸到的事,是如此玄秘,如此深奧,簡直是沒有任何可依據的知識作為引導。

  我沒有說甚麼,只是拉著她向前走,來到了車房,我才道:「我駕車,你必須立即看一些東西!」

  我的意思是,要白素在歸途中,就看那本小冊子中所記載的一切。但是白素搖著頭:「不,我看你不適宜駕車。我不像你那樣心急,不論是甚麼重要的事,我都可以等回家再看!」

  我聽得她那樣講,本來想說,那也沒有甚麼,就算我們撞了車,死了,說不定我們的靈魂,會進入撞壞了的車子之中。但是接著,我又想到,如果「住」在撞壞了的車身之中,車身生起銹來,那是甚麼感覺?會不會像是身體生了疥癬一樣?

  想到這裏,我忍不住為自己荒謬的聯想,哈哈大笑起來,白素看到我有點反常,十分關心地望著我。我忙道:「你放心,我很好!」

  白素駕著車,回到了家中。我急不及待地將那本冊子取了出來:「你看,看這本冊子上記載的一切。」

  白素看到我神色凝重,就坐了下來,一頁一頁翻閱著。我因為已經看過一遍,所以可以告訴她,哪裏記著重要的事,哪裏所記的,全是無關緊要的,所以她看完全冊,所花的時間比我少得多。

  她抬起頭來,神情有點茫然,問:「你得到了甚麼結論?」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你怎麼啦?你也應該得到相同的結論!」

  白素作了一個手勢,表示她實在沒有甚麼結論可言,我叫了起來:「結論是:那塊木炭之中,有著林子淵的魂魄!」

  白素皺了皺眉,開玩笑似地道:「這倒好,你還記得皮耀國?他說木炭裏有一個人,你說木炭裏有一隻鬼──」

  白素還想說下去,可是她的話,已經給我帶來了極大的震動!

  我在陡地一震之後,失聲道:「你剛才說甚麼?再說一遍!」

  我這句話幾乎是尖叫出來的,而且那時我的臉色,一定十分難看,是以白素吃了一驚,顯然她沒有想到我這樣開不起玩笑,她忙道:「對不起,我是說著玩的,你不必那麼認真!」

  我一聽,知道白素是誤會我的意思了!我並不是對她這句話生氣,只不過是因為她的這句話,令我在陡然之間,捕捉到了一些甚麼東西,但是卻又未能太肯定,所以我才要她再講一遍。

  我忙道:「不,不,你剛才說甚麼,再說一遍!」

  白素有點無可奈何,道:「我剛才說,你和皮耀國兩人,各有千秋,他說木炭裏有一個人,你說木炭裏面,有一隻鬼!」

  我伸手指著她,來回疾行,一面道:「嗯,是的,他說,他看到木炭裏面有一個人!是通過X光照射之後,出現在螢光幕上,當時他大吃一驚。是的,我說有一隻鬼?皮耀國和我,都說木炭裏面有一點東西──」

  我說到這裏,陡地停了下來,直視白素,吸了一口氣,才緩緩地道:「皮耀國看到的,和我所推斷的,是同一樣東西!」

  白素皺著眉,不出聲。

  我大聲道:「怎樣,你不同意?」

  白素笑了起來:「不必大聲吼叫,我只不過心中駭異。」

  我立時道:「你不是一直很容易接受新的想法,新的概念?」

  白素的神情有點無可奈何:「是麼?」她隨即揚了揚眉:「一個鬼魂在木炭之中,而這個鬼魂,在經過X光的照射之際,又可以在螢光幕上現形,這種概念,對我來說,或許太新了一點。」

  我作了一個手勢,令白素坐了下來,我走到她的面前:「一步一步來。首先,人有魂魄,也就是說,有鬼,這一點,你是不是可以接受?」

  白素抬頭望我:「你要我回答簡單的『是』或『不是』,還是容許我發表一點意見?」

  我笑了一下,道:「當然,你可以發表意見。」

  白素道:「好,人的生命會消失,會死亡,活人和死人之間,的確有不同之處,活人,靈魂寄存在身體之內。這個問題我可以回答:是,我相信人有靈魂,我可以接受。」

  我忙又揮著手:「林玉聲的記述,你是不是接受?他的靈魂,進入了一株大樹之中?」

  白素又想了片刻:「從留下來的記述看來,林玉聲沒有道理說謊,這可能是一種極其特異的現象,人的魂魄,忽然離開了身體,進入了一件旁的東西之中。古人的小說筆記之中,也不乏有這樣的記載!」

  我「拍」地拍了一下手:「是,可是任何記載,都沒有這樣具體和詳盡。」

  白素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我又道:「林玉聲的記載,和林子淵看了這樣的記載之後所得出來的結論,以及日後他在炭窯中發生的事。只能導致一個結果──」

  我講到這裏,白素作了一下手勢,打斷了我的話頭:「等一等!」

  我說道:「你讓我講完了再說!」

  白素卻搶著道:「不必,我知道你想說甚麼,你想說,當人在死前,他的身子靠著甚麼東西,他的魂魄就有機會進入那東西之中!」

  我道:「是的,林玉聲就是這樣,他背上叫人砍了一刀,他仆向前,雙手抱住了一株大樹,結果,他的魂魄,就進入了大樹之中!」

  白素道:「好,就算這個假定成立了,你又怎知道林子淵在炭窯之中做過甚麼?或許,他抱緊了一段木頭,或許,他緊貼在窯壁上,也或許,他抱著的那段木頭燒成了灰──」

  我聽得白素講到這裏,忍不住打斷了她的話頭:「不必再假設了,如今,那個炭窯之中,在甚麼都燒成灰的情形之下,單單有這塊木炭在,我們就只有肯定,林子淵的魂魄,在這塊木炭之中!」

  白素靜了片刻,沒有再出聲。我也暫時不說甚麼。過了一會,白素才道:「就這個問題爭論下去,沒有意義。就算肯定了林子淵的鬼魂,在這塊木炭之中,又怎麼樣?我們有甚麼法子,可以令他的鬼魂離開木炭呢?」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這是我一直在思索著的一個問題:「找人幫助。」

  白素道:「找誰?」

  我用力一揮手:「我到倫敦去,普索利爵士是一個靈學會的會員,我曾經見過他幾次,他是一個極有成就的科學家,在靈學研究上很有出色經驗,他可以幫助我!」

  白素道:「不錯,他是適當的人選。」

  我忙道:「我先和他聯絡一下。」

  我一面說,一面放好了木炭,捧著盒子,到了書房,白素陪著我進書房,但並沒有逗留多久就離開了,我接駁著長途電話,過了相當久,才聽到普索利爵士的聲音:「甚麼人?衛斯理?這是甚麼時候?哪一個見鬼的衛斯理,嗯?」

  他的聲音很生氣,我心中暗覺好笑,我忘了兩地的時間差異,算起來,這時是倫敦的凌晨三時許,在這種時間被人吵醒,自然不會是很愉快的一件事。是以一向君子的普索利爵士,也會口出粗言。

  我忙大聲道:「爵士,我的確是『見鬼的』衛斯理,我有一個鬼魂在手上,要你幫助。」

  一聽到我有「一個鬼魂在手上」這樣奇異的說法,旁人可能會將我當瘋子,但是爵士卻立時精神了起來,在電話裏聽來,他的聲音也響亮了許多,居然也記起我是甚麼人來了!

  他道:「哦!你是衛斯理,哈哈,那個衛斯理。對不起,我對於外星人的靈魂,並不在行!」

  他果然想起我是甚麼人來了,我和他認識,是有一次,在一個俱樂部中,和一些人討論到來自地球之外的生物時,他突然走過來,大聲道:「先生們,人對於自己生命的秘奧,還一無所知,還是少費點精神去研究地球以外的生命吧!」

  當時,我和他爭論了很久,他自然對我留下了一定的印象。

  普索利爵士對於我是甚麼人,顯然沒有甚麼興趣,他急急地追問我:「你說你有一個鬼魂在手上,這是甚麼意思?」

  我道:「很難說得明白,因為這是一個太長的故事,我立刻動身到倫敦來。希望你能召集所有,曾經有過和靈魂接觸經驗的人,等我到,就可以展開研究,我想你不會拒絕的吧!」

  爵士「呵呵」笑了起來:「我從來不拒絕靈魂的到訪。」

  我道:「我一到倫敦,再和你聯絡。」

  爵士道:「好的,我等你。」

  我放下了電話,心中十分興奮。因為我想,普索利爵士和他的朋友,都曾花了二十年以上的時間去研究和靈魂的接觸,我一去,一定可以有結果。

  我收拾了一下簡單的行裝,儘管白素堅持要我休息一天再走。可是我卻不肯,當天就上了飛機。

  在我到達倫敦之後,倫敦機場的關員,對這塊木炭產生了疑惑。

  我被請到一間特別的房間之中,那房間中,有許多連我也不是十分叫得出名堂來的儀器。一個警官,很有禮貌地接待著我,我不等他開口,就道:「老湯姆還在蘇格蘭場麼?」

  那警官陡地一怔:「你認識老湯姆?」

  我道:「是!」

  那警官用十分疑惑的神情望著我:「老湯姆現在是高級顧問,請你等一等!」

  他打開門,召來了兩個警員陪我,自己走了出來,大約五分鐘後,走了回來,神情怪異,我知道他出去,一定是和老湯姆去通電話了。果然,他回來之後:「先生,老湯姆說,就算你帶了一顆原子彈進來,講明要炸白金漢宮,也可以放你過關!」

  我笑著道:「老湯姆是好朋友!」

  那警官搓著手:「可是──可是──你帶的那塊木炭,我們經過初步檢查,發現它有一種相當高頻率的聲波發出來──」

  我一聽到這裏,整個人直跳了起來。那警官嚇了一大跳:「我──說錯了甚麼?」

  我忙道:「將測試的記錄給我看!」

  他呆了一呆,又召來了一個女警官,給我看一卷圖紙,紙上,有著許多波形,我一看,就認出了那些波形,和皮耀國給我的那一些照片中第一張上所顯示的線條,十分吻合。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這說明甚麼?為甚麼兩次試測,都會有這樣的波形出現?

  我的神情十分疑惑,那警官道:「先生,這塊木炭裏面,究竟有甚麼?」

  我苦笑了一下:「告訴你,裏面有一隻鬼,而這隻鬼,又沒有合格的入境簽證,你信不信?」

  那警官尷尬地笑了起來,但是他顯然十分盡責:「先生,不論你怎麼說,也不管老湯姆怎麼說,我們還是要作進一步詳細的檢查。」

  我打了一個呵欠,道:「可以,這是你的責任,但是請小心,別弄壞了它,要是弄損壞了,別說是你,整個英國都賠不起!」

  英國人真是富於幽默感,他居然同意了我的說法,點頭道:「是的,英國實在太窮了!」

  他又召來了兩個助手,開始用各種各樣的儀器,檢查著這塊木炭。我足足等了一小時之久,才見他搔了搔頭,將木炭還了給我。

  我道:「有結論沒有?」

  他苦笑道:「沒有!」

  我道:「那卷有關高頻率聲波的記錄紙,是不是可以給我?對我可能有用!」

  他想也不想:「當然可以!」

  我離開機場,上了計程車,直赴普索利爵士的寓所。

  普索利爵士的寓所,是一所已有相當歷史的古老建築物。他當初搬進來的原因,是因為那是一幢「鬼屋」。言之鑿鑿,原主人搬走,賤價出售。普索利爵士如獲至寶,將之買了下來。可是不如意事常八九,他搬進來之後,每天晚上都希望有鬼出現,卻一直未能如願!

  他在那間鬼屋之中,住了十多年,一直未曾見到、聽到任何鬼魂的存在。雖然上一任住客並不是一個說謊的人,但是對於如此渴望和任何鬼魂有所聯絡的普索利爵士來說,這總是意興索然的事。

  不但如此,普索利爵士還創設了一個「降靈會」,和很多其他對靈魂有興趣的人在一起,經常舉行「降靈」的儀式,希望能和靈魂有所接觸,但是至今為止,還未曾聽到他已有甚麼成功的例子。

  普索利熱衷和靈魂接觸,我到了之後,發現他的準備工作做得極好。

  他不但請了他創設的靈學會中的七個資格極深的會員,而且還請來了三個法國的靈魂學家。

  我一進了他的住所,他幾乎向我撲了過來,牢牢地握住了我的手,用力握著,他紅潤的臉上,充滿了期望。他將我的手握得如此之緊,以至我不得不和他開玩笑:「你不必抓住我,我不是靈魂!」

  普索利「呵呵」笑了起來:「我們每一個人,都有靈魂!」

  我開玩笑似地道:「爵士,要是每一個人都有靈魂,自從有人類以來,死去的人一定比活著的人為多,那麼,豈不是地球上全是靈魂了?」

  普索利卻一本正經,一點也不覺得我的話好笑。他悶哼了一聲:「你對靈魂,原來一點認識也沒有,地球算甚麼?只有人,才活在地球上,靈魂,可以存在於任何地方!」

  他說的時候,為了加強「任何地方」語氣,伸手向上面指了一指。我自然知道他向上指的目的,不是指天花板,而是地球以外的任何地方,浩渺無際的宇宙之中的任何所在!

  我沒有再繼續和他開玩笑,他又嘆了一聲:「或許他們存在得太遠了,所以我們想和他們接觸,是如此之困難!」

  我安慰他道:「其實你不必心急,總有一天,會是他們一份子!」

  普索利怔了一怔,呆了半晌,才道:「來,我給你介紹幾個朋友!」

  他那幾個朋友,事實上早已走了出來,就站在他的身後,普索利替我逐一介紹,我握手如儀,一時之間,自然也記不住那麼多名字,只是其中一個小個子,已經半禿了頂,看來像是猶太人,名字叫金特,這個人,以後有一點事,十分古怪,自他開始。不過那是另外一個故事,和「木炭」這個故事無關,以後有機會,我會再記述出來,此處不贅。普索利在介紹完了他的朋友之後,又介紹我:「這位東方朋友,經歷過無數稀奇古怪的事情,他和我們一樣,肯定人有靈魂!」

  他的那些朋友都點著頭,其中一個身形瘦削,面目陰森,膚色蒼白,看來扮演吸血殭屍,根本不必作任何化裝的人,他的名字叫甘敏斯。

  在我們一起向內走去的時候,甘敏斯大聲道:「我們是不是可以知道一下,衛先生對靈魂的基本看法是怎樣的?」

  我呆了一呆,甘敏斯這樣說,分明是考驗我的「資格」!如果我說不出所以然來的話,那麼,他們一定會看不起我,對我以後說的話,只怕也不會相信的。果然,甘敏斯這樣一說之後,所有人全向我望來。

  這時已經進入了普索利爵士的「降靈室」,那是一個相當大的廳堂,但除了正中有一張橢圓形的桌子之外,別無他物,整個廳堂,看來十分空洞,而且,光線也十分陰暗。

  進了降靈室之後,一起坐了下來,各人仍然望著我,在等著我的回答。

  我略想了一想:「我的看法,靈魂,是人的生命的主要部分。我們的身體,活著和死了,化學成分完全一樣,根本沒有缺少甚麼,但是卻有死活之別,死人比活人缺少的,就是靈魂!」

  甘敏斯點著頭:「照你的看法,靈魂是一種甚麼形式的存在呢?」

  我又想了一想:「人的身體,其實只是支持活動的一種工具,靈魂通過身體,能活動,能發出聲音,等等。但是生命的本質是屬於靈魂,而不是屬於身體的。請允許我舉一個例子──」

  我說到這裏,略停了一停,在思索著一個甚麼樣的例子最為合適。

  我想到了一個例子,我繼續道:「譬如說,有一個由電腦控制的機器人,他能行動,能聽話,能作出反應,控制他行動的,是電腦記憶組件,放進不同的組件,他就會作出不同的反應。例如放進的組件是如何下棋,他就是一個下棋高手;放進去的組件是打橋牌,他就是一個橋牌高手。」

  我講到這裏,略頓了一頓,發現各人都聚精會神地在聽著,我才繼續道:「在這樣的情形下,電腦組件,就相當於靈魂。」

  普索利爵士帶頭,鼓起掌來:「很好,算是相當貼切的比喻。」

  我繼續道:「將電腦組件取出來,機械人就沒有了活動能力、思考能力,他『死』了。但這並不表示電腦組件不存在了,電腦組件還在,只不過離開了機械人。在離開了機械人之後,單是電腦組件,自然地無法發聲,無法活動。靈魂就是這樣的一種存在。而我們所要做的,就是如何設法,通過一種不可知的方法,和電腦組件中的記憶,發生聯繫!」

  我的說法,顯然令得在座的人都感到相當滿意。因為接之而來的,是一陣極熱烈的鼓掌聲。

  等到掌聲停息,我又道:「事實上,活人對於靈魂所知極少,身為靈魂是怎樣的一種情形,世人一無所知。不過我至少可以肯定一點,靈魂聽得見和看得見──」

  甘敏斯立時道:「不對!」

  我忙道:「是的,不應該說『看』或『聽』,但是,如果有一個靈魂在這裏,我們做甚麼,說甚麼,靈魂知道!」

  甘敏斯這一次,可沒有再提抗議。

  我又道:「我還知道了一個相當獨特的例子,是靈魂在離開了人體之後,會進入一株樹內,它的活動範圍,離不開這株樹!」

  我這句話一出口,所有人的神情,都充滿了疑惑,顯然在他們的研究工作之中,從來也沒有發現過這一點。

  我又道:「不單是一株樹,就是別的物體,也可以供靈魂暫居──」

  我說到這裏,解開了旅行袋,取出木盒,打開,捧出了那塊木炭來。

  幾個人叫了起來:「一塊木炭!」

  我道:「是的,一塊木炭,我提及的一個靈魂,我堅信,在這塊木炭中!」

  這句話一出口,所有的人,臉上的神情,全都怪異莫名,一起盯住這塊木炭。

  普索利爵士最先開口:「朋友,是甚麼令你相信有一個靈魂在木炭中?」

  我道:「我當然會解釋。不過這件事,極其複雜,有許多關於中國的事,各位可能不容易明白的,我只好盡我的力量解釋清楚。」

  我在這樣說了之後,略停了一停,就開始講這塊「木炭」的故事。

  直到如今為止,上下百餘年,縱橫數萬里,有關這塊木炭的故事,實在夠複雜,而且有關炭幫、有關太平天國等等,要西方人明白,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講起來相當費勁。

  我足足花了三小時有餘,才將整個經過講完,相信聽的人,都可以知道來龍去脈。

  室內一片沉靜。最先開口的是甘敏斯,他卻不是對我說話,而是望著普索利,叫著他的名字:「我們對於衛先生所說的一切──」

  普索利不等他講完,就道:「我絕對相信衛斯理所講的每一句話。」

  甘敏斯道:「好,最根本的問題解決了!根據衛先生的講述,我得到的結論是:林子淵先生的靈魂,有可能在這塊木炭之中,而不是一定在木炭中。」

  我道:「是的,我同意這樣的說法。可是我想提醒各位,有人曾在X光檢查木炭之際,看到過一個人影──」

  甘敏斯大聲道:「不!靈魂是不能被看見!」

  我不禁有點冒火,立時道:「你怎樣知道?你憑甚麼這樣肯定?你的唯一根據,就是因為你未曾見過靈魂!」

  甘敏斯蒼白的臉,紅了起來,看來他還要和我爭論下去,普索利忙道:「別爭論了,我們就當作有一個靈魂在木炭中,我提議我們先略為休息,然後,一起來和這位林先生的靈魂接觸!」

  普索利的提議,沒有人反對,那塊木炭就放在桌子中央,我們一起離開了「降靈室」。

  我來到了普索利為我準備好的房間之中,普索利跟了進來:「你別對甘敏斯生氣,他是一個十分認真的人,有時固執一點,可是他是搜集靈魂和世人接觸的資料的權威!」

  我「哼」了一聲:「不要緊,反正我也不是絕對肯定林子淵的靈魂是在木炭中,也有可能,他的靈魂是在炭窯壁上的一塊磚頭中!」

  我的回答,令普索利有點啼笑皆非,他又說了幾句,就走了開去。我洗了一個熱水澡,又休息了片刻,僕人就來通知晚膳。

  晚膳的菜式,極其豐富,但是可以明顯地感覺得出,所有的人都心不在焉,食而不知其味,顯然,全記掛著那塊木炭。

  晚膳中,也沒有人講話,每個人都在想:等一會如何才能使自己和木炭中的靈魂接觸。

  晚膳之後,大家喝了點酒,仍然沒有人說話,然後,普索利道:「我們可以開始了!」

  各人都站了起來,走向降靈室。降靈室中沒有電燈,只在四個角落處,點了四支燭,燭火閃耀,看來十分陰暗,更增神秘氣氛。

  各人圍著桌子坐了下來,有幾個人得到了我的同意,用手指按在木炭上,有幾個閉上眼睛,口中喃喃自語,有的盯著那塊木炭,全神貫注,各人所用的方式,都不相同,甘敏斯最奇特,在一角落處,不住地走來走去。

  我倒反而沒有事可做。我不是一個「靈媒」,也不知道用甚麼樣的方法,才能和靈魂接觸,我嘗試過集中精神,但是,一點結果也沒有。所以,我只好等著,看這些靈魂學專家如何和靈魂接觸。

  時間慢慢地過去,有兩個人,忽然臉色變得極其難看,接著,匆匆站起身,向外走去,在我還未曾知道發生甚麼事之際,門外已傳來了他們強烈的嘔吐聲。

  普索利喃喃地道:「有一個靈魂在,我強烈地感到,有一個靈魂在!」

  另外幾個瞪著眼的人,也點著頭,顯然他們也強烈地感到有一個靈魂在!

  可是,感到有一個靈魂在是沒有用的,必須和他有接觸,才能得到結論。

  在外面嘔吐完畢的兩個人,回到降靈室之中,神色極可怕,不由自主地喘著氣,用他們自己的方法繼續著。

  時間在過去,又過了一小時左右,情形還是沒有改變,我開始有點不耐煩起來,輕輕地站起來,慢慢地後退,來到了廳堂的一角,看著這些靈魂學家。

  當我站在廳堂的一角,可以看清楚整個廳堂的情形之際,我心中有著一股說不出來的滋味。我真懷疑,這些人用這種方法,是不是可以和靈魂接觸?

  到目前為止,至少已經三小時了,可是一點結果也沒有。更令人氣餒的是,看起來,也不像會有結果。我想離開,可是又覺得不好意思,因為事情由我引起,所有的人都一本正經,在努力想和我帶來的靈魂交通,我反倒離開,當然說不過去。

  就在這時候,出乎我意料之外的變化發生了,陡然之間,我看到了甘敏斯先跳了起來,他簡直是整個人直跳了起來的,同時,臉上呈現一種極難形容的神情,說興奮不興奮,說驚訝又不像驚訝。

  接著,幾乎是在同樣的時間內,幾個將手指或手掌放在木炭上的人,像是那塊木炭正在燃燒,或者說,像是那塊木炭突然之間通了電,他們的手,一起彈了開來。

  其中,幾個只是手指點著木炭的人,手指彈開之後,身子還沒有晃動,其中一個,是將手掌按在木炭上的,他像是被一股強大的力量將手掌彈開,不但手臂向上揚起,那股「力量」,還令得他的身子,向後倒退了一步,撞翻了他身後的椅子。

  一切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內發生的,那張被撞翻的椅子還未倒地,另外幾個正在集中精神的人,也一起驚叫起來。

  在他們的驚呼聲中,椅子才砰然倒地。從這樣的情形看來,顯然是在同一時間之中,他們所有人,都有了某種感應!

  我忙道:「怎麼了?發生了甚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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