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rning: is_file(): File name is longer than the maximum allowed path length on this platform (4096): <?xml version="1.0" encoding="utf-8"?> <!DOCTYPE html PUBLIC "-//W3C//DTD XHTML 1.1//EN" "http://www.w3.org/TR/xhtml11/DTD/xhtml11.dtd"> <html xmlns="http://www.w3.org/1999/xhtml" xml:lang="zh-TW"> <head> <title>推理作家的中場休息</title> <link href="stylesheet.css" type="text/css" rel="stylesheet" /> <link rel="stylesheet" type="application/vnd.adobe-page-template+xml" href="page-template.xpgt"/> </head> <body> <div> <h3>推理作家的中場休息</h3><br /><br />作家的日常及其外<br /><br />  作為一個長期的推理讀者,當你看了越來越多死者飛來盪去、謎團層出不窮、詭計日新又新、屍體分來組去的推理小說後,會不會有一天好奇心起,這些每天坐在(電腦?)桌前,苦思著謎團、不在場證明、動機、死前留言,讓小說中血流成河的推理作家,他們在創作以外的休息時間,到底都在作些甚麼事?不論他們是否結婚生子,他們在日常生活裏的興趣,又會是甚麼呢?<br /><br />  這幾年來,因為台灣對於日本推理小說的大量引進,加上網路的便利,我們有越來越多的機會,透過雜誌的訪問、作家自己的網站,得知這些推理作家的日常生活景觀。像是被譽為「松本清張女兒」的宮部美幸,其實最喜歡的是離開工作室後回家打電動;京極夏彥喜歡看關西的搞笑節目;辻真先則會看動畫;北方謙三跟大澤在昌喜歡品酒;泡坂妻夫鑽研魔術;逢坂剛鍾情於佛朗明哥舞;同樣是電影,乙一跟伊坂幸太郎甚麼都看,但綾辻行人最愛的是恐怖電影,不過綾辻的好哥兒們有栖川有栖卻是將全部心力都放在支持阪神虎上。有些人會喜歡出門,島田莊司會去飆車,但桐野夏生則忙著溜狗,而西村京太郎當然就是到處泡溫泉,若你不小心在日劇裏看到一個疑似筒井康隆的人,千萬不用懷疑,那一定就是他,他的興趣就是去客串日劇。<br /><br />  若你有在使用 Twitter,還會發現殊能將之喜歡做菜跟看搞笑節目,而我孫子武丸跟台灣的年輕人一樣,最近似乎在迷韓國少女偶像團體……。<br /><br />  當然,尤其對日本當紅的大眾小說家而言,大量而跨類型的連載邀約讓他們更需要像上下班打卡一樣,在生活中規劃出規律的創作時間,像東野圭吾、宮部美幸這樣炙手可熱的暢銷作家更是如此。《野性時代》二○○六年二月號曾經刊載過東野圭吾的一日作息,他固定每天早上十一點工作到下午四點,然後去健身房二小時,晚上六點到九點繼續工作,十一點到半夜二點則是他的品酒時間。這麼多膾炙人口的作品,就是在這樣的固定作息中被創造出來。<br /><br />  然而,若只是想在連載的寫作中間稍微休息一下,仍然是寫小說,但卻不是讀者們預期中的小說類型的話,作家們把怎樣類型的小說,當作是一種大腦的休息?或者說,是另一種靈感孕育的開始?<br /><br />  我想,東野圭吾的《毒笑小說》,正是這樣的產物。<br /><br /> <br /><br />作家的價值<br /><br />  其實在《毒笑小說》一九九九年的文庫版中,收錄了京極夏彥與東野圭吾的卷末特別對談〈守護笑點堡壘!目標「搞笑」文藝復興!〉,邀請了當時也在《小說昴》(小說すばる)雜誌上刊載搞笑系列(後集結為どすこい系列)的京極夏彥,大談兩人創作搞笑小說的動機與心路歷程。<br /><br />  出乎意料之外的,京極夏彥自陳會開始寫どすこい系列的第一篇〈四十七名力士〉,其實是受到東野圭吾〈超狸貓理論〉(後收於《怪笑小說》)的啟發,希望能夠起而效尤,也寫出這麼認真搞笑的小說。而且兩人都認為,這種能夠讓人笑到抽筋、具有辛辣內容的小說,應該要好好的正名為「搞笑小說」,絕對不能被歸類為那種有如騙小孩的「幽默小說」。<br /><br />  所以對於熟悉東野圭吾的讀者來說,初看到《怪笑小說》、《毒笑小說》這樣的作品,心裏產生的第一個疑問,必定是「這是推理小說嗎?」如今答案揭曉,對於作者來說,他本來就是想要寫讓讀者打從心裏覺得白癡到不行,甚至會笑到噴飯的小說。甚至在他和京極夏彥的對談中,還討論到作為一個搞笑小說家獨有的恐懼,那就是一旦讀者覺得「這個梗好冷」,作品就有失敗的危險,因此他們覺得搞笑小說絕對是最高難度的一種小說類型。<br /><br />  若有閱讀過《怪笑小說》的讀者,一定可以發現整本書中東野圭吾透過他的眼光,呈現出他自日本社會中,所觀察到的荒謬與人性。不論是〈一徹老爹〉中一心希望兒子成為棒球明星的爸爸,或是〈超狸貓理論〉中因為相信飛碟其實是狸貓的化身、而一生信奉並推廣著這樣的理論,又像是〈追星婆婆〉中放棄晚年的安逸而邁上追星不歸路的婆婆,或者如〈逆轉同窗會〉中早已與社會脫節卻一心以為仍能跟學生緬懷過去的老師們,都是東野圭吾透過小說中跨類型的故事設計,以及戲劇化的荒謬場景,再現日本社會文化脈絡下獨有的那些日常的壓抑、苦惱、憤怒與焦慮。<br /><br />  到了《毒笑小說》,東野圭吾似乎挖掘了更多日常中的無奈與荒謬:〈綁架天國〉中被誘拐的小學生,好不容易有機會可以在遊樂園大玩特玩,但他們早已被升學主義制約,回家想作的第一件事竟然是「讀書」,無怪乎這些綁架的策劃者會說出「那群孩子在被我們綁架之前,早就被名為文憑社會的怪物給綁架了。」而同樣被家庭制約的,還有只是因為媽媽沒有教導過,於是在婚禮竟然失禁崩潰的〈傀儡新郎〉,以及〈爺爺當家〉已經無法壓抑性的興奮與好奇,但又不希望失去威嚴因此偷看孫子A片的爺爺。此外,當然也包括為丈夫而融入群體,委屈配合手工狂夫人的主婦,在DIY似乎是美德與自然象徵的現在,東野圭吾藉由〈手工狂夫人〉的存在,嘲諷了這種人際關係與道德的偽善。<br /><br />  人性為何存在著偽善?都是因為慾望而驅使,〈天使〉的故事正是最好的證明。一開始被發現無害而可愛的不明生物,被人們如珍寶似的瘋狂崇拜與豢養,但後來竟成為饕客的珍饈,在短短十年間從保育動物變成有害生物,最後科學家才發現原來天使之所以誕生,是因為人類進行核子實驗,產生太多輻射,而牠們因為仰賴輻射生存,所以要消除輻射。但總歸來說,天使的榮與辱、存與滅,都是因為人的不同層次慾望,但這世界上的許多事物,又何嘗不是如此?<br /><br />  也因此,這些小說不僅具有東野希望作到的,將搞笑結合文學而產生獨特的價值,更重要的是,就如東野與京極所希望的,它能夠透過將現實中人遭遇到的不幸反映在故事中,但能在讀者旁觀他人(也可能是自己)的痛苦與怨恨的同時,透過歡笑消除恐懼,而能讓自己在現實中重新振作起來。因此,藉由京極夏彥的話來說,這樣的作品也許可以是一種「新社會派」小說。<br /><br /> <br /><br />作家的生存之道<br /><br />  當然,對於原本就是搞笑節目忠實讀者的京極夏彥,體內原本就應該充滿著搞笑的熱血。而出身自日本搞笑文化原鄉的東野圭吾,當然更應該具有與生俱來的基因。但這一系列小說出現於東野圭吾創作生涯的時間點,或許更值得我們細細探究。<br /><br />  從一九九五年《怪笑小說》開始,東野圭吾似乎是全力地在搞笑的跑道上疾走著,到一九九六年結束以前,他就相繼出版除了《怪笑小說》之外,包括以天下一大五郎為偵探系列的搞笑推理《名偵探的守則》、《名偵探的咒縛》、以及《毒笑小說》三本書。而在這四本作品中,我們似乎可以看到他如何透過搞笑這樣的媒介,重新釐清自己的創作意識、校正自己創作方向的軌跡。<br /><br />  一方面他透過《怪笑小說》中對於其他類型小說形式的挪用,像是〈積鬱電車〉、〈獻給某位爺爺的線香〉的科幻風格,〈動物家庭〉的奇幻設定,融合科幻與奇幻色彩的〈超狸貓理論〉,有如恐怖片的〈屍台社區〉,揉雜著奇幻與荒島/冒險文學走向的〈無人島大相撲轉播〉,東野圭吾在這些作品中盡情地進行著越界的嘗試,讓自己展現出說「非推理」故事能力的一面。而在《毒笑小說》中的〈天使〉與〈補償〉,也出現了科幻小說的設定,而透過或悲觀或安慰的結局,牽動讀者的心緒。<br /><br />  但另一方面,有如表跟裏的辯證一般,他同時在《名偵探的守則》、《名偵探的咒縛》中,反省推理小說中諸多的成規與限制,逆寫既有的文體秩序與情節結構,在探究推理小說還能有怎樣的可能性同時,也預言了推理小說可能的盡頭。但又試著在《毒笑小說》中從各式推理小說的既有元素出發,卻讓故事最後在現實日常的制約下,走向不可收拾的意外高潮或反高潮。像是〈綁架天國〉、〈綁架電話網〉都運用了作家很愛挑戰的綁架題材,但〈綁架天國〉更像是跟筒井康隆《富豪刑事》致敬般,只是當富豪是綁匪時,遊戲規則完全隨之更改,而原來該有的緊張對峙更像是荒謬的兒戲。<br /><br />  在〈程序警察〉中,他更逆寫了兇手與警察的權力關係,當兇手希望自首時,警察卻反過來處處阻撓,要求他照章行事,緝兇與正義反而已經不是重點,如何不破壞警察手冊裏的「辦案程序」,才是最高指導原則。而在〈殺意使用說明書〉一篇中,東野似乎在提醒我們,真實的犯罪根本不需要複雜的手法,純粹只是依憑著殺意,真正要能夠痛下殺手,要培養的不是犯罪的技巧,而是濃郁的殺意。其他像是〈爺爺當家〉中來搗亂爺爺好事的笨賊、〈光榮的證詞〉中對目擊者的逆寫、〈本格推理證物之開運鑑定團〉中對於物證的巧妙逆轉,都可以看出東野圭吾從推理小說的各種內在層次,反思與重組推理敘事,開發更多的故事性,嘗試著搞笑、推理、文學能夠成為「三位一體」的黃金配方。<br /><br />  所以若把這階段的搞笑生涯(?)放入東野圭吾的創作歷程來看,這一系列的作品,有如他創作的重要幅輳點,他從原來只追求單純本格推理敘事的推理小說家,「變身」為故事性豐富,獲得更多大眾讀者認同,屢屢入圍直木賞的「說故事的人」。因為自此之後,他在八年內六度入圍直木賞,陸續寫出了《秘密》(一九九八)、《白夜行》(一九九九)、《單戀》(二○○一)、《信》(二○○三)、《幻夜》(二○○四),更在二○○五年一舉以《嫌疑犯X的獻身》掄元。其後來他的作品越來越多元,故事性越來越強烈、具有高度戲劇張力,搞笑小說為他帶來的啟發與養分,絕對不能小覷。<br /><br />  因此從這個角度,我們也可以理解,對這些成功的大眾小說家來說,有時候意外的中場休息,卻能為他們鑿出一個通往未來成功的光明之路的窗口。表面上看起來的搞笑白目,其實隱藏著作家對世界想要傳達的特殊訊息,以及在他希望不斷超越自己、腦海裏多股線路的創作靈感中,不斷彼此碰撞激發出意外火花的痕跡。<br /><br /> <br /><br />本文作者簡介<br />陳國偉,筆名遊唱,新世代小說家、推理評論家、MLR推理文學研究會成員,現為國立中興大學台灣文學與跨國文化研究所助理教授暨「亞洲大眾文化與新興媒介研究室」主持人,並執行多個有關台灣與亞洲推理小說發展的學術研究計劃。</div></body></html> in /var/www/vhosts/enjoyreadinghour.com/zh.enjoyreadinghour.com/eKatab/REST.class.php on line 7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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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理作家的中場休息



作家的日常及其外

  作為一個長期的推理讀者,當你看了越來越多死者飛來盪去、謎團層出不窮、詭計日新又新、屍體分來組去的推理小說後,會不會有一天好奇心起,這些每天坐在(電腦?)桌前,苦思著謎團、不在場證明、動機、死前留言,讓小說中血流成河的推理作家,他們在創作以外的休息時間,到底都在作些甚麼事?不論他們是否結婚生子,他們在日常生活裏的興趣,又會是甚麼呢?

  這幾年來,因為台灣對於日本推理小說的大量引進,加上網路的便利,我們有越來越多的機會,透過雜誌的訪問、作家自己的網站,得知這些推理作家的日常生活景觀。像是被譽為「松本清張女兒」的宮部美幸,其實最喜歡的是離開工作室後回家打電動;京極夏彥喜歡看關西的搞笑節目;辻真先則會看動畫;北方謙三跟大澤在昌喜歡品酒;泡坂妻夫鑽研魔術;逢坂剛鍾情於佛朗明哥舞;同樣是電影,乙一跟伊坂幸太郎甚麼都看,但綾辻行人最愛的是恐怖電影,不過綾辻的好哥兒們有栖川有栖卻是將全部心力都放在支持阪神虎上。有些人會喜歡出門,島田莊司會去飆車,但桐野夏生則忙著溜狗,而西村京太郎當然就是到處泡溫泉,若你不小心在日劇裏看到一個疑似筒井康隆的人,千萬不用懷疑,那一定就是他,他的興趣就是去客串日劇。

  若你有在使用 Twitter,還會發現殊能將之喜歡做菜跟看搞笑節目,而我孫子武丸跟台灣的年輕人一樣,最近似乎在迷韓國少女偶像團體……。

  當然,尤其對日本當紅的大眾小說家而言,大量而跨類型的連載邀約讓他們更需要像上下班打卡一樣,在生活中規劃出規律的創作時間,像東野圭吾、宮部美幸這樣炙手可熱的暢銷作家更是如此。《野性時代》二○○六年二月號曾經刊載過東野圭吾的一日作息,他固定每天早上十一點工作到下午四點,然後去健身房二小時,晚上六點到九點繼續工作,十一點到半夜二點則是他的品酒時間。這麼多膾炙人口的作品,就是在這樣的固定作息中被創造出來。

  然而,若只是想在連載的寫作中間稍微休息一下,仍然是寫小說,但卻不是讀者們預期中的小說類型的話,作家們把怎樣類型的小說,當作是一種大腦的休息?或者說,是另一種靈感孕育的開始?

  我想,東野圭吾的《毒笑小說》,正是這樣的產物。

 

作家的價值

  其實在《毒笑小說》一九九九年的文庫版中,收錄了京極夏彥與東野圭吾的卷末特別對談〈守護笑點堡壘!目標「搞笑」文藝復興!〉,邀請了當時也在《小說昴》(小說すばる)雜誌上刊載搞笑系列(後集結為どすこい系列)的京極夏彥,大談兩人創作搞笑小說的動機與心路歷程。

  出乎意料之外的,京極夏彥自陳會開始寫どすこい系列的第一篇〈四十七名力士〉,其實是受到東野圭吾〈超狸貓理論〉(後收於《怪笑小說》)的啟發,希望能夠起而效尤,也寫出這麼認真搞笑的小說。而且兩人都認為,這種能夠讓人笑到抽筋、具有辛辣內容的小說,應該要好好的正名為「搞笑小說」,絕對不能被歸類為那種有如騙小孩的「幽默小說」。

  所以對於熟悉東野圭吾的讀者來說,初看到《怪笑小說》、《毒笑小說》這樣的作品,心裏產生的第一個疑問,必定是「這是推理小說嗎?」如今答案揭曉,對於作者來說,他本來就是想要寫讓讀者打從心裏覺得白癡到不行,甚至會笑到噴飯的小說。甚至在他和京極夏彥的對談中,還討論到作為一個搞笑小說家獨有的恐懼,那就是一旦讀者覺得「這個梗好冷」,作品就有失敗的危險,因此他們覺得搞笑小說絕對是最高難度的一種小說類型。

  若有閱讀過《怪笑小說》的讀者,一定可以發現整本書中東野圭吾透過他的眼光,呈現出他自日本社會中,所觀察到的荒謬與人性。不論是〈一徹老爹〉中一心希望兒子成為棒球明星的爸爸,或是〈超狸貓理論〉中因為相信飛碟其實是狸貓的化身、而一生信奉並推廣著這樣的理論,又像是〈追星婆婆〉中放棄晚年的安逸而邁上追星不歸路的婆婆,或者如〈逆轉同窗會〉中早已與社會脫節卻一心以為仍能跟學生緬懷過去的老師們,都是東野圭吾透過小說中跨類型的故事設計,以及戲劇化的荒謬場景,再現日本社會文化脈絡下獨有的那些日常的壓抑、苦惱、憤怒與焦慮。

  到了《毒笑小說》,東野圭吾似乎挖掘了更多日常中的無奈與荒謬:〈綁架天國〉中被誘拐的小學生,好不容易有機會可以在遊樂園大玩特玩,但他們早已被升學主義制約,回家想作的第一件事竟然是「讀書」,無怪乎這些綁架的策劃者會說出「那群孩子在被我們綁架之前,早就被名為文憑社會的怪物給綁架了。」而同樣被家庭制約的,還有只是因為媽媽沒有教導過,於是在婚禮竟然失禁崩潰的〈傀儡新郎〉,以及〈爺爺當家〉已經無法壓抑性的興奮與好奇,但又不希望失去威嚴因此偷看孫子A片的爺爺。此外,當然也包括為丈夫而融入群體,委屈配合手工狂夫人的主婦,在DIY似乎是美德與自然象徵的現在,東野圭吾藉由〈手工狂夫人〉的存在,嘲諷了這種人際關係與道德的偽善。

  人性為何存在著偽善?都是因為慾望而驅使,〈天使〉的故事正是最好的證明。一開始被發現無害而可愛的不明生物,被人們如珍寶似的瘋狂崇拜與豢養,但後來竟成為饕客的珍饈,在短短十年間從保育動物變成有害生物,最後科學家才發現原來天使之所以誕生,是因為人類進行核子實驗,產生太多輻射,而牠們因為仰賴輻射生存,所以要消除輻射。但總歸來說,天使的榮與辱、存與滅,都是因為人的不同層次慾望,但這世界上的許多事物,又何嘗不是如此?

  也因此,這些小說不僅具有東野希望作到的,將搞笑結合文學而產生獨特的價值,更重要的是,就如東野與京極所希望的,它能夠透過將現實中人遭遇到的不幸反映在故事中,但能在讀者旁觀他人(也可能是自己)的痛苦與怨恨的同時,透過歡笑消除恐懼,而能讓自己在現實中重新振作起來。因此,藉由京極夏彥的話來說,這樣的作品也許可以是一種「新社會派」小說。

 

作家的生存之道

  當然,對於原本就是搞笑節目忠實讀者的京極夏彥,體內原本就應該充滿著搞笑的熱血。而出身自日本搞笑文化原鄉的東野圭吾,當然更應該具有與生俱來的基因。但這一系列小說出現於東野圭吾創作生涯的時間點,或許更值得我們細細探究。

  從一九九五年《怪笑小說》開始,東野圭吾似乎是全力地在搞笑的跑道上疾走著,到一九九六年結束以前,他就相繼出版除了《怪笑小說》之外,包括以天下一大五郎為偵探系列的搞笑推理《名偵探的守則》、《名偵探的咒縛》、以及《毒笑小說》三本書。而在這四本作品中,我們似乎可以看到他如何透過搞笑這樣的媒介,重新釐清自己的創作意識、校正自己創作方向的軌跡。

  一方面他透過《怪笑小說》中對於其他類型小說形式的挪用,像是〈積鬱電車〉、〈獻給某位爺爺的線香〉的科幻風格,〈動物家庭〉的奇幻設定,融合科幻與奇幻色彩的〈超狸貓理論〉,有如恐怖片的〈屍台社區〉,揉雜著奇幻與荒島/冒險文學走向的〈無人島大相撲轉播〉,東野圭吾在這些作品中盡情地進行著越界的嘗試,讓自己展現出說「非推理」故事能力的一面。而在《毒笑小說》中的〈天使〉與〈補償〉,也出現了科幻小說的設定,而透過或悲觀或安慰的結局,牽動讀者的心緒。

  但另一方面,有如表跟裏的辯證一般,他同時在《名偵探的守則》、《名偵探的咒縛》中,反省推理小說中諸多的成規與限制,逆寫既有的文體秩序與情節結構,在探究推理小說還能有怎樣的可能性同時,也預言了推理小說可能的盡頭。但又試著在《毒笑小說》中從各式推理小說的既有元素出發,卻讓故事最後在現實日常的制約下,走向不可收拾的意外高潮或反高潮。像是〈綁架天國〉、〈綁架電話網〉都運用了作家很愛挑戰的綁架題材,但〈綁架天國〉更像是跟筒井康隆《富豪刑事》致敬般,只是當富豪是綁匪時,遊戲規則完全隨之更改,而原來該有的緊張對峙更像是荒謬的兒戲。

  在〈程序警察〉中,他更逆寫了兇手與警察的權力關係,當兇手希望自首時,警察卻反過來處處阻撓,要求他照章行事,緝兇與正義反而已經不是重點,如何不破壞警察手冊裏的「辦案程序」,才是最高指導原則。而在〈殺意使用說明書〉一篇中,東野似乎在提醒我們,真實的犯罪根本不需要複雜的手法,純粹只是依憑著殺意,真正要能夠痛下殺手,要培養的不是犯罪的技巧,而是濃郁的殺意。其他像是〈爺爺當家〉中來搗亂爺爺好事的笨賊、〈光榮的證詞〉中對目擊者的逆寫、〈本格推理證物之開運鑑定團〉中對於物證的巧妙逆轉,都可以看出東野圭吾從推理小說的各種內在層次,反思與重組推理敘事,開發更多的故事性,嘗試著搞笑、推理、文學能夠成為「三位一體」的黃金配方。

  所以若把這階段的搞笑生涯(?)放入東野圭吾的創作歷程來看,這一系列的作品,有如他創作的重要幅輳點,他從原來只追求單純本格推理敘事的推理小說家,「變身」為故事性豐富,獲得更多大眾讀者認同,屢屢入圍直木賞的「說故事的人」。因為自此之後,他在八年內六度入圍直木賞,陸續寫出了《秘密》(一九九八)、《白夜行》(一九九九)、《單戀》(二○○一)、《信》(二○○三)、《幻夜》(二○○四),更在二○○五年一舉以《嫌疑犯X的獻身》掄元。其後來他的作品越來越多元,故事性越來越強烈、具有高度戲劇張力,搞笑小說為他帶來的啟發與養分,絕對不能小覷。

  因此從這個角度,我們也可以理解,對這些成功的大眾小說家來說,有時候意外的中場休息,卻能為他們鑿出一個通往未來成功的光明之路的窗口。表面上看起來的搞笑白目,其實隱藏著作家對世界想要傳達的特殊訊息,以及在他希望不斷超越自己、腦海裏多股線路的創作靈感中,不斷彼此碰撞激發出意外火花的痕跡。

 

本文作者簡介
陳國偉,筆名遊唱,新世代小說家、推理評論家、MLR推理文學研究會成員,現為國立中興大學台灣文學與跨國文化研究所助理教授暨「亞洲大眾文化與新興媒介研究室」主持人,並執行多個有關台灣與亞洲推理小說發展的學術研究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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