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rning: is_file(): File name is longer than the maximum allowed path length on this platform (4096): <?xml version="1.0" encoding="utf-8"?> <!DOCTYPE html PUBLIC "-//W3C//DTD XHTML 1.1//EN" "http://www.w3.org/TR/xhtml11/DTD/xhtml11.dtd"> <html xmlns="http://www.w3.org/1999/xhtml" xml:lang="zh-TW"> <head> <title>第五部:一組恐怖電影的劇照</title> <link href="stylesheet.css" type="text/css" rel="stylesheet" /> <link rel="stylesheet" type="application/vnd.adobe-page-template+xml" href="page-template.xpgt"/> </head> <body> <div> <h3>第五部:一組恐怖電影的劇照</h3><br /><br />  在那片林子裡,古九非一出現,自然立刻成了中心人物,所有人都圍上來,向他詢問,那隻奇異的八哥,向他說了些什麼。<br /><br />  古九非滿臉通紅,興奮莫名,可是翻來覆去,卻只有一句話:「天機不可洩漏,真的,天機不可洩漏啊。」<br /><br />  其實,就算由得他洩漏,他也洩不出什麼,漏不出什麼來,因為他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也不知道自己做了那些事是什麼意思。<br /><br />  在聽了古九非的敘述這後,我和白素呆了半晌。<br /><br />  毫無疑問,幾乎可以肯定的是,古九非糊裡糊塗被拖進了一場特殊行動之中。<br /><br />  他所說的那場國宴,在不久前舉行,我有印象,因為在宴會之前的一連串會議,與會的巨頭甚多,關係著東南亞洲的局勢。十分重要,其中甚至牽涉規模相當巨大的戰爭,數以千萬計的人命財產,影響極之深遠。<br /><br />  而古九非就在這種場合,下手扒了主賓身上的一切。<br /><br />  白素先問:「你扒到了一些什麼?」<br /><br />  古九非數著手指,數著他扒到手的物件,都是些很普通的東西。自然,普通東西,也可能有極其驚人的內容,例如,一隻小打火機之中,就可以蘊藏不知多少秘密了。<br /><br />  單從古九非所說的那些東西,自然也設想不出什麼名堂來,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想法一樣,古九非的遭遇,無非是被人利用了他的扒竊技術,並沒有什麼神秘的成分在內。他自己以為神秘之極,那是因為引他入彀的人,很懂得他這種人的心理之故。<br /><br />  我相當委婉地把我們的分析講給他,古九非聽了之後,開始神情十分沮喪,但他可能生性樂觀,所以不必多久,他就行若無事,還大有「先見之明」似地說:「我本來就覺得事情不對勁,可能有什麼詭計,所以一直想找人說一說,問問人家的意見,還有,我多少做了一些保護我自己的事。」<br /><br />  我暗暗好笑,這種話,他分明是在替自己解嘲,因為他在一開始敘述時,還十分以為那八哥真的會說話,他也真的「上應天命」,口口聲聲「天機不可洩漏」,不是我們一再指出那是騙局,他還不肯把整個情形全說出來。<br /><br />  我自然不便拆穿他,可是白素卻十分有興趣:「你採了什麼行動保護自己?」<br /><br />  古九非咧嘴笑:「還能有什麼?自然是扒了點東西,在那個和我接頭的人身上,就是在宴會中要我假扮侍應的那個。」<br /><br />  白素笑道:「弄到手些什麼?」<br /><br />  白素問得十分有興趣,我則已在暗中,大大地打了一個呵欠。<br /><br />  古九非的扒竊技巧,無疑出神入化之至,可是他的故事,卻沒有什麼吸引力,或許其中有極其驚人的秘密內幕,但我對一切那類活動,都沒有興趣。(雖然這一類活動,一直莫名其妙地和我發生著關係,逃也逃不掉,躲也躲不開。)<br /><br />  古九非道:「一節小型電池,一看就知道是偽裝的,是一個小圓筒,裡面放了一卷軟片。」<br /><br />  我聽到這裡,也有一點興趣,因為這節外生枝,頗具柳暗花明又一村之妙,一卷軟片,裡面的內容,可能是任何稀奇古怪的東西。<br /><br />  但是在古九非的神情上,卻又找不出什麼特別來,可知軟片上不會有什麼怪異的事。<br /><br />  古九非道:「我沖洗成照片,一共有九十六張,不過大同小異,全是恐怖電影的鏡頭。」<br /><br />  我有點聽不明白:「什麼意思?」<br /><br />  古九非向我望來,一面伸手自褲袋中,取出一疊照片來:「你們自己看,看起來,全像是化裝成為鬼怪的一些人,也不知是真人還是假人,那麼多鬼怪,自然只有拍恐怖電影才用得到。」<br /><br />  我一伸手,自他手中接過那疊照片來,只看了第一張一眼,我就陡然打了一個突,白素只是向我手中望了一眼,也不由自主,發出一下低呼聲來。<br /><br />  照片的面積,比普通明信片小一半,彩色,拍得十分清晰,可以看得出,不但用來攝影的器材十分完美,而且,也是專業攝影師的傑作,色彩鮮明之極,所以,單看相片也可以令人有恐怖的震撼。<br /><br />  第一張照片上,顯然是一個人頭部的左側和右側,那人的左側,十分正常,看得出是一個年輕人,多半是中東人,深目高鼻,可是他的右側(假定是同一個人,因為兩張照片中,都有同樣的一隻手,放在頭頂上),卻是爛糟糟的一片,血肉模糊中,腐肉和新肉,互相交疊著,頰上有一個相當深的洞,隱約可以看到牙齒和白骨。<br /><br />  洞口有一種濃稠的,血色的液體,這種液體,還有些直流到了滿是黑色疣粒的下顎。<br /><br />  而最可怕的,還是那人的頭皮,一點頭毛也沒有,頭皮凹凸不平,看起來,長著像刺又像肉瘤般的東西,顏色是被剝去了皮膚之後,那種新肉的嫩紅色。<br /><br />  其實,那還不可怕,那人的眼睛,異樣地腫脹。突出,以致看來,像是某種圓錐形,眼珠在最頂端,倒有一大半露在外面,所以可以看到平時人類眼球中見不到的後半部。黏乎乎,沾滿了紅絲,叫人忍不住見了就打冷戰。<br /><br />  這樣醜惡可怖的情形,本來是應該一瞥之下,立刻移開視線去的,可是事實上,越是令人心頭發悸的可怖情景,越是一看之下,無法轉移視線,非得忍受那種令人作嘔到極的景象折磨不可。<br /><br />  過了至少有十來秒鐘,我才吁了一口氣,嚥了一口口水:「這──化裝的效果倒不錯,銀幕上,好好的一個人,忽然轉了一個身,現出那麼可怕的一面,保證能嚇得觀眾驚叫。」<br /><br />  白素也盯著那照片看,她沒有發表什麼議論。<br /><br />  古九非一副「吾不欲觀之矣」的神態:「這一張還算好的,下面有的還要難看。這還只是一半,另外一半,我連放在衫袋裡,都會害怕,雖然只是照片,可是照片上的情形太可怕,也影響心理。」<br /><br />  在他說話期間,我又看了三四張照片。得好好定一定神,視線暫時離開那種可怕的畫面,深深吸一口氣,以求壓抑胸腹之中那一股想嘔吐的感覺。<br /><br />  白素也有同樣的行動。我們所看到的,全是人的身體的各種「變異」──很難形容那種情景,只好用「變異」兩個字。看到的是肌膚的各種各樣潰爛、變形、扭曲,甚至有一個,面部的全部血管,都翻出了肌膚之外,像鮮紅的蚯蚓一樣,盤在臉上,由於攝影的精巧,那些血管,像是在蠕蠕動著,絕對叫人可以肯定,裡面有血在奔流。<br /><br />  和白素在定了定神之後,互望了一眼,交換了一下眼色。<br /><br />  我們的心意相同:沒有什麼大不了的,雖然化裝十分精細──這種電影特技化裝,有十分精妙的技巧,幾乎可以達到任何效果,但是也實在不應該嚇倒我們,我們見過很多更可怕的情景。彩虹和王居風給我們看的有關爭奪黃金的錄影帶,就比這些照片更具震撼力。<br /><br />  (《黃金故事》,血肉橫飛,人的身體在鋼鐵利器之下支離破碎。)<br /><br />  我們繼續看那些照片,好像也漸漸適應了,不像開始時那樣,會不由自主,感到心寒。<br /><br />  看到了最後一張,我和白素都同時吸了一口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那張照片,令我們無法說出任何話來。<br /><br />  照片上是一個人──當然是一個人,這個人極瘦極瘦,形容瘦,有「皮包骨頭」這樣的形容詞,但幾乎全是誇張的,再瘦,在皮和骨之間,多少有一點肌肉。但是照片上的這個人,真正是皮包骨頭,一副骷髏骨外,包了一層皮,皮還是太厚。所以骨節的突起和陷入,都清清楚楚地可以看得出來。<br /><br />  照片上的那個人,是男性,有正面和背面,背面的情形更可怕。這個人,竟然連臀部也沒有一點肌肉。<br /><br />  乍一看,簡直就是一副人骨,可是頭上有頭髮,而且,深陷的眼眶中,有眼珠,表示他是活的,他的唇也乾得完全無法令口閉起來,所以焦黃的,不齊的牙齒,也就完全暴露在外。<br /><br />  我首先想到的是:這不可能是特技化裝造成的效果──特技化裝,可以使一個瘦子變胖子,但無法使胖子變瘦子,至於利用陰影的對比。使視線產生錯覺,看來更為瘦削而已。<br /><br />  沒有一種方法可以把人化裝成這樣,除非真有這樣的人,然而,豈可能真有這樣的人?<br /><br />  在皮和骨之間的血管和筋絡,都突出著,深陷的胸腹之間,甚至可以隱約數出內臟的輪廓,皮膚上有許多暗紅色的潰爛斑點,益增可怖,到了難以形容的地步。<br /><br />  古九非注意到我們的神情古怪,他道:「這當然不是真人,恐怖電影,有時製作許多逼真的模型來拍攝,那些模型,都有電子裝備控制,看來和真人差不多。」<br /><br />  古九非顯然是看到了這樣的照片,受了驚駭之後,想了好久,才想出這樣的解釋來的。<br /><br />  我和白素又互望一眼,古九非的解釋,並非不可接受,但總有點不完滿。<br /><br />  我苦笑了一下:「那是什麼樣的恐怖片?」<br /><br />  我在這樣說了之後,和白素顯然同時想起了那兩卷《張拾來的故事》,所以,兩個人都震動了一下,心中起了同一念頭。<br /><br />  或許,根本不是恐怖電影。<br /><br />  這個念頭,使我們都講不出話來,而且,不由自主,搖了搖頭。<br /><br />  如果不是恐怖電影,那就是真的情形了。<br /><br />  在什麼情形之下,人體會出現那麼可怕的變異?<br /><br />  我壓低了聲音:「大痲瘋?」<br /><br />  白素的聲音也很低沉:「原爆之後的大量輻射?」<br /><br />  我又道:「後天免疫性喪失?」<br /><br />  白素吸了一口氣:「毒氣?」<br /><br />  我們在這片刻之間,各自舉出了兩個有導致出現這種可怕變異的情形,古九非也隱約感到我們在想什麼,他叫了起來:「你們在說什麼?這一切,當然是假的,絕對是假的,不會是真的。」<br /><br />  我和白素不理會他,繼續討論。<br /><br />  我說:「沒有白種人。」<br /><br />  白素道:「全是中亞一帶的人。」<br /><br />  古九非有點氣惱:「化裝成那樣,什麼人種都辨別不出來了。」<br /><br />  我道:「底片呢?」<br /><br />  古九非看到我神色十分嚴肅,也打了一個突:「那不是電影?究竟是什麼?化裝舞會?恐怖蠟像館?」<br /><br />  他一面說,一面又從身邊,摸出了那節「小電池」來,旋開了蓋,倒出了一小卷底片,我接了過來,向白素道:「把相片盡量放大,可以看得更清楚。」<br /><br />  白素側頭想了一想:「我去辦,一個朋友有沖洗公司,規模很大,他可以幫忙。」<br /><br />  我輕拍著古九非的肩頭:「那個和你接頭的人,可能是一個地位很重要的人,這底片在他身上,也有可能是一個極度的秘密──你老人家要是不想多惹是非,還是快些回檳城去養鳥吧。」<br /><br />  或許是我的神態十分嚴肅,也許是古九非自己也覺得事態的嚴重,他居然立即答應:「好,唉,已經洗了手的人,偏偏相信了鬼話,真該死,不過能認識你們這些小朋友,倒也是一大樂事。」<br /><br />  他把我和白素,和溫寶裕成了一類,都變成了小朋友,這一點,我也不和他爭議什麼,白素已準備出門,古九非自己有車子來,他們一起離去。<br /><br />  當他和白素出門時,我只想到了一點點,感到事情有極度的不尋常之處。可是,多半是由於那些照片給人的震驚太甚,我只是在想,那些照片放大之後,一定更加駭人,不知是不是有勇氣去面對它們?所以,我忽略了深一層去想一想。<br /><br />  那是我的一個疏忽。白素和我一樣,也犯了同樣的疏忽。唉,我們的疏忽,後來造成了那麼可怕的結果,那實在使我和白素,內疚不已,可是錯已鑄成,再難過也沒有用處了。<br /><br />  這是以後的事,提一提就算了,詳細的情形,以後再說,我實在不願詳說,若是可以忽略過去,我會不再提及,那會使我心裡好過些,人總有點駝鳥心理的,我自然也不能例外。<br /><br />  白素離去之後,我思緒很亂,先是想到,幸好小寶不在,不然他也會看到那些照片,又想到溫寶裕已經步入青年,應該也可以看看那種怪異的事情了。<br /><br />  然後,我靜了下來,想整理一下事情的經過。古九非的遭遇,顯然是有人處心積慮,佈了一個局,利用了他的扒竊技巧,去做盜竊情報的勾當,古九非是不是完成了要求?他順手牽羊,弄來的那筒軟片,不知道究竟是什麼名堂?<br /><br />  如果那卷軟片無關緊要,失去的人不會追究,如果重要,那麼,失去的人,立刻就可以想到,那是古九非幹的事,因為古九非正是他們「請」來的,也只有古九非才有這個能力,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把東西從人身上弄走。<br /><br />  這樣看來,事情比從阿加酋長身上偷了那只小盒子,還更加嚴重。<br /><br />  我一想到這裡,不禁直跳了起來,那時,離古九非離開,不過半小時。我立時撥古九非的電話,可是沒有人接聽。<br /><br />  (看,我雖然有疏忽,但還是立即覺到了。)<br /><br />  (不過,我又犯了第二個疏忽,我沒有想到,古九非在離開了我之後,並沒有回他在本市的臨時住所,而是直接就到了機場。)<br /><br />  (等我知道了這一點時,飛機早已飛到了檳城,這個人,行蹤竟比我還要飄忽。)<br /><br />  (後來,我每次都想:如果他不是見到了我,聽了我的勸,會不會那麼快回去?事情會不會好一點呢?白素說:不會,自從他偷了那卷軟片,一切都已決定了。)<br /><br />  找不到古九非,我又發了一會怔,設想利用古九非的一方,是什麼勢力,目的是什麼,可是也無從假設起,事情亂糟糟地沒有頭緒,可是偏有一種極詭異的,令人不舒服的感覺。<br /><br />  正在這時,電話響,我按下掣,是良辰美景的尖叫聲和溫寶裕的叱責聲:「別吵,電話通了。」<br /><br />  我大聲問:「小寶,什麼事?」<br /><br />  溫寶裕的聲音相當緊張:「看電視,電視有特別報導,關於阿加酋長的。」<br /><br />  我呆了一呆,找到電視遙控器,按下了掣,小寶的聲音繼續傳來:「阿加酋長在機場吵鬧,不肯離去,天,莫不是為了他失去了那小盒子?」<br /><br />  這時,電視已有畫面,報導員在機場大堂,神色緊張:「來自中東的一個阿拉伯部族的酋長,預定五小時之前離開本市,可是在臨登機之前,他向機場警方投訴,不見了極重要的物事,懷疑是在機場範圍內遭到了扒竊,當時要求封鎖整個機場範圍,進行搜查,他的要求,遭到了機場警方的拒絕。」<br /><br />  溫寶裕在電話中悶哼一聲:「哼,他以為這裡是他的領地。」<br /><br />  我吸了一口氣:「小寶,闖禍了。」溫寶裕的語氣中充滿了挑戰:「你也怕闖禍?」<br /><br />  我嘆了一聲,我不怕闖禍的年紀,只怕已過去了,現在,輪到溫寶裕他們天不怕地不怕,唯恐天下不亂了。但在溫寶裕前,我也不便氣餒:「我和你態度不同,事情惹上身來,決不逃避,但也不會主動去找麻煩。」<br /><br />  溫寶裕為他的行為辯護:「我和古老先生,也不是故意惹的禍。」<br /><br />  我和小寶一面在電話中交談,電視上的特別報導,仍然在進行。<br /><br />  報告員在說:「阿加酋長在要求遭到拒絕之後,曾有些言語和行動,令得警方駐機場人員為難,因此有更高層警方人員出動,而阿加酋長雖然處事失去常規,但他的隨員,還是及時阻止了事態的惡化──」<br /><br />  我聽到良辰美景在齊聲叫:「這報告員,轉彎抹角,在說什麼啊?」<br /><br />  溫寶裕道:「那是外交詞令,你們不懂的。」<br /><br />  可以想像,阿加酋長一定曾大吵大鬧,可是他太笨了,那樣做,一點用處也沒有。<br /><br />  報告員在繼續著:「已有和阿加領地有外交來往的中東國家,又和本地有直接聯繫的,出來調停。有鑒於阿加酋長遺失的物件,極其重要,所以本市警方答應傾全力追尋,又據消息稱,近幾日來,本市的扒竊案大增,有跡象顯示,有一批手法異常高明的扒手,正在本市聚集,目的不明。」<br /><br />  溫寶裕「哈哈」一笑:「開世界扒手代表大會,想不到吧。」<br /><br />  報告員四面看看:「本台的公關人員正在和阿加酋長的隨員聯絡,看看是不是可以直接訪問酋長──啊,好極了,酋長肯接受我們的訪問──」畫面上,看到報告員急急向前走,有一組警員攔阻了一下,放他過去了,不一會,就走到了身型十分偉岸的那位阿加酋長。<br /><br />  溫寶裕在電話中發出了一下低呼聲,他應該吃驚,因為酋長的神情極可怕,他滿面是汗,不斷地用一條絲手帕在抹汗,可是那手帕,早已濕得可以絞出水來。<br /><br />  他的膚色本來相當黝黑,可是這時,卻是一種異樣的慘白,看來怪絕,像是在他的臉上,塗上一層女人化妝用的那種面膜膏一樣。他雙眼睜得極大,看得出,一半是由於憤怒,但另一半是為了驚恐。<br /><br />  我對著電話,失聲道:「要是他為了失物而這樣,那塊玻璃究竟是什麼了?」<br /><br />  小寶喃喃地回答:「不知道,不知道。」<br /><br />  真是不可思議,不過是一小塊空心的水晶玻璃,何以能令阿加酋長變成這樣子?<br /><br />  他也不是沒有見過世面的人,就算一百枚中程導彈莫名其妙失蹤,他也不應該這樣。要是第三次世界大戰爆發,他這個軍火販子更應該高興,怎麼會像是他已經被拋進了地獄一樣?<br /><br />  報告員把麥克風湊近他:「請問──酋長,事情的經過怎樣?」<br /><br />  阿加酋長只怕創下了自有電視訪問以來,從來未有之奇,他手握著麥克風,先「呼哧呼哧」大口喘了足有十來秒鐘,才陡地叫了起來:「誰偷走了──誰拿走了我放在這裡的小盒子──」<br /><br />  他一面說,一面掀開上衣來,正如古九非所說,那小盒子,是放在他西裝背心裡面的一隻暗袋之中的,當他掀起背心時,可以看到整件襯衫,都被汗濕透了。<br /><br />  他的英語,出乎意料之外,是十分標準的牛津腔,這多少改善了一些他氣急敗壞的形象。<br /><br />  他索性把麥克風搶了過來:「這小盒子對別人一點用也沒有,裡面──只不過是一塊玻璃,可是卻──是我私人極具紀念性的物品。不論這盒子現在在誰手裡,請還給我,我出三十萬美元的酬勞。」<br /><br />  我不由自主嘆了一聲:「出手太高了。」<br /><br />  溫寶裕道:「是啊,這證明那塊玻璃本身的價值,可能超過十倍,一百倍。」<br /><br />  阿加酋長又補充著:「還可以給更多。」</div></body></html> in /var/www/vhosts/enjoyreadinghour.com/zh.enjoyreadinghour.com/eKatab/REST.class.php on line 7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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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部:一組恐怖電影的劇照



  在那片林子裡,古九非一出現,自然立刻成了中心人物,所有人都圍上來,向他詢問,那隻奇異的八哥,向他說了些什麼。

  古九非滿臉通紅,興奮莫名,可是翻來覆去,卻只有一句話:「天機不可洩漏,真的,天機不可洩漏啊。」

  其實,就算由得他洩漏,他也洩不出什麼,漏不出什麼來,因為他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也不知道自己做了那些事是什麼意思。

  在聽了古九非的敘述這後,我和白素呆了半晌。

  毫無疑問,幾乎可以肯定的是,古九非糊裡糊塗被拖進了一場特殊行動之中。

  他所說的那場國宴,在不久前舉行,我有印象,因為在宴會之前的一連串會議,與會的巨頭甚多,關係著東南亞洲的局勢。十分重要,其中甚至牽涉規模相當巨大的戰爭,數以千萬計的人命財產,影響極之深遠。

  而古九非就在這種場合,下手扒了主賓身上的一切。

  白素先問:「你扒到了一些什麼?」

  古九非數著手指,數著他扒到手的物件,都是些很普通的東西。自然,普通東西,也可能有極其驚人的內容,例如,一隻小打火機之中,就可以蘊藏不知多少秘密了。

  單從古九非所說的那些東西,自然也設想不出什麼名堂來,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想法一樣,古九非的遭遇,無非是被人利用了他的扒竊技術,並沒有什麼神秘的成分在內。他自己以為神秘之極,那是因為引他入彀的人,很懂得他這種人的心理之故。

  我相當委婉地把我們的分析講給他,古九非聽了之後,開始神情十分沮喪,但他可能生性樂觀,所以不必多久,他就行若無事,還大有「先見之明」似地說:「我本來就覺得事情不對勁,可能有什麼詭計,所以一直想找人說一說,問問人家的意見,還有,我多少做了一些保護我自己的事。」

  我暗暗好笑,這種話,他分明是在替自己解嘲,因為他在一開始敘述時,還十分以為那八哥真的會說話,他也真的「上應天命」,口口聲聲「天機不可洩漏」,不是我們一再指出那是騙局,他還不肯把整個情形全說出來。

  我自然不便拆穿他,可是白素卻十分有興趣:「你採了什麼行動保護自己?」

  古九非咧嘴笑:「還能有什麼?自然是扒了點東西,在那個和我接頭的人身上,就是在宴會中要我假扮侍應的那個。」

  白素笑道:「弄到手些什麼?」

  白素問得十分有興趣,我則已在暗中,大大地打了一個呵欠。

  古九非的扒竊技巧,無疑出神入化之至,可是他的故事,卻沒有什麼吸引力,或許其中有極其驚人的秘密內幕,但我對一切那類活動,都沒有興趣。(雖然這一類活動,一直莫名其妙地和我發生著關係,逃也逃不掉,躲也躲不開。)

  古九非道:「一節小型電池,一看就知道是偽裝的,是一個小圓筒,裡面放了一卷軟片。」

  我聽到這裡,也有一點興趣,因為這節外生枝,頗具柳暗花明又一村之妙,一卷軟片,裡面的內容,可能是任何稀奇古怪的東西。

  但是在古九非的神情上,卻又找不出什麼特別來,可知軟片上不會有什麼怪異的事。

  古九非道:「我沖洗成照片,一共有九十六張,不過大同小異,全是恐怖電影的鏡頭。」

  我有點聽不明白:「什麼意思?」

  古九非向我望來,一面伸手自褲袋中,取出一疊照片來:「你們自己看,看起來,全像是化裝成為鬼怪的一些人,也不知是真人還是假人,那麼多鬼怪,自然只有拍恐怖電影才用得到。」

  我一伸手,自他手中接過那疊照片來,只看了第一張一眼,我就陡然打了一個突,白素只是向我手中望了一眼,也不由自主,發出一下低呼聲來。

  照片的面積,比普通明信片小一半,彩色,拍得十分清晰,可以看得出,不但用來攝影的器材十分完美,而且,也是專業攝影師的傑作,色彩鮮明之極,所以,單看相片也可以令人有恐怖的震撼。

  第一張照片上,顯然是一個人頭部的左側和右側,那人的左側,十分正常,看得出是一個年輕人,多半是中東人,深目高鼻,可是他的右側(假定是同一個人,因為兩張照片中,都有同樣的一隻手,放在頭頂上),卻是爛糟糟的一片,血肉模糊中,腐肉和新肉,互相交疊著,頰上有一個相當深的洞,隱約可以看到牙齒和白骨。

  洞口有一種濃稠的,血色的液體,這種液體,還有些直流到了滿是黑色疣粒的下顎。

  而最可怕的,還是那人的頭皮,一點頭毛也沒有,頭皮凹凸不平,看起來,長著像刺又像肉瘤般的東西,顏色是被剝去了皮膚之後,那種新肉的嫩紅色。

  其實,那還不可怕,那人的眼睛,異樣地腫脹。突出,以致看來,像是某種圓錐形,眼珠在最頂端,倒有一大半露在外面,所以可以看到平時人類眼球中見不到的後半部。黏乎乎,沾滿了紅絲,叫人忍不住見了就打冷戰。

  這樣醜惡可怖的情形,本來是應該一瞥之下,立刻移開視線去的,可是事實上,越是令人心頭發悸的可怖情景,越是一看之下,無法轉移視線,非得忍受那種令人作嘔到極的景象折磨不可。

  過了至少有十來秒鐘,我才吁了一口氣,嚥了一口口水:「這──化裝的效果倒不錯,銀幕上,好好的一個人,忽然轉了一個身,現出那麼可怕的一面,保證能嚇得觀眾驚叫。」

  白素也盯著那照片看,她沒有發表什麼議論。

  古九非一副「吾不欲觀之矣」的神態:「這一張還算好的,下面有的還要難看。這還只是一半,另外一半,我連放在衫袋裡,都會害怕,雖然只是照片,可是照片上的情形太可怕,也影響心理。」

  在他說話期間,我又看了三四張照片。得好好定一定神,視線暫時離開那種可怕的畫面,深深吸一口氣,以求壓抑胸腹之中那一股想嘔吐的感覺。

  白素也有同樣的行動。我們所看到的,全是人的身體的各種「變異」──很難形容那種情景,只好用「變異」兩個字。看到的是肌膚的各種各樣潰爛、變形、扭曲,甚至有一個,面部的全部血管,都翻出了肌膚之外,像鮮紅的蚯蚓一樣,盤在臉上,由於攝影的精巧,那些血管,像是在蠕蠕動著,絕對叫人可以肯定,裡面有血在奔流。

  和白素在定了定神之後,互望了一眼,交換了一下眼色。

  我們的心意相同:沒有什麼大不了的,雖然化裝十分精細──這種電影特技化裝,有十分精妙的技巧,幾乎可以達到任何效果,但是也實在不應該嚇倒我們,我們見過很多更可怕的情景。彩虹和王居風給我們看的有關爭奪黃金的錄影帶,就比這些照片更具震撼力。

  (《黃金故事》,血肉橫飛,人的身體在鋼鐵利器之下支離破碎。)

  我們繼續看那些照片,好像也漸漸適應了,不像開始時那樣,會不由自主,感到心寒。

  看到了最後一張,我和白素都同時吸了一口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那張照片,令我們無法說出任何話來。

  照片上是一個人──當然是一個人,這個人極瘦極瘦,形容瘦,有「皮包骨頭」這樣的形容詞,但幾乎全是誇張的,再瘦,在皮和骨之間,多少有一點肌肉。但是照片上的這個人,真正是皮包骨頭,一副骷髏骨外,包了一層皮,皮還是太厚。所以骨節的突起和陷入,都清清楚楚地可以看得出來。

  照片上的那個人,是男性,有正面和背面,背面的情形更可怕。這個人,竟然連臀部也沒有一點肌肉。

  乍一看,簡直就是一副人骨,可是頭上有頭髮,而且,深陷的眼眶中,有眼珠,表示他是活的,他的唇也乾得完全無法令口閉起來,所以焦黃的,不齊的牙齒,也就完全暴露在外。

  我首先想到的是:這不可能是特技化裝造成的效果──特技化裝,可以使一個瘦子變胖子,但無法使胖子變瘦子,至於利用陰影的對比。使視線產生錯覺,看來更為瘦削而已。

  沒有一種方法可以把人化裝成這樣,除非真有這樣的人,然而,豈可能真有這樣的人?

  在皮和骨之間的血管和筋絡,都突出著,深陷的胸腹之間,甚至可以隱約數出內臟的輪廓,皮膚上有許多暗紅色的潰爛斑點,益增可怖,到了難以形容的地步。

  古九非注意到我們的神情古怪,他道:「這當然不是真人,恐怖電影,有時製作許多逼真的模型來拍攝,那些模型,都有電子裝備控制,看來和真人差不多。」

  古九非顯然是看到了這樣的照片,受了驚駭之後,想了好久,才想出這樣的解釋來的。

  我和白素又互望一眼,古九非的解釋,並非不可接受,但總有點不完滿。

  我苦笑了一下:「那是什麼樣的恐怖片?」

  我在這樣說了之後,和白素顯然同時想起了那兩卷《張拾來的故事》,所以,兩個人都震動了一下,心中起了同一念頭。

  或許,根本不是恐怖電影。

  這個念頭,使我們都講不出話來,而且,不由自主,搖了搖頭。

  如果不是恐怖電影,那就是真的情形了。

  在什麼情形之下,人體會出現那麼可怕的變異?

  我壓低了聲音:「大痲瘋?」

  白素的聲音也很低沉:「原爆之後的大量輻射?」

  我又道:「後天免疫性喪失?」

  白素吸了一口氣:「毒氣?」

  我們在這片刻之間,各自舉出了兩個有導致出現這種可怕變異的情形,古九非也隱約感到我們在想什麼,他叫了起來:「你們在說什麼?這一切,當然是假的,絕對是假的,不會是真的。」

  我和白素不理會他,繼續討論。

  我說:「沒有白種人。」

  白素道:「全是中亞一帶的人。」

  古九非有點氣惱:「化裝成那樣,什麼人種都辨別不出來了。」

  我道:「底片呢?」

  古九非看到我神色十分嚴肅,也打了一個突:「那不是電影?究竟是什麼?化裝舞會?恐怖蠟像館?」

  他一面說,一面又從身邊,摸出了那節「小電池」來,旋開了蓋,倒出了一小卷底片,我接了過來,向白素道:「把相片盡量放大,可以看得更清楚。」

  白素側頭想了一想:「我去辦,一個朋友有沖洗公司,規模很大,他可以幫忙。」

  我輕拍著古九非的肩頭:「那個和你接頭的人,可能是一個地位很重要的人,這底片在他身上,也有可能是一個極度的秘密──你老人家要是不想多惹是非,還是快些回檳城去養鳥吧。」

  或許是我的神態十分嚴肅,也許是古九非自己也覺得事態的嚴重,他居然立即答應:「好,唉,已經洗了手的人,偏偏相信了鬼話,真該死,不過能認識你們這些小朋友,倒也是一大樂事。」

  他把我和白素,和溫寶裕成了一類,都變成了小朋友,這一點,我也不和他爭議什麼,白素已準備出門,古九非自己有車子來,他們一起離去。

  當他和白素出門時,我只想到了一點點,感到事情有極度的不尋常之處。可是,多半是由於那些照片給人的震驚太甚,我只是在想,那些照片放大之後,一定更加駭人,不知是不是有勇氣去面對它們?所以,我忽略了深一層去想一想。

  那是我的一個疏忽。白素和我一樣,也犯了同樣的疏忽。唉,我們的疏忽,後來造成了那麼可怕的結果,那實在使我和白素,內疚不已,可是錯已鑄成,再難過也沒有用處了。

  這是以後的事,提一提就算了,詳細的情形,以後再說,我實在不願詳說,若是可以忽略過去,我會不再提及,那會使我心裡好過些,人總有點駝鳥心理的,我自然也不能例外。

  白素離去之後,我思緒很亂,先是想到,幸好小寶不在,不然他也會看到那些照片,又想到溫寶裕已經步入青年,應該也可以看看那種怪異的事情了。

  然後,我靜了下來,想整理一下事情的經過。古九非的遭遇,顯然是有人處心積慮,佈了一個局,利用了他的扒竊技巧,去做盜竊情報的勾當,古九非是不是完成了要求?他順手牽羊,弄來的那筒軟片,不知道究竟是什麼名堂?

  如果那卷軟片無關緊要,失去的人不會追究,如果重要,那麼,失去的人,立刻就可以想到,那是古九非幹的事,因為古九非正是他們「請」來的,也只有古九非才有這個能力,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把東西從人身上弄走。

  這樣看來,事情比從阿加酋長身上偷了那只小盒子,還更加嚴重。

  我一想到這裡,不禁直跳了起來,那時,離古九非離開,不過半小時。我立時撥古九非的電話,可是沒有人接聽。

  (看,我雖然有疏忽,但還是立即覺到了。)

  (不過,我又犯了第二個疏忽,我沒有想到,古九非在離開了我之後,並沒有回他在本市的臨時住所,而是直接就到了機場。)

  (等我知道了這一點時,飛機早已飛到了檳城,這個人,行蹤竟比我還要飄忽。)

  (後來,我每次都想:如果他不是見到了我,聽了我的勸,會不會那麼快回去?事情會不會好一點呢?白素說:不會,自從他偷了那卷軟片,一切都已決定了。)

  找不到古九非,我又發了一會怔,設想利用古九非的一方,是什麼勢力,目的是什麼,可是也無從假設起,事情亂糟糟地沒有頭緒,可是偏有一種極詭異的,令人不舒服的感覺。

  正在這時,電話響,我按下掣,是良辰美景的尖叫聲和溫寶裕的叱責聲:「別吵,電話通了。」

  我大聲問:「小寶,什麼事?」

  溫寶裕的聲音相當緊張:「看電視,電視有特別報導,關於阿加酋長的。」

  我呆了一呆,找到電視遙控器,按下了掣,小寶的聲音繼續傳來:「阿加酋長在機場吵鬧,不肯離去,天,莫不是為了他失去了那小盒子?」

  這時,電視已有畫面,報導員在機場大堂,神色緊張:「來自中東的一個阿拉伯部族的酋長,預定五小時之前離開本市,可是在臨登機之前,他向機場警方投訴,不見了極重要的物事,懷疑是在機場範圍內遭到了扒竊,當時要求封鎖整個機場範圍,進行搜查,他的要求,遭到了機場警方的拒絕。」

  溫寶裕在電話中悶哼一聲:「哼,他以為這裡是他的領地。」

  我吸了一口氣:「小寶,闖禍了。」溫寶裕的語氣中充滿了挑戰:「你也怕闖禍?」

  我嘆了一聲,我不怕闖禍的年紀,只怕已過去了,現在,輪到溫寶裕他們天不怕地不怕,唯恐天下不亂了。但在溫寶裕前,我也不便氣餒:「我和你態度不同,事情惹上身來,決不逃避,但也不會主動去找麻煩。」

  溫寶裕為他的行為辯護:「我和古老先生,也不是故意惹的禍。」

  我和小寶一面在電話中交談,電視上的特別報導,仍然在進行。

  報告員在說:「阿加酋長在要求遭到拒絕之後,曾有些言語和行動,令得警方駐機場人員為難,因此有更高層警方人員出動,而阿加酋長雖然處事失去常規,但他的隨員,還是及時阻止了事態的惡化──」

  我聽到良辰美景在齊聲叫:「這報告員,轉彎抹角,在說什麼啊?」

  溫寶裕道:「那是外交詞令,你們不懂的。」

  可以想像,阿加酋長一定曾大吵大鬧,可是他太笨了,那樣做,一點用處也沒有。

  報告員在繼續著:「已有和阿加領地有外交來往的中東國家,又和本地有直接聯繫的,出來調停。有鑒於阿加酋長遺失的物件,極其重要,所以本市警方答應傾全力追尋,又據消息稱,近幾日來,本市的扒竊案大增,有跡象顯示,有一批手法異常高明的扒手,正在本市聚集,目的不明。」

  溫寶裕「哈哈」一笑:「開世界扒手代表大會,想不到吧。」

  報告員四面看看:「本台的公關人員正在和阿加酋長的隨員聯絡,看看是不是可以直接訪問酋長──啊,好極了,酋長肯接受我們的訪問──」畫面上,看到報告員急急向前走,有一組警員攔阻了一下,放他過去了,不一會,就走到了身型十分偉岸的那位阿加酋長。

  溫寶裕在電話中發出了一下低呼聲,他應該吃驚,因為酋長的神情極可怕,他滿面是汗,不斷地用一條絲手帕在抹汗,可是那手帕,早已濕得可以絞出水來。

  他的膚色本來相當黝黑,可是這時,卻是一種異樣的慘白,看來怪絕,像是在他的臉上,塗上一層女人化妝用的那種面膜膏一樣。他雙眼睜得極大,看得出,一半是由於憤怒,但另一半是為了驚恐。

  我對著電話,失聲道:「要是他為了失物而這樣,那塊玻璃究竟是什麼了?」

  小寶喃喃地回答:「不知道,不知道。」

  真是不可思議,不過是一小塊空心的水晶玻璃,何以能令阿加酋長變成這樣子?

  他也不是沒有見過世面的人,就算一百枚中程導彈莫名其妙失蹤,他也不應該這樣。要是第三次世界大戰爆發,他這個軍火販子更應該高興,怎麼會像是他已經被拋進了地獄一樣?

  報告員把麥克風湊近他:「請問──酋長,事情的經過怎樣?」

  阿加酋長只怕創下了自有電視訪問以來,從來未有之奇,他手握著麥克風,先「呼哧呼哧」大口喘了足有十來秒鐘,才陡地叫了起來:「誰偷走了──誰拿走了我放在這裡的小盒子──」

  他一面說,一面掀開上衣來,正如古九非所說,那小盒子,是放在他西裝背心裡面的一隻暗袋之中的,當他掀起背心時,可以看到整件襯衫,都被汗濕透了。

  他的英語,出乎意料之外,是十分標準的牛津腔,這多少改善了一些他氣急敗壞的形象。

  他索性把麥克風搶了過來:「這小盒子對別人一點用也沒有,裡面──只不過是一塊玻璃,可是卻──是我私人極具紀念性的物品。不論這盒子現在在誰手裡,請還給我,我出三十萬美元的酬勞。」

  我不由自主嘆了一聲:「出手太高了。」

  溫寶裕道:「是啊,這證明那塊玻璃本身的價值,可能超過十倍,一百倍。」

  阿加酋長又補充著:「還可以給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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