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rning: is_file(): File name is longer than the maximum allowed path length on this platform (4096): <?xml version="1.0" encoding="utf-8"?> <!DOCTYPE html PUBLIC "-//W3C//DTD XHTML 1.1//EN" "http://www.w3.org/TR/xhtml11/DTD/xhtml11.dtd"> <html xmlns="http://www.w3.org/1999/xhtml" xml:lang="zh-TW"> <head> <title>三、水浸</title> <link href="stylesheet.css" type="text/css" rel="stylesheet" /> <link rel="stylesheet" type="application/vnd.adobe-page-template+xml" href="page-template.xpgt"/> </head> <body> <div> <h3>三、水浸</h3><br /><br />  陶啟泉陡然緊張起來,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頭:「她這裏有沒有問題?」<br /><br />  我不禁啼笑皆非──他竟懷疑起一個精神病醫生是不是有精神病來,這不是笑話嗎?<br /><br />  我道:「據我所知,她理智清晰過人,有著非凡的思考能力。」<br /><br />  陶啟泉吸了一口氣:「我也同意,事實上,我受她影響甚大,她的意見,和阿花一樣,說阿水根本沒有病,說的也全是實話。」<br /><br />  我大是奇訝,不知道冷若水何以如此判斷,她一是個很冷靜的人,一定有她的道理在。阿花又表示意見:「這女醫生是個好人,只是在看人的時候,眼光和冰一樣冷。」<br /><br />  對於阿花這個形容,我倒有同感──冷若水在感情上有過淒慘的挫折,自然傷心人別有懷抱,神情方面,也恰如其姓,冷得可以。<br /><br />  我望著急切想得到我反應的陶啟泉,道:「精神病的真偽,本來就是難確定。一個人若是演技夠好,他要假裝起精神病患者來,也就沒有法子可以確實地揭穿他。冷醫生是出色的專業人員,雖然我不知道她何以下了這樣的判斷,但是我也會相信她的判斷。」<br /><br />  陶啟泉在聽了我的話之後,才大大地鬆了一口氣──那是由於他的決定,得到了支持。<br /><br />  後來,我問冷若水何以作這樣的判斷,而不把阿水診斷為「妄想症」患者。她的回答,很有意思:「阿水的情形,各方面看起來都像是妄想症患者,我也曾循這個方向去醫治他。可是從一開始起,我就覺得他說的是實話,不是他的妄想。因為以他的知識程度而言,不可能在他的腦中產生那樣的妄想。妄想,也是人腦部的活動,必然根據一個人腦部的條件而產生,就算可以追溯到上一生記憶的殘留,阿水也無法作出這樣的妄想,所以我判斷他說的是事實。」<br /><br />  這一番話,令我大是嘆服,甚麼樣的基礎,產生甚麼樣的妄想。一個人若是根本沒有基礎,或是基礎薄弱,那就必然沒有想像力或想像力薄弱。想像,即使是妄想也好,都不是憑空產生的。<br /><br />  所以,當我們說一個人缺乏想像力的時候,也就等於說這個人缺乏知識的基礎。<br /><br />  當下,陶啟泉伸手在我的手背上拍了後,大是高興:「好,這樣我們就可以一起聽阿水的故事,我來找你,算是找對了。」<br /><br />  我道:「你來找我,不是要我介紹你和大亨相識?」<br /><br />  陶啟泉道:「固然是,但如果這件事你持反對態度的話,我也就不必進行了。」<br /><br />  阿花聽了這話,斜睨著我,似乎不相信我對陶啟泉有那麼大的影響力。我道:「到如今為止,我還不知道發生了甚麼事,你別把我的態度列為支持。」<br /><br />  陶啟泉忙道:「自然,聽了阿水的故事再說。」<br /><br />  阿花欠了欠嘴角──她年紀雖輕,可是隨便一個舉動,卻處處顯得風情萬種,是天生的尤物。這樣的美人,歷史上並不少見,而且都一樣的是,不論出身多麼低賤,生活經歷多少波折,最後,都總是能登上頂峰──當然,也都是在依附了一個強有力的男人之後。<br /><br />  這個阿花,如今她和大豪富的關係,還處在一種很曖昧的階段,但一旦公開了,或是和陶啟泉分手了,她都必然能得到一大筆她以前做夢也不敢想的財富,開始她人生新的一面。<br /><br />  這種情形,常見得已經不能算是「傳奇事故」,而是像阿花這樣的美女的必然人生之路。<br /><br />  我也無暇去研究阿花這個舉動是甚麼意思,陶啟泉已經在和冷若水聯絡,電話通了之後,他道:「冷醫生,有一個老朋友在,他相信你的判斷。」<br /><br />  冷若水的回答是:「世上絕不懷疑我的判斷的,只有一個,這個人叫衛斯理。」<br /><br />  我大聲道:「我在。」<br /><br />  冷若水分明感到了十分的意外,她呆了幾秒鐘之後才道:「你知道是甚麼事了?」<br /><br />  我道:「還不知道,請你安排那位先生和我們見面。」<br /><br />  冷若水低聲說了一句:「我早料到這事,最後會到你那裏去的。」<br /><br />  我道:「謝謝你──同時,請你也在場,因為有太多地方需要你的幫助。」<br /><br />  冷若水道:「沒有問題。」<br /><br />  我本來還想問她一個老朋友的消息,但是繼而一想,她如今仍是一人獨處,並沒有再在那個飛蛾研究所中陪那位朋友。其間必然已發生了不愉快的事,在這男女關係幾乎瞬息萬變的時代,別說是戀人,就算是夫婦,有一個時期不通音訊,再見時,還是避免提起以前的關係較好,以免尷尬。<br /><br />  不多久,車子就駛進了精神病院──這所醫院,在我敘述的故事之中,並不止一次地出現過。我自己也曾成為這醫院中的病人,若不是一個奇蹟的發生,我如今大有可能還被列為最沒有希望的病人。<br /><br />  (這件事,發生在《沉船》這個故事之中。)<br /><br />  車才停下來,就看到冷若水和一個青年,一直迎了上來,阿花立即興奮地叫:「哥哥。」<br /><br />  我自然也去打量那青年,一看之下,也不禁呆了一呆,那青年,絕對不是我想像之中,神情猥瑣的街頭小流氓,雖然他稱不上氣宇軒昂(那需要有內在的氣質作基礎),但絕對俊俏挺拔,身體壯健,若和世界一流的電影小生站在一起,也不會遜色。<br /><br />  他的眉目之間,和阿花頗有相似之處,所以,稱他為美男子,也不為過──自然,他的這種好外觀,和溫寶裕不能比,他的樣子雖好,但是多看兩眼,就可以看出他沒有內涵,只是外型絕佳,那股庸俗之氣,是怎麼也掩飾不了的,他也根本無意掩飾。<br /><br />  阿花走下車,奔跑過去,那青年──當然是阿水,也追了上來,兩人見了面,都自然流露出欣喜,阿水開口就道:「老頭子沒欺負你?」<br /><br />  在那一剎間,我看到了很動人的一影,阿花極其誠摯地柔聲道:「沒有人對我比他更好的了。」<br /><br />  我聽到的身邊的陶啟泉,心滿意足地吸了一口氣,我和他也下了車。<br /><br />  阿水也大感滿意,他來到陶啟泉的面前,他說的話,邏輯簡單之至:「阿花說你是好人,你一定是好人。」<br /><br />  然後,他側著頭打量我:「你就是衛斯理?冷醫生已提起過你許多次,並且給我看了不少你的故事,大話西遊,全是假的吧。」<br /><br />  我點頭:「是,全是假的,假得不好,所以你不相信,希望你的故事作得比我好,好得令我們相信。」<br /><br />  阿水半昂著頭,一副接受挑戰的公牛模樣:「我的事,不是假的,是我的親身經歷。」<br /><br />  我開門見山:「好,別的不必說了,就把你的親身經歷,從頭說一說。」<br /><br />  冷若水道:「到阿水的房間去如何?」<br /><br />  我道:「好,哪裏都一樣。」<br /><br />  阿水又瞪了我一眼,雖然不至於說有敵意,但是也不見得友好。<br /><br />  在冷若水的帶領下,我們一行人到了阿水的房間中,真是錢可通神,這哪裏像是病房,簡直就是高級酒店的套房,應有盡有,甚至還有一個滿是美酒的酒櫃,阿水打開了一瓶酒,斟了幾杯:「要喝酒自己拿。」<br /><br />  阿花拿了一杯給陶啟泉,陶啟泉向她使了一個眼色,她立刻乖巧地把酒遞給我:「衛先生,請喝酒。」<br /><br />  我道了謝,接了過來,阿水自顧自喝了三四杯,才道:「又要從頭說起?」<br /><br />  我道:「是,只當所有的人全沒聽過。」<br /><br />  他不服氣,大聲道:「這裏,誰的話說了算?」<br /><br />  我冷冷地道:「我!」<br /><br />  阿水仍然不服,向陶啟泉望去。我已經打定了主意,即使陶啟泉點頭,表示同意,我也立刻離開,因為我的話,不必經陶啟泉的同意。<br /><br />  好個陶啟泉,果然明白我的心意,他低頭不語,沒有任何動作。<br /><br />  阿水看到陶啟泉這樣子,已氣餒下來,道:「好,我從頭說。」<br /><br />  我道:「你最好說得仔細些,每一個細節都不能錯漏,這樣,對大家都有好處。」<br /><br />  阿水吸了一口氣:「好。」<br /><br />  他說了一個「好」字,又喝了一杯酒:「我到北方去做生意,本來是專做俄國線的,後來發現蒙古的生意更好做,一些緊俏的商品,在蒙古根本不值錢,一瓶土酒一塊布,可以換許多外面值錢的東西,於是我就在蒙古草原上流連,越來越深入,到了一些以前連聽也沒有聽說過的地方。」<br /><br />  他說到這裏,望了我一下,我道:「你只管說,我大概聽說過的。」<br /><br />  阿水道:「別的不說了,單說事情發生的那一天,我才過了卡爾底克山口,沿著恰斯河向南走──」<br /><br />  我用心聽著,但是也不禁皺了皺眉,因為阿水所說的地名,實在太冷門,我也沒有聽說過。<br /><br />  陶啟泉早有準備,取出一張地圖來,打開,攤在桌子上指了指阿水所說的地名。我看到那是在唐努烏梁山南麓的所在。那一帶大湖泊小湖泊,大河小河、大山小山,錯綜交雜,不計其數,是地形很複雜的荒地,人跡罕至,除了貪圖暴利的商旅外,誰也不會到這種地方去,而且,那地方,一年至少有兩百多天是嚴寒的天氣,大風雪漫捲過來,連草原上的黃羊都難以生存,絕對不適宜人類生活。<br /><br />  阿水道:「和我一起的有一個漢人,那是我在蒙古結識的哥兒們,很談得來,他叫張盛。還有一個是嚮導,很老了,老到不知道多少歲了,大家都叫他老路,會說漢語,只好喝酒,經月不斷,我們都帶著行李甚麼的,他甚麼也不帶,只帶一車子酒,他對酒倒不吝嗇,肯和人一起喝,除了人之外,還有二十多匹馬,都是久經商旅,不怎麼需人照料的好馬。」<br /><br />  我由衷地道:「雖然說是商旅,但深入這種地方,也和探險隊差不多了。」<br /><br />  阿水自傲:「可不如此。那天,過了山口,沿河走了三十里地,天就黑了下來,為了找紮營的地方,張盛和老路起了爭執,張盛找到一處離河約有兩里的高地,那高地看來高整平坦,是個紮營的好地方──」<br /><br />  那高地確然一看就是個紮營的好地方,平空高出兩公尺有餘,是極平整的沙面,倒像是有甚麼人壘出來的一般,上面生長著一些灌木,正好用來生火。<br /><br />  張盛是一個三十多、四十歲不到的精壯漢子,一口氣策馬上了高地,大聲叫:「今晚找到好宿處了。」<br /><br />  阿水也上了高地,極目望去,暮色之中,蒼蒼茫茫,群山起伏,壯觀之至。<br /><br />  可是老路卻不上高地,在下面大著嗓門叫:「這上面不能紮營過夜!」<br /><br />  阿水和張盛兩人,先是呆了呆,接著就笑了起來:「那依你說,該有何處紮營?」<br /><br />  老路啞著嗓子:「趁天還沒全黑,再向前走走。」<br /><br />  阿水和張盛又倦又不服氣:「這裏為甚麼不能過夜?」<br /><br />  老路沒好氣:「我說不能過就不能過,你們這南蠻子,知道甚麼。」<br /><br />  阿水是廣東人,被人叫一聲「南蠻子」,無話可說。張盛卻粗聲粗氣:「喂,帶路的,我是張家口人,也算是南蠻子?」<br /><br />  老路冷冷地道:「凡是長城以南的,全是南蠻子!」<br /><br />  這時,老路的態度若是肯好一些,好好地向兩人解釋,何以這高地不能過夜的原因,兩人或許就會聽從,另覓地方過夜。可是老路卻態度不善,兩人又好勝心強,竟一個勁兒不依,非要在這高地上過夜不可。<br /><br />  老路和兩人爭執之間,天色也迅速黑了下來,老路最後大聲道:「好,你們要在這兒過,我也無法,我可要另找地方!」<br /><br />  他說著,策馬就走。張盛大叫:「明兒一早,上哪裏找你去?」<br /><br />  老路怒氣沖沖:「哪裏還有明兒一早!」<br /><br />  這趟旅途,本就滿是兇險,上路的人,莫不在言行之間,討個吉利,老路這樣說,那是犯了出門人的大忌。張盛連吐了三口口水,阿水卻心細,他策馬馳下高地,追上了老路,虛心討教:「老路,何以這個高地不能過夜?」<br /><br />  老路悶哼了一聲:「這浩大的草原上,有許多湖泊海子會搬家,這高地上只長灌木,不長草,那是變過湖底的證明,說不定晚上會變成湖泊,在上面過夜,全餵了王八!」<br /><br />  老路的話說得難明,說話內容,對阿水來說,又無稽之至,所以阿水聽了,哈哈大笑,把馬隊趕到了高地之上。那些馬,平日聽話之至,但這時,不知怎地,硬是不肯上高地。阿水和張盛兩人,又是吆喝,又是鞭打,好不容易把馬趕上了高地,已累了個賊死。<br /><br />  我聽阿水說到這裏,就知道事情不妙了。「湖泊海子會搬家」──這是老路的警告,這警告對阿水來說,簡直如同天方夜譚,那是阿水常識不夠之故。<br /><br />  湖泊海子確會搬家,而且不是小的,方圓數十里乃至數百里的大湖,也會在一夜之間,原地消失,移到幾百里以外去。<br /><br />  這種奇特的自然現象,這一帶的探險家早已發現。新疆有一個羅布泊,就是著名的「會移動的湖」,而且行蹤飄浮,捉摸不定,忽東忽西,神秘莫測。<br /><br />  老路經驗足,看出那高地曾是湖底,不知甚麼時候會重成湖泊,所以堅持不在那裏紮營,但阿水和張盛,卻是無論如何無法相信!<br /><br />  所以,他們當時只是一面喝酒,一面譏嘲老路的「胡說八道」。<br /><br />  他們支起來的營帳,是相當現代化的大營帳,由發電機供應能量,半機械化操作,所以並不費多大的功夫,有不少部分自動充氣,不但防風雨,且可以防寒,而且,帳內還有床鋪。這種現代化的營帳,也使得他們和老路之間,起過一番爭執,老路認為這種營帳,一點用處也沒有,他們就笑老路是「上一世紀的人」。<br /><br />  等到兩人安睡下來,不到三分鐘,就都已鼾聲大作,在熟睡時,曾發生了一些甚麼事,阿水自然無法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就像是那些蠻荒電影一樣,在飛瀑流泉之下,和一些身上只圍草裙的野女郎共水浴,其樂無窮。<br /><br />  接著,他就醒來了,在朦朧之中,他真的聽到了水聲,起先,他還以是身在夢中,及至水聲越來越洶湧,他才陡地醒了過來。<br /><br />  阿水在這裏特別補充,那水聲不是流水聲,而是像海浪湧過來的那種潮聲。<br /><br />  他醒過來之後,睜大了眼,卻是一片黑暗,甚麼也看不見。<br /><br />  他叫了幾聲張盛,沒有回音,他想下床鋪,怎知雙腳才向下一伸,便感到一股寒意,一時之間,他甚至以為自己的雙足已被利刃切斷了。<br /><br />  嚇得他連忙一縮腳,伸手去摸時,摸了一手的水,才知道剛才雙腳是浸到了水中!<br /><br />  他這一驚,實是非同小可,立時大叫了起來,可是任憑他怎樣叫,卻一點回音也沒有,張盛不知去了何處。<br /><br />  在水聲之中,水顯然正迅速漫了上來。他雖然是坐在床上,但是屁股已感到冷浸浸地,水已漫上來了!<br /><br />  直到這時,阿水才從慌亂之中,略為定過神來,心想,再不出營帳去,自己非被淹死不可了,營帳外的情形如何,雖然不知,但總比悶在帳中好些。<br /><br />  正當他在盤算這際,突然,他看到了一團金黃色的光芒,就在他眼前出現。<br /><br />  那團光亮一出現,阿水就看清楚了自己的處境。<br /><br />  只見整個營帳中已全是水,水已有一公尺深,那水的水面並非波濤洶湧,可是,水聲盈耳,也不知自何而生。<br /><br />  他去看張盛的床鋪時,只見床鋪早已遭水淹沒。本來,他的床鋪,並不比張盛的床高,可是湧過來的水,卻圍著他的床鋪,團團亂轉,成了一個漩渦,他的床鋪,成了漩渦的中心,所以非但未被浸沒,而且沒有沾濕。<br /><br />  那團金黃色的光芒,漸漸明亮,令他看得更清楚。他看到四周的水,潔淨無比,是一種無色的透明,所以,那時,他整個人如同陷進了一塊大水晶之中,而那水晶卻又是液體的。<br /><br />  阿水一輩子的經歷雖然不少,可是卻也未曾經歷過這樣的情景,他嚇得呆了!<br /><br />  阿水的文采並不好,他的敘述之中,也沒有夾雜著甚麼形容詞,但他只是說著,也把我聽得呆了。<br /><br />  這是一種甚麼樣的情景?別說阿水未曾經歷過,甚至連我也未曾聽說過!<br /><br />  陶啟泉、阿花和冷若水,顯然不是第一次聽阿水的敘述,他們一樣大有驚駭之色。<br /><br />  我伸手在自己的臉上,重重撫摸了一下,心中想到的是:這種奇特的經歷,憑阿水是無法憑空作出來的。<br /><br />  阿水這時也望定了我,神情很明顯──要是我不相信的話,他就不往下說了。<br /><br />  我向他點了點頭,示意他只管說,他望了我片刻,才道:「再下去發生的事更怪!」<br /><br />  我道:「不是為了聽怪事,我不會來這裏。」<br /><br />  阿水鬆了一口氣,他往下的敘述,也流利生動了許多,因為他知道我是真的在聽他說。<br /><br />  那時,阿水已經看到光線來自水中,是由一隻大球發出來的。那只大球的直徑約有一公尺,在晶瑩的水中,看來更是其大無比。它閃著金黃色的光芒,正在水中向上漸漸浮起來。<br /><br />  阿水目定口呆地看著那圓球,等到那團球快浮上水面時,他才發現那只是一個半球體,並非整個圓球,同時,他也發現,隨著那發光的半球體向上浮起,漩渦轉動的速度在減慢,水已漫了上來。他下半身一陣發涼,已經浸在水中了!<br /><br />  他這一驚非同小可,連忙站了起來,可是水勢漲得快,他才一站起,水已漫到了他的腰際,那半球體也在此際,浮上了水面。<br /><br />  半球體,出了水面之後,光線更明亮,但並不刺眼,而且,四周的水聲,更加浩蕩,分明是營帳之外,早已成了一片汪洋。<br /><br />  阿水此際心慌吃驚的程度,可想而知,他雙手下意識地划著,準備游水,也濺起了水花來,可是,水勢快絕,已過了他的腰,他已無法站得穩了!<br /><br />  就在他身子一歪之際,他的手抓住了那具發光的半球體,他先是一怔,不明白何以自己的手,竟然有能力抓住一個球體。<br /><br />  接著,他就發現,那半球體是空心的,大約只有一公分厚,他向上伸了伸手,發現半球體之內,竟然沒有水,那半球體是覆在水面上的。<br /><br />  在那電光石火之間,阿水想起了他小時候常玩的把戲,把一隻桶倒轉。桶口向下,迅速地壓進水中,再提起來,桶裏面仍然是乾的,滴水不沾。<br /><br />  當阿水在小時候玩這把戲的時候,他只不過要贏得其他小孩好奇的目光,卻並不明白桶中空氣不能被壓縮的道理。<br /><br />  那時,他也一樣不明白那球體之中,何以沒有水,但是他卻靈光一閃,想到了逃生之法。</div></body></html> in /var/www/vhosts/enjoyreadinghour.com/zh.enjoyreadinghour.com/eKatab/REST.class.php on line 799
水晶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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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水浸



  陶啟泉陡然緊張起來,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頭:「她這裏有沒有問題?」

  我不禁啼笑皆非──他竟懷疑起一個精神病醫生是不是有精神病來,這不是笑話嗎?

  我道:「據我所知,她理智清晰過人,有著非凡的思考能力。」

  陶啟泉吸了一口氣:「我也同意,事實上,我受她影響甚大,她的意見,和阿花一樣,說阿水根本沒有病,說的也全是實話。」

  我大是奇訝,不知道冷若水何以如此判斷,她一是個很冷靜的人,一定有她的道理在。阿花又表示意見:「這女醫生是個好人,只是在看人的時候,眼光和冰一樣冷。」

  對於阿花這個形容,我倒有同感──冷若水在感情上有過淒慘的挫折,自然傷心人別有懷抱,神情方面,也恰如其姓,冷得可以。

  我望著急切想得到我反應的陶啟泉,道:「精神病的真偽,本來就是難確定。一個人若是演技夠好,他要假裝起精神病患者來,也就沒有法子可以確實地揭穿他。冷醫生是出色的專業人員,雖然我不知道她何以下了這樣的判斷,但是我也會相信她的判斷。」

  陶啟泉在聽了我的話之後,才大大地鬆了一口氣──那是由於他的決定,得到了支持。

  後來,我問冷若水何以作這樣的判斷,而不把阿水診斷為「妄想症」患者。她的回答,很有意思:「阿水的情形,各方面看起來都像是妄想症患者,我也曾循這個方向去醫治他。可是從一開始起,我就覺得他說的是實話,不是他的妄想。因為以他的知識程度而言,不可能在他的腦中產生那樣的妄想。妄想,也是人腦部的活動,必然根據一個人腦部的條件而產生,就算可以追溯到上一生記憶的殘留,阿水也無法作出這樣的妄想,所以我判斷他說的是事實。」

  這一番話,令我大是嘆服,甚麼樣的基礎,產生甚麼樣的妄想。一個人若是根本沒有基礎,或是基礎薄弱,那就必然沒有想像力或想像力薄弱。想像,即使是妄想也好,都不是憑空產生的。

  所以,當我們說一個人缺乏想像力的時候,也就等於說這個人缺乏知識的基礎。

  當下,陶啟泉伸手在我的手背上拍了後,大是高興:「好,這樣我們就可以一起聽阿水的故事,我來找你,算是找對了。」

  我道:「你來找我,不是要我介紹你和大亨相識?」

  陶啟泉道:「固然是,但如果這件事你持反對態度的話,我也就不必進行了。」

  阿花聽了這話,斜睨著我,似乎不相信我對陶啟泉有那麼大的影響力。我道:「到如今為止,我還不知道發生了甚麼事,你別把我的態度列為支持。」

  陶啟泉忙道:「自然,聽了阿水的故事再說。」

  阿花欠了欠嘴角──她年紀雖輕,可是隨便一個舉動,卻處處顯得風情萬種,是天生的尤物。這樣的美人,歷史上並不少見,而且都一樣的是,不論出身多麼低賤,生活經歷多少波折,最後,都總是能登上頂峰──當然,也都是在依附了一個強有力的男人之後。

  這個阿花,如今她和大豪富的關係,還處在一種很曖昧的階段,但一旦公開了,或是和陶啟泉分手了,她都必然能得到一大筆她以前做夢也不敢想的財富,開始她人生新的一面。

  這種情形,常見得已經不能算是「傳奇事故」,而是像阿花這樣的美女的必然人生之路。

  我也無暇去研究阿花這個舉動是甚麼意思,陶啟泉已經在和冷若水聯絡,電話通了之後,他道:「冷醫生,有一個老朋友在,他相信你的判斷。」

  冷若水的回答是:「世上絕不懷疑我的判斷的,只有一個,這個人叫衛斯理。」

  我大聲道:「我在。」

  冷若水分明感到了十分的意外,她呆了幾秒鐘之後才道:「你知道是甚麼事了?」

  我道:「還不知道,請你安排那位先生和我們見面。」

  冷若水低聲說了一句:「我早料到這事,最後會到你那裏去的。」

  我道:「謝謝你──同時,請你也在場,因為有太多地方需要你的幫助。」

  冷若水道:「沒有問題。」

  我本來還想問她一個老朋友的消息,但是繼而一想,她如今仍是一人獨處,並沒有再在那個飛蛾研究所中陪那位朋友。其間必然已發生了不愉快的事,在這男女關係幾乎瞬息萬變的時代,別說是戀人,就算是夫婦,有一個時期不通音訊,再見時,還是避免提起以前的關係較好,以免尷尬。

  不多久,車子就駛進了精神病院──這所醫院,在我敘述的故事之中,並不止一次地出現過。我自己也曾成為這醫院中的病人,若不是一個奇蹟的發生,我如今大有可能還被列為最沒有希望的病人。

  (這件事,發生在《沉船》這個故事之中。)

  車才停下來,就看到冷若水和一個青年,一直迎了上來,阿花立即興奮地叫:「哥哥。」

  我自然也去打量那青年,一看之下,也不禁呆了一呆,那青年,絕對不是我想像之中,神情猥瑣的街頭小流氓,雖然他稱不上氣宇軒昂(那需要有內在的氣質作基礎),但絕對俊俏挺拔,身體壯健,若和世界一流的電影小生站在一起,也不會遜色。

  他的眉目之間,和阿花頗有相似之處,所以,稱他為美男子,也不為過──自然,他的這種好外觀,和溫寶裕不能比,他的樣子雖好,但是多看兩眼,就可以看出他沒有內涵,只是外型絕佳,那股庸俗之氣,是怎麼也掩飾不了的,他也根本無意掩飾。

  阿花走下車,奔跑過去,那青年──當然是阿水,也追了上來,兩人見了面,都自然流露出欣喜,阿水開口就道:「老頭子沒欺負你?」

  在那一剎間,我看到了很動人的一影,阿花極其誠摯地柔聲道:「沒有人對我比他更好的了。」

  我聽到的身邊的陶啟泉,心滿意足地吸了一口氣,我和他也下了車。

  阿水也大感滿意,他來到陶啟泉的面前,他說的話,邏輯簡單之至:「阿花說你是好人,你一定是好人。」

  然後,他側著頭打量我:「你就是衛斯理?冷醫生已提起過你許多次,並且給我看了不少你的故事,大話西遊,全是假的吧。」

  我點頭:「是,全是假的,假得不好,所以你不相信,希望你的故事作得比我好,好得令我們相信。」

  阿水半昂著頭,一副接受挑戰的公牛模樣:「我的事,不是假的,是我的親身經歷。」

  我開門見山:「好,別的不必說了,就把你的親身經歷,從頭說一說。」

  冷若水道:「到阿水的房間去如何?」

  我道:「好,哪裏都一樣。」

  阿水又瞪了我一眼,雖然不至於說有敵意,但是也不見得友好。

  在冷若水的帶領下,我們一行人到了阿水的房間中,真是錢可通神,這哪裏像是病房,簡直就是高級酒店的套房,應有盡有,甚至還有一個滿是美酒的酒櫃,阿水打開了一瓶酒,斟了幾杯:「要喝酒自己拿。」

  阿花拿了一杯給陶啟泉,陶啟泉向她使了一個眼色,她立刻乖巧地把酒遞給我:「衛先生,請喝酒。」

  我道了謝,接了過來,阿水自顧自喝了三四杯,才道:「又要從頭說起?」

  我道:「是,只當所有的人全沒聽過。」

  他不服氣,大聲道:「這裏,誰的話說了算?」

  我冷冷地道:「我!」

  阿水仍然不服,向陶啟泉望去。我已經打定了主意,即使陶啟泉點頭,表示同意,我也立刻離開,因為我的話,不必經陶啟泉的同意。

  好個陶啟泉,果然明白我的心意,他低頭不語,沒有任何動作。

  阿水看到陶啟泉這樣子,已氣餒下來,道:「好,我從頭說。」

  我道:「你最好說得仔細些,每一個細節都不能錯漏,這樣,對大家都有好處。」

  阿水吸了一口氣:「好。」

  他說了一個「好」字,又喝了一杯酒:「我到北方去做生意,本來是專做俄國線的,後來發現蒙古的生意更好做,一些緊俏的商品,在蒙古根本不值錢,一瓶土酒一塊布,可以換許多外面值錢的東西,於是我就在蒙古草原上流連,越來越深入,到了一些以前連聽也沒有聽說過的地方。」

  他說到這裏,望了我一下,我道:「你只管說,我大概聽說過的。」

  阿水道:「別的不說了,單說事情發生的那一天,我才過了卡爾底克山口,沿著恰斯河向南走──」

  我用心聽著,但是也不禁皺了皺眉,因為阿水所說的地名,實在太冷門,我也沒有聽說過。

  陶啟泉早有準備,取出一張地圖來,打開,攤在桌子上指了指阿水所說的地名。我看到那是在唐努烏梁山南麓的所在。那一帶大湖泊小湖泊,大河小河、大山小山,錯綜交雜,不計其數,是地形很複雜的荒地,人跡罕至,除了貪圖暴利的商旅外,誰也不會到這種地方去,而且,那地方,一年至少有兩百多天是嚴寒的天氣,大風雪漫捲過來,連草原上的黃羊都難以生存,絕對不適宜人類生活。

  阿水道:「和我一起的有一個漢人,那是我在蒙古結識的哥兒們,很談得來,他叫張盛。還有一個是嚮導,很老了,老到不知道多少歲了,大家都叫他老路,會說漢語,只好喝酒,經月不斷,我們都帶著行李甚麼的,他甚麼也不帶,只帶一車子酒,他對酒倒不吝嗇,肯和人一起喝,除了人之外,還有二十多匹馬,都是久經商旅,不怎麼需人照料的好馬。」

  我由衷地道:「雖然說是商旅,但深入這種地方,也和探險隊差不多了。」

  阿水自傲:「可不如此。那天,過了山口,沿河走了三十里地,天就黑了下來,為了找紮營的地方,張盛和老路起了爭執,張盛找到一處離河約有兩里的高地,那高地看來高整平坦,是個紮營的好地方──」

  那高地確然一看就是個紮營的好地方,平空高出兩公尺有餘,是極平整的沙面,倒像是有甚麼人壘出來的一般,上面生長著一些灌木,正好用來生火。

  張盛是一個三十多、四十歲不到的精壯漢子,一口氣策馬上了高地,大聲叫:「今晚找到好宿處了。」

  阿水也上了高地,極目望去,暮色之中,蒼蒼茫茫,群山起伏,壯觀之至。

  可是老路卻不上高地,在下面大著嗓門叫:「這上面不能紮營過夜!」

  阿水和張盛兩人,先是呆了呆,接著就笑了起來:「那依你說,該有何處紮營?」

  老路啞著嗓子:「趁天還沒全黑,再向前走走。」

  阿水和張盛又倦又不服氣:「這裏為甚麼不能過夜?」

  老路沒好氣:「我說不能過就不能過,你們這南蠻子,知道甚麼。」

  阿水是廣東人,被人叫一聲「南蠻子」,無話可說。張盛卻粗聲粗氣:「喂,帶路的,我是張家口人,也算是南蠻子?」

  老路冷冷地道:「凡是長城以南的,全是南蠻子!」

  這時,老路的態度若是肯好一些,好好地向兩人解釋,何以這高地不能過夜的原因,兩人或許就會聽從,另覓地方過夜。可是老路卻態度不善,兩人又好勝心強,竟一個勁兒不依,非要在這高地上過夜不可。

  老路和兩人爭執之間,天色也迅速黑了下來,老路最後大聲道:「好,你們要在這兒過,我也無法,我可要另找地方!」

  他說著,策馬就走。張盛大叫:「明兒一早,上哪裏找你去?」

  老路怒氣沖沖:「哪裏還有明兒一早!」

  這趟旅途,本就滿是兇險,上路的人,莫不在言行之間,討個吉利,老路這樣說,那是犯了出門人的大忌。張盛連吐了三口口水,阿水卻心細,他策馬馳下高地,追上了老路,虛心討教:「老路,何以這個高地不能過夜?」

  老路悶哼了一聲:「這浩大的草原上,有許多湖泊海子會搬家,這高地上只長灌木,不長草,那是變過湖底的證明,說不定晚上會變成湖泊,在上面過夜,全餵了王八!」

  老路的話說得難明,說話內容,對阿水來說,又無稽之至,所以阿水聽了,哈哈大笑,把馬隊趕到了高地之上。那些馬,平日聽話之至,但這時,不知怎地,硬是不肯上高地。阿水和張盛兩人,又是吆喝,又是鞭打,好不容易把馬趕上了高地,已累了個賊死。

  我聽阿水說到這裏,就知道事情不妙了。「湖泊海子會搬家」──這是老路的警告,這警告對阿水來說,簡直如同天方夜譚,那是阿水常識不夠之故。

  湖泊海子確會搬家,而且不是小的,方圓數十里乃至數百里的大湖,也會在一夜之間,原地消失,移到幾百里以外去。

  這種奇特的自然現象,這一帶的探險家早已發現。新疆有一個羅布泊,就是著名的「會移動的湖」,而且行蹤飄浮,捉摸不定,忽東忽西,神秘莫測。

  老路經驗足,看出那高地曾是湖底,不知甚麼時候會重成湖泊,所以堅持不在那裏紮營,但阿水和張盛,卻是無論如何無法相信!

  所以,他們當時只是一面喝酒,一面譏嘲老路的「胡說八道」。

  他們支起來的營帳,是相當現代化的大營帳,由發電機供應能量,半機械化操作,所以並不費多大的功夫,有不少部分自動充氣,不但防風雨,且可以防寒,而且,帳內還有床鋪。這種現代化的營帳,也使得他們和老路之間,起過一番爭執,老路認為這種營帳,一點用處也沒有,他們就笑老路是「上一世紀的人」。

  等到兩人安睡下來,不到三分鐘,就都已鼾聲大作,在熟睡時,曾發生了一些甚麼事,阿水自然無法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就像是那些蠻荒電影一樣,在飛瀑流泉之下,和一些身上只圍草裙的野女郎共水浴,其樂無窮。

  接著,他就醒來了,在朦朧之中,他真的聽到了水聲,起先,他還以是身在夢中,及至水聲越來越洶湧,他才陡地醒了過來。

  阿水在這裏特別補充,那水聲不是流水聲,而是像海浪湧過來的那種潮聲。

  他醒過來之後,睜大了眼,卻是一片黑暗,甚麼也看不見。

  他叫了幾聲張盛,沒有回音,他想下床鋪,怎知雙腳才向下一伸,便感到一股寒意,一時之間,他甚至以為自己的雙足已被利刃切斷了。

  嚇得他連忙一縮腳,伸手去摸時,摸了一手的水,才知道剛才雙腳是浸到了水中!

  他這一驚,實是非同小可,立時大叫了起來,可是任憑他怎樣叫,卻一點回音也沒有,張盛不知去了何處。

  在水聲之中,水顯然正迅速漫了上來。他雖然是坐在床上,但是屁股已感到冷浸浸地,水已漫上來了!

  直到這時,阿水才從慌亂之中,略為定過神來,心想,再不出營帳去,自己非被淹死不可了,營帳外的情形如何,雖然不知,但總比悶在帳中好些。

  正當他在盤算這際,突然,他看到了一團金黃色的光芒,就在他眼前出現。

  那團光亮一出現,阿水就看清楚了自己的處境。

  只見整個營帳中已全是水,水已有一公尺深,那水的水面並非波濤洶湧,可是,水聲盈耳,也不知自何而生。

  他去看張盛的床鋪時,只見床鋪早已遭水淹沒。本來,他的床鋪,並不比張盛的床高,可是湧過來的水,卻圍著他的床鋪,團團亂轉,成了一個漩渦,他的床鋪,成了漩渦的中心,所以非但未被浸沒,而且沒有沾濕。

  那團金黃色的光芒,漸漸明亮,令他看得更清楚。他看到四周的水,潔淨無比,是一種無色的透明,所以,那時,他整個人如同陷進了一塊大水晶之中,而那水晶卻又是液體的。

  阿水一輩子的經歷雖然不少,可是卻也未曾經歷過這樣的情景,他嚇得呆了!

  阿水的文采並不好,他的敘述之中,也沒有夾雜著甚麼形容詞,但他只是說著,也把我聽得呆了。

  這是一種甚麼樣的情景?別說阿水未曾經歷過,甚至連我也未曾聽說過!

  陶啟泉、阿花和冷若水,顯然不是第一次聽阿水的敘述,他們一樣大有驚駭之色。

  我伸手在自己的臉上,重重撫摸了一下,心中想到的是:這種奇特的經歷,憑阿水是無法憑空作出來的。

  阿水這時也望定了我,神情很明顯──要是我不相信的話,他就不往下說了。

  我向他點了點頭,示意他只管說,他望了我片刻,才道:「再下去發生的事更怪!」

  我道:「不是為了聽怪事,我不會來這裏。」

  阿水鬆了一口氣,他往下的敘述,也流利生動了許多,因為他知道我是真的在聽他說。

  那時,阿水已經看到光線來自水中,是由一隻大球發出來的。那只大球的直徑約有一公尺,在晶瑩的水中,看來更是其大無比。它閃著金黃色的光芒,正在水中向上漸漸浮起來。

  阿水目定口呆地看著那圓球,等到那團球快浮上水面時,他才發現那只是一個半球體,並非整個圓球,同時,他也發現,隨著那發光的半球體向上浮起,漩渦轉動的速度在減慢,水已漫了上來。他下半身一陣發涼,已經浸在水中了!

  他這一驚非同小可,連忙站了起來,可是水勢漲得快,他才一站起,水已漫到了他的腰際,那半球體也在此際,浮上了水面。

  半球體,出了水面之後,光線更明亮,但並不刺眼,而且,四周的水聲,更加浩蕩,分明是營帳之外,早已成了一片汪洋。

  阿水此際心慌吃驚的程度,可想而知,他雙手下意識地划著,準備游水,也濺起了水花來,可是,水勢快絕,已過了他的腰,他已無法站得穩了!

  就在他身子一歪之際,他的手抓住了那具發光的半球體,他先是一怔,不明白何以自己的手,竟然有能力抓住一個球體。

  接著,他就發現,那半球體是空心的,大約只有一公分厚,他向上伸了伸手,發現半球體之內,竟然沒有水,那半球體是覆在水面上的。

  在那電光石火之間,阿水想起了他小時候常玩的把戲,把一隻桶倒轉。桶口向下,迅速地壓進水中,再提起來,桶裏面仍然是乾的,滴水不沾。

  當阿水在小時候玩這把戲的時候,他只不過要贏得其他小孩好奇的目光,卻並不明白桶中空氣不能被壓縮的道理。

  那時,他也一樣不明白那球體之中,何以沒有水,但是他卻靈光一閃,想到了逃生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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