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rning: is_file(): File name is longer than the maximum allowed path length on this platform (4096): <?xml version="1.0" encoding="utf-8"?> <!DOCTYPE html PUBLIC "-//W3C//DTD XHTML 1.1//EN" "http://www.w3.org/TR/xhtml11/DTD/xhtml11.dtd"> <html xmlns="http://www.w3.org/1999/xhtml" xml:lang="zh-TW"> <head> <title>四、靈魂、前生、來世</title> <link href="stylesheet.css" type="text/css" rel="stylesheet" /> <link rel="stylesheet" type="application/vnd.adobe-page-template+xml" href="page-template.xpgt"/> </head> <body> <div> <h3>四、靈魂、前生、來世</h3><br /><br />  這是幾乎任何人都感到興趣的問題,而這個問題玄妙之至,人類至今為止,對它可以說一無所知。然而如果肯定了靈魂的存在,前生和來世也就可以肯定。<br /><br />  可是所謂科學家,並不承認靈魂的存在。<br /><br />  奇怪的是,所有宗教都承認靈魂存在,全人類中各種宗教的信徒極多,可是在觀念上卻又受所謂科學家的擺佈,真是莫名其妙的怪現象。<br /><br />  ※※※<br /><br />  我大聲喝阻十次以上,她才算住了口。我知道這住口最多不會超過十秒鐘,所以抓緊機會問她:「那位萬夫人既然要天上的月亮,也有辦法,她要找我,有何貴幹?」<br /><br />  溫媽媽怔了一怔:「我也不知道。今天在閒談,萬夫人忽然說她有一件事,只有那個衛斯理或者還能有點辦法,她又說,那個衛斯理──」<br /><br />  她說到這裡,忽然住了口,只發出了一含含糊糊的聲音。不問可知當時萬夫人對我的評價,絕非好評。<br /><br />  溫媽媽支吾了一會,才又道:「我就說,我家小寶和衛先生你是好朋友,我來──請你,一定請得到,現在果然成功,萬夫人不知道會多高興啦!」<br /><br />  我道:「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她找我有甚麼事?」<br /><br />  溫媽媽提高了聲音:「我真的不知道!像她那種大人物,想的事情我們怎麼能夠明白?衛先生你真走運,她指名要見你,多少人千方百計想見她一見都難!不過,我倒是經常可以見到她的。」<br /><br />  雖然我沒有轉過頭去看她的神情,可是她聲音中那種洋洋自得,還是令我渾身不舒服。不過我也很佩服她這樣毫不掩飾地表現自己對大富翁的崇拜──比起一些在強權或是豪富面前扭扭捏捏,一面表現奴性一面還想充清高,要好得多了。<br /><br />  溫媽媽繼續又說了些甚麼,我根本沒有聽入耳。我只是在想:事情真巧,我們才在海底發現了可能是萬良生的身體,同時間萬良生的妻子就有事情找我。<br /><br />  我曾經告訴過這位萬夫人,她的丈夫寧願做一隻海螺,而不願做人(應該是不願做萬良生),可是她完全不能接受。她斥責我胡說八道時的那副嘴臉,雖然事隔有年,我還記得清清楚楚。當時我根本懶得對她多說一個字!<br /><br />  現在我當然沒有必要把可能發現了萬良生身體這件事告訴她。<br /><br />  那位萬夫人的別墅,建造在一座山的山頂上。從山腳下開始就有一條屬於她私人的通路通向山上,沿路至少有十處以上的警衛,看到了溫媽媽,都立刻放行,由此可知溫媽媽真是這裏的常客。<br /><br />  溫媽媽更是得意非凡,又說了許多她和萬夫人之間交情深厚的廢話。<br /><br />  車子接近別墅的門口,突然之間,溫媽媽發出了一下尖銳無比的叫聲。<br /><br />  車廂的空間能有多大,她的叫聲剎那之間爆發,連我都不免整個人彈跳起來,幾乎撞向車頂,而在我身邊的司機居然紋絲不動,若無其事!<br /><br />  我不禁對這位司機敬佩莫名,看來他是早已習慣溫媽媽的大呼小叫了。<br /><br />  而溫媽媽一面怪叫,一面還用她的胖拳用力捶我的肩頭,叫道:「你看!你看!萬夫人竟然在門口迎接!」<br /><br />  我向別墅的門口看去,一時之間並沒有看到有人,到車子又駛近了些,我才看清楚原先我以為是別墅紅色的大門,原來是一個穿了紅衣服的人。<br /><br />  居然把一個人看成了一扇大門,並不是我的視力有問題,而是這個人實在太橫太闊了,站在門前,將門完全遮住,所以就當成是大門了。<br /><br />  這個人當然就是萬夫人了!<br /><br />  這位萬夫人何艷容女士,身形本來就高大壯闊無比,多年不見,她當然不會增高,可是在壯闊方面,即使沒有增加一倍,也至少增加了八成。<br /><br />  所以當車子就在門口停下的時候,我還要定了定神,才能確切肯定我看到的是一個人──一個地球人。<br /><br />  我不由自主回頭看了一眼,溫媽媽正急急忙忙打開車門下車,和門口的萬夫人比較起來,溫媽媽簡直嬌小玲瓏之至,那位萬夫人才是真正不折不扣的龐然大物!<br /><br />  我打開車門,聽得溫媽媽在叫:「萬夫人,你看誰來了。」<br /><br />  而萬夫人已經走下石階來。我下了車,站在車旁,萬夫人直來到了我的面前,向我伸出手來。<br /><br />  在我的印象之中,萬夫人整個人都充滿了甚至於不能稱為「霸氣」,要稱之為「暴戾」才相配的氣質,使得人在她的十公尺範圍之內,都會感到不舒服。<br /><br />  而這次,她已經來到了我的面前,我竟然沒有這種感覺。<br /><br />  這令我感到十分奇怪,我先不和她握手,而向她看去。我的這種行為,實在很沒有禮貌,我也預算她會勃然大怒,我就可以乘機離去,事情就算完了。<br /><br />  然而,當我視線落在她那醜陋無比的臉上時,她的醜臉上毫無怒意,反倒有很是真切的微笑。<br /><br />  我一再說她的容貌醜陋,並沒有人身攻擊之意,只是想強調說明這位萬夫人之恐怖,並不是因為她的醜陋,而是由於她那種不可一世、唯我獨尊到了暴戾程度的態度。<br /><br />  而她現在完全沒有了那種令人噁心的神態,容貌醜陋,看出來卻令人感到親切。<br /><br />  我心中暗暗稱奇,和她握手,可以感到她對我的到來,真心覺得喜歡。<br /><br />  她先開口:「衛先生,我們又見面了!溫夫人真是神通廣大,能請得大駕光臨──當她說可以請到衛先生時,我還以為是天方夜譚呢!」<br /><br />  這時候在一旁的溫媽媽神情之得意,古今中外所有生花妙筆都難以形容萬一,我當然更敘述不出。<br /><br />  我一時之間弄不清楚她的這種態度是為了甚麼,不過我一向認為人本性難移,這位萬夫人現在對我如此親切有禮,只怕是「禮下於人必有所求」而已,絕不是她已經徹底改變了以前做人的態度。<br /><br />  所以我只是隨口敷衍了幾句。<br /><br />  走進了萬夫人的巨宅,自然一切都富麗堂皇,金光燦爛,不必細表。<br /><br />  萬夫人帶著我們走進了大廳,她卻對溫媽媽說:「請你在大客廳坐一會,我和衛先生在小客廳商量一些事,你有事只管叫傭人去做。」<br /><br />  溫媽媽沒口答應,可是神情顯然失望──萬夫人沒有請她一起到小客廳去,她又對我露出十分羨慕的眼光,而且很露骨地道:「萬夫人、衛先生,不要忘記是我介紹你們認識的!」<br /><br />  我有點啼笑皆非,很想回她一句「是不是需要付介紹費」,又怕她受不了,所以只是悶哼了一聲,而萬夫人居然回答她:「當然,不會忘記。」<br /><br />  溫媽媽這才得意洋洋坐了下來。<br /><br />  萬夫人轉身走在前面,經過了一條走廊,我發現屋子以及屋子中的陳設,都根據萬夫人龐大的體形而設計,比普通的都要大了一倍以上。那走廊也很寬闊,足夠萬夫人在走動的時候,雙臂擺動所需要的空間(大約至少要三公尺寬)。<br /><br />  等到進了小客廳,萬夫人請我坐下,把原來在小客廳中的僕人趕走,親自把一輛酒車推到我的面前,問:「衛先生喝甚麼酒?」<br /><br />  我為了禮貌,欠了欠身,隨便取了一瓶,又拿起杯子,自己斟酒,萬夫人也沒有堅持,在我對面坐了下來。<br /><br />  我等她開口說她為甚麼要見我,可是等了很久,一瓶酒已經去了一半,她還是一聲不出。<br /><br />  我忍不住道:「萬夫人如果你再繼續演默劇的話,我不想當觀眾了!」<br /><br />  說著,我準備站起來,萬夫人急忙道:「我是在想我應該怎麼說──我要說的事情實在荒誕得很,請衛先生念在『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分上,聽我說完。」<br /><br />  她竟然說出「人之將死」這樣的話來,令我感到意外之至。<br /><br />  我立刻想到:是了,她一定得了甚麼絕症,求醫無門,多半知道我和勒曼醫院的關係,所以才來我找。可是一轉念之間,我又覺得不對,因為以她的身份而論,勒曼醫院早就應該和她有聯絡,有她的「後備」在。<br /><br />  所以她如果要和勒曼醫院聯絡,根本不必通過我。<br /><br />  一時之間,我實在想不出她遇到了甚麼問題。我心中疑惑,臉色陰晴不定,她反倒笑了起來:「你以為我得了絕症?」<br /><br />  我沒好氣:「是你自己說人之將死的。」<br /><br />  萬夫人的回答很玄,她道:「人總是要死的,是不是?」<br /><br />  我道:「百分之百正確,可是看來你最多年方半百,雖然一定要死,也用不上人之將死這種話。」<br /><br />  萬夫人伸手在她的胖臉上用力摸了幾下:「我今年五十七了,像我這種胖人,命會比平均壽命短,了不起再有二十年,說已經到了人之將死的境地,也差不多了。」<br /><br />  我沒有想到她居然會和我討論起這樣嚴肅的生死問題來,所以不知道該如何反應才好。<br /><br />  我只是道:「一般來說,人很少會這樣看待自己的生命。」<br /><br />  萬夫人兩道濃眉向上揚──她臉上脂肪如此豐富,居然還可以做出表情來,真是不容易。她道:「我不是一般人,我掌握了超過一百億美元財產!」<br /><br />  她終於又恢復了原來的囂張,我不禁哈哈大笑。<br /><br />  一面笑,一面我在想這一次我一定猜對了她找我的原因──早些日子,我記述了有關「生命配額」的故事,她一定是想用錢來購買生命配額了。<br /><br />  可是雖然我已經肯定了有生命配額這回事,然而人與人之間生命配額的轉移,卻不知道是哪年哪月的事情(一定會有實現的這一天,一定)。萬夫人找到我,也沒有用。<br /><br />  我在哈哈大笑,萬夫人神情難看,可是並不發作,只是冷冷地望著我。<br /><br />  我道:「就算你掌握了一萬億美元,還是免不了一死的。」<br /><br />  她對我這句話居然大表同意,連連點頭:「這就是我請你來的原因。」<br /><br />  我搖頭:「雖然生命配額的理論可以確定,但是如何轉移,還是太遠的目標,所以──」<br /><br />  我的話還沒有說完,這一次輪到她哈哈大笑了。她道:「你想錯了──雖然我在你的記述中,知道有生命配額這回事,可是我也知道在我的有生之年,生命配額的轉移不會成為事實,所以我並不想購買他人的生命配額,而且一個人如果一百年兩百年地活下去,實在是很可怕的事情。」<br /><br />  她的話有道理之至,然而我卻更沒有法子去猜想她究竟想要做甚麼了。<br /><br />  我攤了攤手,示意她繼續說下去。<br /><br />  她頓了一頓,才道:「自從上次我們不愉快的會面之後,雖然我們相互之間對對方的印象都不是很好,可是我做人一向很公平,絕不以人廢言,所以你的記述,我都看過。」<br /><br />  我有點啼笑皆非:「請你不要亂用成語──我相信你不懂『以人廢言』這句話對人的侮辱性,所以我不生氣。」<br /><br />  萬夫人笑:「我當然懂,別忘了我有兩個博士的頭銜──你先別跳起來,且聽我說。我當時以及有一個時間,確然認為你只是一個不學無術、只知道胡說八道的傢伙──」<br /><br />  我忍無可忍,打斷了她的話頭:「你是不是也想聽一聽我對你的觀感?」<br /><br />  萬夫人道:「不必聽也可想而知。而我對你的印象卻很快就有了改變,而且是大大地改變,終於我認為你是世界上唯一可以和我交流我的想法的人。」<br /><br />  她先踩我一腳,然後又捧我,我只是冷笑。<br /><br />  她繼續道:「你記述了很多有關靈魂的故事,涉及前生和來世,我都很有興趣。」<br /><br />  我冷冷地道:「只不過是一個不學無術的傢伙在胡說八道而已,想不到會引起兩個博士銜頭的你的興趣。」<br /><br />  萬夫人嘆了一口氣:「我以為實實在在說出我對你的觀感,會有助於我們之間的溝通!」<br /><br />  我心中不禁暗叫了一聲慚愧,確然是我不對。這樣小器,會自取其辱,給人看不起,萬夫人已經算是對我很客氣的了。<br /><br />  我於是欠了欠身,表示歉意。我道:「上次我們相處的確絕不愉快,但那畢竟是很多年之前的事情了,希望這次我們不會再有任何不愉快。」<br /><br />  我在這樣說的時候,感到萬夫人雖然還不免有些故態,可是比起以前來,已經好了不知道多少。所以我在考慮是不是要告訴她,關於我們發現了可能是萬良生身體的那回事。<br /><br />  我想到她連萬良生變成了一隻海螺都不相信,就很難相信萬良生的身體會多年來一直保存在海底的一個圓柱體內。<br /><br />  所以我先旁敲側擊(這時候萬夫人像是還在考慮該如何開口,所以給了我有說話的機會),我道:「你對靈魂、前生、來世等等感到興趣,必須要先相信確然有這些事存在。」<br /><br />  萬夫人連連點頭:「我確然相信──我本來就相信這些事實,而在看了你的記述之後,更加知道了一些具體情形,所以就確信無疑。」<br /><br />  我覺得有先說明一下的必要,我道:「我的記述之中,加入了我的想像,每個人都可以有自己的想像,不必完全接受他人的想法,這才是正確的處事態度。」<br /><br />  萬夫人又點了點頭,表示同意。於是我說入正題:「你對於靈魂、前生、來世這種虛無縹緲的事情,可以相信,為甚麼不能相信萬先生變成了一隻海螺這件事?」<br /><br />  剎那之間,萬夫人的臉色變得難看之極,滿臉胖肉都在發抖。然而不一會,她就漸漸恢復了常態,再接著,她現出無可奈何的神情,嘆了一口氣,道:「相信了又怎麼樣?他寧願做一隻海螺,也不願意做一個人,我有甚麼辦法?」<br /><br />  我進一步道:「根據我的設想,他不是不願意做人,而是不願意做萬良生!」<br /><br />  萬夫人突然轟笑了起來,不過可以聽出她笑聲中其實充滿了傷感。她道:「無論如何,那是他自己的選擇。」<br /><br />  我看出她是在逃避問題,正想再進一步逼她,她已經先開口:「我們可不可以不討論這個問題?我對這個人一點興趣也沒有,就算他現在忽然變回了萬良生,出現在我面前,我也不會向他看一眼!」<br /><br />  她把話說得如此決絕,我自然無法再說甚麼了。<br /><br />  我們之間有一個短暫時間的沉默,然後萬夫人喝一大口酒,才道:「既然我們都相信靈魂、前生、來世,那就是相信我或你都有前生和來世。」<br /><br />  直到這時候為止,我還是不能確定萬夫人究竟想表達甚麼,而她所說的話,我都沒有反對的道理,所以我點頭。<br /><br />  萬夫人直視著我,一字一頓,十分認真地道:「有一些人,能夠十分肯定知道自己的前生,是不是?」<br /><br />  由於她問得很認真,所以我想了一想,也認真地回答:「嚴格來說,『一些人』只不過是極少數的幾個人而已,這幾個人和全人類來比,簡直不成比例。」<br /><br />  萬夫人很固執:「總之有人知道自己的前生!」<br /><br />  我點了點頭,對她的這個說法表示同意──確然有人知道自己的前生,而且有確切的證明。這種例子極少,但就算只有一個例子,也就表示有那麼一回事了。<br /><br />  萬夫人立刻問:「有沒有人能夠知道自己來世的例子!」<br /><br />  從她的神態中,可以看出她對這個古怪的問題,熱切地希望能夠有答案。<br /><br />  我怔了一怔,一時之間難以回答。<br /><br />  因為我想不起有甚麼確切例子是有人知道自己的來世的。<br /><br />  一般來說,知道自己的前生,在理論上說比較容易,因為前生是已經發生過的事情,可以追尋。而來世是將來的事情,完全無可捉摸,就算肯定人有來世,也無法知道。就像人肯定今天,可是完全不能知道明天的事情一樣。<br /><br />  所以我的回答是:「我不知道有人知道自己來世的例子。」<br /><br />  萬夫人現出十分失望的神情,身子像是癱瘓了一樣,一動不動,過了好一會,她才喃喃地道:「原來衛斯理也無法回答這個問題,連他都不能回答,一定沒有人可以回答的了。」<br /><br />  她在失望之餘自言自語,竟然不理會我就在旁邊,由此可知她精神恍惚是如何之甚!<br /><br />  我仍然不知道她要見我的目的是甚麼,只好試探著問:「你對來世很有興趣?」<br /><br />  萬夫人回答得非常乾脆,她先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一字一頓,回答我的問題,她道:「我想知道我的來世,確切地知道,肯定地知道!」<br /><br />  她的話說得很清楚,可是一時之間,我實在難以確切明白,她這樣說,究竟是甚麼意思。<br /><br />  所以我望著她,等她作進一步的解釋。<br /><br />  她的神情顯得嚴肅而認真,俯身向前:「剛才我已經說過,我這一生的生命大不了還有二十年,我在這一生有龐大的財產,又沒有子女,甚至於沒有親人,就算有,我也想把我的財產留給我自己!」<br /><br />  雖然她還是沒有明白說出她的意願,可是我已經隱隱約約想到她究竟想幹甚麼了。<br /><br />  她想打破財富「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規律,想把她的龐大財富從今生帶到來世去。<br /><br />  雖然這種想法異想天開之至,可是倒可以肯定那是許多擁有龐大財富者的夢想──今生積聚的財富,可以帶到來世,這是多麼的理想!能夠這樣,為了錢拚命不擇手段才值得。不然人生有限,兩腿一伸之後就甚麼也沒有了,辛辛苦苦,所為何來?<br /><br />  幾乎可以想像所有的富人都有這種夢想。但是其他人只不過想想而已,因為就算知道有來世,也是完全無法摸得到的事情,只有萬夫人想把這種夢想付諸實現!<br /><br />  明白了她的目的,雖然感到她想像力豐富,同時也感到她的可憐──實在不想放手,可是卻非放手不可,任憑她千方百計,也無可奈何。<br /><br />  想到了這一點,我自然而然緩緩搖頭。<br /><br />  萬夫人十分敏感,她在我的動作上看出了我的想法,她急急問:「沒有希望?你的意思是沒有可能?」<br /><br />  我吸了一口氣:「實際上,我還沒有知道你具體的想法如何。」<br /><br />  萬夫人坐直了身子:「我的想法是:如果我知道了我來世的身份,我就可以立下遺囑,把我的財富,全部留給我的來世,這樣我就可以生生世世享有我的財產,不會落在別人手裡了。」<br /><br />  雖然我已經想到了她的想法,可是聽她親口說出來,說得如此咬牙切齒,還是受到了震撼。<br /><br />  我用力揮動了一下手,張大了口,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br /><br />  萬夫人反倒安慰我:「有話只管說──我至今為止,只對你一個人說出了我的想法,所以不怕你的反應是如何激烈。」<br /><br />  我只好苦笑:「我覺得你的想法十分偉大──是的,十分──偉大。除了偉大之外,我想不出還有甚麼形容詞更加恰當。想當年如果秦始皇也能夠有這種想法,他一定不會希望他的帝國一世、二世以至萬世地傳下去,他乾脆可以把皇位傳給自己的來世,就由他自己永遠把皇帝做下去!」<br /><br />  我以為我的話諷刺性已經夠強烈的了。<br /><br />  可是萬夫人聽了之後,卻大不以為然,搖頭道:「現任離秦始皇時代很久了,比起秦始皇時代,現在甚麼都進步,當然包括人類的想像!」<br /><br />  我無法不同意她的說法,可是我也必須指出一點:「然而在對靈魂、前生、來世這一方面,現在和秦始皇時代卻完全相同,一點也沒有進展──過去人類對它無知,現在還是無知。甚至於現在更糟糕,以前人類至少還相信有靈魂、前生、來世,現在人類在觀念上推翻了這些!」<br /><br />  萬夫人哼了一聲:「讓不相信的人去不相信,相信的人相信!」<br /><br />  我很誠懇地道:「相信也沒有用處。從理論上來說,人要知道自己的未來身份,比想知道過去身份困難得多。別說普通人,就算是活佛,要找到轉世,也不是容易的事情。據我所知,沒有人能夠有預知自己來世身份的本領,好像也沒有能夠預知自己未來身份的任何記載。」<br /><br />  我的話已經說得再明白不過,可是萬夫人的固執真是天下第一,她還是搖頭:「就算如此,也可以從我開始──任何事情,都有開始,就從我開始,有何不可?」<br /><br />  我沒好氣,攤了攤手:「話雖如此,可是請問如何開始?」<br /><br />  萬夫人並沒有立即回答我這個問題,她道:「實際上你剛才的那番話並不正確──事實是有人確然能知道自己的未來身份!」<br /><br />  我知道她指的是甚麼,回應道:「在藏傳佛教中,活佛臨死之前,確然對自己的來世有所指示,可是也要經過許多複雜的程序來確認。活佛究竟和普通人不同,普通人沒有活佛的修為,自然地不會有那樣的神通!」<br /><br />  萬夫人還是堅持:「既然有這樣一回事,密宗活佛做得到,我們也可以做得到。」<br /><br />  我苦笑:「理論上確然如此,可是實際上又是另外一件事,如果你看過《倚天屠龍記》就可以知道,那位朱先生就是以為人家做得到的事情他也可以做,所以才夾在石縫中,進退兩難!」<br /><br />  萬夫人駭笑:「你竟然把小說的情節放在實際生活裡!」<br /><br />  我很認真:「小說寫的全是人類行為,和實際生活的人類行為完全一樣。」<br /><br />  萬夫人揮手:「我們不討論這些,我迫切想知道我來世將會是甚麼人!這種願望古怪透頂,所以只有你,古怪的衛斯理才能給我幫助。」<br /><br />  我由衷地嘆了一口氣:「我雖然古怪,可是對實現你的願望,不能給予任何幫助──實際上我對於人的來世,所知極少。就我所知,人根本不能自由選擇來世,在我記述的故事中,有一個科學家投生到了穴居人之間的悲慘事例!」</div></body></html> in /var/www/vhosts/enjoyreadinghour.com/zh.enjoyreadinghour.com/eKatab/REST.class.php on line 799
未來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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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靈魂、前生、來世



  這是幾乎任何人都感到興趣的問題,而這個問題玄妙之至,人類至今為止,對它可以說一無所知。然而如果肯定了靈魂的存在,前生和來世也就可以肯定。

  可是所謂科學家,並不承認靈魂的存在。

  奇怪的是,所有宗教都承認靈魂存在,全人類中各種宗教的信徒極多,可是在觀念上卻又受所謂科學家的擺佈,真是莫名其妙的怪現象。

  ※※※

  我大聲喝阻十次以上,她才算住了口。我知道這住口最多不會超過十秒鐘,所以抓緊機會問她:「那位萬夫人既然要天上的月亮,也有辦法,她要找我,有何貴幹?」

  溫媽媽怔了一怔:「我也不知道。今天在閒談,萬夫人忽然說她有一件事,只有那個衛斯理或者還能有點辦法,她又說,那個衛斯理──」

  她說到這裡,忽然住了口,只發出了一含含糊糊的聲音。不問可知當時萬夫人對我的評價,絕非好評。

  溫媽媽支吾了一會,才又道:「我就說,我家小寶和衛先生你是好朋友,我來──請你,一定請得到,現在果然成功,萬夫人不知道會多高興啦!」

  我道:「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她找我有甚麼事?」

  溫媽媽提高了聲音:「我真的不知道!像她那種大人物,想的事情我們怎麼能夠明白?衛先生你真走運,她指名要見你,多少人千方百計想見她一見都難!不過,我倒是經常可以見到她的。」

  雖然我沒有轉過頭去看她的神情,可是她聲音中那種洋洋自得,還是令我渾身不舒服。不過我也很佩服她這樣毫不掩飾地表現自己對大富翁的崇拜──比起一些在強權或是豪富面前扭扭捏捏,一面表現奴性一面還想充清高,要好得多了。

  溫媽媽繼續又說了些甚麼,我根本沒有聽入耳。我只是在想:事情真巧,我們才在海底發現了可能是萬良生的身體,同時間萬良生的妻子就有事情找我。

  我曾經告訴過這位萬夫人,她的丈夫寧願做一隻海螺,而不願做人(應該是不願做萬良生),可是她完全不能接受。她斥責我胡說八道時的那副嘴臉,雖然事隔有年,我還記得清清楚楚。當時我根本懶得對她多說一個字!

  現在我當然沒有必要把可能發現了萬良生身體這件事告訴她。

  那位萬夫人的別墅,建造在一座山的山頂上。從山腳下開始就有一條屬於她私人的通路通向山上,沿路至少有十處以上的警衛,看到了溫媽媽,都立刻放行,由此可知溫媽媽真是這裏的常客。

  溫媽媽更是得意非凡,又說了許多她和萬夫人之間交情深厚的廢話。

  車子接近別墅的門口,突然之間,溫媽媽發出了一下尖銳無比的叫聲。

  車廂的空間能有多大,她的叫聲剎那之間爆發,連我都不免整個人彈跳起來,幾乎撞向車頂,而在我身邊的司機居然紋絲不動,若無其事!

  我不禁對這位司機敬佩莫名,看來他是早已習慣溫媽媽的大呼小叫了。

  而溫媽媽一面怪叫,一面還用她的胖拳用力捶我的肩頭,叫道:「你看!你看!萬夫人竟然在門口迎接!」

  我向別墅的門口看去,一時之間並沒有看到有人,到車子又駛近了些,我才看清楚原先我以為是別墅紅色的大門,原來是一個穿了紅衣服的人。

  居然把一個人看成了一扇大門,並不是我的視力有問題,而是這個人實在太橫太闊了,站在門前,將門完全遮住,所以就當成是大門了。

  這個人當然就是萬夫人了!

  這位萬夫人何艷容女士,身形本來就高大壯闊無比,多年不見,她當然不會增高,可是在壯闊方面,即使沒有增加一倍,也至少增加了八成。

  所以當車子就在門口停下的時候,我還要定了定神,才能確切肯定我看到的是一個人──一個地球人。

  我不由自主回頭看了一眼,溫媽媽正急急忙忙打開車門下車,和門口的萬夫人比較起來,溫媽媽簡直嬌小玲瓏之至,那位萬夫人才是真正不折不扣的龐然大物!

  我打開車門,聽得溫媽媽在叫:「萬夫人,你看誰來了。」

  而萬夫人已經走下石階來。我下了車,站在車旁,萬夫人直來到了我的面前,向我伸出手來。

  在我的印象之中,萬夫人整個人都充滿了甚至於不能稱為「霸氣」,要稱之為「暴戾」才相配的氣質,使得人在她的十公尺範圍之內,都會感到不舒服。

  而這次,她已經來到了我的面前,我竟然沒有這種感覺。

  這令我感到十分奇怪,我先不和她握手,而向她看去。我的這種行為,實在很沒有禮貌,我也預算她會勃然大怒,我就可以乘機離去,事情就算完了。

  然而,當我視線落在她那醜陋無比的臉上時,她的醜臉上毫無怒意,反倒有很是真切的微笑。

  我一再說她的容貌醜陋,並沒有人身攻擊之意,只是想強調說明這位萬夫人之恐怖,並不是因為她的醜陋,而是由於她那種不可一世、唯我獨尊到了暴戾程度的態度。

  而她現在完全沒有了那種令人噁心的神態,容貌醜陋,看出來卻令人感到親切。

  我心中暗暗稱奇,和她握手,可以感到她對我的到來,真心覺得喜歡。

  她先開口:「衛先生,我們又見面了!溫夫人真是神通廣大,能請得大駕光臨──當她說可以請到衛先生時,我還以為是天方夜譚呢!」

  這時候在一旁的溫媽媽神情之得意,古今中外所有生花妙筆都難以形容萬一,我當然更敘述不出。

  我一時之間弄不清楚她的這種態度是為了甚麼,不過我一向認為人本性難移,這位萬夫人現在對我如此親切有禮,只怕是「禮下於人必有所求」而已,絕不是她已經徹底改變了以前做人的態度。

  所以我只是隨口敷衍了幾句。

  走進了萬夫人的巨宅,自然一切都富麗堂皇,金光燦爛,不必細表。

  萬夫人帶著我們走進了大廳,她卻對溫媽媽說:「請你在大客廳坐一會,我和衛先生在小客廳商量一些事,你有事只管叫傭人去做。」

  溫媽媽沒口答應,可是神情顯然失望──萬夫人沒有請她一起到小客廳去,她又對我露出十分羨慕的眼光,而且很露骨地道:「萬夫人、衛先生,不要忘記是我介紹你們認識的!」

  我有點啼笑皆非,很想回她一句「是不是需要付介紹費」,又怕她受不了,所以只是悶哼了一聲,而萬夫人居然回答她:「當然,不會忘記。」

  溫媽媽這才得意洋洋坐了下來。

  萬夫人轉身走在前面,經過了一條走廊,我發現屋子以及屋子中的陳設,都根據萬夫人龐大的體形而設計,比普通的都要大了一倍以上。那走廊也很寬闊,足夠萬夫人在走動的時候,雙臂擺動所需要的空間(大約至少要三公尺寬)。

  等到進了小客廳,萬夫人請我坐下,把原來在小客廳中的僕人趕走,親自把一輛酒車推到我的面前,問:「衛先生喝甚麼酒?」

  我為了禮貌,欠了欠身,隨便取了一瓶,又拿起杯子,自己斟酒,萬夫人也沒有堅持,在我對面坐了下來。

  我等她開口說她為甚麼要見我,可是等了很久,一瓶酒已經去了一半,她還是一聲不出。

  我忍不住道:「萬夫人如果你再繼續演默劇的話,我不想當觀眾了!」

  說著,我準備站起來,萬夫人急忙道:「我是在想我應該怎麼說──我要說的事情實在荒誕得很,請衛先生念在『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分上,聽我說完。」

  她竟然說出「人之將死」這樣的話來,令我感到意外之至。

  我立刻想到:是了,她一定得了甚麼絕症,求醫無門,多半知道我和勒曼醫院的關係,所以才來我找。可是一轉念之間,我又覺得不對,因為以她的身份而論,勒曼醫院早就應該和她有聯絡,有她的「後備」在。

  所以她如果要和勒曼醫院聯絡,根本不必通過我。

  一時之間,我實在想不出她遇到了甚麼問題。我心中疑惑,臉色陰晴不定,她反倒笑了起來:「你以為我得了絕症?」

  我沒好氣:「是你自己說人之將死的。」

  萬夫人的回答很玄,她道:「人總是要死的,是不是?」

  我道:「百分之百正確,可是看來你最多年方半百,雖然一定要死,也用不上人之將死這種話。」

  萬夫人伸手在她的胖臉上用力摸了幾下:「我今年五十七了,像我這種胖人,命會比平均壽命短,了不起再有二十年,說已經到了人之將死的境地,也差不多了。」

  我沒有想到她居然會和我討論起這樣嚴肅的生死問題來,所以不知道該如何反應才好。

  我只是道:「一般來說,人很少會這樣看待自己的生命。」

  萬夫人兩道濃眉向上揚──她臉上脂肪如此豐富,居然還可以做出表情來,真是不容易。她道:「我不是一般人,我掌握了超過一百億美元財產!」

  她終於又恢復了原來的囂張,我不禁哈哈大笑。

  一面笑,一面我在想這一次我一定猜對了她找我的原因──早些日子,我記述了有關「生命配額」的故事,她一定是想用錢來購買生命配額了。

  可是雖然我已經肯定了有生命配額這回事,然而人與人之間生命配額的轉移,卻不知道是哪年哪月的事情(一定會有實現的這一天,一定)。萬夫人找到我,也沒有用。

  我在哈哈大笑,萬夫人神情難看,可是並不發作,只是冷冷地望著我。

  我道:「就算你掌握了一萬億美元,還是免不了一死的。」

  她對我這句話居然大表同意,連連點頭:「這就是我請你來的原因。」

  我搖頭:「雖然生命配額的理論可以確定,但是如何轉移,還是太遠的目標,所以──」

  我的話還沒有說完,這一次輪到她哈哈大笑了。她道:「你想錯了──雖然我在你的記述中,知道有生命配額這回事,可是我也知道在我的有生之年,生命配額的轉移不會成為事實,所以我並不想購買他人的生命配額,而且一個人如果一百年兩百年地活下去,實在是很可怕的事情。」

  她的話有道理之至,然而我卻更沒有法子去猜想她究竟想要做甚麼了。

  我攤了攤手,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她頓了一頓,才道:「自從上次我們不愉快的會面之後,雖然我們相互之間對對方的印象都不是很好,可是我做人一向很公平,絕不以人廢言,所以你的記述,我都看過。」

  我有點啼笑皆非:「請你不要亂用成語──我相信你不懂『以人廢言』這句話對人的侮辱性,所以我不生氣。」

  萬夫人笑:「我當然懂,別忘了我有兩個博士的頭銜──你先別跳起來,且聽我說。我當時以及有一個時間,確然認為你只是一個不學無術、只知道胡說八道的傢伙──」

  我忍無可忍,打斷了她的話頭:「你是不是也想聽一聽我對你的觀感?」

  萬夫人道:「不必聽也可想而知。而我對你的印象卻很快就有了改變,而且是大大地改變,終於我認為你是世界上唯一可以和我交流我的想法的人。」

  她先踩我一腳,然後又捧我,我只是冷笑。

  她繼續道:「你記述了很多有關靈魂的故事,涉及前生和來世,我都很有興趣。」

  我冷冷地道:「只不過是一個不學無術的傢伙在胡說八道而已,想不到會引起兩個博士銜頭的你的興趣。」

  萬夫人嘆了一口氣:「我以為實實在在說出我對你的觀感,會有助於我們之間的溝通!」

  我心中不禁暗叫了一聲慚愧,確然是我不對。這樣小器,會自取其辱,給人看不起,萬夫人已經算是對我很客氣的了。

  我於是欠了欠身,表示歉意。我道:「上次我們相處的確絕不愉快,但那畢竟是很多年之前的事情了,希望這次我們不會再有任何不愉快。」

  我在這樣說的時候,感到萬夫人雖然還不免有些故態,可是比起以前來,已經好了不知道多少。所以我在考慮是不是要告訴她,關於我們發現了可能是萬良生身體的那回事。

  我想到她連萬良生變成了一隻海螺都不相信,就很難相信萬良生的身體會多年來一直保存在海底的一個圓柱體內。

  所以我先旁敲側擊(這時候萬夫人像是還在考慮該如何開口,所以給了我有說話的機會),我道:「你對靈魂、前生、來世等等感到興趣,必須要先相信確然有這些事存在。」

  萬夫人連連點頭:「我確然相信──我本來就相信這些事實,而在看了你的記述之後,更加知道了一些具體情形,所以就確信無疑。」

  我覺得有先說明一下的必要,我道:「我的記述之中,加入了我的想像,每個人都可以有自己的想像,不必完全接受他人的想法,這才是正確的處事態度。」

  萬夫人又點了點頭,表示同意。於是我說入正題:「你對於靈魂、前生、來世這種虛無縹緲的事情,可以相信,為甚麼不能相信萬先生變成了一隻海螺這件事?」

  剎那之間,萬夫人的臉色變得難看之極,滿臉胖肉都在發抖。然而不一會,她就漸漸恢復了常態,再接著,她現出無可奈何的神情,嘆了一口氣,道:「相信了又怎麼樣?他寧願做一隻海螺,也不願意做一個人,我有甚麼辦法?」

  我進一步道:「根據我的設想,他不是不願意做人,而是不願意做萬良生!」

  萬夫人突然轟笑了起來,不過可以聽出她笑聲中其實充滿了傷感。她道:「無論如何,那是他自己的選擇。」

  我看出她是在逃避問題,正想再進一步逼她,她已經先開口:「我們可不可以不討論這個問題?我對這個人一點興趣也沒有,就算他現在忽然變回了萬良生,出現在我面前,我也不會向他看一眼!」

  她把話說得如此決絕,我自然無法再說甚麼了。

  我們之間有一個短暫時間的沉默,然後萬夫人喝一大口酒,才道:「既然我們都相信靈魂、前生、來世,那就是相信我或你都有前生和來世。」

  直到這時候為止,我還是不能確定萬夫人究竟想表達甚麼,而她所說的話,我都沒有反對的道理,所以我點頭。

  萬夫人直視著我,一字一頓,十分認真地道:「有一些人,能夠十分肯定知道自己的前生,是不是?」

  由於她問得很認真,所以我想了一想,也認真地回答:「嚴格來說,『一些人』只不過是極少數的幾個人而已,這幾個人和全人類來比,簡直不成比例。」

  萬夫人很固執:「總之有人知道自己的前生!」

  我點了點頭,對她的這個說法表示同意──確然有人知道自己的前生,而且有確切的證明。這種例子極少,但就算只有一個例子,也就表示有那麼一回事了。

  萬夫人立刻問:「有沒有人能夠知道自己來世的例子!」

  從她的神態中,可以看出她對這個古怪的問題,熱切地希望能夠有答案。

  我怔了一怔,一時之間難以回答。

  因為我想不起有甚麼確切例子是有人知道自己的來世的。

  一般來說,知道自己的前生,在理論上說比較容易,因為前生是已經發生過的事情,可以追尋。而來世是將來的事情,完全無可捉摸,就算肯定人有來世,也無法知道。就像人肯定今天,可是完全不能知道明天的事情一樣。

  所以我的回答是:「我不知道有人知道自己來世的例子。」

  萬夫人現出十分失望的神情,身子像是癱瘓了一樣,一動不動,過了好一會,她才喃喃地道:「原來衛斯理也無法回答這個問題,連他都不能回答,一定沒有人可以回答的了。」

  她在失望之餘自言自語,竟然不理會我就在旁邊,由此可知她精神恍惚是如何之甚!

  我仍然不知道她要見我的目的是甚麼,只好試探著問:「你對來世很有興趣?」

  萬夫人回答得非常乾脆,她先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一字一頓,回答我的問題,她道:「我想知道我的來世,確切地知道,肯定地知道!」

  她的話說得很清楚,可是一時之間,我實在難以確切明白,她這樣說,究竟是甚麼意思。

  所以我望著她,等她作進一步的解釋。

  她的神情顯得嚴肅而認真,俯身向前:「剛才我已經說過,我這一生的生命大不了還有二十年,我在這一生有龐大的財產,又沒有子女,甚至於沒有親人,就算有,我也想把我的財產留給我自己!」

  雖然她還是沒有明白說出她的意願,可是我已經隱隱約約想到她究竟想幹甚麼了。

  她想打破財富「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規律,想把她的龐大財富從今生帶到來世去。

  雖然這種想法異想天開之至,可是倒可以肯定那是許多擁有龐大財富者的夢想──今生積聚的財富,可以帶到來世,這是多麼的理想!能夠這樣,為了錢拚命不擇手段才值得。不然人生有限,兩腿一伸之後就甚麼也沒有了,辛辛苦苦,所為何來?

  幾乎可以想像所有的富人都有這種夢想。但是其他人只不過想想而已,因為就算知道有來世,也是完全無法摸得到的事情,只有萬夫人想把這種夢想付諸實現!

  明白了她的目的,雖然感到她想像力豐富,同時也感到她的可憐──實在不想放手,可是卻非放手不可,任憑她千方百計,也無可奈何。

  想到了這一點,我自然而然緩緩搖頭。

  萬夫人十分敏感,她在我的動作上看出了我的想法,她急急問:「沒有希望?你的意思是沒有可能?」

  我吸了一口氣:「實際上,我還沒有知道你具體的想法如何。」

  萬夫人坐直了身子:「我的想法是:如果我知道了我來世的身份,我就可以立下遺囑,把我的財富,全部留給我的來世,這樣我就可以生生世世享有我的財產,不會落在別人手裡了。」

  雖然我已經想到了她的想法,可是聽她親口說出來,說得如此咬牙切齒,還是受到了震撼。

  我用力揮動了一下手,張大了口,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萬夫人反倒安慰我:「有話只管說──我至今為止,只對你一個人說出了我的想法,所以不怕你的反應是如何激烈。」

  我只好苦笑:「我覺得你的想法十分偉大──是的,十分──偉大。除了偉大之外,我想不出還有甚麼形容詞更加恰當。想當年如果秦始皇也能夠有這種想法,他一定不會希望他的帝國一世、二世以至萬世地傳下去,他乾脆可以把皇位傳給自己的來世,就由他自己永遠把皇帝做下去!」

  我以為我的話諷刺性已經夠強烈的了。

  可是萬夫人聽了之後,卻大不以為然,搖頭道:「現任離秦始皇時代很久了,比起秦始皇時代,現在甚麼都進步,當然包括人類的想像!」

  我無法不同意她的說法,可是我也必須指出一點:「然而在對靈魂、前生、來世這一方面,現在和秦始皇時代卻完全相同,一點也沒有進展──過去人類對它無知,現在還是無知。甚至於現在更糟糕,以前人類至少還相信有靈魂、前生、來世,現在人類在觀念上推翻了這些!」

  萬夫人哼了一聲:「讓不相信的人去不相信,相信的人相信!」

  我很誠懇地道:「相信也沒有用處。從理論上來說,人要知道自己的未來身份,比想知道過去身份困難得多。別說普通人,就算是活佛,要找到轉世,也不是容易的事情。據我所知,沒有人能夠有預知自己來世身份的本領,好像也沒有能夠預知自己未來身份的任何記載。」

  我的話已經說得再明白不過,可是萬夫人的固執真是天下第一,她還是搖頭:「就算如此,也可以從我開始──任何事情,都有開始,就從我開始,有何不可?」

  我沒好氣,攤了攤手:「話雖如此,可是請問如何開始?」

  萬夫人並沒有立即回答我這個問題,她道:「實際上你剛才的那番話並不正確──事實是有人確然能知道自己的未來身份!」

  我知道她指的是甚麼,回應道:「在藏傳佛教中,活佛臨死之前,確然對自己的來世有所指示,可是也要經過許多複雜的程序來確認。活佛究竟和普通人不同,普通人沒有活佛的修為,自然地不會有那樣的神通!」

  萬夫人還是堅持:「既然有這樣一回事,密宗活佛做得到,我們也可以做得到。」

  我苦笑:「理論上確然如此,可是實際上又是另外一件事,如果你看過《倚天屠龍記》就可以知道,那位朱先生就是以為人家做得到的事情他也可以做,所以才夾在石縫中,進退兩難!」

  萬夫人駭笑:「你竟然把小說的情節放在實際生活裡!」

  我很認真:「小說寫的全是人類行為,和實際生活的人類行為完全一樣。」

  萬夫人揮手:「我們不討論這些,我迫切想知道我來世將會是甚麼人!這種願望古怪透頂,所以只有你,古怪的衛斯理才能給我幫助。」

  我由衷地嘆了一口氣:「我雖然古怪,可是對實現你的願望,不能給予任何幫助──實際上我對於人的來世,所知極少。就我所知,人根本不能自由選擇來世,在我記述的故事中,有一個科學家投生到了穴居人之間的悲慘事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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