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rning: is_file(): File name is longer than the maximum allowed path length on this platform (4096): <?xml version="1.0" encoding="utf-8"?> <!DOCTYPE html PUBLIC "-//W3C//DTD XHTML 1.1//EN" "http://www.w3.org/TR/xhtml11/DTD/xhtml11.dtd"> <html xmlns="http://www.w3.org/1999/xhtml" xml:lang="zh-TW"> <head> <title>十、水的信息</title> <link href="stylesheet.css" type="text/css" rel="stylesheet" /> <link rel="stylesheet" type="application/vnd.adobe-page-template+xml" href="page-template.xpgt"/> </head> <body> <div> <h3>十、水的信息</h3><br /><br />  他說得十分誠摯──本來我還多少有點「小人之心」,怕他努力想和大山接觸,是別有用心。現在看來,那是他生命的目的。如今他又發現了不單是山,而且還有水和氣,也是相同性質的生命,他的高興發自內心,應該沒有疑問。<br /><br />  當下,各人又圍繞著這三大生命發表了許多意見,和我已經敘述了的大同小異,所以不再重複。<br /><br />  然後,各自散去,等小郭的消息。<br /><br />  我本來預料三五天之內,小郭一定會有消息。誰知道過了一個星期,仍然音訊全無,我和他聯絡,他的職員說,他離開了本市,去向不明。<br /><br />  奇怪的是,這一星期來,天工大王、溫寶裕和紅綾一直在戈壁沙漠那裏,也沒有和我聯絡,不知道他們在忙些什麼──我和白素討論過,白素的意見很是駭人聽聞。<br /><br />  她竟然說:「我想他們是在通過最直接的途徑,和金秀四嫂聯絡。」<br /><br />  我不明白:「什麼叫作最直接的途徑?」<br /><br />  白素卻沒有回答──看她的情形,不像是故作神秘,而是她自己也只有一個初步的概念,所以無從回答。<br /><br />  第一次我這樣問,她沒有回答,我也沒有再問下去。可是一直到了第三次,她還是沒有回答,我忍不住追問,要問出一個究竟來。<br /><br />  白素仍然不出聲,望定了我,神情大有責怪我不肯自己用腦去想一想之意。我心中一凜,立刻向她行了一個禮,表示感謝──的確,我近來習慣於多向她,甚至向紅綾拿答案,而不是自己用心去思索。<br /><br />  這不是好現象──腦子如果不經常使用,那是會生銹的!<br /><br />  我又向她作了一個手勢,表示我自己去想,不必她告訴我。事實上,白素已經給了我很明顯的提示──通過最直接的途徑,和金秀四嫂聯絡。<br /><br />  關鍵當然就在「最直接的途徑」之上。<br /><br />  我從這一方面開始想:要是我要用最直接的方法和金秀四嫂聯絡,我應該怎麼做?<br /><br />  我首先想到的是:所謂「最直接」,最好當然是和她之間的思想直接溝通──有被稱做「兩心通」的溝通方法。不過我並不以為天工大王,或是溫寶裕、紅綾會有這個能力。<br /><br />  那麼,退而求其次,要通過一個媒介,接觸到金秀四嫂,這個媒介是──<br /><br />  一想到這裏,我靈光一閃,不由自主大聲叫了起來:「水!水!他們想通過水,和金秀四嫂聯絡!」<br /><br />  這時在我身邊,並無別人,可是我還是因為自己豁然貫通而大是高興,手舞足蹈,想大聲叫白素,告訴她我想到了──天工大王他們在幹什麼。<br /><br />  可是一轉念之間,我覺得我的想法並不完善──剛才我想到了他們是想通過水和金秀四嫂聯絡。這個想法並無問題,因為金秀四嫂既然發現了水的生命,證明她和水的關係,密切無比,隨時都有接觸,所以水是要和她聯絡的最好媒介。<br /><br />  不過我想到的是:他們到了海上,潛入海中,然後集中思想,希望能通過海水,把他們的思想傳遞出去──這樣的想法,已經可算匪夷所思之至。<br /><br />  然而不等我把這個想法告訴白素,我又有了進一步的設想。<br /><br />  我們曾經討論過,不但天下所有的水都是一體,而且水的三態也同為一體。那也就是說,根本不必潛入海中,隨便找一處有水的地方,就可以進行思想傳遞──甚至於弄一盆水,或是一杯水,也可以進行。<br /><br />  更甚至於不必有可以看得到的水──空氣之中,充滿了水蒸氣,水蒸氣就是水的身體的一部分。<br /><br />  更甚至於就算沒有水蒸氣,也一樣可以──人的身體,百分之七十是水,人體內的水,當然也屬於水的生命。由此推想開去,水和人之間的關係密切無比,什至可以說人的生命,是由水的生命衍生出來的。<br /><br />  有了這樣密切的關係,兩者之間,進行溝通也就不是那麼毫無根據的事了。<br /><br />  我想到這裏,自然就明白了天工大王他們在幹什麼了──他們企圖把信息由思想傳遞出去,通過空氣中的水蒸氣,讓水知道,然後再由水把信息告訴金秀四嫂。<br /><br />  這種信息傳遞的方法,確然匪夷所思,難以想像,不過既然在理論上可以成立,也就有變成事實的可能──如今已被普遍使用的通過人造衛星傳遞信息的方法,在二百年之前,如果有人提出來,其匪夷所思,難以想像的程度,也就相同。<br /><br />  想通了這些,登時覺得全身輕鬆,大笑了幾聲,把白素招了來,告訴她我所想到的那些。<br /><br />  白素笑道:「應該正是如此。」<br /><br />  她還有進一步的發揮:「有所謂『兩心通』的神通,一般設想都是思想電波的傳遞和接受,又怎知道不是思想通過水傳遞出去的?」<br /><br />  我道:「或者通過空氣的傳遞,也能達到信息溝通的目的。」<br /><br />  白素接著道:「也可以是通過大地高山傳遞出去的。」<br /><br />  一時之間,我想像力如萬馬奔騰,想到了許多有關的事情──大多數很雜亂無章,可是我知道只要整理一下,就可以變得有條有理。我衝口而出的是:「我知道法術之中的『遁法』是怎麼一回事了。」<br /><br />  這話,聽來沒頭沒腦之極,換了別人可能莫名其妙,不過白素當然明白。<br /><br />  她不但明白,而且想法和我一模一樣:「對,遁法有土遁、水遁等等,都有可能是依靠了三大生命的幫助而完成的。」<br /><br />  當下我們並沒有就這個問題再討論下去──肯定了三大生命的存在,有無窮無盡的聯想,無法一一記述。<br /><br />  我立即又想到的是:「他們可以進行這樣的信息傳遞,我們為什麼不可以?」<br /><br />  我性子急,想到了就要做,而且要白素和我一起──兩個人傳遞出去的信息,總比一個人要強烈得多。<br /><br />  我把這一點提了出來,白素皺眉不語,顯然並不同意。我在考慮白素為什麼不同意的時候,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一時之間,我發出了一下古怪的叫聲,身子團團亂轉──我想到了什麼,可是卻還抓不住中心。<br /><br />  白素提醒我:「我們不必進行什麼,天工大王他們也是白費心機,如果金秀四嫂和水的關係密切,她就應該想到可以利用無所不在的水,來傳遞信息。」<br /><br />  我剛才想到的也正是如此,我道:「她可以用這個方法,和爸他老人家取得聯絡。」<br /><br />  白素輕輕嘆了聲:「一切都只是我們的設想──理論上如此,實際上怎麼樣,還要看金秀四嫂和水的關係,究竟到了什麼地步而論。」<br /><br />  正說著,門鈴聲大作,門外還傳來了陣陣大笑聲。<br /><br />  那陣陣大笑聲聽得出是由兩個人發出來的,其中一個,我們再熟悉不過,聲音洪亮而充滿了豪邁之氣,不是白老大是誰!而另一個人,笑聲也不陌生,可是一時之間,我卻想不起那是什麼人來──實在是由於怎麼也想不到這個人會來到,所以腦中沒有他的印象。<br /><br />  不過白素顯然比我心思縝密──看她的笑容,就知道她內心的高興,不止是因為白老大來了,她同時也聽出了另外一個在大笑的是什麼人。<br /><br />  我也沒有多花時間去想,就從樓上飛撲而下──在半空之中翻了一個觔斗,直落在門前,把門打開,白老大張開雙臂,抱住了我,在我背上用力拍著。<br /><br />  這時候我仍然沒看到另外一人是誰,不過那人已經開了口,他一面笑,一面道:「人生何處不相逢!我們又見面了!」<br /><br />  他一開口,雖然我看不到他,可是當然立刻知道他是什麼人了。我心中這一喜,實在是非同小可──此人正是這個故事一開始的時候就記述的那一個妙人:黃而皇之,簡稱黃而的就是。<br /><br />  我們正用盡方法想要找他,他居然自動出現,這當然令人大喜若狂。<br /><br />  我和白老大分開,黃而笑嘻嘻地站在我面前,我們不約而同張開雙臂,緊緊擁抱,我又用力搖晃他的身子:「太好了,令堂沒有一起來?」<br /><br />  黃而搖頭,白老大指著他:「此人你們雖然認識,可是卻不知他奇在何處!」<br /><br />  白素也已經下來,她接口道:「爸也太小覷我們了──我們當然知道他奇在何處!」<br /><br />  我聽得白素這樣說,心中大奇。不過我對白素一向有信心,她既然這樣說了,我也就和她的話配合,現出一副「我們當然知道」的神情來。<br /><br />  白老大像是很感意外,望定了我們:「說來聽!說得不對,重重處罰!」<br /><br />  我當然不敢出聲──因為我根本不知道黃而奇在何處!<br /><br />  白素走過去,雙手交叉,掛在白老大的肩上──在她父親面前,她宛如小女孩一樣。她笑著道:「此人生而與水為伍,久而久之,養成了天下第二的水性。」<br /><br />  白老大搖頭:「那又何足為奇,又不是天下第一。就算天下第一,也不足為奇!」<br /><br />  白素笑道:「你且別性急,聽我說下去──水性天下第一的始終是都連加農,本來第二是金秀四嫂,不過我想在很多年前,這第二的位置已經給了我們的黃而皇之先生了。」<br /><br />  黃而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向白素拱了拱手:「承讚!那是六年前的事──不過,娘的年紀大了,當然不能和我年輕力壯相比。」<br /><br />  他說了之後,又補充道:「娘的水性,完全是無師自通,自己苦練而成。不像我,從小就有名師教導。」<br /><br />  我聽到這裏,豁然貫通:「你的師父,當然就是都連加農了。」<br /><br />  黃而點了點頭,我想起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正在院子裏坐著,而天正下著大雨,他像是很享受淋雨,害得我們也全身濕透的情形。當時只覺得他行為古怪,現在才知道原來他根本是在水中長大的,喜歡淋雨,正常之至。<br /><br />  白素神情嚴肅,緩緩地道:「都連加農是由章魚養大的──更是有名師教導,所以我認為,水性天下第一的應該是金秀四嫂,請你一見到她,就把這話告訴她。」<br /><br />  白素話才說完,我和白老大就用力鼓掌,表示贊同。黃而也很高興,連連說道:「一定,一定,想來,師父也不會不服。」<br /><br />  白老大催促:「你別岔開去,他究竟奇在何處?」<br /><br />  白素吸了一口氣:「他從小在水中長大,水性好不在話下,奇的是他和水有了感情,把自己的生命和水渾為一體,終於悟通了一個大道理──知道了水有生命!」<br /><br />  白素才說到這裏,我和白老大當然佩服無比,尤其是我──白素講了出來之後,我完全可以接受,但是事先我卻不曾想到。<br /><br />  主要當然是我先入為主,一直以為發現水的生命者是金秀四嫂,腦筋轉不了彎,所以未曾想到黃而的身上,當然高明程度不如白素遠甚!<br /><br />  黃而的反應,更是大大佩服,他甚至於衝口而出,叫道:「真了不起!我早就說過,你是一朵鮮花插在──」<br /><br />  他曾說過白素配了我,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這時我當然不會讓他再把這句話重複一遍。不等他講完,我就向他當面一拳打出。<br /><br />  此人在水中肯定靈活無比,不過在陸地上,他的動作卻稍為笨了一點,若不是白老大拉了他一把,他非給我打中不可。<br /><br />  他大聲抗議:「老羞成怒,不是君子!」<br /><br />  我瞪著他:「我是牛糞,當然不是君子。」<br /><br />  黃而大樂,指著我哈哈大笑:「這可是你自己說的──這裏還有別人,可以作證,我可沒有說你是牛的什麼部分。」<br /><br />  我早就說過,黃而此人很是天真可愛,此時他看起來就活脫是一個佔了點便宜的小孩子。<br /><br />  白老大也笑著:「別胡鬧了──他這個發現,非同小可,雖然具體的情形如何,還待深究,可是他已經能夠和水作初步溝通,堪稱天下第一奇人。都連加農準備介紹他加入非人協會,他娘要聽聽我的意見,所以才要找我。」<br /><br />  這時候,我的思緒混亂之至,不知道有多少問題湧了上來,擠在一起,以致一個也問不出來。<br /><br />  白素的情形,比我好些,她舉起手來,提高了聲音:「先聽我說些事──然後再容許我們提問題,這樣比較容易把事情弄清楚。」<br /><br />  黃而搶著要說話,白老大伸出大手,掩住了他的口,兩人的動作神情都十分有趣,不過這時我也沒有心情發笑。<br /><br />  白素趁機把我們討論所得──有關「三大生命」的理論介紹了一遍。<br /><br />  在白素說話期間,黃而不斷發出怪聲,白素說完,白老大鬆開了手,黃而立刻叫了起來:「我完全同意!事實就是那樣,你們能憑空就想到這些,真不簡單!那天工大王竟一直在追尋和高山溝通,更不簡單!」<br /><br />  白素道:「這只不過是理論上的肯定,而你卻有了巨大的突破,請告訴我們,你和水之間的溝通,已到了什麼程度?」<br /><br />  黃而搓著手,想了一想,才道:「我很難說得清楚,總之,我知道他的一些想法,而他則可以肯定知道我在想什麼──娘帶著我們離開之後,我因為把白老大的下落隱瞞起來,沒有告訴娘,心裏很不安,一個人在發悶時,他就告訴我,他可以把我要見白老大的信息傳出去。」<br /><br />  他說到這裏,略停了一停。<br /><br />  他說得不是很有條理,卻很生動──我知道他口中的「他」就是「水」。他確然有能力和水互通信息!<br /><br />  這種情形,當真是奇妙之極!<br /><br />  白老大在我的表情上看出了我的心意,他道:「還有更奇妙的事,我在河面垂釣,忽然之間感到有信息不斷傳入我的腦中──有人想見我,這要見我的人,就快出現了!當天下午,黃而就找上門來了。」<br /><br />  我大是不明──黃而是怎麼會找到白老大的呢?<br /><br />  黃而笑了起來:「是他告訴我的,他告訴我該怎麼走,才能找到白老大──過什麼海,沿什麼河,甚至於該跨過多少條小溪,他也說得清清楚楚。我就照著他的指示,穿江過海,找到了要找的人,一點也不差。」<br /><br />  我呆了半晌,說不出話來,黃而所說的經過,奇特無比,在我的經歷之中,竟找不到相同的例子。<br /><br />  過了一會,我才道:「據我所知,以前非人協會有一個會員,被大量植物指引,見到了一棵大樹。不過我看其經過也遠不如你的經歷那麼有趣。」<br /><br />  黃而很是高興,笑得歡暢。白素問:「你要找我爸,究竟是為了什麼?」<br /><br />  黃而道:「說來話長,是我娘的主意。師父要介紹我做非人協會的會員,娘說,要是非人協會能把他的意思傳達出去,那也不妨,不然,不能再浪費時間了,不如去找白老大,他一定有辦法把他的意思傳達出去。」<br /><br />  黃而一連說了兩次要把「他的意思傳達出去」──可知此事十分重要。我知道這其中的「他」就是「水」,可是不知道水有什麼信息要通過人來傳播。我只是可以肯定這一定是所有事情的關鍵。我問:「他的意思是──」<br /><br />  白老大和黃而互望了一眼,白老大道:「你來說,你是直接獲得他的信息的人。」<br /><br />  黃而點了點頭,神情變得凝重,他敘事的方式很獨特,絕不講條理,會把許多事加在一起,一下子說出來,幸而只要用心一些,還可以聽得懂。<br /><br />  這時他一開口就道:「大事不好,他生氣了!他說,再這樣下去,他會使地球重歸洪荒──反正由得人類再胡鬧下去,結果也是一樣,不如由他來提前發動,多少還能保存一些,不至於完全徹底毀滅!」<br /><br />  黃而所轉述的「他的意思」清楚之極。這種「他的意思」早在我們討論三大生命之前,就已經認識到,而在肯定了三大生命之後,這種認識開始具體化。我們也一直在為這種認識而感到震撼,可是怎麼也比不上如今聽了黃而的轉述之後那樣驚慄──這已經是最直接的警告,再要忽視,地球就要重歸洪荒,人類也就不能倖存了。<br /><br />  我和白素緊握著手,兩人都手心冰冷。<br /><br />  黃而又道:「他還說,他絕不是虛言恫嚇,過去已經有過幾次,他在忍無可忍的情形下,發動了反擊。他更說,他的反擊必然一次比一次厲害──這一次,一直在進行破壞的生物,不會有任何生存的機會!」<br /><br />  我和白素手心冒汗──他說「過去已經有過幾次」,確然不是虛言恫嚇,人類在經過這「幾次」之後,都曾經用文字把經過的情形詳細紀錄下來。<br /><br />  其中最著名的當然是「諾亞方舟」,其餘,在有悠久文化傳統的民族的歷史上,都有相類似的記載──洪水曾經在大地上發威,令得所有的生物吃盡了苦頭。<br /><br />  比較起古代的破壞行動,現代的破壞程度何止加深了千萬倍,當然其結果也是使得反擊的程度厲害千萬倍!<br /><br />  黃而望著我們,顯然他已經把話轉述完畢。<br /><br />  白老大用力一揮手:「真正是事不宜遲,我看,非人協會可以起很大的作用,你不妨加入。我們這裏同時進行,雙管齊下,可以事半功倍。」<br /><br />  他說了之後,長嘆了一聲,神情十分沮喪──白老大一向都是鬥志昂然,我幾乎從來也沒有見過他有這樣的樣子。<br /><br />  他連聲音都十分苦澀:「任重道遠,困難之至,別說在我有生之年,是無法完成的了!」<br /><br />  我們都沒有出聲──別說是白老大已經年邁,就算是今天才出世的嬰孩,在他的有生之年,是不是能看到人類再不如此不知死活,任意破壞,也未可料。<br /><br />  白素首先打破沉默,她道:「我們不必太悲觀,已經有很多人認識到了這一點,正在努力推行停止破壞的運動,我們參加進去,盡自己一分力量,能不能成功,也就不是我們所能控制的了。」<br /><br />  白素的話,其實也不樂觀──實在是由於世上不知死活的人太多,其中更有一大部分是手中有權的狂人:又愚蠢、又黑心的政客,例如不斷進行核爆,又例如企圖改變大江大河的自然狀態,無一不是在自掘墳墓。他們自己找死,還要拉上不知道多少人陪葬,真正是混蛋透頂!<br /><br />  看白老大漲紅了臉的樣子,他是準備破口大罵了。正在此時,大門打開,溫寶裕一馬當先衝了進來,大聲叫道:「猜猜我們這幾天在幹什麼?哈哈,老爺子來了!這一位又是誰?」<br /><br />  在他後面,跟著紅綾、戈壁沙漠,最後才是天工大王。<br /><br />  我知道這些人到,必有一場混亂,所以搶先道:「這一位能夠完成你們這幾天努力在做而又做不成的事!」<br /><br />  此言一出,果然大有作用,一時之間,人人都向黃而望去。<br /><br />  接下來,雖然我努力控制局面,還是不免有些七嘴八舌。不過總算在最短時間之內,雙方都把事情弄清楚了──他們正如我和白素所料,努力想和水進行溝通,不過沒有成功。<br /><br />  知道黃而已經可以接收水發出的信息,溫寶裕首先怪叫連連,紅綾和戈壁沙漠也很興奮。<br /><br />  奇怪的是,最應該跳起八丈高的天工大王,自從進來之後,竟然沒有說過一句話。<br /><br />  我向他望去,只見他和白老大兩人互望著,神情古怪,像是兩個互相比賽誰能夠維持最長時間不眨眼的孩子一樣。<br /><br />  看來,他們維持這種狀態已有很久了,直到我們全都注意到了這一點,他們才同時開口:「又見面了!」<br /><br />  從頭到尾,他們兩人就只說了這一句話──肯定在他們之間,曾經有不尋常的事情發生過,但那不屬於這個故事的範圍之內,所以不必多說。<br /><br />  同樣的,像金秀四嫂如何會嫁給黃天功,他們母子二人又如何曾遇見都連加農等等,都有很精采的過程,當然也都是另外一些故事。<br /><br />  當時,天工大王只是拉住了黃而,求他傳授和水溝通的方法,以便他應用在和山溝通上。<br /><br />  兩人在大廳的一角說了許久,天工大王突然長嘯一聲,竟然不告而別,就此離去,戈壁沙漠立刻追了出去。<br /><br />  過了一會,兩人垂頭喪氣回來,瞪著黃而,像是怪黃而不知道說了什麼,才令得他們的偶像離去。<br /><br />  黃而高舉雙手:「我只是告訴他,要誠心誠意把山當作和自己一樣的生命,自然而然,生命和生命之間,就可以有溝通。我想他領會了這一點,所以才迫不及待去進行了。」<br /><br />  戈壁沙漠仍然悶悶不樂,溫寶裕道:「好極了!黃而先生可以和水溝通,天工大王有希望能和山溝通,要是再有人能和氣溝通,那麼人類和三大生命就都有了接觸。」<br /><br />  天工大王一走,白老大就恢復了常態,這時他哈哈大笑:「古時候,有一個人,我想他能和氣通信息。小寶,你要是知道這人是誰,我有獎。」<br /><br />  溫寶裕大感興趣,不斷眨眼,可是他顯然不知道答案,他向我望來,我搖了搖頭──我也想不起有哪一個古人有這樣的神通。溫寶裕又向白素望去,白素笑道:「任何一個有法力的古人,都有呼風喚雨的本領,『呼風』就是把信息傳給空氣,『喚雨』就是和水溝通。」<br /><br />  溫寶裕一聽,立刻鼓掌。白老大笑道:「我倒沒有想到這一點,我只想到了諸葛亮借東風,是人和氣溝通的具體例子。原來在傳說之中,有許多人類和三大生命交往的例子,而且還有一定的規律可循。」<br /><br />  白老大所謂「一定的規律」,是指傳說中神仙的法力──那是一種初級法力,幾乎什麼樣的神仙都會。當然,人類要把這個規律找出來,不知道是哪年哪月的事情了。<br /><br />  這個故事敘述到這裏,已經可以告一段落。只有兩件事還需要交代一下。<br /><br />  其一,我問了黃而:「令堂要見白老大,並沒有什麼了不起的大事,只不過是想問一問老朋友的意見,令兄黃堂為何竭力阻止?」<br /><br />  黃而苦笑:「他知道我和娘一出現,他的身世就再也隱瞞不了,所以才那樣做。」<br /><br />  我仍然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隱瞞自己的身世?」<br /><br />  黃而大笑了起來:「他是一個堂堂的高級警官,可是父親是海盜,母親是湖匪,你叫他怎麼能不隱瞞?」<br /><br />  我呆了一呆,也忍不住大笑起來。黃而和黃堂性格截然不同,他顯然絕不以父母為恥,反倒覺得黃堂的行為很是滑稽。<br /><br />  這件事原來如此,當然也就不值得再提。<br /><br />  另一件事,就是小郭尋找金秀四嫂,一直找到印尼蘇門答臘的多巴湖邊上,才突然給兩個蒙面人抓住,綁在一棵樹上,警告他再要多事,就把他拋下水裏餵魚。<br /><br />  小郭脫身之後,感到環境險惡,就回來和我們商量,我一聽就知道那兩個蒙面人一定就是黃堂和金秀四嫂。<br /><br />  可惜黃而自從和我們分手之後,就一直沒有機會再見到他,所以也無法證實。<br /><br />  小郭感到很是沮喪,我安慰他:「要不是你肯定了黃天功是金秀四嫂的丈夫,整件事還是弄不清楚。」<br /><br />  小郭道:「他們隱居所在,一定就是那個多巴湖!」<br /><br />  我伸了一個懶腰:「他們既然隱居,不想見人,我們何必再去打擾他們。」<br /><br />  小郭這才罷了。<br /><br />  白老大住了幾天才離去,在這幾天之中,我們計劃了很多行動,配合水通過黃而傳來的信息。不過是不是能令得那許多不知死活的破壞者覺悟,也就只有天曉得了。<br /><br /><br />  (全文完)</div></body></html> in /var/www/vhosts/enjoyreadinghour.com/zh.enjoyreadinghour.com/eKatab/REST.class.php on line 799
洪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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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水的信息



  他說得十分誠摯──本來我還多少有點「小人之心」,怕他努力想和大山接觸,是別有用心。現在看來,那是他生命的目的。如今他又發現了不單是山,而且還有水和氣,也是相同性質的生命,他的高興發自內心,應該沒有疑問。

  當下,各人又圍繞著這三大生命發表了許多意見,和我已經敘述了的大同小異,所以不再重複。

  然後,各自散去,等小郭的消息。

  我本來預料三五天之內,小郭一定會有消息。誰知道過了一個星期,仍然音訊全無,我和他聯絡,他的職員說,他離開了本市,去向不明。

  奇怪的是,這一星期來,天工大王、溫寶裕和紅綾一直在戈壁沙漠那裏,也沒有和我聯絡,不知道他們在忙些什麼──我和白素討論過,白素的意見很是駭人聽聞。

  她竟然說:「我想他們是在通過最直接的途徑,和金秀四嫂聯絡。」

  我不明白:「什麼叫作最直接的途徑?」

  白素卻沒有回答──看她的情形,不像是故作神秘,而是她自己也只有一個初步的概念,所以無從回答。

  第一次我這樣問,她沒有回答,我也沒有再問下去。可是一直到了第三次,她還是沒有回答,我忍不住追問,要問出一個究竟來。

  白素仍然不出聲,望定了我,神情大有責怪我不肯自己用腦去想一想之意。我心中一凜,立刻向她行了一個禮,表示感謝──的確,我近來習慣於多向她,甚至向紅綾拿答案,而不是自己用心去思索。

  這不是好現象──腦子如果不經常使用,那是會生銹的!

  我又向她作了一個手勢,表示我自己去想,不必她告訴我。事實上,白素已經給了我很明顯的提示──通過最直接的途徑,和金秀四嫂聯絡。

  關鍵當然就在「最直接的途徑」之上。

  我從這一方面開始想:要是我要用最直接的方法和金秀四嫂聯絡,我應該怎麼做?

  我首先想到的是:所謂「最直接」,最好當然是和她之間的思想直接溝通──有被稱做「兩心通」的溝通方法。不過我並不以為天工大王,或是溫寶裕、紅綾會有這個能力。

  那麼,退而求其次,要通過一個媒介,接觸到金秀四嫂,這個媒介是──

  一想到這裏,我靈光一閃,不由自主大聲叫了起來:「水!水!他們想通過水,和金秀四嫂聯絡!」

  這時在我身邊,並無別人,可是我還是因為自己豁然貫通而大是高興,手舞足蹈,想大聲叫白素,告訴她我想到了──天工大王他們在幹什麼。

  可是一轉念之間,我覺得我的想法並不完善──剛才我想到了他們是想通過水和金秀四嫂聯絡。這個想法並無問題,因為金秀四嫂既然發現了水的生命,證明她和水的關係,密切無比,隨時都有接觸,所以水是要和她聯絡的最好媒介。

  不過我想到的是:他們到了海上,潛入海中,然後集中思想,希望能通過海水,把他們的思想傳遞出去──這樣的想法,已經可算匪夷所思之至。

  然而不等我把這個想法告訴白素,我又有了進一步的設想。

  我們曾經討論過,不但天下所有的水都是一體,而且水的三態也同為一體。那也就是說,根本不必潛入海中,隨便找一處有水的地方,就可以進行思想傳遞──甚至於弄一盆水,或是一杯水,也可以進行。

  更甚至於不必有可以看得到的水──空氣之中,充滿了水蒸氣,水蒸氣就是水的身體的一部分。

  更甚至於就算沒有水蒸氣,也一樣可以──人的身體,百分之七十是水,人體內的水,當然也屬於水的生命。由此推想開去,水和人之間的關係密切無比,什至可以說人的生命,是由水的生命衍生出來的。

  有了這樣密切的關係,兩者之間,進行溝通也就不是那麼毫無根據的事了。

  我想到這裏,自然就明白了天工大王他們在幹什麼了──他們企圖把信息由思想傳遞出去,通過空氣中的水蒸氣,讓水知道,然後再由水把信息告訴金秀四嫂。

  這種信息傳遞的方法,確然匪夷所思,難以想像,不過既然在理論上可以成立,也就有變成事實的可能──如今已被普遍使用的通過人造衛星傳遞信息的方法,在二百年之前,如果有人提出來,其匪夷所思,難以想像的程度,也就相同。

  想通了這些,登時覺得全身輕鬆,大笑了幾聲,把白素招了來,告訴她我所想到的那些。

  白素笑道:「應該正是如此。」

  她還有進一步的發揮:「有所謂『兩心通』的神通,一般設想都是思想電波的傳遞和接受,又怎知道不是思想通過水傳遞出去的?」

  我道:「或者通過空氣的傳遞,也能達到信息溝通的目的。」

  白素接著道:「也可以是通過大地高山傳遞出去的。」

  一時之間,我想像力如萬馬奔騰,想到了許多有關的事情──大多數很雜亂無章,可是我知道只要整理一下,就可以變得有條有理。我衝口而出的是:「我知道法術之中的『遁法』是怎麼一回事了。」

  這話,聽來沒頭沒腦之極,換了別人可能莫名其妙,不過白素當然明白。

  她不但明白,而且想法和我一模一樣:「對,遁法有土遁、水遁等等,都有可能是依靠了三大生命的幫助而完成的。」

  當下我們並沒有就這個問題再討論下去──肯定了三大生命的存在,有無窮無盡的聯想,無法一一記述。

  我立即又想到的是:「他們可以進行這樣的信息傳遞,我們為什麼不可以?」

  我性子急,想到了就要做,而且要白素和我一起──兩個人傳遞出去的信息,總比一個人要強烈得多。

  我把這一點提了出來,白素皺眉不語,顯然並不同意。我在考慮白素為什麼不同意的時候,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一時之間,我發出了一下古怪的叫聲,身子團團亂轉──我想到了什麼,可是卻還抓不住中心。

  白素提醒我:「我們不必進行什麼,天工大王他們也是白費心機,如果金秀四嫂和水的關係密切,她就應該想到可以利用無所不在的水,來傳遞信息。」

  我剛才想到的也正是如此,我道:「她可以用這個方法,和爸他老人家取得聯絡。」

  白素輕輕嘆了聲:「一切都只是我們的設想──理論上如此,實際上怎麼樣,還要看金秀四嫂和水的關係,究竟到了什麼地步而論。」

  正說著,門鈴聲大作,門外還傳來了陣陣大笑聲。

  那陣陣大笑聲聽得出是由兩個人發出來的,其中一個,我們再熟悉不過,聲音洪亮而充滿了豪邁之氣,不是白老大是誰!而另一個人,笑聲也不陌生,可是一時之間,我卻想不起那是什麼人來──實在是由於怎麼也想不到這個人會來到,所以腦中沒有他的印象。

  不過白素顯然比我心思縝密──看她的笑容,就知道她內心的高興,不止是因為白老大來了,她同時也聽出了另外一個在大笑的是什麼人。

  我也沒有多花時間去想,就從樓上飛撲而下──在半空之中翻了一個觔斗,直落在門前,把門打開,白老大張開雙臂,抱住了我,在我背上用力拍著。

  這時候我仍然沒看到另外一人是誰,不過那人已經開了口,他一面笑,一面道:「人生何處不相逢!我們又見面了!」

  他一開口,雖然我看不到他,可是當然立刻知道他是什麼人了。我心中這一喜,實在是非同小可──此人正是這個故事一開始的時候就記述的那一個妙人:黃而皇之,簡稱黃而的就是。

  我們正用盡方法想要找他,他居然自動出現,這當然令人大喜若狂。

  我和白老大分開,黃而笑嘻嘻地站在我面前,我們不約而同張開雙臂,緊緊擁抱,我又用力搖晃他的身子:「太好了,令堂沒有一起來?」

  黃而搖頭,白老大指著他:「此人你們雖然認識,可是卻不知他奇在何處!」

  白素也已經下來,她接口道:「爸也太小覷我們了──我們當然知道他奇在何處!」

  我聽得白素這樣說,心中大奇。不過我對白素一向有信心,她既然這樣說了,我也就和她的話配合,現出一副「我們當然知道」的神情來。

  白老大像是很感意外,望定了我們:「說來聽!說得不對,重重處罰!」

  我當然不敢出聲──因為我根本不知道黃而奇在何處!

  白素走過去,雙手交叉,掛在白老大的肩上──在她父親面前,她宛如小女孩一樣。她笑著道:「此人生而與水為伍,久而久之,養成了天下第二的水性。」

  白老大搖頭:「那又何足為奇,又不是天下第一。就算天下第一,也不足為奇!」

  白素笑道:「你且別性急,聽我說下去──水性天下第一的始終是都連加農,本來第二是金秀四嫂,不過我想在很多年前,這第二的位置已經給了我們的黃而皇之先生了。」

  黃而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向白素拱了拱手:「承讚!那是六年前的事──不過,娘的年紀大了,當然不能和我年輕力壯相比。」

  他說了之後,又補充道:「娘的水性,完全是無師自通,自己苦練而成。不像我,從小就有名師教導。」

  我聽到這裏,豁然貫通:「你的師父,當然就是都連加農了。」

  黃而點了點頭,我想起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正在院子裏坐著,而天正下著大雨,他像是很享受淋雨,害得我們也全身濕透的情形。當時只覺得他行為古怪,現在才知道原來他根本是在水中長大的,喜歡淋雨,正常之至。

  白素神情嚴肅,緩緩地道:「都連加農是由章魚養大的──更是有名師教導,所以我認為,水性天下第一的應該是金秀四嫂,請你一見到她,就把這話告訴她。」

  白素話才說完,我和白老大就用力鼓掌,表示贊同。黃而也很高興,連連說道:「一定,一定,想來,師父也不會不服。」

  白老大催促:「你別岔開去,他究竟奇在何處?」

  白素吸了一口氣:「他從小在水中長大,水性好不在話下,奇的是他和水有了感情,把自己的生命和水渾為一體,終於悟通了一個大道理──知道了水有生命!」

  白素才說到這裏,我和白老大當然佩服無比,尤其是我──白素講了出來之後,我完全可以接受,但是事先我卻不曾想到。

  主要當然是我先入為主,一直以為發現水的生命者是金秀四嫂,腦筋轉不了彎,所以未曾想到黃而的身上,當然高明程度不如白素遠甚!

  黃而的反應,更是大大佩服,他甚至於衝口而出,叫道:「真了不起!我早就說過,你是一朵鮮花插在──」

  他曾說過白素配了我,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這時我當然不會讓他再把這句話重複一遍。不等他講完,我就向他當面一拳打出。

  此人在水中肯定靈活無比,不過在陸地上,他的動作卻稍為笨了一點,若不是白老大拉了他一把,他非給我打中不可。

  他大聲抗議:「老羞成怒,不是君子!」

  我瞪著他:「我是牛糞,當然不是君子。」

  黃而大樂,指著我哈哈大笑:「這可是你自己說的──這裏還有別人,可以作證,我可沒有說你是牛的什麼部分。」

  我早就說過,黃而此人很是天真可愛,此時他看起來就活脫是一個佔了點便宜的小孩子。

  白老大也笑著:「別胡鬧了──他這個發現,非同小可,雖然具體的情形如何,還待深究,可是他已經能夠和水作初步溝通,堪稱天下第一奇人。都連加農準備介紹他加入非人協會,他娘要聽聽我的意見,所以才要找我。」

  這時候,我的思緒混亂之至,不知道有多少問題湧了上來,擠在一起,以致一個也問不出來。

  白素的情形,比我好些,她舉起手來,提高了聲音:「先聽我說些事──然後再容許我們提問題,這樣比較容易把事情弄清楚。」

  黃而搶著要說話,白老大伸出大手,掩住了他的口,兩人的動作神情都十分有趣,不過這時我也沒有心情發笑。

  白素趁機把我們討論所得──有關「三大生命」的理論介紹了一遍。

  在白素說話期間,黃而不斷發出怪聲,白素說完,白老大鬆開了手,黃而立刻叫了起來:「我完全同意!事實就是那樣,你們能憑空就想到這些,真不簡單!那天工大王竟一直在追尋和高山溝通,更不簡單!」

  白素道:「這只不過是理論上的肯定,而你卻有了巨大的突破,請告訴我們,你和水之間的溝通,已到了什麼程度?」

  黃而搓著手,想了一想,才道:「我很難說得清楚,總之,我知道他的一些想法,而他則可以肯定知道我在想什麼──娘帶著我們離開之後,我因為把白老大的下落隱瞞起來,沒有告訴娘,心裏很不安,一個人在發悶時,他就告訴我,他可以把我要見白老大的信息傳出去。」

  他說到這裏,略停了一停。

  他說得不是很有條理,卻很生動──我知道他口中的「他」就是「水」。他確然有能力和水互通信息!

  這種情形,當真是奇妙之極!

  白老大在我的表情上看出了我的心意,他道:「還有更奇妙的事,我在河面垂釣,忽然之間感到有信息不斷傳入我的腦中──有人想見我,這要見我的人,就快出現了!當天下午,黃而就找上門來了。」

  我大是不明──黃而是怎麼會找到白老大的呢?

  黃而笑了起來:「是他告訴我的,他告訴我該怎麼走,才能找到白老大──過什麼海,沿什麼河,甚至於該跨過多少條小溪,他也說得清清楚楚。我就照著他的指示,穿江過海,找到了要找的人,一點也不差。」

  我呆了半晌,說不出話來,黃而所說的經過,奇特無比,在我的經歷之中,竟找不到相同的例子。

  過了一會,我才道:「據我所知,以前非人協會有一個會員,被大量植物指引,見到了一棵大樹。不過我看其經過也遠不如你的經歷那麼有趣。」

  黃而很是高興,笑得歡暢。白素問:「你要找我爸,究竟是為了什麼?」

  黃而道:「說來話長,是我娘的主意。師父要介紹我做非人協會的會員,娘說,要是非人協會能把他的意思傳達出去,那也不妨,不然,不能再浪費時間了,不如去找白老大,他一定有辦法把他的意思傳達出去。」

  黃而一連說了兩次要把「他的意思傳達出去」──可知此事十分重要。我知道這其中的「他」就是「水」,可是不知道水有什麼信息要通過人來傳播。我只是可以肯定這一定是所有事情的關鍵。我問:「他的意思是──」

  白老大和黃而互望了一眼,白老大道:「你來說,你是直接獲得他的信息的人。」

  黃而點了點頭,神情變得凝重,他敘事的方式很獨特,絕不講條理,會把許多事加在一起,一下子說出來,幸而只要用心一些,還可以聽得懂。

  這時他一開口就道:「大事不好,他生氣了!他說,再這樣下去,他會使地球重歸洪荒──反正由得人類再胡鬧下去,結果也是一樣,不如由他來提前發動,多少還能保存一些,不至於完全徹底毀滅!」

  黃而所轉述的「他的意思」清楚之極。這種「他的意思」早在我們討論三大生命之前,就已經認識到,而在肯定了三大生命之後,這種認識開始具體化。我們也一直在為這種認識而感到震撼,可是怎麼也比不上如今聽了黃而的轉述之後那樣驚慄──這已經是最直接的警告,再要忽視,地球就要重歸洪荒,人類也就不能倖存了。

  我和白素緊握著手,兩人都手心冰冷。

  黃而又道:「他還說,他絕不是虛言恫嚇,過去已經有過幾次,他在忍無可忍的情形下,發動了反擊。他更說,他的反擊必然一次比一次厲害──這一次,一直在進行破壞的生物,不會有任何生存的機會!」

  我和白素手心冒汗──他說「過去已經有過幾次」,確然不是虛言恫嚇,人類在經過這「幾次」之後,都曾經用文字把經過的情形詳細紀錄下來。

  其中最著名的當然是「諾亞方舟」,其餘,在有悠久文化傳統的民族的歷史上,都有相類似的記載──洪水曾經在大地上發威,令得所有的生物吃盡了苦頭。

  比較起古代的破壞行動,現代的破壞程度何止加深了千萬倍,當然其結果也是使得反擊的程度厲害千萬倍!

  黃而望著我們,顯然他已經把話轉述完畢。

  白老大用力一揮手:「真正是事不宜遲,我看,非人協會可以起很大的作用,你不妨加入。我們這裏同時進行,雙管齊下,可以事半功倍。」

  他說了之後,長嘆了一聲,神情十分沮喪──白老大一向都是鬥志昂然,我幾乎從來也沒有見過他有這樣的樣子。

  他連聲音都十分苦澀:「任重道遠,困難之至,別說在我有生之年,是無法完成的了!」

  我們都沒有出聲──別說是白老大已經年邁,就算是今天才出世的嬰孩,在他的有生之年,是不是能看到人類再不如此不知死活,任意破壞,也未可料。

  白素首先打破沉默,她道:「我們不必太悲觀,已經有很多人認識到了這一點,正在努力推行停止破壞的運動,我們參加進去,盡自己一分力量,能不能成功,也就不是我們所能控制的了。」

  白素的話,其實也不樂觀──實在是由於世上不知死活的人太多,其中更有一大部分是手中有權的狂人:又愚蠢、又黑心的政客,例如不斷進行核爆,又例如企圖改變大江大河的自然狀態,無一不是在自掘墳墓。他們自己找死,還要拉上不知道多少人陪葬,真正是混蛋透頂!

  看白老大漲紅了臉的樣子,他是準備破口大罵了。正在此時,大門打開,溫寶裕一馬當先衝了進來,大聲叫道:「猜猜我們這幾天在幹什麼?哈哈,老爺子來了!這一位又是誰?」

  在他後面,跟著紅綾、戈壁沙漠,最後才是天工大王。

  我知道這些人到,必有一場混亂,所以搶先道:「這一位能夠完成你們這幾天努力在做而又做不成的事!」

  此言一出,果然大有作用,一時之間,人人都向黃而望去。

  接下來,雖然我努力控制局面,還是不免有些七嘴八舌。不過總算在最短時間之內,雙方都把事情弄清楚了──他們正如我和白素所料,努力想和水進行溝通,不過沒有成功。

  知道黃而已經可以接收水發出的信息,溫寶裕首先怪叫連連,紅綾和戈壁沙漠也很興奮。

  奇怪的是,最應該跳起八丈高的天工大王,自從進來之後,竟然沒有說過一句話。

  我向他望去,只見他和白老大兩人互望著,神情古怪,像是兩個互相比賽誰能夠維持最長時間不眨眼的孩子一樣。

  看來,他們維持這種狀態已有很久了,直到我們全都注意到了這一點,他們才同時開口:「又見面了!」

  從頭到尾,他們兩人就只說了這一句話──肯定在他們之間,曾經有不尋常的事情發生過,但那不屬於這個故事的範圍之內,所以不必多說。

  同樣的,像金秀四嫂如何會嫁給黃天功,他們母子二人又如何曾遇見都連加農等等,都有很精采的過程,當然也都是另外一些故事。

  當時,天工大王只是拉住了黃而,求他傳授和水溝通的方法,以便他應用在和山溝通上。

  兩人在大廳的一角說了許久,天工大王突然長嘯一聲,竟然不告而別,就此離去,戈壁沙漠立刻追了出去。

  過了一會,兩人垂頭喪氣回來,瞪著黃而,像是怪黃而不知道說了什麼,才令得他們的偶像離去。

  黃而高舉雙手:「我只是告訴他,要誠心誠意把山當作和自己一樣的生命,自然而然,生命和生命之間,就可以有溝通。我想他領會了這一點,所以才迫不及待去進行了。」

  戈壁沙漠仍然悶悶不樂,溫寶裕道:「好極了!黃而先生可以和水溝通,天工大王有希望能和山溝通,要是再有人能和氣溝通,那麼人類和三大生命就都有了接觸。」

  天工大王一走,白老大就恢復了常態,這時他哈哈大笑:「古時候,有一個人,我想他能和氣通信息。小寶,你要是知道這人是誰,我有獎。」

  溫寶裕大感興趣,不斷眨眼,可是他顯然不知道答案,他向我望來,我搖了搖頭──我也想不起有哪一個古人有這樣的神通。溫寶裕又向白素望去,白素笑道:「任何一個有法力的古人,都有呼風喚雨的本領,『呼風』就是把信息傳給空氣,『喚雨』就是和水溝通。」

  溫寶裕一聽,立刻鼓掌。白老大笑道:「我倒沒有想到這一點,我只想到了諸葛亮借東風,是人和氣溝通的具體例子。原來在傳說之中,有許多人類和三大生命交往的例子,而且還有一定的規律可循。」

  白老大所謂「一定的規律」,是指傳說中神仙的法力──那是一種初級法力,幾乎什麼樣的神仙都會。當然,人類要把這個規律找出來,不知道是哪年哪月的事情了。

  這個故事敘述到這裏,已經可以告一段落。只有兩件事還需要交代一下。

  其一,我問了黃而:「令堂要見白老大,並沒有什麼了不起的大事,只不過是想問一問老朋友的意見,令兄黃堂為何竭力阻止?」

  黃而苦笑:「他知道我和娘一出現,他的身世就再也隱瞞不了,所以才那樣做。」

  我仍然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隱瞞自己的身世?」

  黃而大笑了起來:「他是一個堂堂的高級警官,可是父親是海盜,母親是湖匪,你叫他怎麼能不隱瞞?」

  我呆了一呆,也忍不住大笑起來。黃而和黃堂性格截然不同,他顯然絕不以父母為恥,反倒覺得黃堂的行為很是滑稽。

  這件事原來如此,當然也就不值得再提。

  另一件事,就是小郭尋找金秀四嫂,一直找到印尼蘇門答臘的多巴湖邊上,才突然給兩個蒙面人抓住,綁在一棵樹上,警告他再要多事,就把他拋下水裏餵魚。

  小郭脫身之後,感到環境險惡,就回來和我們商量,我一聽就知道那兩個蒙面人一定就是黃堂和金秀四嫂。

  可惜黃而自從和我們分手之後,就一直沒有機會再見到他,所以也無法證實。

  小郭感到很是沮喪,我安慰他:「要不是你肯定了黃天功是金秀四嫂的丈夫,整件事還是弄不清楚。」

  小郭道:「他們隱居所在,一定就是那個多巴湖!」

  我伸了一個懶腰:「他們既然隱居,不想見人,我們何必再去打擾他們。」

  小郭這才罷了。

  白老大住了幾天才離去,在這幾天之中,我們計劃了很多行動,配合水通過黃而傳來的信息。不過是不是能令得那許多不知死活的破壞者覺悟,也就只有天曉得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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