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恐怖的歐里哈魯空(下)
九
這會兒,警視廳搜查一課彷彿蜂巢般吵雜不已。
為了另一樁案件而焦頭爛額的專案小組,確認該案件與紺碧島事件有關連後,馬上變更這案件的名稱。
最後,負責偵察這次事件的小組名稱叫作:「恐怖份子佔領紺碧島事件專案小組」。
一個小時前,也就是晚上七點十五分,一封電子郵件傳送到警視廳的電腦而引起一陣大騷動。
「今天晚上七點整,我們『魔巫王國來的使者』,佔據了紺碧島上的『深藍樂園飯店』。這裡有十二名人質,我們全都攜帶武器,手邊也有舊日本軍研發的化學武器,至於威力如何?相信前幾天東京都八王子遊樂區的爆破實驗已經證明了。
我們的要求會詳細列在後面,如果遭到拒絕,或是發現警方有任何攻擊、解救人質的行動,我們會引爆一種名為『歐里哈魯空』的武器,到那時候,『魔巫王國』來的使者和人質將全部死亡。」
剛開始收到這封信的人以為是有人在惡作劇,但由於信中內容威脅的口吻極為強硬,恐怕不是一般的搗蛋事件,必須立刻稟報上級才是。
上級收到報告後上立刻將內容原封不動通告搜查一課和消防大隊,同時判斷出事情的重大性。
發生在東京下八王子廢棄遊樂區的爆炸事件,事後警方發現肇事武器是舊日本軍在太平洋戰爭時期製造的毒氣彈,不過警方並未將這件案子對外公佈。如今這封信居然提到這件事,可見內情並不單純,絕不能當做是普通惡作劇看待。
另外,八王子爆炸現場附近的停車場也留有疑似犯人留下的訊息,嫌犯用噴霧油漆寫下的內容正是電子郵件裡提及的「歐里哈魯空」。
這個消息也馬上傳達到警方的「八王子遊樂區爆炸事件」專案小組,而後警方打電話到紺碧島確認後,也發現確有其事。
新成立的專案小組的總指揮是由搜查一課課長擔任。警視廳為了與沖繩縣警方協力合作,特別指派劍持勇警官率領一班人馬火速趕往沖繩島。
另一個人當然也接到命令,可是他卻留在東京自宅,從另一個方向解決問題。
那個人就是警視廳搜查一課首屈一指的明智健悟警視。
十
明智站在自家大樓公寓廚房內,右手將煮沸的水倒進附有法藍絨濾網的玻璃瓶裡,芳香的藍山咖啡氣味隨著裊裊上升的蒸汽衝進鼻子裡,濃淡合宜的黑色液體,慢慢溢滿瓶子底部。
自從三天前八王子遊樂區爆炸事件發生的早晨,他被劍持警官的電話吵醒之後,喝咖啡的次數就逐漸增加,沖泡的份量也越來越濃。
根據最近的臨床醫學報告所說,過去流傳咖啡是造成胃潰瘍的說法不盡可信。
雖然有報告指出,咖啡的抗酸化作用和紅酒一樣,可以防止細胞致癌,可是就經驗來說,喝太多咖啡反而會降低食慾。
而且當咖啡因的提神效用消失時,就會開始出現反效果,大量攝取咖啡幾個小時之後,腦部的運作就會變遲鈍,反應速度和集中精神的能力也會顯著減退。
即使知道會產生這種傷害,可是這次的事件複雜得令明智警官難以理解,非得天天依賴這既是良藥也是毒藥的咖啡來提神不可。
他實在找不出任何理由來解釋,為何連八王子的居民都很少去的廢棄遊樂區裡面,居然會有舊日本軍製造的化學武器。
明智對地毯式的搜查方法完全不感興趣,因為搜查總部提交的報告,通常只有參考的價值。
雖然如此,對於這個事件,明智還是勉強自己去看那些廢話連篇的報告。在他的印象中,做這些報告的警察都是一些不用大腦,只會用腰部以下的肌肉細胞的人。
剛才,明智從吵嚷著要更改調查小組的稱呼和補充人員的會議中偷溜出來,向課長報告去向和意圖後,立刻分析那份傳送到警視廳伺服器的E─mail。
一般人收到的電子郵件中,通常會包含許多與傳送者有關的各種資料。
這些大部份只需要簡單的電腦知識就可以分析出來,但是,光靠這些電子郵件,明智還是無法獲得他想要的資料。
明智經常獨自研究犯罪案件,有一半是因為自己的興趣,另一半是他習慣用自己的方式來剖析案情。
明智從警視廳的伺服器中將那封恐怖份子傳送過來的電子郵件拷貝到磁片裡面,獲得課長的許可後,便將磁片帶回家裡。
他的理由是用自己的電腦比較順手,而且工作也比較順利。
事實上,警視廳裡的殺伐之氣,以及老舊建築物因空調不佳而造成的惡劣空氣,會妨礙他思考;而且搜查一課的咖啡壺煮出來的咖啡味道就像泥水一樣,根本不能喝。
可是在自己家裡,他就能用法藍絨濾網和專用的不銹鋼壺沖泡,還有最高級的藍山咖啡可喝。
回到家裡,明智的腦袋總算清醒過來,此刻,一陣風從意料之外的方位──沖繩那一邊,夾帶著濃密的恐怖氣息吹來。
明智將玻璃壺中的漆黑液體倒進溫過的理查.吉諾里杯子裡,然後連碟子一起端起,拖著腳步走向書房。
插著電的麥金塔螢幕上,已經分析好的資料和未分析的資料,並列在不同的視窗中。
明智身邊有一張義大利製鑲嵌圖案的木製小桌子,他將杯子放在碟子裡,擺在小桌子上,靜靜地坐在那張他特地訂做的高級木製皮面椅上。
看來這一次會在螢幕前面坐比較久,當初訂做這張坐起來不會累的椅子果然正確。
就在明智這麼想的當兒,他把臉湊近液晶螢幕面前凝視。他注意到螢幕上現出一行短短的文字:巫琴(MIKOTO),這行文字彷彿是某個名稱,也像是某種祈禱文。
明智預估這行文字可能與這次在沖繩離島發生的意外事件有關聯,也可能是突破瓶頸的關鍵。
他繼續用眼角餘光注視螢幕,順手拿起小桌子上的杯子,喝一口咖啡,滾燙的液體滑過舌尖,濃郁的香味直竄鼻腔。
(好久沒喝到沖泡得如此香醇完美的咖啡了,這可是我對即將面臨漫長奮鬥的腦細胞所給予的甜美犒賞。)
十一
晚上八點十五分,七樓的日落餐廳。
靠近沖繩南端的紺碧島,白晝的時間長到讓東京人無法想像。
金田一他們被監禁在飯店七樓餐廳面海的西南位置,由於太陽到晚上八點才下山,陽光亮得讓人分不清天空和海的界線。
快八點前,葛林來到餐廳找尋他們的指揮官雷德。
他在雷德耳邊說了幾句,只見雷德瞥了一眼餐廳的時鐘後,便和葛林一起離去,留下歐瑞吉一個人看守。
金田一知道單獨留下來的歐瑞吉一直注視著他,不過他還是不時看著窗外,到目前為止,他始終沒有看到類似船隻的燈光。
「阿一,警察知道這件事了嗎?」
每隔十分鐘,美雪就會湊到他耳畔詢問。
小龍伸了個懶腰坐直身子,繼續和把槍架在胸前的歐瑞吉互相瞪視對方。
這會兒,其他九個人的情緒也都漸漸平靜下來了。
藤島匠也許是想消遣一下大家,或是排解個人的無聊,他從口袋裡拿出原子筆,大膽地在紙巾上寫著類似數字的東西,再把紙巾交給隔壁的小茜,並跟她耳語幾句。
小茜雖然感到恐懼,不過從她噗哧一笑的情形看來,她也恢復冷靜了。
藤島運氣好,剛好坐在小茜身邊,另外兩位未婚夫──三井和周防似乎很在意藤島的動作,一直注視著他和小茜。
和小茜並排而坐的兩位哥哥時而看看手錶,時而對著默默站在一旁的恐怖份子歐瑞吉說:「你們真正的目的是甚麼?」、「你們有幾個人?」之類的話。
他們的目的似乎想探點口風,不過歐瑞吉始終對他們視若無睹。
金田一則趁這機會仔細觀察負責監視人質的歐瑞吉。
歐瑞吉的一身肌肉不輸給小龍,即使穿著卡其色戰鬥服,還是看得出來他的胸肌發達,上臂粗壯,肌肉緊繃。他擁有尖尖的下巴,以及與寬大的肩膀比較起來顯得細而緊繃的腰。
他一直保持著正確姿勢,一動也不動地站著,那樣子令金田一想起不知道何時看過的古老記錄影片中,某個舊日本士兵的姿態。
不管是因為思想錯誤還是甚麼原因,歐瑞吉確實是抱著強烈的信念在執行任務,如同相信為國盡忠赴死的戰士們,他的眼中沒有任何猶豫。
他那扣住手槍扳機的食指,在必要的時候,應該會毫不猶豫地扣下扳機吧!
他會將槍口對著人質,那麼他掛在腰際的刀刃,一定也會毫不畏懼地割裂敵人的咽喉。
「違抗者一律格殺勿論」,這是雷德對著美術掛燈開槍時說過的話。
不知怎麼地,金田一的心底突然升起一股寒顫。
(我不要這樣死法。)
這也是繼承名偵探祖父的遺志而無法規避的宿命嗎?
到目前為止,金田一已經親眼目睹許多人死亡了,被殺者,殺人者,通常這兩種人總是緊密相連,也都擁有與殺意相連結的接觸點。
可是現在金田一必須面對的「死」,卻沒有這個接觸點──無辜的受害者輕易地死去──金田一想起電視新聞裡偶爾看到的被害者們的身影,他們因為恐怖事件而無辜送命。有人全身是血被放在擔架上,有人躺在路上一動也不動,還有一些流淚哭喊的平民百姓。
為甚麼有些人會遇到這種事?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莫名其妙地流血,甚至喪命。
思想、信念、信仰,這些東西有時會把人引導到錯誤的方向,產生無意義的悲劇,可是這些信念卻起源於少部份人的慾望或瘋狂的想法。
雷德提到的那些要求,金田一怎麼也無法瞭解。
甚麼魔巫王國、五十萬的國民,還陳述一堆莫名其妙的主張,看來說這些話的雷德和眼前架著槍的歐瑞吉,都被某種瘋狂的信念所支配。
剎那間,金田一腦中浮現出「洗腦」兩個字。
雷德口中所說:我們偉大的指導者「西薩王」到底是誰?
他人在哪裡?在這間飯店裡嗎?或是在其他某個地方向他們下達指示?
金田一的心中突然對那位不現身的「西薩王」湧生出一股強烈的憤怒,無端被捲入意料外的恐怖活動所產生的恐懼與不安感也因此而遺忘,他原本停滯的思緒電流又開始流竄,相對的,金田一眼看著面對用槍跟刀子壓制他們的恐怖份子,心中湧現出無比的戰鬥心。
他抬起頭,思考著有甚麼方法可以解決目前的困境。
突然間,他的眼光停留在小茜的一名未婚夫──藤島匠身上,藤島為了讓小茜開心,在紙巾上畫圖給她看。歐瑞吉當然也注意到他的行動,可是好像並不在意。
金田一的腦袋裡忽然露出一道曙光。
(這個方法或許有用。)
十二
「先生,對不起,我想去上廁所,可不可以讓我去?」
小龍舉起手對歐瑞吉說。
「不行,忍耐一下。」
歐瑞吉一口回絕。
聽見他的話,小龍誇張的張開雙手大叫:「這怎麼可以?我忍耐不下去了,那我尿在這裡可以嗎?」
「無所謂。」
「等一下!」
這次舉手的是金田一。
「我也想去,可是我肚子不太舒服,我想上大號。」
「我也想去上廁所。」
美雪皺著眉頭哀求。
「對不起,我也想去。」
連小茜也顯得坐立不安。
「你不會要女生也在這裡解決吧?」
金田一問歐瑞吉。這下子,歐瑞吉臉上現出一副不知所措的表情。
他先是默默的交互注視美雪與小茜,接著才說:「好,我叫同伴來,等我一下!」
他一手架著槍,一手解下掛在腰際的無線電通話器。
「等一下!」
金田一邊說邊想起身。
「喂!不准站起來!」
歐瑞吉迅速把槍對著金田一,可是金田一一點也不畏懼。
「你聽我說,如果你想用無線電找人過來,然後由一個人在這裡監視,另外一個人帶我們輪流去上廁所的話,這個方法是行不通的。」
「為甚麼?」
「你想想看,我們四個人都想上廁所,其他人可能也想去,要是等你的同伴來這裡,然後再一個接一個走到廁所去,如此來來回回,勢必花費許多時間,那麼輪到最後去的人一定會受不了,搞不好就會尿出來。」
「那你說該怎麼辦?」
歐瑞吉拿著槍對著金田一問。
金田一鎮定地微笑回答:「這一層樓應該有客房才對,客房裡有廁所,那麼我們就可以自由方便,你只要帶我們去那裡就好了。怎麼樣?這個方法不錯吧?」
歐瑞吉想了一下,才說:「我要問一下雷德,等我一下。」
歐瑞吉說完拿下無線電對講機。
「等一下,既然你要跟他聯絡,我可以順便拜託一件事嗎?」
「甚麼事?」
「你這樣一直拿槍對著我們,讓人覺得好像隨時都會喪命似的,那股威脅感簡直快要把我們逼瘋了。我的建議是,當我們到了客房之後,你就留在房間外面監視,這樣大家心裡上會比較舒坦一點──」
金田一大膽地提出建言。
「你有甚麼企圖?」
看見歐瑞吉皺著眉頭,金田一慌忙揮動雙手:「不、不是啦!突然被人關在這種地方,我們真的是嚇壞了──你看大家的表情,根本不知道還能支撐多久。更何況你自己也會累,難道你要整整二十四小時都拿槍對著我們嗎?」
「對啦!金田一說的對。」
藤島匠附和著,不知不覺站了起來。
「歐瑞吉先生,其實我從剛才就想上廁所了,只是一直忍耐著。我怕大膽說出來,惹你生氣開槍射擊,那我就慘了!
事實上,你一直拿槍對著我們,也會感到無聊,手指就會想要扣下扳機。人類的心理就是這樣,站在高處就會想要往下跳,玩弄刀子就會想要切切看,我希望在情況演變成那樣以前,能讓我們稍微鬆懈一下精神。」
「囉唆!一切雷德會決定,你們閉嘴!」
歐瑞吉大喝一聲,將槍口對著藤島,同時,焦躁不安地按下無線電對講機。
十三
指揮官雷德決定採納金田一的要求。
首先,男人一個個被帶到走廊接受身體檢查,其中只有藍澤兩兄弟放在夾克口袋的行動電話被拿走。
不過輪到要搜查美雪她們四位女性時,發生了一點問題。
小茜不想被男人碰到身體,堅決拒絕搜身。不管對方怎麼威脅,小茜就是不依,因此情況變得十分緊張。
不得已之下,雷德對歐瑞吉下達另一個指示。
「叫樸波過來,她負責的工作應該已經告一段落了。」
歐瑞吉立刻用無線電聯絡,不一會兒,一個身穿卡其色戰鬥服的少女向這裡走過來。
「咦?」
看見少女的面容,金田一不禁低呼一聲。
(她不就是白天在海邊差點溺水而被自己救起來的那個少女嗎?)
「為甚麼你──」
金田一想走上前去,歐瑞吉馬上用手槍制止他。
少女看到金田一時有些驚訝,臉上的表情也變得僵硬起來。
「雷德,控制室已經完全掌握住了。」
「辛苦你了,樸波。那個女孩子討厭被男人碰,所以請你過來幫忙檢查一下。」
「好的。」
樸波恭敬地回答,身手俐落地按照雷德的指示行動。
金田一一直注視著正在幫小茜檢查身體的樸波,見狀,小龍悄悄來到金田一身邊小聲問:「阿一,你認識她嗎?」
金田一默默地點頭回答。
那位不叫「巫琴」而是「樸波」的少女,一邊檢查小茜,一邊偷偷地用眼角餘光瞥向金田一。
不知道是不是室內燈光的影響,她眼珠子的色彩並不是金田一白天看到的藍色。
十四
檢查完四位女性,人質被分成三組,分別進入彼此相鄰的客房。
金田一、小龍、三井文也和周防武被關在對面最左邊的房間,中間的房間是藍澤秀一郎、藍澤優、藍澤剛和藤島匠四人,剩下的四位女性則在最右邊的房間。
這三個房間的門鎖已經被恐怖份子破壞,門關上後,他們不能從裡面反鎖。
監禁人質的房間位於七樓的東北側,也就是面對叢林那一邊的房間。房間裡沒有陽台,窗戶的中央是一面封死的大玻璃,只有兩側細長的部份能打開。
「這個房間毫無逃生之路,你們不必妄想從客房的窗戶逃出去或是對外聯絡。」
雷德語氣森冷地說道,隨即自信十足地走到外面。
「他說的沒錯,你叫──金田一是吧?你太天真了。」
三井文也說著,一屁股坐在整理得很整齊的床上。
「三井,你說這話是甚麼意思?」
周防武好奇地反問三井。他的前面有張沙發,可是他不坐下,兩道細眉毛皺成一團看著三井。
「你還問我甚麼意思?周防,你真的不懂嗎?這位金田一先生想要尋找機會逃走,所以才會一直吵著要上廁所,我說的沒錯吧?」
三井嘆了一口氣,雙手反覆摩擦曬黑的臉,似乎想借此消除疲勞。
「是的。」
金田一照實回答。
「如果我們不是被關在這種不能從窗戶出去的房間,而是有陽台的客房,那麼就可以用逃生梯下到下一層樓,對吧!三井。」
周防說話的口吻帶著一絲挑戰的意味,或許是同為小茜的未婚夫之間互相競爭的心態使然吧!
「金田一在紙巾上寫東西傳給七瀨小姐、楊先生和小茜時,就已經想到要做甚麼了,是不是?金田一。」
「是的,藤島在紙巾上畫圖案,我猜他大概是想借此安撫小茜的心情。
歐瑞吉沒有阻止他的行為,使我聯想到他可能無法自己下決定,必須接受指揮官雷德的命令。你們看,他架著槍,就像英國皇宮的衛兵一般一動也不動站在原地,因此我猜測他一定是個非常盡忠的人。
他的任務可能只是監視我們,不讓我們逃走或是亂吵,所以他才會對藤島的動作視若無睹,於是,我馬上想到我們也可以和用筆談來訂定作戰計劃。」
「阿一的頭腦轉得真快。」
小龍在房裡走來走去,好像在找甚麼派得上用場的東西。金田一由此感覺小龍和自己一樣,全身散發著一股強烈的逃生意志。
一般來說,處在這種情況,大部份的人都只會乖乖待在原地等待救援,可是這次的挾持事件很特殊,金田一認為乖乖等待救援,只會使自己陷入更危險的境地。
不知怎麼地,他直覺即將會有慘劇發生。
「原來如此,小茜說你是名偵探的孫子,這件事果然不假。」
周防說完後,發現到金田一眼中帶著疑問。
「啊!對不起,我好像還沒有自我介紹呢!我叫周防武,今天早上來到這裡之後,曾經跟你們見過一次面。」
「我聽小茜提過,她說你是她的家庭教師,也是她父親為她決定的未婚夫人選之一。」
金田一禮貌地微微一笑,卻見周防苦笑著回答:「未婚夫這件事我一直以為是開玩笑的──小茜的對象若是三井或藤島還說得過去,至於我,可就能力不足了。」
「周防,你在客氣甚麼?你可是東大的菁英耶!」
三井撥弄頭髮的樣子有些裝腔作勢,不過卻滿有架勢的。
「你還在讀書的時候就通過法官的資格考,具有高人一等的頭腦與知識,精通多國語言。秀一郎董事長對我說過,對於在世界各地都擁有大飯店的藍澤國際海洋開發集團來說,你是最適合繼承他們將來事業的人才。」
「可是三井,在我們三個人當中,你不是最接近董事長的人嗎?董事長的心臟不好,他非常依賴你這位醫學院畢業的人,到哪裡都會帶著你,這一點我非常清楚。」
「喂喂喂!你這種說法好像是在向我挑戰──」
「我覺得你對我也是──」
說到這裡,兩人忽然發現金田一和小龍都看得目瞪口呆。
「金田一、楊先生,對不起,身處危難時刻,我們還在拌嘴。其實我跟周防是因為心中恐懼才會這樣失態,平常我們不會這樣的。」
三井連忙解釋道。
「老實說,我是第一次和三井先生面對面談這種事情。當初秀一郎董事長是在我毫無心理準備的情況下,突然對我說:『我希望你們三個人之中,有一個可以當我的女婿。』從那次之後,我和董事長的關係就變得很奇怪,每回和他見面就會感到渾身不自在,話也變少了,其實以前我們的往來是十分頻繁的。」
周防像是鬆了一口氣繼續說:「後來就連小茜也變得怪怪的,好像刻意和我疏遠似的。我是她的家庭教師,每個禮拜有三天會跟她單獨在一起,因此她的態度讓我有些難過。」
「我也是,每次一碰面,她都劈頭就問:『你想當爸爸的繼承人吧?』聽見她這麼說,我都只能苦笑,不知道怎麼回答。我之所以常往藍澤家跑,都是因為董事長有事找我,其實我也是有苦難言。」
金田一看著眼前的兩人不斷地訴說自己的苦衷,不禁想起白天小龍說過的話:「當三個人處於權力鬥爭的情況下,絕對不能讓其他人知道自己佔優勢,否則另外兩個人就會聯手──」
突然間,金田一想到此刻不在這裡的第三個未婚夫──藤島匠。
小龍曾說過,小茜喜歡的人可能是這三個人當中的某一個。小茜本人也親口對小龍說:「也許會把我喜歡的人介紹給你認識。」她說這句話的意思,是不是表示他們已經是情侶了?
從三井和周防的對話聽來,小茜的意中人似乎不太像是他們兩個。
難不成小茜喜歡的是那個在前往紺碧島的氣墊船上,莫名其妙地插入金田一和美雪的話題,做事我行我素的奇怪男子──藤島匠?
金田一又想起剛才在餐廳裡面,當他們被人用槍壓制期間,藤島和小茜相鄰而坐的親密模樣,實在令人懷疑他們的關係。
不過事實也可能如小龍先前猜測的,三井或周防之中有一人在裝蒜。
金田一神情茫然地想著這些事情,三井不解地問道:「金田一,你怎麼了?」
「啊!沒、沒甚麼──」
聞言,金田一連忙回過神來。
三井疑惑地歪著頭說:「我們回到原來的話題吧!還好金田一的腦筋動得快,引導恐怖份子將我們關在房間裡,我們才能輕鬆地聊天。可是這樣還是逃不出去啊!
這個房間沒有陽台,窗戶窄得無法通過一個人,就算拿椅子去撞破玻璃,在外面監視的人也會聽到聲音衝進來,更何況這還是強化玻璃,用人力根本不可能撞得破,看來我們只好等待外面的救援了。」
「不,也許還有其他辦法。」周防說。
「有甚麼辦法?」
「電話啊!可以從這個房間打外線跟警察聯絡。」
聽見這話,小龍迅速拿起話筒,按下外線的0鍵。
「不行,沒有聲音,恐怖份子已經把外面的線路截斷了。」
「可惡──」
周防氣得抱頭怒罵。
「不,等一下。」
三井彷彿想到甚麼:「內線呢?說不定可以打到警衛室。剛才那個叫雷德的男人好像說他們只佔據七樓──如果沒錯的話,那麼警衛室或是七樓以下的警察,就有可能趕過來。」
「好,我試試看!」
小龍再度往電話那邊走去,他依照貼在床頭櫃上的內線號碼表所示,撥向警衛室。
「好,有聲音了。」
聽見小龍的話,三井跟周防面露喜色地互望一眼。
(恐怖份子封鎖住七樓,但是如果有大批警察來到飯店的話,情況就能改觀了──
)
幾秒鐘後,將話筒緊貼在耳朵的小龍皺著眉頭回頭看了看大家。
「沒有人接。」
「咦?這太奇怪了,櫃檯呢?」三井問道。
於是小龍再度按下電話鍵,專心聽著電話鈴聲。過了半晌,他嚥了一口口水,再度回頭對注視他的三個人搖搖頭。
三井嘆了一口氣,無奈地坐在床上。
「可惡!怎麼回事?都沒有人在嗎?不可能啊!難不成內線也被恐怖份子切斷了?」
「不可能!內線電話屬於飯店內部的線路,埋設在牆壁中,非常複雜,要全部切斷的話,需要很大的工程。」
周防十分肯定地回答。
「也許他們只切斷這間房間的線路。」
小龍再度拿起話筒聽了一會兒說:「不對,電話鈴聲有響,我想線路沒有被切斷。」
「這樣嗎?」
金田一環視著空蕩蕩的空間,突然他想到甚麼,搶下話筒說:「小龍,借我。」
他按下某個房間的號碼,鈴聲響了三次,電話那頭傳來女人的聲音。
「啊!我是金田一,請問你是那位?」
對方似乎有些猶豫,停了半晌才冷靜地回答:「我是星野,藍澤優總經理的秘書──」
「星野小姐嗎?太好了,房間之間的電話果然有通。對不起,可以請美雪聽電話嗎?」
「好的。」
雖然等待的時間只有幾秒鐘,可是金田一感覺卻好像有幾分鐘之久。
金田一真的很想早點聽見美雪活潑的聲音,雖然分手才五分鐘,知道她暫時平安無事,可是知道電話可以通的那一瞬間,他還是最想聽見美雪的聲音。
「阿一?」
電話那頭傳來熟悉的聲音。
「是美雪嗎?你要不要緊?有沒有事?」
金田一緊繃的肌肉頓時全部放鬆了。
「沒事,你呢?」
美雪的聲音還是跟平常一樣很有精神,也許她是故意裝出精神抖擻的樣子。因為美雪跟金田一曾捲入過不少案件中,膽識畢竟比普通的高中女生大一些。
「我沒事,小龍也是。」
金田一說著,回頭看了小龍一眼。
看見金田一露出開朗的表情,小龍也放心地點點頭。
「我們這裡也是。小茜平靜多了,剛才星野小姐還泡茶給我們喝──哦,好了,我要換人說了。」
美雪把話筒轉交給別人,裡頭傳來另一個女人的聲音:「金田一嗎?我是由里繪,藍澤秀一郎的妻子。周防──小茜的家庭教師周防在嗎?」
此刻周防正在旁邊探視金田一的狀況,金田一用眼角瞥了他一眼說:「在,要換他說嗎?」
「那就拜託你了。」
於是金田一把話筒交給周防,周防重複說了兩、三次「好的」,而後沉默了一下,他用眼角瞥了三井一眼,然後又開始小聲說話。
周防用手蓋著話筒,所以金田一聽不到他們談話的內容,只隱約感覺到話筒的另一邊好像是小茜。
金田一想起小茜曾說過,介紹周防當她家庭教師的人就是由里繪,當時由里繪還只是藍澤秀一郎的秘書。
(如果由里繪從那時候起就有目的的話,那麼她把周防送進藍澤家的企圖是甚麼呢?)
周防掛斷電話後,三井隨即拿起電話,這次他是撥向隔壁藍澤秀一郎等人被關的房間。
電話似乎是藤島匠接的,三井先用親密的口吻簡單轉達小茜平安的話,然後立刻要求請秀一郎聽電話。
三井再次向秀一郎報告小茜平安的消息,接著針對秀一郎的身體提出一些問題,交待吃藥的方式後便掛斷電話。
「我真是太疏忽了。」
「怎麼了?三井。」
金田一問道,三井擔心地皺著眉頭回答說:「董事長的心臟啦!他雖然隨身帶藥,可是這件事給他的打擊不小,因而身體也出現問題。心臟藥的服用方法很複雜,我特地告訴他如何服用,以免吃錯藥。董事長的身體暫時沒問題,不過如果拖得太久,我怕──」
「警察怎麼還不來?難道恐怖份子連下面的樓層也佔據了嗎?」
周防氣急敗壞地說。
「我清楚聽到那個叫雷德的指揮官說:『電梯、樓梯和緊急逃生門都被封鎖』,還有『七樓以上都在我們的控制下』等等,所以我想他們應該只是佔據七樓而已。」
金田一解釋道。
「在那麼混亂的狀況下,他們說過的話你竟然還記得那麼清楚。」
周防感到不可思議。
「可是真是這樣的話,為甚麼樓下的警衛和工作人員都不接內線電話?事情發生到現在已經將近兩個小時了,警察也該來了,不是嗎?」
聽他這麼一說,金田一雙手抱胸陷入沉思中。
(這件事的確很奇怪,就算工作人員和警衛們都逃走了,可是警察不可能不來啊!)
金田一不由得想起恐怖份子說的話:「新魔巫王國將在這裡宣告獨立──」
(照常理判斷,他們挾持人質的目的,應該是想向警察或政府機關提出要求才對。
警方收到恐嚇信時,也應該會立刻組成專案小組前來營救啊!)
一想到這兒,金田一馬上往窗外望去,只見窗外是茂密的亞熱帶森林,此時早已蒙上一層淡淡的黑暗,然而從這個角度剛好沒辦法看到飯店的入口。
(警察來了嗎?還是還沒來?如果來了,他們為甚麼不接電話呢?
這批恐怖份子的人數不多,手上只有手槍和刀子,可是他們的行動從容不迫,似乎根本不怕警察。
小龍在上海的倉庫和他們曾經照過面,後來也確定他們有東西混在他由上海運到日本的行李裡面,那到底是甚麼東西?)
金田一忽然感到一陣寒顫。
(那些恐怖份子手中一定握有令人害怕的東西,讓那些來到附近的警察猶豫著要不要闖入飯店──)
十五
下午九點,石垣機場大廳。
警視廳搜查一課的劍持警官和沖繩縣金城刑警,一同快步走在機場大廳。
身材矮小的金城跟在高頭大馬的劍持後面,跟得很辛苦,他有好幾次想跟劍持說話,可是他落後劍持一大截,只得不斷加快腳步追趕。
劍持根本沒發現他的狀況,始終皺著眉頭,大跨步前進。
案子發生後,劍持的態度十分強硬,神情也總是焦躁不安,其實是有原因的。
因為他在搜查一課的上司,也就是從洛杉磯市立警察局進修回來後,調到搜查一課的那個「眼中釘」──明智健悟,老是以高人一等的態度指使年紀大他一輪的劍持,使他頗為感冒。
不過後來明智的表現,卻讓劍持不得不對他另眼相看。
他無視於警方凡事按部就班的做法,把自己獨特的調查方式帶進一課,因而不斷出現好成績,使劍持在不知不覺間變得很倚賴明智。
(可是,現在發生了恐怖份子佔據飯店這種前所未聞的大事件,他卻不到現場,明智到底在想些甚麼?
正因為這次的案件是日本少見的案子,所以才更需要他在洛杉磯市立警察研習的經驗啊!)
當劍持滿腹怒氣詢問他時,明智的回答是:「對方是武裝完備使用毒氣彈的恐怖集團。從現在的狀況分析,如果要優先考慮人質的生命安全,那麼就算去到現場也不能做甚麼事。既然這樣,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找出這個案子的源頭──」
(真是太氣人了,他要秀個人秀,也要有個分寸啊!躲在家裡看著那台名字像漢堡的電腦,又能得到甚麼成績?)
想到這兒,劍持更覺焦躁不已,再度加快腳步走出機場大廳。
悶熱的南部空氣包圍著整個身體,劍持走得全身都是汗。此刻已經是晚上九點以後,氣溫還是高達三十度。
他向閃著紅色警示燈的巡邏車小跑步過去,這時候,轄區刑警出來迎接他。
「辛苦了。」
「你好。」
兩人簡單地打招呼,沒有多說一句廢話,劍持和金城立刻上了警車。
跟在劍持後面坐上後座的金城刑警一臉放鬆的表情,他拿出記事本,開始報告現狀。
根據金城的報告,飯店的外線電話完全不通,因此,恐怖份子透過電子郵件將他們的目的傳送到東京警視廳。
從這一點可知,這個恐怖集團應該備有行動電話和手提電腦。
附近島嶼有兩個行動電話基地台,而且石垣島的電波也可以傳送到紺碧島,由此判斷,他們應該是將電腦跟行動電話連接以便傳送電子郵件。
警察們已經登陸當地,但都依照犯人的指示不進入飯店範圍內,目前在外面待命。
「現在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飯店外面用擴音器向犯人喊話,只不過距離很遠,不知道聲音能不能傳到飯店內部。」
聽完金城刑警的話,劍持又皺起眉頭。
「這樣不就跟明智說的一樣了嗎?唉!真是的!」
「甚麼?」
「沒有啦!這是我們這邊的問題。真搞不懂那些犯人在想甚麼?說甚麼『新魔巫王國獨立』這種莫名其妙的話──唯一的具體要求也只是不准我們進入飯店,他們真正的目的到底是甚麼?」
「這──我們也不知道。」
「若是遵照犯人的要求,那就甚麼事都不能做了。我認為比較好的方法是,先組織特別小組,再請求軍方的協助潛入飯店內部。」
「劍持警官,這──」
「怎麼了?」
「犯人在電子郵件中曾提到,他們已經控制了飯店的安全系統,如果我們任意接近飯店,他們馬上就會知道的。」
「你說甚麼?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劍持的臉色更加難看了,金城嚇得全身僵硬起來。
「我的意思是說,整棟飯店的建築物裡都安裝了高性能的防盜裝置,安全系統控制室位在犯人躲藏的七樓,他們在電子郵件中提到,安全系統和毒氣彈的引爆裝置連接在一起,只要一有人入侵,炸彈就會自動爆炸──」
「甚麼!」
劍持大喊一聲,整張臉幾乎貼上金城的腦袋。
金城一臉宛如被逼供的嫌疑犯,無辜地說:「現在我們絕對不能隨便靠近,專案小組正在研究是否有辦法證實犯人所說的話。」
看劍持沉默不語、額暴青筋的模樣,金城露出緊張的笑容說:「哈哈哈,不過就我個人猜想,犯人大概是在唬我們的。根據飯店員工所說,飯店的安全系統是由最新的電腦控制,若要做出犯人說的那種裝置,那麼必須由具有專業電腦知識的人重新撰寫系統才行。
另外,八王子爆炸事件的炸彈是舊日本軍製造的東西,要設置那種古老炸彈的引爆裝置並不容易,如果沒有參加過太平洋戰爭的技師在場的話──」
「如果有呢?」
「啊?」
「萬一他們有電腦專家和具備安裝毒氣彈的人,我們只要碰到安全裝置,炸彈就會爆炸,整個飯店就會充滿毒氣,人質就有生命危險,對吧?」
「沒錯!」
「也就是說,我們現在甚麼事都不能做嘍!」
果真如明智所言,到了現場甚麼事也不能做。
劍持氣憤地咬緊嘴唇,這下子他終於瞭解明智說那些話的意思了。
明智早就看出犯人之中有電腦專家,所以他想用自己的電腦技術向對方挑戰。
此刻,他在距離沖繩南端二千公里遠的東京都自己家的房間裡面,站在這個案件的最前線和敵人奮戰。
(可是──他這樣做會有勝算嗎?
有,一定有的,明智健悟這個人從來不打沒有勝算的仗。)
不知怎麼地,劍持為自己的愚鈍感到難過,他意識到自己竟然非得依賴他最討厭的那個年輕人不可。
可是要尋找從恐怖份子手中救出人質的契機,目前只能靠他了。
「對了,金城刑警,人質有幾個?是些甚麼人?你們查出來了嗎?」
「查出來了,我們是從逃出來的工作人員那裡得知的。」
「會來參加高級休閒飯店開幕慶典的人,應該都是政商界的人,如果有大人物被抓,那事情就麻煩了。」
劍持擔心地說。
「不,那些人明天才會到,今天都是自家人。照理說,被挾持的人質應該有十三人,其中有一個叫新堂雄一的其他公司員工,工作人員說他是來談生意的,可是我們卻發現有矛盾的地方。」
「哪裡矛盾?」
「我們向他工作的公司確認時,對方說他已經曠職了好幾天,雖然還沒有證實,不過我們懷疑他可能是恐怖份子的間諜。」
金城翻閱手上的記事本說:「剩下的十二個人質當中,有五位是藍澤國際海洋開發集團的老闆和家人,也就是董事長藍澤秀一郎和妻子藍澤由里繪,還有擔任總經理的長子藍澤優,以及次男藍澤剛和就讀高中的女兒藍澤茜五人。
除了藍澤一家人之外,還有一位女性是藍澤優的秘書星野薰子,以及藍澤茜的三個未婚夫,分別是藤島匠、三井文也和周防武。」
「未婚夫有三個?這是怎麼回事?」
金城不回答劍持的質問,繼續說:「剩下的三個人是和藍澤家或紺碧島完全沒關係的人。一個是要在開幕慶中表演的雜技團團長楊小龍──」
「雜技團的楊小龍?喂喂喂!難道是上海那個?」
劍持突然插嘴說。
「是的,劍持警官,你認識他嗎?」
「當然認識!那個楊小龍被當作人質──嗯──真是令人驚訝!」
金城用眼角餘光瞥了一下劍持,見他正雙手抱胸,表情嚴肅,金城繼續說:「剩下的兩個是藍澤茜的朋友,也跟楊小龍有往來,他們是高中生七瀨美雪和金田一。」
「你說甚麼?」
劍持突如其來的高分貝喊叫聲嚇得開警車的司機緊急煞車,大家頓時失去平衡往前撲,劍持大喊著:「七瀨美雪和金田一──金城,你說的是真的嗎?」
「是、是的!沒、沒錯!」
金城的肩膀被一雙猶如香蕉串的大手劇烈搖晃著,以致他結結巴巴地回答。
十六
晚上九點十五分,耶羅開門進入黃金殿堂。
除了在客房負責監視人質的歐瑞吉之外,其餘的人都聚集在這個房間裡。
「耶羅,你遲到了。」
被一個年紀不及自己一半的年輕人不問青紅皂白地斥責,耶羅心理實在不怎麼舒服。
可是雷德是此次戰役的指揮官,他必須絕對服從上司的命令。
「對不起,連接防盜裝置和『歐里哈魯空』的工作比想像中困難,所以花了比較多的時間。」
在八王子遊樂場進行的那場示威性爆炸實驗中,手製的引爆裝置很順利地運作,而且「歐里哈魯空」發揮的效果,令人無法想像那是五十多年前製造的炸彈。
由留在附近實驗用的老鼠、土撥鼠全部死亡的情況看來,毒氣威力一點也沒有減弱。
耶羅在這裡的主要工作是,從倉庫裡將混在雜技團行李中,由上海運來的另一個「歐里哈魯空」偷出來,然後裝在引爆裝置上。
這些工作他都進行得很順利,唯一感到困難的是要將這個東西跟飯店的防盜裝置連接在一起。
因為罹患白內障的關係,耶羅的右眼有點模糊,在陰暗的地方會看不清楚,所以本來只要一個小時就能結束的工作,他卻花了快兩個小時的時間。
要是警察在這段期間衝進來,那可就危險了。不過耶羅也早有心理準備,到時候,他會扛著「歐里哈魯空」擋在警察面前。
「算了,還好到現在計劃進行得很順利。」
雷德露出一副大人不記小人過的樣子。
耶羅平時就對他這種鄙視人的說話方式很反感,不過具有戰爭經驗的耶羅也知道,作戰時候偏偏需要這種說話強硬又有統率能力的人,所以他能接受「西薩王」任命雷德作為這次作戰指揮官的想法。
「『西薩王』,全體都到齊了。由於歐瑞吉要監視人質,不能離開,所以這次的報告會議請容許由現在在場的成員開會。」
雷德態度恭敬地報告。
「好,既然都到齊了,那就開始報告狀況。」
「西薩王」簡短俐落的言詞為現場帶來一抹緊張的氣氛。
新魔巫王國復活的日子即將來臨,「西薩王」的存在益形重要。他說的每一句話,都讓耶羅感覺有如全知全能的神一般不可懷疑。
「就由樸波首先報告。」
在雷德的催促下,樸波開始報告安全系統的掌握狀況。
在現實生活中,樸波是耶羅的孫女。然而剛滿十五歲的少女──那國巫琴,被「西薩王」選上封為「樸波」聖徒,讓耶羅感到非常驕傲。
巫琴因父母雙亡,無處可去,耶羅於是遵照她亡父的遺言收養巫琴,並且把她當作家人一樣照顧,「西薩王」對巫琴的肯定就像是對他這些行為的肯定一樣。
連自己的親生孫子龍一獲得「歐瑞吉」的名稱時,他都沒有那麼開心。
「西薩王」的確沒有看錯人,後來樸波的成就確實令人目瞪口呆。
具有領導者資格的「雷德」;電腦天才「樸波」;琉球拳高手「歐瑞吉」;還有以前舊日本軍武器專家,擁有專業炸藥引爆裝置知識的「耶羅」,全都是此次戰役不可或缺的人才。
只有「葛林」這位大公司員工,耶羅認為他根本沒有資格被選為聖徒。
他缺乏膽識,沒有能力,也沒有半點行動力,唯一的好處是因為他是大公司的員工,而且負責的區域是有「歐里哈魯空」的上海。
誰知他只預留了一個「歐里哈魯空」的位置,以致於後來被迫將另一個混在雜技團行李中送出來。
影響所及,耶羅現在只能分秒必爭,努力將引爆裝置連在「歐里哈魯空」上面。
全知全能的「西薩王」會從數十萬新魔巫國民裡,選出這種無能男子成為聖徒,應該有他的原因吧!
「葛林的報告到此為止。」
耶羅見葛林甚麼事也沒做成,還講得一副很了不起的樣子,心裡的厭惡感剎那間升到極點。
他很想頂他一句,不過最後還是壓抑住這種想法,開始報告自己的工作。
當雷德報告結束之後,大家都沉默地等待「西薩王」下一個指示。
耶羅感覺到體內不斷湧出異常的興奮感,心臟也噗咚噗咚地急速跳動。
要開始了──他即將聆聽到「西薩王」猶如神明指示的魔巫語言。頓時,他感覺整個人彷彿要融化般,被幸福緊緊包圍著,他相信在場的每個人也和他有相同的心情。
(「西薩王」接下來要我做甚麼呢?
不管甚麼事情都可以,只要是辦得到的,我甚麼事都願意做!)
「這個星球不是孤獨的。」
「西薩王」唐突地說道。
「裝滿深藍色海水的地球,洋溢著寶石般的高傲氣息。地面上的每個人,沒有人想過荒涼的宇宙和地球的命運是緊密相連的。如同月亮支配著地球的潮汐一樣,地球的命運也跟遙遠的行星有關。
你們抬頭看一下天空吧!圍繞著太陽的星群們正在劃著十字──俯瞰著這片被腐敗與傲慢控制的地面。奮起的神聖戰士們!在天空的十字架引導下,奮勇保護正要復活的神殿吧!
對於那些毀滅魔巫世界、不可原諒的人,揮下審判鐵鎚的時候到了。拿刀刺穿惡魔使者的心臟!來吧!戰士們!留心傾聽第一個犧牲者的名字──」
「西薩王」說出了十二名人質當中一個「女人」的名字。
就像傳遞暗號一樣,雷德說了一聲:「殺!」
葛林緊接著說:「殺!」
最後,有如獵頭族的詛咒擴散開來一般,怒吼的聲音不斷地沸騰:「殺、殺、殺!」
「西薩王」的言語再度如斷頭台的刀刃,銳利地往下揮斬。
「再度告知我的戰士們,以『西薩王』之名,務必讓那個女人來血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