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rning: is_file(): File name is longer than the maximum allowed path length on this platform (4096): <?xml version="1.0" encoding="utf-8"?> <!DOCTYPE html PUBLIC "-//W3C//DTD XHTML 1.1//EN" "http://www.w3.org/TR/xhtml11/DTD/xhtml11.dtd"> <html xmlns="http://www.w3.org/1999/xhtml" xml:lang="zh-TW"> <head> <title>第四章</title> <link href="stylesheet.css" type="text/css" rel="stylesheet" /> <link rel="stylesheet" type="application/vnd.adobe-page-template+xml" href="page-template.xpgt"/> </head> <body> <div> <h3>第四章</h3><br /><br />  顯然,她一看到原振俠,已經知道了他的來意。<br /><br />  原振俠答不上來,真的。他這時感到空虛,但如果他得到了黃絹,他就會滿足了嗎?當然,會有一個時期精神上的滿足,但如果說從此之後,他就一直處於精神滿足的狀態之中,那麼他不但在騙別人,而且,也在騙自己!<br /><br />  所以,他答不上來。黃絹的笑聲就在他的耳際響起:「看,我不追求根本不存在的東西,這比較實際一些,是不是?」<br /><br />  原振俠不由自主,又嘆了一聲。黃絹的聲音變得溫柔和甜膩:「別太傷感,我很高興你來了。雖然這次會議,艱難和令人不愉快,但是你來了──」<br /><br />  黃絹並沒有再講下去,因為原振俠已轉過頭來,用他的唇,封住了她的唇。在那一剎間,似乎又回到了當年冰雪漫封的山洞之中,原振俠感到一切都不存在,只有他和黃絹。<br /><br />  可是,也就在這時,一個保鑣急促的聲音響起:「對不起,有緊急的電話,要溫谷先生聽!」<br /><br />  原振俠感到十分懊喪,黃絹吸了一口氣:「溫谷先生不在這裡!你難道看不見!」<br /><br />  那保鑣連聲道:「是!是!可是溫谷先生不肯聽電話,而──電話是白恩警官打來的,他快瘋了!」<br /><br />  黃絹冷冷地道:「把電話掛上,讓他去瘋好了!」<br /><br />  保鑣答應著,退了開去,黃絹和原振俠在極近的距離下對望著,互相可以看到對方眼睛中的閃光。然後,他們又緊緊地擁在一起。<br /><br /><br />  白恩警官真的快瘋了!<br /><br />  先從他回到警局開始說起。他走進辦公室,就看到了那一對來自緬因州的中年夫婦。<br /><br />  本來,到夏威夷來的人,幾乎每一個都是懷著十分輕鬆的心情來的,可是那一對中年夫婦卻是例外。他們焦急,傷心,眼中佈滿了紅絲和淚痕,因為他們的兒子,只剩下了一隻手!<br /><br />  只剩下一隻手,比甚麼也沒有發現更槽。甚麼也沒有發現,還可以有萬一的希望:只是失蹤了。而剩下一隻手,那就使人絕對聯想到死亡,而且是充滿了痛楚的死亡,可怕得令人戰慄!<br /><br />  事實上,當白恩警官和這一對夫婦握手的時候,可以明顯地覺出,他們在顫抖著。<br /><br />  白恩請他們在辦公桌的對面坐下。那位看來十分普通的太太,取出了一大疊照片來,放在桌上,道:「這些全是東尼的照片,他是一個好孩子,強壯,令人心愛──」<br /><br />  她斷斷續續地,敘述著她失去了的兒子的優點,不禁又哭了起來。她的丈夫拍著她的背,安慰著她,同時用沙啞的聲音問:「警官,我始終不明白,只剩下了一隻手?那──是怎麼一回事?」<br /><br />  白恩嘆了一聲,用充滿了同情的聲音回答:「我們還沒有弄清楚,他可能是在海中,受到了來歷不明的襲擊。專家堅持那一帶並沒有鯊魚,可是事情卻發生了──海洋中會有許多神祕不可測的事發生──」<br /><br />  那位中年先生相當堅強:「既然這樣,我想我們可以承受打擊,那──隻手──」<br /><br />  他一提到自己兒子的手,聲音又不由自主在發顫。<br /><br />  白恩苦笑了一下:「你們──真的堅持要去看一看那──隻手?」<br /><br />  看一隻斷下來的手,而這隻手又是屬於自己親人的,而這個人又下落不明,凶多吉少,這實在是一件十分可怖的事情。所以白恩希望這對夫婦能在最後關頭,打消這個念頭。<br /><br />  可是那位太太卻一面哭,一面道:「讓我們看看,這是東尼唯一剩下的──」<br /><br />  白恩雖然鐵石心腸,但是聽了也不禁心酸。他忙道:「好,我陪你們去,唉!事情已經發生了,總不要太傷心才好!」<br /><br />  白恩知道自己的勸慰,對於一對喪失了兒子的夫婦來說,根本不起作用。但是他要是不說,他心中會更難過。<br /><br />  他站了起來,陪著那兩夫婦,離開了警局,到殮房去──那隻手,一直在殮房中冷藏著,是殮房中最奇異的「住客」。進了殮房,殮房的職員先退了出去,在退出去之前,還向白恩眨了眨眼睛,示意白恩也跟著他退出去。<br /><br />  白恩知道那職員是好意,傷心的父母,看到了自己兒子的一隻手之後,會發生一些甚麼事,是可想而知的。那實在不是令人愉快的場面,當然是不要在場的好。<br /><br />  所以,白恩一拉開了冷藏屍體的長櫃之後,就自然而然後退了兩步。<br /><br />  那隻上面滿是冰花的手,就在冷藏櫃中間。供整個屍體冷藏用的櫃子之中,只有孤零零的一隻手,看來更是陰森怪異莫名。<br /><br />  白恩看到中年先生的手劇烈地發抖,拂去那隻手上的冰花,想把那隻手看得更清楚之際,他像是逃走一樣,退出了冷藏間,關上了門。<br /><br />  當他關上門之際,他還聽得那中年婦人在尖聲叫著:「東尼!這是東尼的手,是他的──手──」<br /><br />  接著,便是一陣令人心碎的啜泣聲。<br /><br />  白恩背靠門站著,不由自主喘著氣,殮房職員就在他的對面,問他道:「這個『住客』甚麼時候可以弄走?我總覺得實在太怪,怪得叫人極不舒服。三十年了,將近,在我的殮房工作之中,從來也未曾有過這樣的怪事──只有一隻手!」<br /><br />  白恩苦笑道:「快了,他們已認出了那是他們兒子的手,他們有權把它帶回去。」<br /><br />  就在這時,在冷藏間中,傳出了兩下呼叫聲,由於冷藏間的門相當厚,所以聽不很真切。白恩嘆了一聲:「傷心欲絕的父母,真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們才好!」<br /><br />  殮房職員道:「讓他們嚎哭一陣,我看更好。」<br /><br />  「嚎哭」聲斷續又傳出了一會,大約持續了幾分鐘,接著,就靜了下來。<br /><br />  白恩仍然在門外等著,點燃了一支煙,吸著。等到他彈出煙蒂之際,他才想到,那一對夫婦在冷藏間中的時間太久了。他不願面對傷心的父母,但是也非得請他們離去不可了!<br /><br />  白恩一副無可奈何的神情,轉過身,推開了冷藏間的門。門才一推開,他和那職員兩個人都呆住了!<br /><br />  冷藏櫃還打開著,那一對中年夫婦,卻倒在地上,一動也不動!白恩一看到這種情形,第一個念頭是:兩個人傷心得昏過去了!<br /><br />  他大踏步向內走去,才走出三、四步,他就覺得不妙了。他在身後,跟著他進來的那職員,發出了一下可怕之極的吸氣聲來,而白恩也整個人都僵住了,不由自主,在簌簌發著抖!<br /><br />  首先令得一個經驗豐富的警官,感到如此震驚的是,那一對夫婦臉上那種驚駭欲絕的神情。這種神情僵凝著,那表示他們不是昏了過去,而是死了!<br /><br />  白恩一面發著抖,一面向前奔去。當他到冷藏櫃的旁邊,伸手去探倒在地上的兩個人的鼻息時,他更不由自主,發出了一下驚呼聲。<br /><br />  那時,殮房職員也叫了起來:「天!他們已經死了,是被扼死的!」<br /><br />  令得白恩發出驚呼聲的,也正是這一點──那一對夫婦,一看就可以看得出,是被人扼死的。因為在他們的頸際,都有著明顯的瘀紫的扼痕!<br /><br />  那職員的身子發著抖,聲音發著抖。白恩的情形也好不了多少,他俯下身去,肯定了那一對中年夫婦,已經沒有了鼻息之後,他只感到全身僵硬,幾乎再難直起身子來。<br /><br />  那職員又以發抖的聲音叫了起來:「手,手,那隻手!」<br /><br />  他一面叫,一面急速地喘著氣,那令得他的聲音聽來更是可怖。白恩想責斥他幾句,可是喉嚨發乾,想罵也罵不出來,他要勉力掙扎著,才啞著聲音道:「你鬼叫些甚麼?甚麼事?」<br /><br />  當他這樣講的時候,他勉力抬起僵硬的脖子來,望向那個職員。那職員的臉色,幾乎是青黑色的,身子仍在劇烈發著抖,指著冷藏櫃的中間。<br /><br />  白恩循他的視線看去,看到那隻手,仍然在冷藏櫃的中間,看來沒有甚麼異樣。只是本來結滿在手上的冰花,都已融化了。<br /><br />  那職員還在不能控制地叫著:「那手──剛才我看到它在動,我發誓,我看到它在動!」<br /><br />  白恩在那一剎間,真有忍無可忍之感!他發出了一下沒有意義的吼叫聲,一躍而起,陡然一揮手,摑向那個還在大叫著的職員的臉上。<br /><br />  或許是由於,這時冷藏庫中的氣氛太詭異可怖了,在那樣的氣氛中,容易使人產生一種近乎瘋狂的情緒,所以白恩下手十分重,那職員的半邊臉上,立時紅腫了起來。可是他還是急速喘著氣,指著那隻手,一點也不在乎才挨了一個耳光。<br /><br />  他一面指著那隻手,一面張大口。白恩不等他發聲,就喝道:「別再說鬼話!」<br /><br />  那職員的手發著顫,眼珠轉動著,問:「這兩個人──是誰扼死的?」<br /><br />  白恩整個人像是浸在冰水之中一樣。<br /><br />  這是一個無法回答的問題!<br /><br />  冷藏庫中只有他們兩個人在,唯一的可能,就是這對中年夫婦,互相扼死了對方,但那又實在是沒有可能的事!那麼,又是誰令得他們被扼致死的呢?<br /><br />  白恩真的無法控制自己,他像是瘋了一樣,陡然大叫了起來:「有人躲在這裡,兇手躲在這裡!」<br /><br />  他一面叫著,一面像是一陣旋風一樣,在冷藏庫中亂闖亂竄,推倒一切可以推倒的東西,拉開所有可以拉開的冷藏櫃,要把他想像中,藏在冷藏庫中的兇手找出來。<br /><br />  大多數的冷藏櫃中全是空的,也有幾個,裡面有著屍體,全是冰凍得皮膚上起了冰花的屍體。<br /><br />  由於他們兩人的叫嚷,和白恩所弄出來的乒乒乓乓的聲音,在外面工作的幾個殮房職員,也走了進來。他們看到了冷藏庫中的情形之後,個個目瞪口呆,面面相覷,作聲不得。<br /><br />  那職員望著發了瘋似的白恩,陡然叫了起來:「這裡沒有人,有的也只是死人,死人是不會殺人的!」<br /><br />  白恩陡然停了下來,雖然他感到全身冰冷,但是在他的額上,卻有著豆大的汗珠,他幾乎是聲嘶力竭地在叫:「死人不會殺人,一隻手更不會!」<br /><br />  那職員望了一眼那隻手,又望著躺在地上的兩個人頸際的扼痕,喃喃地說了一句話。白恩發出一聲怒吼,一下子跳到了他的身前,厲聲道:「你想說甚麼?你敢說出來,我就把你扼死!」<br /><br />  那職員忙道:「沒有,我沒有想說甚麼!」<br /><br />  旁邊的人看白恩的樣子實在太兇惡了,一起上來,把他拉了開去。<br /><br /><br />  溫谷終於和白恩見面,那是白恩離開了殮房之後,直接來到了遊艇上找到了他的。<br /><br />  法醫來到殮房,初步檢查證明,那一對中年夫婦是死於窒息──那其實是顯而易見的,他們頸上的瘀痕,已可以說明一切。<br /><br />  法醫還說了一句話:「兇手的手勁極大,大到了異乎尋常的地步,男死者的喉骨有明顯破裂的跡象!」<br /><br />  當法醫這樣講的時候,殮房的冷藏庫內外,已經全是警方的有關人員,連最高層人士都來了。人人都被眼前那種怪異莫名的事所震懾,沒有人出聲,所以法醫的話,雖然聲音並不高,但還是令得人人心中,生出一股寒意。<br /><br />  當時冷藏庫中,只有那一對中年夫婦,白恩和那職員都是在外面,就在門外。他們互相可以證明對方不是兇手,那麼,這對中年夫婦是怎麼死的,兇手是甚麼人?<br /><br />  白恩顯得十分沮喪,雙手抱著頭,坐在一角上,一動也不動。在這時候,他想到的是溫谷,他覺得一連串發生的事,非但不是他的能力所可以處理,而且,根本不是他所能理解的。<br /><br />  他知道溫谷的資歷,這種事,或許只有溫谷這種夠資格的人,才能了解。<br /><br />  所以,他只是要他的一個手下,打電話去找溫谷。<br /><br />  可是在遊艇上的溫谷,卻正在和李邦殊詳細講述那幾件失蹤案,不想受打擾,不接聽電話。<br /><br />  所以,白恩在離開了殮房之後,就直接來到了海邊。一路上,有四輛警車鳴號追他,一直追到海邊,知道了駕車人是白恩警官,才滿腹疑惑地離去。<br /><br />  白恩到了海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午夜的海邊,空氣十分清新,但是白恩心口的那股悶塞感,卻一點也未見消散。<br /><br />  他下車,才走出了兩步,就有兩個人迎了上來。白恩連看也不向他們看一眼,指著停在離岸不遠的遊艇:「溫谷先生還在船上?我要去看他!」<br /><br />  那兩人中的一個道:「船上的人看來全都睡了,你還是──」<br /><br />  白恩陡然吼叫了起來:「我現在就要見他!」<br /><br />  那兩個人嚇了一跳,其中一個取出無線電對講機來,講了幾句,一艘小汽艇很快駛過來。白恩一躍而上,他的動作十分魯莽,令那艘小汽艇左右劇烈晃動,幾乎翻覆。駕艇的人咕噥著罵了一聲,駛向遊艇。<br /><br />  白恩攀上遊艇之際,已經盡他可能地大聲叫了起來:「溫谷,你出來,我有話對你說!」<br /><br />  本來已很靜的遊艇上,因為他的叫嚷而起了一陣騷動。<br /><br />  在遊艇上,到處都有燈光亮起來,有人走出來。只有主艙中,還是黑沉沉的。<br /><br />  在主艙柔軟的大圓床上,黃絹和原振俠也聽到了外面的吵鬧聲。原振俠略動了一下,耳際就響起了黃絹柔膩的聲音:「他來找溫谷,沒我們的事,我們的事是──」<br /><br />  黃絹並沒有再說下去,她和原振俠,用行動來表示他們之間的事是甚麼。外面還有一些聲音傳來,可是原振俠完全聽不清楚那是甚麼聲音,除了緊貼著他的黃絹之外,他幾乎已失去了對外界一切事物的反應,而他更有如同墜入幻境的感覺。<br /><br />  外面的聲音好像漸漸靜了下來,原振俠也不去留意。這時對原振俠來說,黃絹細細的喘息聲,比天崩地裂的八級地震,更能令他感到震慄!<br /><br />  白恩上船之後,由水手帶著他,到了溫谷和李邦殊所在的那個船艙之中。白恩幾乎是直衝進去的,溫谷和李邦殊都以厭惡的神氣望著他。<br /><br />  白恩喘著氣,揮著手,講不出話來。溫谷輕輕一推他,就推得他在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溫谷道:「我正在向李先生講那幾件失蹤案!」<br /><br />  白恩揮著手:「那不算甚麼!」<br /><br />  李邦殊「哦」地一聲:「又有了新的,人突然消失的事情?」<br /><br />  白恩雖然在極度的慌亂之中,但是他畢竟是經驗豐富的警務人員,他立時聽出,李邦殊的用詞十分不尋常,他不用「失蹤」,而用了「消失」。<br /><br />  白恩又大口喘了幾口氣:「不是,那──隻手的父母,不,我的意思是,那失蹤男孩的父母,突然死在殮房的冷藏庫之中!」<br /><br />  溫谷的反應十分正常:「受不了刺激,心臟病猝發?」<br /><br />  白恩嘆了一聲,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就不必氣急敗壞到這裡來了。他有氣無力地道:「不,是被人扼死的,喉骨都破裂了!」<br /><br />  溫谷和李邦殊都震動了一下,李邦殊的震動更甚,他張大了口,想講甚麼,但是又沒有出聲。溫谷的驚訝,則來自他多年來接觸怪異事件的經歷。<br /><br />  溫谷遞了一杯酒給白恩,白恩一口喝乾,才把發生在殮房中的事,講了一遍。<br /><br />  溫谷和李邦殊兩人都不出聲,李邦殊把毯子緊裹著身子。白恩喘著氣:「我知道那職員想說甚麼,可是太荒誕了,我不准他說出來!」<br /><br />  溫谷的神態,看來十分小心翼翼,試探著道:「那職員是想說──想說──」<br /><br />  他重複了好幾次,可是,卻也沒有能把話講完。李邦殊在這時,突然插了一句口:「他想說,那一對夫婦,是被那隻手扼死的!」<br /><br />  雖然溫谷和白恩,早已在心中不止一次地想到過這句話,但是聽得有人講出了這樣的話來,還是感到一股異樣的寒意!<br /><br />  那隻手扼死了人!那職員在衝進冷藏庫之際,甚至看到了那隻手在動!但是,一隻手扼死了兩個人,這無論如何是不可想像的事!雖然在恐怖電影中,一直有「手來復仇」這樣的場面──一隻手在彈琴,把人引來,然後就是一隻手,扼死了要殺的人,但是那終究只是電影中的情節。何況,如今兩個死者,是那隻手的父母!<br /><br />  溫谷和白恩不由自主搖著頭。李邦殊在這時,反倒鎮定了下來,看他的情形,像是他對自己所說的話,胸有成竹。他先喝了一杯酒,然後來回踱步,過了一兩分鐘,他才以十分嚴肅的神情道:「警官,有一些十分奇異的事發生著,我可以肯定,這些奇事之間,是有聯繫的。」<br /><br />  溫谷和白恩皺著眉,一時之間,都不明白他這樣說是甚麼意思。<br /><br />  李邦殊也看出了兩人臉上疑惑的神情,他嘆了一聲,道:「其中詳細的情形如何,我還不十分清楚,要等我的朋友來了,再作進一步研究。但現在,我提議別再讓任何人碰到那隻手──」<br /><br />  當他講到這裡之際,他頓了一頓,才又道:「它們要使我們知道,它們並不是說說就算的。」<br /><br />  這是溫谷第二次聽到李邦殊使用「它們」這個代名詞了,那聽來十分刺耳,溫谷立時向李邦殊望過去,李邦殊卻逃開了他的目光。白恩直截地問:「它們?它們是誰?」<br /><br />  李邦殊沒有回答,抬起頭來,望著艙頂,不再言語。白恩苦笑了一下,他並不十分在意李邦殊的話,李邦殊在他的眼中,只是一個有成就的深海科學家,溫谷才是他心中可以解決疑難的人。<br /><br />  他語音乾澀:「這件事,溫谷,你有甚麼意見?」<br /><br />  溫谷的神情苦澀:「一連串不可解釋的事,又多了一件。在公事上,可以作為疑兇逃逸來處理──」<br /><br />  白恩颼地吸了一口氣:「可是,誰都知道,根本就是沒有兇手!」<br /><br />  溫谷苦笑著:「當然是有的,暫時找不出來。別去胡思亂想,世界上有百分之七十以上的謀殺案,是找不到兇手的!」<br /><br />  白恩十分失望,他想不到溫谷會用這樣的話來搪塞他,他怔怔地望著溫谷,溫谷勉強笑了一下:「有很多事,可以作私人的研究,但無法列入官方的紀錄。所以我現在的身分比你適合,你還是回去,做你的合乎規格的報告吧!」<br /><br />  白恩貶著眼,不知道溫谷何以忽然對他那麼冷淡,可是看起來,這個紅頭髮的小個子已經下定了決心,再問也問不出甚麼來了。他只好哼了一聲,老大不願意地站了起來:「對不起,打擾你們了!」<br /><br />  溫谷沒有說甚麼,李邦殊搖頭道:「不,謝謝你,你來告訴我們這件事,使我──」<br /><br />  他講到這裡,溫谷突然走了過來,橫在李邦殊和白恩兩人之間,打斷了李邦殊的話頭。白恩感到溫谷的行動是故意的,但由於他自己心神不定,所以他也沒有深究下去,轉過身,垂頭喪氣地向外走去,琢磨著如何擬寫那一對中年夫婦突然死亡的報告。<br /><br />  白恩離去的快艇聲越來越遠,溫谷才緩緩轉過身,直視著李邦殊。李邦殊把艙窗的帘子拉開了些,望著窗外,從他那邊的窗口望出去,是一片漆黑的海。<br /><br />  過了好久,溫谷才緩慢而堅決地道:「李博士,你已經知道了一些甚麼,是不是?」<br /><br />  李邦殊並沒有回答,只是神態十分疲倦地用手在臉上撫摸著。溫谷又道:「李博士,就算那位蘇先生來了,我想,我所能給你的幫助,不會少於任何人!」<br /><br />  李邦殊震動了一下,轉過身來,盯著溫谷,半晌才道:「有一件事,真的需要你幫助,我做不來。」<br /><br />  溫谷挺了挺胸,一副準備接受挑戰的模樣。<br /><br />  李邦殊道:「設法讓那個會開不成功!」<br /><br />  溫谷陡然一呆,失聲道:「甚麼?」<br /><br />  「那個海底資源分配會議──」李邦殊加重了語氣:「別讓它舉行!」<br /><br />  溫谷一臉疑惑,伸手扒搔著他的紅頭髮。這個會議,可以說是李邦殊一手促成的,在這個會上,李邦殊要就他探測、發現到的大量海底資源,作一個十分重要的學術性報告,這個報告可以使李邦殊成為世界上有數的重要人物之一。要開成那樣的一個會,不是容易的事,但如今,李邦殊卻要使它開不成,那是為了甚麼?<br /><br />  溫谷張大口,想問,但李邦殊已經揮著手,不讓他開口。李邦殊道:「別問原因,你是不是做得到?」<br /><br />  溫谷有點無可奈何地笑了一下:「我想那十分容易,你是這個會議的中心人物,你的工作,促成了這個會議。如今要這個會議開不成,那只要令你和你的工作記錄,全部失蹤就可以了!」<br /><br />  李邦殊用心地聽著,一點也不覺得溫谷是在開玩笑,他甚至認真地眨著眼。等溫谷講完,他立時點頭:「我可以令我的工作記錄消失,你可以令我暫時失蹤!」<br /><br />  溫谷在剎那間,實在想大聲笑出來,如果不是心中有那麼多謎團的話,他真的要開懷大笑了──真是十分好笑,他接受了黃絹的委託,要保護李邦殊,可是如今,李邦殊卻要求他令他「失蹤」!<br /><br />  溫谷一面感到好笑,一面也感到事態的嚴重。李邦殊已經是一個國際矚目的人物,尤其是他的探測、研究,發現報告只公布了極小的一部分,整個工作記錄,準備在大會期間提出。溫谷知道,與會各國的情報人員,正費盡心機,想在事前得到完整的記錄文件,但是看來,以黃絹和李邦殊的關係之好,也未曾達到目的。<br /><br />  黃絹憑她自己本身的美麗,和特殊的地位,或者可以把大多數男人玩弄於股掌之上,但是看來像是藝術家的李邦殊,卻有著獨特的科學家的固執。<br /><br />  如果李邦殊的研究記錄失蹤,他人也失蹤了,而這些行動又由溫谷來主持的話,溫谷可以清楚知道,他就從此捲入了世界情報工作者爭奪的漩渦之中了。這是一件相當嚴重的事,因為這一類的鬥爭,是最卑鄙和不擇手段,防不勝防的。<br /><br />  溫谷望著李邦殊,再問一遍:「你肯定非這樣做不可?不必再考慮?」<br /><br />  李邦殊吸了一口氣:「開成這樣的一個會,大力開發海底資源,把人類的文明力量,自陸地伸進海洋中去,是我畢生的願望。但是現在,我十分認真。」<br /><br />  溫谷盡量使自己的聲音不激動:「首先,你的全部研究資料在哪裡?」<br /><br />  李邦殊道:「那不成問題,全部在法國銀行的保險庫中。本來,在會議開幕後,由我提供密碼,由法國科學院派的專人,專機送到。只要我不提供密碼,所有文件不會和任何人接觸,問題是我的失蹤!」<br /><br />  他略略停了一停,又道:「我不是躲起來就算,而是還要活動!」<br /><br />  李邦殊講到這裡時,向溫谷望來:「我需要你的幫助,你要擔當我的聯絡人,保護我!」<br /><br />  溫谷苦笑了起來,李邦殊的神情越來越嚴肅,道:「別猶豫了,事情已經十分壞!它們是認真的,十分認真地在行動!」<br /><br />  溫谷陡然問:「它們,它們究竟是甚麼?」<br /><br />  這種突如其來的發問,有時是可以起到一定作用,使得對方在猝不及防的情形下,說出祕密來的。<br /><br />  但是溫谷這次卻沒有收效,李邦殊怔了一怔,搖頭道:「我還不能十分肯定,現在,請你帶我離開這裡。要不然,滿懷野心的黃絹,絕不會放過我!」<br /><br />  溫谷想了一想,道:「你能游泳?我們可以避過水手和保鑣,偷偷下水去,游向岸邊。」<br /><br />  李邦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相當緊張。不到兩百公尺的距離,對李邦殊這樣的深海潛水專家來說,應該全然不算甚麼,但是看起來,他卻十分猶豫。<br /><br />  這實在是沒有道理的事,溫谷又把他的提議,再說了一遍。<br /><br />  李邦殊神情仍然有點猶豫,他轉過頭去,喃喃地道:「應該不會有問題,它們不會對付我,我想。」<br /><br />  溫谷怔了一怔,又是「它們」!<br /><br />  溫谷沉聲道:「誰要對付誰?你想說甚麼?在海中游泳的人,要被誰對付?」<br /><br />  溫谷的問題已經問得十分尖銳了,在剎那之間,李邦殊很有點應付不來的樣子。但是他還是揮了揮手,並沒有回答。<br /><br />  溫谷自然不能再逼問下去,李邦殊已經道:「好,我們游上岸去!」<br /><br />  溫谷向李邦殊作了一個手勢,他先到艙口看了看。遊艇上的守衛本來相當嚴密,但可能守衛這時感到不是太適宜去打擾黃絹,所以船上十分靜。溫谷和李邦殊走出艙去,在甲板上待了一會,然後,趁人不注意,兩人沿著船舷爬下去,滑進了水中。<br /><br />  海水十分清涼,溫谷和李邦殊的泳技都十分好,他們先在水中潛泳了一會,然後一起浮出頭來。李邦殊游近溫谷,神情十分怪異,道:「你是不是能夠想像,在海水中,我們絕非單獨的!」<br /><br />  溫谷呆了一呆,一時之間,總不明白李邦殊所講的話,究竟是甚麼意思?<br /><br />  李邦殊吸了一口氣,輕輕地划了一下水,又道:「我的意思是,海水之中,充滿了生命,屬於海洋的生命,就像我們的生命,屬於空氣和土地一樣!」<br /><br />  溫谷應著,但是他仍然不明白,何以李邦殊會在這時候,講起這種充滿了哲學意味的話來。他只好道:「是啊,海洋中有各種各樣的生命,有哺乳動物,也有肉眼看不見的浮游生物。」<br /><br />  溫谷這樣說法,是很自然的,對海洋生物有著普通常識的人,在提及海洋生物之際,都會這樣說。海洋中有最大的哺乳動物,藍鯨可以大到一百公尺開外,與之對比的,自然是小到要經過數百倍放大之後才能看到的浮游生物。溫谷也不覺得自己這樣說有甚麼不對,可是李邦殊卻陡然震動了一下。<br /><br />  他看來是真的感到了吃驚,因為他的身子,竟在陡然之間,向下沉了一沉。而當他立時又冒起頭來之際,他顯然喝進了一口水,樣子怪異莫名。<br /><br />  溫谷雖然不知道李邦殊為甚麼會吃驚,但是他卻可以看到,李邦殊的行為十分怪異,他心中一定有著十分怪異的祕密!<br /><br />  李邦殊在浮了上來之後,用力向前游著,溫谷緊跟在他的後面。李邦殊游向一堆礁石,攀了上去,溫谷壓低了聲音:「如果你要『失蹤』,還是快點游上岸好!這裡──」<br /><br />  李邦殊揮手,打斷了溫谷的話,注視著黑暗中閃光的海水,道:「你對浮游生物,知道多少?」<br /><br />  溫谷皺了皺眉,也上了礁石,一面抹著臉上的水,道:「一無所知!」<br /><br />  他說著,甩了甩手,水滴自他手中揮灑開去。李邦殊盯著他,緩緩地道:「從你手中揮開的每一滴水之中,就有數以百萬計的浮游生物!」<br /><br />  溫谷有點不耐煩道:「那又怎樣?」<br /><br />  李邦殊的聲音陡然變得十分尖利:「那又怎樣?那是數以百萬計的生命!」<br /><br />  溫谷感到十分迷惑。這時,他們離開黃絹的遊艇,不過兩百多公尺,要是黃絹發現他們已經離開,可以輕而易舉,把他們捉回去!<br /><br />  而事實上,他也看到,遊艇的一邊,有燈光在閃動,隱約可見有一個人下了快艇。溫谷連忙向李邦殊打了一個手勢,兩人盡量在礁石上伏了下來,他們聽到快艇駛動的聲音,看到快艇駛上岸去。<br /><br />  溫谷鬆了一口氣,低聲道:「關於生命的定義,還是先到了安全的地方再討論,好不好?」<br /><br />  李邦殊嘆了一聲,沒有表示甚麼,也沒有說甚麼。又等了一會,看到船上沒有甚麼動靜,他們又繼續向岸上游去。等到他們上了沙灘,向前走去時,發現寂靜的沙灘上,有一個人以十分奇異的姿勢,伏在沙灘上。<br /><br />  那人看來是跪著,但是頭又低得十分低,雙手各抓著一把沙,任由沙粒自他的指縫之中,緩緩瀉下來。溫谷一下子就看出那人的身形十分熟稔,而當他走近那人時,他認出來了,那是原振俠!<br /><br />  溫谷不禁發出了一下低呼聲:「天!原,你在這裡幹甚麼?」<br /><br />  他一面說,一面走近原振俠。原振俠的身子震動了一下,並不抬起頭來,仍然維持著原來的姿勢,自他的口中,發出如同夢囈一樣的聲音:「一切全像是夢一樣,神話中的夢!」<br /><br />  溫谷不禁苦笑著,回頭看了就在他身後的李邦殊一眼。在他旁邊的兩個人,溫谷都感到自己對他們無法了解。一個在海水中要討論生命的定義,而另一個,卻在沙灘上說著夢話!<br /><br />  溫谷提高了聲音:「快起來,跟我們走!」<br /><br />  他一面說,一面伸手去拉原振俠,原振俠抬起頭來,神情充滿了迷惘和憧憬,道:「這不是神話中的事麼?突然之間,幻夢醒了,宏大的宮殿,原來只是細沙,美麗的女郎,只是一個貝殼,柔軟的床,其實是海水。一切卻全是那麼真實,但又不可以觸摸!」<br /><br />  溫谷苦笑了一下,他明白,原振俠在遊艇豪華的主艙中,一定又和美麗的黃絹,有了短暫的繾綣,但是那只是短暫的一剎間。原振俠明知自己不可能和黃絹永久相處,短暫的相敘,對他來說,已經是一個美麗如同神話一樣的夢,但是回想夢境之際,卻也同時會帶來無限的惆悵和傷感。<br /><br />  溫谷抓住了原振俠的手背,把他提了起來,道:「振作點,你算是已達到你到這裡來的目的了,是不是?有很多事要你幫助的,快走!」<br /><br />  原振俠苦澀地笑了一下,他到夏威夷來的目的是甚麼?他自己也說不上來。剛才在豪華的船艙中,他和黃絹都像是完全忘記了自己一樣,但一下子,自己還是自己,黃絹還是黃絹!<br /><br />  他嘆了一聲:「我不會再對任何事有興趣,你──你們讓我留在這裡吧!」<br /><br />  溫谷感到十分無可奈何,原振俠被情網困擾到這種程度,他也想不出用甚麼話去勸他,只好道:「我和李邦殊,我們正計畫著,要和黃絹為敵!」<br /><br />  原振俠一怔,張大了口,溫谷又道:「我們要破壞那個海底資源會議!」<br /><br />  原振俠又陡然震動了一下,溫谷不等他有進一步的反應,拉著他,就急步向前走去。在通到馬路的那一條林蔭道上,還有一兩對情侶,緊緊在樹下擁在一起。到了路邊,他們一面沿路走著,一面留意著計程車。<br /><br />  三十分鐘之後,他們已來到了一幢大廈的頂樓,一個小單位之中。溫谷在開門讓他們進去之際,解釋道:「這是我一個朋友的住所,他到大陸去了,要我隨時來照顧一下。李博士躲在這裡,絕不會有人發現。」<br /><br />  在途中,原振俠已經知道了李邦殊要做甚麼。這時,他盯著李邦殊,問:「為甚麼?」<br /><br />  李邦殊把他自己埋在一張安樂椅之中,閉著眼睛,道:「蘇耀東快來了吧,我先要寫一個聲明,在大會的開幕儀式上,由人代我宣讀,我──太疲倦了!」<br /><br />  他的話有點語無倫次,雖然他說自己疲倦,但是他又站了起來,到了書桌前,亂翻著,找到了紙和筆,迅速地寫了起來。<br /><br />  原振俠斜眼看了一下,發現李邦殊的字跡十分潦草,而且是法文,他無法看得懂。他咳了一下,道:「如果代你宣讀聲明的責任,落在我的身上,你最好用英文來寫這聲明!」<br /><br />  李邦殊陡地停了筆,吸一口氣,道:「是!」<br /><br />  他團縐了已寫了十幾行字的紙,又重新寫著。原振俠望向溫谷,溫谷無可奈何地攤著手,表示他也不知道,究竟李邦殊心中在想甚麼?<br /><br />  三個人在那個小單位中,沒有人講話,空氣之中,似乎充滿了謎團。東方,在連綿的山影之上,已經現出了一線曙光。<br /><br /><br />  黃絹是被一連串的拍門聲驚醒,那使她感到極度的憤怒。她陡然自床上躍起,抓起了自衛鎗衝到門邊,一打開門,就把鎗緊抵在門口的人的心口。<br /><br />  拍門的是黃絹一向信任的一個手下,這時嚇得呆了,一直是維持著敲門的姿勢,眼珠轉動著,不知是應該注意抵住他心口的手鎗,還是注視黃絹豐滿柔潤的半裸酥胸好?由於怒意,飽滿的雙乳,在輕輕顫動,足以使人忘記一切。<br /><br />  黃絹的聲音硬得像岩石一樣:「說,是為了甚麼?」<br /><br />  她的手下所發出的聲音十分怪異:「報告將軍──李博士──離開了遊艇,那個紅頭髮的小個子──也不見了。」<br /><br />  黃絹感到陽光刺目,原振俠離去之後,她很快就陷入沉睡之中,一直到被吵醒。她有點不明白,原振俠為甚麼要離去,只記得在極度的瘋狂之後,極度的疲倦之中,原振俠在她的耳際說了一些話。那時,她只感到男性熾熱的身體,令得她的倦意更濃,原振俠說了一些甚麼,她根本就沒有聽進去。<br /><br />  她知道原振俠離開了她,如果她真要不讓原振俠離開,還是可以留住他的,但是她卻並沒有留。原振俠走了之後,她睡得十分滿足。<br /><br />  可是她的手下,卻帶來了這樣的一個消息!<br /><br />  她雙眼之中閃爍的那種光芒,是令人心悸的,是以她那手下的聲音更加發顫:「已經和各方面聯絡過──都找不到他,只知道大會祕書處接到李博士的通知,開幕那天,他會發表一個聲明!」<br /><br />  黃絹鎮靜下來,轉過身,把鎗拋向床上,同時拿起睡袍披上。那手下貪婪地盯著黃絹半裸的背影,一時之間,甚至忘記了自己的這種行徑,可能使他喪失性命。<br /><br />  黃絹一面慢慢地繫上睡袍的腰帶,一面道:「你的意思是,李博士躲起來了?」<br /><br />  那手下道:「看來是這樣!」<br /><br />  黃絹感到怒火自體內升起,李邦殊躲起來了,那等於說是躲開她!那是幾乎想得到一切的黃絹,不能忍受的一種侮辱!<br /><br />  黃絹早就計畫好,在會議之前,她要先得到李邦殊的工作記錄。然後,在大會上為她所代表的阿拉伯勢力,爭取到最大的利益。最後,在會議之後,並不打算遵守會議上的決定,而動用她所能動用的龐大資金和技術力量,立即進行對海底資源的開採!<br /><br />  那將會使她的地位,升到另一個新的高峰!<br /><br />  可是,李邦殊卻躲起來了,那將使她的計畫,全部化為泡影!她是如此之憤怒,以致她的身子,不住在發著抖,她要竭力抑制著,才使她的聲音聽來,不像是猛獸的吼叫,她道:「在大會開幕前,盡一切力量把他找出來!」<br /><br />  那手下大聲答應著,奔了開去。黃絹在床邊坐了下來,設想著李邦殊為甚麼要躲起來的原因。<br /><br /><br />  黃絹想不出李邦殊為甚麼要躲起來,就像蘇耀東想不出李邦殊為甚麼十萬火急,要他到夏威夷來會面一樣。<br /><br />  蘇耀東在他的私人飛機中,望著下面一望無際,在陽光下閃耀著奪目光采的海洋。<br /><br />  在大學中,他學的是海洋生物,和李邦殊是同學。可是離開學校之後,李邦殊成了舉世知名的科學家,他卻成了一個企業家。不過,蘇耀東並沒有忘記自己所學的一切,也沒有放棄自己對海洋的熱愛。如果說他是為了李邦殊的召喚而來,毋寧說他是受不了海洋的引誘,使他暫時放開了繁忙的事務。<br /><br />  當蘇耀東的專機停下,他步出機艙之際,在檀香山,事情又有了相當的變化。<br /><br />  李邦殊博士不露面,但將在大會開幕式上發表聲明的消息,已經傳了出來。<br /><br />  而另一樁使得所有參加大會的代表震驚的消息,從地中海傳來:由李邦殊博士領導的一個深海探測船隊,包括兩艘設備極先進的探測船,附屬於這兩艘探測船的四艘小型深水潛艇,以及八名有資格的海洋學家,突然失蹤,消失在大海之中!<br /><br />  這個船隊,曾遠征過大西洋、太平洋,甚至接近過南極和北極。李邦殊的工作,取得極大的成績,也全靠了這個船隊。可是,整個船隊,卻在風平浪靜的好天氣,在地中海失蹤了。<br /><br />  這種神祕的船隻失蹤事件,以前,只有在被稱為「百慕達魔鬼三角區」的大西洋海域中發生過。船隊失蹤的詳細經過如何還不知道,法國政府的海軍搜索隊還在搜索。事實上,船隊「失蹤」的消息還未曾正式公布,但是來開會的,全是各國政府中有地位的人物,他們的消息自然特別靈通,已經知道了這件事。<br /><br />  黃絹是最早得到這消息的人之一,她一面下令,要她的情報人員作進一步報告,一面心中在想:是不是李邦殊在搗鬼?</div></body></html> in /var/www/vhosts/enjoyreadinghour.com/zh.enjoyreadinghour.com/eKatab/REST.class.php on line 7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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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顯然,她一看到原振俠,已經知道了他的來意。

  原振俠答不上來,真的。他這時感到空虛,但如果他得到了黃絹,他就會滿足了嗎?當然,會有一個時期精神上的滿足,但如果說從此之後,他就一直處於精神滿足的狀態之中,那麼他不但在騙別人,而且,也在騙自己!

  所以,他答不上來。黃絹的笑聲就在他的耳際響起:「看,我不追求根本不存在的東西,這比較實際一些,是不是?」

  原振俠不由自主,又嘆了一聲。黃絹的聲音變得溫柔和甜膩:「別太傷感,我很高興你來了。雖然這次會議,艱難和令人不愉快,但是你來了──」

  黃絹並沒有再講下去,因為原振俠已轉過頭來,用他的唇,封住了她的唇。在那一剎間,似乎又回到了當年冰雪漫封的山洞之中,原振俠感到一切都不存在,只有他和黃絹。

  可是,也就在這時,一個保鑣急促的聲音響起:「對不起,有緊急的電話,要溫谷先生聽!」

  原振俠感到十分懊喪,黃絹吸了一口氣:「溫谷先生不在這裡!你難道看不見!」

  那保鑣連聲道:「是!是!可是溫谷先生不肯聽電話,而──電話是白恩警官打來的,他快瘋了!」

  黃絹冷冷地道:「把電話掛上,讓他去瘋好了!」

  保鑣答應著,退了開去,黃絹和原振俠在極近的距離下對望著,互相可以看到對方眼睛中的閃光。然後,他們又緊緊地擁在一起。


  白恩警官真的快瘋了!

  先從他回到警局開始說起。他走進辦公室,就看到了那一對來自緬因州的中年夫婦。

  本來,到夏威夷來的人,幾乎每一個都是懷著十分輕鬆的心情來的,可是那一對中年夫婦卻是例外。他們焦急,傷心,眼中佈滿了紅絲和淚痕,因為他們的兒子,只剩下了一隻手!

  只剩下一隻手,比甚麼也沒有發現更槽。甚麼也沒有發現,還可以有萬一的希望:只是失蹤了。而剩下一隻手,那就使人絕對聯想到死亡,而且是充滿了痛楚的死亡,可怕得令人戰慄!

  事實上,當白恩警官和這一對夫婦握手的時候,可以明顯地覺出,他們在顫抖著。

  白恩請他們在辦公桌的對面坐下。那位看來十分普通的太太,取出了一大疊照片來,放在桌上,道:「這些全是東尼的照片,他是一個好孩子,強壯,令人心愛──」

  她斷斷續續地,敘述著她失去了的兒子的優點,不禁又哭了起來。她的丈夫拍著她的背,安慰著她,同時用沙啞的聲音問:「警官,我始終不明白,只剩下了一隻手?那──是怎麼一回事?」

  白恩嘆了一聲,用充滿了同情的聲音回答:「我們還沒有弄清楚,他可能是在海中,受到了來歷不明的襲擊。專家堅持那一帶並沒有鯊魚,可是事情卻發生了──海洋中會有許多神祕不可測的事發生──」

  那位中年先生相當堅強:「既然這樣,我想我們可以承受打擊,那──隻手──」

  他一提到自己兒子的手,聲音又不由自主在發顫。

  白恩苦笑了一下:「你們──真的堅持要去看一看那──隻手?」

  看一隻斷下來的手,而這隻手又是屬於自己親人的,而這個人又下落不明,凶多吉少,這實在是一件十分可怖的事情。所以白恩希望這對夫婦能在最後關頭,打消這個念頭。

  可是那位太太卻一面哭,一面道:「讓我們看看,這是東尼唯一剩下的──」

  白恩雖然鐵石心腸,但是聽了也不禁心酸。他忙道:「好,我陪你們去,唉!事情已經發生了,總不要太傷心才好!」

  白恩知道自己的勸慰,對於一對喪失了兒子的夫婦來說,根本不起作用。但是他要是不說,他心中會更難過。

  他站了起來,陪著那兩夫婦,離開了警局,到殮房去──那隻手,一直在殮房中冷藏著,是殮房中最奇異的「住客」。進了殮房,殮房的職員先退了出去,在退出去之前,還向白恩眨了眨眼睛,示意白恩也跟著他退出去。

  白恩知道那職員是好意,傷心的父母,看到了自己兒子的一隻手之後,會發生一些甚麼事,是可想而知的。那實在不是令人愉快的場面,當然是不要在場的好。

  所以,白恩一拉開了冷藏屍體的長櫃之後,就自然而然後退了兩步。

  那隻上面滿是冰花的手,就在冷藏櫃中間。供整個屍體冷藏用的櫃子之中,只有孤零零的一隻手,看來更是陰森怪異莫名。

  白恩看到中年先生的手劇烈地發抖,拂去那隻手上的冰花,想把那隻手看得更清楚之際,他像是逃走一樣,退出了冷藏間,關上了門。

  當他關上門之際,他還聽得那中年婦人在尖聲叫著:「東尼!這是東尼的手,是他的──手──」

  接著,便是一陣令人心碎的啜泣聲。

  白恩背靠門站著,不由自主喘著氣,殮房職員就在他的對面,問他道:「這個『住客』甚麼時候可以弄走?我總覺得實在太怪,怪得叫人極不舒服。三十年了,將近,在我的殮房工作之中,從來也未曾有過這樣的怪事──只有一隻手!」

  白恩苦笑道:「快了,他們已認出了那是他們兒子的手,他們有權把它帶回去。」

  就在這時,在冷藏間中,傳出了兩下呼叫聲,由於冷藏間的門相當厚,所以聽不很真切。白恩嘆了一聲:「傷心欲絕的父母,真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們才好!」

  殮房職員道:「讓他們嚎哭一陣,我看更好。」

  「嚎哭」聲斷續又傳出了一會,大約持續了幾分鐘,接著,就靜了下來。

  白恩仍然在門外等著,點燃了一支煙,吸著。等到他彈出煙蒂之際,他才想到,那一對夫婦在冷藏間中的時間太久了。他不願面對傷心的父母,但是也非得請他們離去不可了!

  白恩一副無可奈何的神情,轉過身,推開了冷藏間的門。門才一推開,他和那職員兩個人都呆住了!

  冷藏櫃還打開著,那一對中年夫婦,卻倒在地上,一動也不動!白恩一看到這種情形,第一個念頭是:兩個人傷心得昏過去了!

  他大踏步向內走去,才走出三、四步,他就覺得不妙了。他在身後,跟著他進來的那職員,發出了一下可怕之極的吸氣聲來,而白恩也整個人都僵住了,不由自主,在簌簌發著抖!

  首先令得一個經驗豐富的警官,感到如此震驚的是,那一對夫婦臉上那種驚駭欲絕的神情。這種神情僵凝著,那表示他們不是昏了過去,而是死了!

  白恩一面發著抖,一面向前奔去。當他到冷藏櫃的旁邊,伸手去探倒在地上的兩個人的鼻息時,他更不由自主,發出了一下驚呼聲。

  那時,殮房職員也叫了起來:「天!他們已經死了,是被扼死的!」

  令得白恩發出驚呼聲的,也正是這一點──那一對夫婦,一看就可以看得出,是被人扼死的。因為在他們的頸際,都有著明顯的瘀紫的扼痕!

  那職員的身子發著抖,聲音發著抖。白恩的情形也好不了多少,他俯下身去,肯定了那一對中年夫婦,已經沒有了鼻息之後,他只感到全身僵硬,幾乎再難直起身子來。

  那職員又以發抖的聲音叫了起來:「手,手,那隻手!」

  他一面叫,一面急速地喘著氣,那令得他的聲音聽來更是可怖。白恩想責斥他幾句,可是喉嚨發乾,想罵也罵不出來,他要勉力掙扎著,才啞著聲音道:「你鬼叫些甚麼?甚麼事?」

  當他這樣講的時候,他勉力抬起僵硬的脖子來,望向那個職員。那職員的臉色,幾乎是青黑色的,身子仍在劇烈發著抖,指著冷藏櫃的中間。

  白恩循他的視線看去,看到那隻手,仍然在冷藏櫃的中間,看來沒有甚麼異樣。只是本來結滿在手上的冰花,都已融化了。

  那職員還在不能控制地叫著:「那手──剛才我看到它在動,我發誓,我看到它在動!」

  白恩在那一剎間,真有忍無可忍之感!他發出了一下沒有意義的吼叫聲,一躍而起,陡然一揮手,摑向那個還在大叫著的職員的臉上。

  或許是由於,這時冷藏庫中的氣氛太詭異可怖了,在那樣的氣氛中,容易使人產生一種近乎瘋狂的情緒,所以白恩下手十分重,那職員的半邊臉上,立時紅腫了起來。可是他還是急速喘著氣,指著那隻手,一點也不在乎才挨了一個耳光。

  他一面指著那隻手,一面張大口。白恩不等他發聲,就喝道:「別再說鬼話!」

  那職員的手發著顫,眼珠轉動著,問:「這兩個人──是誰扼死的?」

  白恩整個人像是浸在冰水之中一樣。

  這是一個無法回答的問題!

  冷藏庫中只有他們兩個人在,唯一的可能,就是這對中年夫婦,互相扼死了對方,但那又實在是沒有可能的事!那麼,又是誰令得他們被扼致死的呢?

  白恩真的無法控制自己,他像是瘋了一樣,陡然大叫了起來:「有人躲在這裡,兇手躲在這裡!」

  他一面叫著,一面像是一陣旋風一樣,在冷藏庫中亂闖亂竄,推倒一切可以推倒的東西,拉開所有可以拉開的冷藏櫃,要把他想像中,藏在冷藏庫中的兇手找出來。

  大多數的冷藏櫃中全是空的,也有幾個,裡面有著屍體,全是冰凍得皮膚上起了冰花的屍體。

  由於他們兩人的叫嚷,和白恩所弄出來的乒乒乓乓的聲音,在外面工作的幾個殮房職員,也走了進來。他們看到了冷藏庫中的情形之後,個個目瞪口呆,面面相覷,作聲不得。

  那職員望著發了瘋似的白恩,陡然叫了起來:「這裡沒有人,有的也只是死人,死人是不會殺人的!」

  白恩陡然停了下來,雖然他感到全身冰冷,但是在他的額上,卻有著豆大的汗珠,他幾乎是聲嘶力竭地在叫:「死人不會殺人,一隻手更不會!」

  那職員望了一眼那隻手,又望著躺在地上的兩個人頸際的扼痕,喃喃地說了一句話。白恩發出一聲怒吼,一下子跳到了他的身前,厲聲道:「你想說甚麼?你敢說出來,我就把你扼死!」

  那職員忙道:「沒有,我沒有想說甚麼!」

  旁邊的人看白恩的樣子實在太兇惡了,一起上來,把他拉了開去。


  溫谷終於和白恩見面,那是白恩離開了殮房之後,直接來到了遊艇上找到了他的。

  法醫來到殮房,初步檢查證明,那一對中年夫婦是死於窒息──那其實是顯而易見的,他們頸上的瘀痕,已可以說明一切。

  法醫還說了一句話:「兇手的手勁極大,大到了異乎尋常的地步,男死者的喉骨有明顯破裂的跡象!」

  當法醫這樣講的時候,殮房的冷藏庫內外,已經全是警方的有關人員,連最高層人士都來了。人人都被眼前那種怪異莫名的事所震懾,沒有人出聲,所以法醫的話,雖然聲音並不高,但還是令得人人心中,生出一股寒意。

  當時冷藏庫中,只有那一對中年夫婦,白恩和那職員都是在外面,就在門外。他們互相可以證明對方不是兇手,那麼,這對中年夫婦是怎麼死的,兇手是甚麼人?

  白恩顯得十分沮喪,雙手抱著頭,坐在一角上,一動也不動。在這時候,他想到的是溫谷,他覺得一連串發生的事,非但不是他的能力所可以處理,而且,根本不是他所能理解的。

  他知道溫谷的資歷,這種事,或許只有溫谷這種夠資格的人,才能了解。

  所以,他只是要他的一個手下,打電話去找溫谷。

  可是在遊艇上的溫谷,卻正在和李邦殊詳細講述那幾件失蹤案,不想受打擾,不接聽電話。

  所以,白恩在離開了殮房之後,就直接來到了海邊。一路上,有四輛警車鳴號追他,一直追到海邊,知道了駕車人是白恩警官,才滿腹疑惑地離去。

  白恩到了海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午夜的海邊,空氣十分清新,但是白恩心口的那股悶塞感,卻一點也未見消散。

  他下車,才走出了兩步,就有兩個人迎了上來。白恩連看也不向他們看一眼,指著停在離岸不遠的遊艇:「溫谷先生還在船上?我要去看他!」

  那兩人中的一個道:「船上的人看來全都睡了,你還是──」

  白恩陡然吼叫了起來:「我現在就要見他!」

  那兩個人嚇了一跳,其中一個取出無線電對講機來,講了幾句,一艘小汽艇很快駛過來。白恩一躍而上,他的動作十分魯莽,令那艘小汽艇左右劇烈晃動,幾乎翻覆。駕艇的人咕噥著罵了一聲,駛向遊艇。

  白恩攀上遊艇之際,已經盡他可能地大聲叫了起來:「溫谷,你出來,我有話對你說!」

  本來已很靜的遊艇上,因為他的叫嚷而起了一陣騷動。

  在遊艇上,到處都有燈光亮起來,有人走出來。只有主艙中,還是黑沉沉的。

  在主艙柔軟的大圓床上,黃絹和原振俠也聽到了外面的吵鬧聲。原振俠略動了一下,耳際就響起了黃絹柔膩的聲音:「他來找溫谷,沒我們的事,我們的事是──」

  黃絹並沒有再說下去,她和原振俠,用行動來表示他們之間的事是甚麼。外面還有一些聲音傳來,可是原振俠完全聽不清楚那是甚麼聲音,除了緊貼著他的黃絹之外,他幾乎已失去了對外界一切事物的反應,而他更有如同墜入幻境的感覺。

  外面的聲音好像漸漸靜了下來,原振俠也不去留意。這時對原振俠來說,黃絹細細的喘息聲,比天崩地裂的八級地震,更能令他感到震慄!

  白恩上船之後,由水手帶著他,到了溫谷和李邦殊所在的那個船艙之中。白恩幾乎是直衝進去的,溫谷和李邦殊都以厭惡的神氣望著他。

  白恩喘著氣,揮著手,講不出話來。溫谷輕輕一推他,就推得他在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溫谷道:「我正在向李先生講那幾件失蹤案!」

  白恩揮著手:「那不算甚麼!」

  李邦殊「哦」地一聲:「又有了新的,人突然消失的事情?」

  白恩雖然在極度的慌亂之中,但是他畢竟是經驗豐富的警務人員,他立時聽出,李邦殊的用詞十分不尋常,他不用「失蹤」,而用了「消失」。

  白恩又大口喘了幾口氣:「不是,那──隻手的父母,不,我的意思是,那失蹤男孩的父母,突然死在殮房的冷藏庫之中!」

  溫谷的反應十分正常:「受不了刺激,心臟病猝發?」

  白恩嘆了一聲,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就不必氣急敗壞到這裡來了。他有氣無力地道:「不,是被人扼死的,喉骨都破裂了!」

  溫谷和李邦殊都震動了一下,李邦殊的震動更甚,他張大了口,想講甚麼,但是又沒有出聲。溫谷的驚訝,則來自他多年來接觸怪異事件的經歷。

  溫谷遞了一杯酒給白恩,白恩一口喝乾,才把發生在殮房中的事,講了一遍。

  溫谷和李邦殊兩人都不出聲,李邦殊把毯子緊裹著身子。白恩喘著氣:「我知道那職員想說甚麼,可是太荒誕了,我不准他說出來!」

  溫谷的神態,看來十分小心翼翼,試探著道:「那職員是想說──想說──」

  他重複了好幾次,可是,卻也沒有能把話講完。李邦殊在這時,突然插了一句口:「他想說,那一對夫婦,是被那隻手扼死的!」

  雖然溫谷和白恩,早已在心中不止一次地想到過這句話,但是聽得有人講出了這樣的話來,還是感到一股異樣的寒意!

  那隻手扼死了人!那職員在衝進冷藏庫之際,甚至看到了那隻手在動!但是,一隻手扼死了兩個人,這無論如何是不可想像的事!雖然在恐怖電影中,一直有「手來復仇」這樣的場面──一隻手在彈琴,把人引來,然後就是一隻手,扼死了要殺的人,但是那終究只是電影中的情節。何況,如今兩個死者,是那隻手的父母!

  溫谷和白恩不由自主搖著頭。李邦殊在這時,反倒鎮定了下來,看他的情形,像是他對自己所說的話,胸有成竹。他先喝了一杯酒,然後來回踱步,過了一兩分鐘,他才以十分嚴肅的神情道:「警官,有一些十分奇異的事發生著,我可以肯定,這些奇事之間,是有聯繫的。」

  溫谷和白恩皺著眉,一時之間,都不明白他這樣說是甚麼意思。

  李邦殊也看出了兩人臉上疑惑的神情,他嘆了一聲,道:「其中詳細的情形如何,我還不十分清楚,要等我的朋友來了,再作進一步研究。但現在,我提議別再讓任何人碰到那隻手──」

  當他講到這裡之際,他頓了一頓,才又道:「它們要使我們知道,它們並不是說說就算的。」

  這是溫谷第二次聽到李邦殊使用「它們」這個代名詞了,那聽來十分刺耳,溫谷立時向李邦殊望過去,李邦殊卻逃開了他的目光。白恩直截地問:「它們?它們是誰?」

  李邦殊沒有回答,抬起頭來,望著艙頂,不再言語。白恩苦笑了一下,他並不十分在意李邦殊的話,李邦殊在他的眼中,只是一個有成就的深海科學家,溫谷才是他心中可以解決疑難的人。

  他語音乾澀:「這件事,溫谷,你有甚麼意見?」

  溫谷的神情苦澀:「一連串不可解釋的事,又多了一件。在公事上,可以作為疑兇逃逸來處理──」

  白恩颼地吸了一口氣:「可是,誰都知道,根本就是沒有兇手!」

  溫谷苦笑著:「當然是有的,暫時找不出來。別去胡思亂想,世界上有百分之七十以上的謀殺案,是找不到兇手的!」

  白恩十分失望,他想不到溫谷會用這樣的話來搪塞他,他怔怔地望著溫谷,溫谷勉強笑了一下:「有很多事,可以作私人的研究,但無法列入官方的紀錄。所以我現在的身分比你適合,你還是回去,做你的合乎規格的報告吧!」

  白恩貶著眼,不知道溫谷何以忽然對他那麼冷淡,可是看起來,這個紅頭髮的小個子已經下定了決心,再問也問不出甚麼來了。他只好哼了一聲,老大不願意地站了起來:「對不起,打擾你們了!」

  溫谷沒有說甚麼,李邦殊搖頭道:「不,謝謝你,你來告訴我們這件事,使我──」

  他講到這裡,溫谷突然走了過來,橫在李邦殊和白恩兩人之間,打斷了李邦殊的話頭。白恩感到溫谷的行動是故意的,但由於他自己心神不定,所以他也沒有深究下去,轉過身,垂頭喪氣地向外走去,琢磨著如何擬寫那一對中年夫婦突然死亡的報告。

  白恩離去的快艇聲越來越遠,溫谷才緩緩轉過身,直視著李邦殊。李邦殊把艙窗的帘子拉開了些,望著窗外,從他那邊的窗口望出去,是一片漆黑的海。

  過了好久,溫谷才緩慢而堅決地道:「李博士,你已經知道了一些甚麼,是不是?」

  李邦殊並沒有回答,只是神態十分疲倦地用手在臉上撫摸著。溫谷又道:「李博士,就算那位蘇先生來了,我想,我所能給你的幫助,不會少於任何人!」

  李邦殊震動了一下,轉過身來,盯著溫谷,半晌才道:「有一件事,真的需要你幫助,我做不來。」

  溫谷挺了挺胸,一副準備接受挑戰的模樣。

  李邦殊道:「設法讓那個會開不成功!」

  溫谷陡然一呆,失聲道:「甚麼?」

  「那個海底資源分配會議──」李邦殊加重了語氣:「別讓它舉行!」

  溫谷一臉疑惑,伸手扒搔著他的紅頭髮。這個會議,可以說是李邦殊一手促成的,在這個會上,李邦殊要就他探測、發現到的大量海底資源,作一個十分重要的學術性報告,這個報告可以使李邦殊成為世界上有數的重要人物之一。要開成那樣的一個會,不是容易的事,但如今,李邦殊卻要使它開不成,那是為了甚麼?

  溫谷張大口,想問,但李邦殊已經揮著手,不讓他開口。李邦殊道:「別問原因,你是不是做得到?」

  溫谷有點無可奈何地笑了一下:「我想那十分容易,你是這個會議的中心人物,你的工作,促成了這個會議。如今要這個會議開不成,那只要令你和你的工作記錄,全部失蹤就可以了!」

  李邦殊用心地聽著,一點也不覺得溫谷是在開玩笑,他甚至認真地眨著眼。等溫谷講完,他立時點頭:「我可以令我的工作記錄消失,你可以令我暫時失蹤!」

  溫谷在剎那間,實在想大聲笑出來,如果不是心中有那麼多謎團的話,他真的要開懷大笑了──真是十分好笑,他接受了黃絹的委託,要保護李邦殊,可是如今,李邦殊卻要求他令他「失蹤」!

  溫谷一面感到好笑,一面也感到事態的嚴重。李邦殊已經是一個國際矚目的人物,尤其是他的探測、研究,發現報告只公布了極小的一部分,整個工作記錄,準備在大會期間提出。溫谷知道,與會各國的情報人員,正費盡心機,想在事前得到完整的記錄文件,但是看來,以黃絹和李邦殊的關係之好,也未曾達到目的。

  黃絹憑她自己本身的美麗,和特殊的地位,或者可以把大多數男人玩弄於股掌之上,但是看來像是藝術家的李邦殊,卻有著獨特的科學家的固執。

  如果李邦殊的研究記錄失蹤,他人也失蹤了,而這些行動又由溫谷來主持的話,溫谷可以清楚知道,他就從此捲入了世界情報工作者爭奪的漩渦之中了。這是一件相當嚴重的事,因為這一類的鬥爭,是最卑鄙和不擇手段,防不勝防的。

  溫谷望著李邦殊,再問一遍:「你肯定非這樣做不可?不必再考慮?」

  李邦殊吸了一口氣:「開成這樣的一個會,大力開發海底資源,把人類的文明力量,自陸地伸進海洋中去,是我畢生的願望。但是現在,我十分認真。」

  溫谷盡量使自己的聲音不激動:「首先,你的全部研究資料在哪裡?」

  李邦殊道:「那不成問題,全部在法國銀行的保險庫中。本來,在會議開幕後,由我提供密碼,由法國科學院派的專人,專機送到。只要我不提供密碼,所有文件不會和任何人接觸,問題是我的失蹤!」

  他略略停了一停,又道:「我不是躲起來就算,而是還要活動!」

  李邦殊講到這裡時,向溫谷望來:「我需要你的幫助,你要擔當我的聯絡人,保護我!」

  溫谷苦笑了起來,李邦殊的神情越來越嚴肅,道:「別猶豫了,事情已經十分壞!它們是認真的,十分認真地在行動!」

  溫谷陡然問:「它們,它們究竟是甚麼?」

  這種突如其來的發問,有時是可以起到一定作用,使得對方在猝不及防的情形下,說出祕密來的。

  但是溫谷這次卻沒有收效,李邦殊怔了一怔,搖頭道:「我還不能十分肯定,現在,請你帶我離開這裡。要不然,滿懷野心的黃絹,絕不會放過我!」

  溫谷想了一想,道:「你能游泳?我們可以避過水手和保鑣,偷偷下水去,游向岸邊。」

  李邦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相當緊張。不到兩百公尺的距離,對李邦殊這樣的深海潛水專家來說,應該全然不算甚麼,但是看起來,他卻十分猶豫。

  這實在是沒有道理的事,溫谷又把他的提議,再說了一遍。

  李邦殊神情仍然有點猶豫,他轉過頭去,喃喃地道:「應該不會有問題,它們不會對付我,我想。」

  溫谷怔了一怔,又是「它們」!

  溫谷沉聲道:「誰要對付誰?你想說甚麼?在海中游泳的人,要被誰對付?」

  溫谷的問題已經問得十分尖銳了,在剎那之間,李邦殊很有點應付不來的樣子。但是他還是揮了揮手,並沒有回答。

  溫谷自然不能再逼問下去,李邦殊已經道:「好,我們游上岸去!」

  溫谷向李邦殊作了一個手勢,他先到艙口看了看。遊艇上的守衛本來相當嚴密,但可能守衛這時感到不是太適宜去打擾黃絹,所以船上十分靜。溫谷和李邦殊走出艙去,在甲板上待了一會,然後,趁人不注意,兩人沿著船舷爬下去,滑進了水中。

  海水十分清涼,溫谷和李邦殊的泳技都十分好,他們先在水中潛泳了一會,然後一起浮出頭來。李邦殊游近溫谷,神情十分怪異,道:「你是不是能夠想像,在海水中,我們絕非單獨的!」

  溫谷呆了一呆,一時之間,總不明白李邦殊所講的話,究竟是甚麼意思?

  李邦殊吸了一口氣,輕輕地划了一下水,又道:「我的意思是,海水之中,充滿了生命,屬於海洋的生命,就像我們的生命,屬於空氣和土地一樣!」

  溫谷應著,但是他仍然不明白,何以李邦殊會在這時候,講起這種充滿了哲學意味的話來。他只好道:「是啊,海洋中有各種各樣的生命,有哺乳動物,也有肉眼看不見的浮游生物。」

  溫谷這樣說法,是很自然的,對海洋生物有著普通常識的人,在提及海洋生物之際,都會這樣說。海洋中有最大的哺乳動物,藍鯨可以大到一百公尺開外,與之對比的,自然是小到要經過數百倍放大之後才能看到的浮游生物。溫谷也不覺得自己這樣說有甚麼不對,可是李邦殊卻陡然震動了一下。

  他看來是真的感到了吃驚,因為他的身子,竟在陡然之間,向下沉了一沉。而當他立時又冒起頭來之際,他顯然喝進了一口水,樣子怪異莫名。

  溫谷雖然不知道李邦殊為甚麼會吃驚,但是他卻可以看到,李邦殊的行為十分怪異,他心中一定有著十分怪異的祕密!

  李邦殊在浮了上來之後,用力向前游著,溫谷緊跟在他的後面。李邦殊游向一堆礁石,攀了上去,溫谷壓低了聲音:「如果你要『失蹤』,還是快點游上岸好!這裡──」

  李邦殊揮手,打斷了溫谷的話,注視著黑暗中閃光的海水,道:「你對浮游生物,知道多少?」

  溫谷皺了皺眉,也上了礁石,一面抹著臉上的水,道:「一無所知!」

  他說著,甩了甩手,水滴自他手中揮灑開去。李邦殊盯著他,緩緩地道:「從你手中揮開的每一滴水之中,就有數以百萬計的浮游生物!」

  溫谷有點不耐煩道:「那又怎樣?」

  李邦殊的聲音陡然變得十分尖利:「那又怎樣?那是數以百萬計的生命!」

  溫谷感到十分迷惑。這時,他們離開黃絹的遊艇,不過兩百多公尺,要是黃絹發現他們已經離開,可以輕而易舉,把他們捉回去!

  而事實上,他也看到,遊艇的一邊,有燈光在閃動,隱約可見有一個人下了快艇。溫谷連忙向李邦殊打了一個手勢,兩人盡量在礁石上伏了下來,他們聽到快艇駛動的聲音,看到快艇駛上岸去。

  溫谷鬆了一口氣,低聲道:「關於生命的定義,還是先到了安全的地方再討論,好不好?」

  李邦殊嘆了一聲,沒有表示甚麼,也沒有說甚麼。又等了一會,看到船上沒有甚麼動靜,他們又繼續向岸上游去。等到他們上了沙灘,向前走去時,發現寂靜的沙灘上,有一個人以十分奇異的姿勢,伏在沙灘上。

  那人看來是跪著,但是頭又低得十分低,雙手各抓著一把沙,任由沙粒自他的指縫之中,緩緩瀉下來。溫谷一下子就看出那人的身形十分熟稔,而當他走近那人時,他認出來了,那是原振俠!

  溫谷不禁發出了一下低呼聲:「天!原,你在這裡幹甚麼?」

  他一面說,一面走近原振俠。原振俠的身子震動了一下,並不抬起頭來,仍然維持著原來的姿勢,自他的口中,發出如同夢囈一樣的聲音:「一切全像是夢一樣,神話中的夢!」

  溫谷不禁苦笑著,回頭看了就在他身後的李邦殊一眼。在他旁邊的兩個人,溫谷都感到自己對他們無法了解。一個在海水中要討論生命的定義,而另一個,卻在沙灘上說著夢話!

  溫谷提高了聲音:「快起來,跟我們走!」

  他一面說,一面伸手去拉原振俠,原振俠抬起頭來,神情充滿了迷惘和憧憬,道:「這不是神話中的事麼?突然之間,幻夢醒了,宏大的宮殿,原來只是細沙,美麗的女郎,只是一個貝殼,柔軟的床,其實是海水。一切卻全是那麼真實,但又不可以觸摸!」

  溫谷苦笑了一下,他明白,原振俠在遊艇豪華的主艙中,一定又和美麗的黃絹,有了短暫的繾綣,但是那只是短暫的一剎間。原振俠明知自己不可能和黃絹永久相處,短暫的相敘,對他來說,已經是一個美麗如同神話一樣的夢,但是回想夢境之際,卻也同時會帶來無限的惆悵和傷感。

  溫谷抓住了原振俠的手背,把他提了起來,道:「振作點,你算是已達到你到這裡來的目的了,是不是?有很多事要你幫助的,快走!」

  原振俠苦澀地笑了一下,他到夏威夷來的目的是甚麼?他自己也說不上來。剛才在豪華的船艙中,他和黃絹都像是完全忘記了自己一樣,但一下子,自己還是自己,黃絹還是黃絹!

  他嘆了一聲:「我不會再對任何事有興趣,你──你們讓我留在這裡吧!」

  溫谷感到十分無可奈何,原振俠被情網困擾到這種程度,他也想不出用甚麼話去勸他,只好道:「我和李邦殊,我們正計畫著,要和黃絹為敵!」

  原振俠一怔,張大了口,溫谷又道:「我們要破壞那個海底資源會議!」

  原振俠又陡然震動了一下,溫谷不等他有進一步的反應,拉著他,就急步向前走去。在通到馬路的那一條林蔭道上,還有一兩對情侶,緊緊在樹下擁在一起。到了路邊,他們一面沿路走著,一面留意著計程車。

  三十分鐘之後,他們已來到了一幢大廈的頂樓,一個小單位之中。溫谷在開門讓他們進去之際,解釋道:「這是我一個朋友的住所,他到大陸去了,要我隨時來照顧一下。李博士躲在這裡,絕不會有人發現。」

  在途中,原振俠已經知道了李邦殊要做甚麼。這時,他盯著李邦殊,問:「為甚麼?」

  李邦殊把他自己埋在一張安樂椅之中,閉著眼睛,道:「蘇耀東快來了吧,我先要寫一個聲明,在大會的開幕儀式上,由人代我宣讀,我──太疲倦了!」

  他的話有點語無倫次,雖然他說自己疲倦,但是他又站了起來,到了書桌前,亂翻著,找到了紙和筆,迅速地寫了起來。

  原振俠斜眼看了一下,發現李邦殊的字跡十分潦草,而且是法文,他無法看得懂。他咳了一下,道:「如果代你宣讀聲明的責任,落在我的身上,你最好用英文來寫這聲明!」

  李邦殊陡地停了筆,吸一口氣,道:「是!」

  他團縐了已寫了十幾行字的紙,又重新寫著。原振俠望向溫谷,溫谷無可奈何地攤著手,表示他也不知道,究竟李邦殊心中在想甚麼?

  三個人在那個小單位中,沒有人講話,空氣之中,似乎充滿了謎團。東方,在連綿的山影之上,已經現出了一線曙光。


  黃絹是被一連串的拍門聲驚醒,那使她感到極度的憤怒。她陡然自床上躍起,抓起了自衛鎗衝到門邊,一打開門,就把鎗緊抵在門口的人的心口。

  拍門的是黃絹一向信任的一個手下,這時嚇得呆了,一直是維持著敲門的姿勢,眼珠轉動著,不知是應該注意抵住他心口的手鎗,還是注視黃絹豐滿柔潤的半裸酥胸好?由於怒意,飽滿的雙乳,在輕輕顫動,足以使人忘記一切。

  黃絹的聲音硬得像岩石一樣:「說,是為了甚麼?」

  她的手下所發出的聲音十分怪異:「報告將軍──李博士──離開了遊艇,那個紅頭髮的小個子──也不見了。」

  黃絹感到陽光刺目,原振俠離去之後,她很快就陷入沉睡之中,一直到被吵醒。她有點不明白,原振俠為甚麼要離去,只記得在極度的瘋狂之後,極度的疲倦之中,原振俠在她的耳際說了一些話。那時,她只感到男性熾熱的身體,令得她的倦意更濃,原振俠說了一些甚麼,她根本就沒有聽進去。

  她知道原振俠離開了她,如果她真要不讓原振俠離開,還是可以留住他的,但是她卻並沒有留。原振俠走了之後,她睡得十分滿足。

  可是她的手下,卻帶來了這樣的一個消息!

  她雙眼之中閃爍的那種光芒,是令人心悸的,是以她那手下的聲音更加發顫:「已經和各方面聯絡過──都找不到他,只知道大會祕書處接到李博士的通知,開幕那天,他會發表一個聲明!」

  黃絹鎮靜下來,轉過身,把鎗拋向床上,同時拿起睡袍披上。那手下貪婪地盯著黃絹半裸的背影,一時之間,甚至忘記了自己的這種行徑,可能使他喪失性命。

  黃絹一面慢慢地繫上睡袍的腰帶,一面道:「你的意思是,李博士躲起來了?」

  那手下道:「看來是這樣!」

  黃絹感到怒火自體內升起,李邦殊躲起來了,那等於說是躲開她!那是幾乎想得到一切的黃絹,不能忍受的一種侮辱!

  黃絹早就計畫好,在會議之前,她要先得到李邦殊的工作記錄。然後,在大會上為她所代表的阿拉伯勢力,爭取到最大的利益。最後,在會議之後,並不打算遵守會議上的決定,而動用她所能動用的龐大資金和技術力量,立即進行對海底資源的開採!

  那將會使她的地位,升到另一個新的高峰!

  可是,李邦殊卻躲起來了,那將使她的計畫,全部化為泡影!她是如此之憤怒,以致她的身子,不住在發著抖,她要竭力抑制著,才使她的聲音聽來,不像是猛獸的吼叫,她道:「在大會開幕前,盡一切力量把他找出來!」

  那手下大聲答應著,奔了開去。黃絹在床邊坐了下來,設想著李邦殊為甚麼要躲起來的原因。


  黃絹想不出李邦殊為甚麼要躲起來,就像蘇耀東想不出李邦殊為甚麼十萬火急,要他到夏威夷來會面一樣。

  蘇耀東在他的私人飛機中,望著下面一望無際,在陽光下閃耀著奪目光采的海洋。

  在大學中,他學的是海洋生物,和李邦殊是同學。可是離開學校之後,李邦殊成了舉世知名的科學家,他卻成了一個企業家。不過,蘇耀東並沒有忘記自己所學的一切,也沒有放棄自己對海洋的熱愛。如果說他是為了李邦殊的召喚而來,毋寧說他是受不了海洋的引誘,使他暫時放開了繁忙的事務。

  當蘇耀東的專機停下,他步出機艙之際,在檀香山,事情又有了相當的變化。

  李邦殊博士不露面,但將在大會開幕式上發表聲明的消息,已經傳了出來。

  而另一樁使得所有參加大會的代表震驚的消息,從地中海傳來:由李邦殊博士領導的一個深海探測船隊,包括兩艘設備極先進的探測船,附屬於這兩艘探測船的四艘小型深水潛艇,以及八名有資格的海洋學家,突然失蹤,消失在大海之中!

  這個船隊,曾遠征過大西洋、太平洋,甚至接近過南極和北極。李邦殊的工作,取得極大的成績,也全靠了這個船隊。可是,整個船隊,卻在風平浪靜的好天氣,在地中海失蹤了。

  這種神祕的船隻失蹤事件,以前,只有在被稱為「百慕達魔鬼三角區」的大西洋海域中發生過。船隊失蹤的詳細經過如何還不知道,法國政府的海軍搜索隊還在搜索。事實上,船隊「失蹤」的消息還未曾正式公布,但是來開會的,全是各國政府中有地位的人物,他們的消息自然特別靈通,已經知道了這件事。

  黃絹是最早得到這消息的人之一,她一面下令,要她的情報人員作進一步報告,一面心中在想:是不是李邦殊在搗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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