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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浦車站旁,有整排的小型土產店。成實眺望其中一間的店面,叫了一聲:「恭平!」她騎著腳踏車慢慢靠近。「你在做甚麼?已經在找要帶回家的土產了?」
恭平搖搖頭。
「因為沒事做,只是想看看有甚麼有趣的東西才來到這裏。」
「這樣啊。原本今天應該要去海邊玩哦。」成實臉上蒙上一層陰霾。
「對啊,可是也沒辦法。」
即便到了下午,警察依然接連不斷來「綠岩莊」,重治根本無法出門。
「還有警察在嗎?」
「我想應該走了。成實,會議開得怎樣?好玩嗎?」
成實不禁苦笑。「那種事不可能好玩啦。恭平,你還不想回去啊?」
「嗯,我想再散散步。」
「這樣啊。那,不要散步得太晚喔。」成實下了腳踏車,開始上坡道。
恭平有點渴,在自動販賣機買了可樂,邊喝邊想如何是好之際,看到湯川走過來。他脫掉外套,掛在肩上。
「看來你沒去海邊啊。」湯川看到恭平說。
「你怎麼看出來的?」
湯川指著恭平的臉。「因為你一點也沒曬黑。」
恭平噘起下嘴唇。「因為警察來了,姑丈很忙。」
「這真是可惜啊。警察到底在調查甚麼啊?」
「我哪知道啊!他們剛才去看了岩場,好像全部整理好了。」
「看岩場?」湯川的鏡片一閃。「你知道現場在哪?」
「知道啊,姑丈跟我說的。不過他叫我不可以靠近那一帶。」
湯川輕輕點頭。「帶我去。」
「啊?要我帶你去?」
「對啊,不然還有誰?」
「好是好……不過已經甚麼都沒有了喔。」
「無所謂。好,走吧。」湯川率先邁開腳步。
幾分鐘後,兩人站在堤防邊。雖然有拉起「禁止進入」的封鎖線,但沒有警察在監看。果然是鄉下地方。湯川不理會封鎖線,擅自走到裏面去,恭平也起而效仿,撲向堤防,探出身子。
「好像就掉在那裏。」恭平指向沾有血跡的岩石。「聽說有一隻木屐找不到,大概掉到海裏去了吧。」
「一隻木屐?這麼說,還有一隻是穿在遺體上嘍?」
「應該是吧。」
湯川點點頭,以中指調整眼鏡的位置。好像在觀察甚麼,目不轉睛盯著岩場。
「怎麼了?」
湯川回過神來似的眨眨眼睛,說了一句:「沒有,沒甚麼。」將目光拋向遠方,「不過這幅景色真美啊。難怪成實會那麼自豪。」
「聽說中午來看的話,景色更美喔!你知道嗎?為甚麼這一帶的地名叫做『玻璃』?」
「因為是火山帶吧。」湯川答得很乾脆。
「火山?為甚麼?」
「因為玻璃指的是,含在火山岩裏的非結晶物質。」
恭平蹙起眉頭,看著物理學者裝模作樣的側臉。
「才不是呢!這裏說的玻璃是水晶啦。你知不知道七寶?在佛教裏,世界上最寶貴的寶物有七個,其中一個就是水晶。」
湯川慢條斯理地打量恭平的臉。「你是佛教迷啊?」
恭平噗哧一笑,搔了搔鼻子下方。
「昨天,放煙火的時候姑丈跟我說的。」
「原來如此。所以,這個水晶怎麼了?」
「太陽上升到正中央的時候,陽光照進海底,看起來就像很多上色的水晶沉在海裏,所以才叫玻璃,玻璃浦。」
湯川聽得瞠目結舌,整個頭上下擺動,再度望向大海。
「原來是這樣啊。這表示這裏的海水相當清澈啊。真是上了一課。有機會的話,中午來看看吧。」
「不過呢,在淺的地方,看起來就不是這樣喔。起碼要到一百公尺的近海才看得到。」
「一百公尺啊。這個距離游泳游得到。」
「可是,這一帶禁止游泳喔。」
「去海水浴場就行了。」
「這就很難說了。有海水浴場的地方,想看美麗的海底要更往海裏去才行,兩百公尺或三百公尺。可是那已經超過禁止游泳的浮標了。」
「這樣啊。因為海水浴場是平淺灘啊。那,坐船去就可以了。」
「我想也是,果然。」恭平雙肩無力下垂。
「怎麼了?有甚麼問題嗎?」
恭平雙臂交叉放在堤防上,然後把下巴放上去。
「坐大船是沒問題,可是坐小船的話,我一下子就會暈船。我媽媽說,這是因為我偏食造成的,可是我認為這和偏食無關,是體質啦。像我的朋友中,有很多比我更挑食,他們也不會暈車暈船呀。」
「的確和體質有很大的關係,因為三半規管的平衡功能不太好。不過,只要細心調養,可以得到大幅的改善。你會暈車嗎?」
「坐我爸爸的車沒問題,不過坐公車常常暈車。所以,我都儘可能坐前面的位子。因為前面搖晃比較小。」
「不只是坐在前面的位子,視線也很重要。比方說走在彎道很多的路上,因為離心力的關係,身體會往外側晃過去吧?這時,如果視線也一起晃過去,三半規管的訊息和視覺訊息就無法一致,腦筋會生混亂。結果,就暈車了。只要把視線固定在車子的行進方向,就比較不會出現這種症狀。容易暈車的人自己開車卻不會暈車,就是因為開車時要一直看著正前方。」
恭平抬起頭來,看著湯川。「博士也研究這種事啊?」
「雖然是專門領域以外的事,不過因為關連技術曾經調查過。」
「嗯哼。科學家懂的事真多啊。這個方法,下次我坐公車要來試試看。不過,就算坐公車有效,坐船就派不上用場了。」
「為甚麼?」
「因為,我想看海底呀。一直看著前面,就看不到下面了吧。」
「哦,這倒是真的。」
「媽媽叫我不要太常吃暈車藥,雖然很遺憾,但也是沒辦法的事呀。」恭平轉身離開堤防,走向來時路。
「你放棄了啊?」湯川開口問:「你不想看海底的玻璃嗎?」
「這也沒辦法呀,因為我不想暈船。」恭平說著走了幾步後,停下腳步向後轉。湯川還佇立在堤防邊。「你不回旅館啊?」
湯川拿下肩上的外套穿起來。
「你先回去吧。我還要在這裏擬定一下計劃。」
「計劃?甚麼計劃?」
「這還用問嗎?就是讓你能看到玻璃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