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航跡
1
從三重縣伊勢警察署搜查課,寄給警察局搜查課一課今西榮太郎的信。
「報告你所要知道的事:
立刻問過『旭管』電影院田所市之助,依照田所先生所說,未曾特別注意三木謙一這個人,他也沒去見過他,這前次已跟你提過。
你也知道田所先生與此次新內閣的田所重喜出生於同村,田所非常尊敬田所重喜。田所一上東京,一定會拜訪田所重喜,並且帶去當地的名產,也受著田所重喜夫妻的歡迎。
因此,田所先生家裡保存有許多田所重喜的像、字、照片等。他甚至在自己經營的旭管,也掛著田所重喜的紀念照。試探著問起五月×日的事情,他說當時他在客人的走道上,放了一張田所重喜家族的紀念照。而這張照片在五月底就移放到住宅裡了。
我已拜託過田所先生,借了這張照片另函寄出,用完後,拜託務必送回,這是以公事上的名義借的,千萬請別丟了。」
◇ ◇
信是這樣寫著,照片另寄,大概要慢個一、二天吧。
今西現在才明白,三木謙一為何要進電影院兩次的理由,他一定是看到田所重喜一家人的照片,而那照片上,大概電影院老闆田所市之助也一起合照了,也就是說,這老闆因為崇拜田所重喜一家,並引以為榮,所以也想讓入場觀眾看看吧!
信上說,這紀念照掛的時間是五月的一個月,而三木謙一去看電影時是五月九日,當然他也看到了。
今西到旭管時是秋天,他沒看過那紀念照。
一般電影院,當然只張貼當時上映的電影廣告。在此情況下,才會觸發三木謙一上京的動機,原來還有這回事!
今西一直期待著從伊勢警察局寄來的照片。
他已經好久沒這麼興奮過,從家裡也著著急急的出門,有好幾年沒這麼高興過了。
到了本局剛好九點鐘,才來了兩個年輕的刑警。
「喂!信還沒到嗎?」
他第一句話就問。
「還沒有。」
「大都是幾點來的?」
「嗯,差不多了吧!」
「有從伊勢警察局寄給我的照片?」
「嗯,留意著。」
今西一直靜不下來。希望今早不會有任何事情發生。一有事件就要出去,信來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看得到。
十點左右,股長來了。
「今西君。」
股長把他叫到桌前,心想希望不會有外出的事情。但,股長並未說到有關事件的問題,只說了兩三件事務上的事而已,回到座位上時,正好在分發郵件,今西的桌子上沒有。
「喂,沒有我的嗎?」
他問了分發的年輕刑警。
「沒有。」
「奇怪?」
「今早已聽說了,所以特別注意了,但是沒看見。」
「再來是幾點鐘才有?」
「下午三點鐘左右吧!」
「嗯,也許在那時候會有。」
今西有點不滿的,喝著新來的刑警端來的茶。
他等不及下午的信函。不知怎樣來消磨這段時間,如果等到明天的話,那今天這不安豈不是很辛苦嗎?
好不容易才過了中午。
今西未到三點就坐在桌前,寫著一些不重要的文件,不斷的看著錶。
書信通常都是由年輕的刑警,從櫃台去領回自己單位的。
三點十五分出現在門口的刑警,把書信夾在腋下,和今西一碰眼,就說:
「今西先生,有了哦。」
「好啊,終於來了。」
今西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信封裝著厚厚的紙,避免照片被摺到。
照片有六吋大。
他盯著照片看,周圍的聲音全聽不見。
畫面上並排著六、七個人,在漂亮的家園前。
今西將注意力集中於畫面上的一個人。
他凝視著這個人很久很久。
因為只有六吋大,每個人的臉孔都不大。
「喂,請借一下放大鏡!」
他向年輕刑警說。不一會兒拿來了直徑有七公分的放大鏡。
今西取過來,放在臉上,一部分人的臉孔立刻變得很大。
他動也不動的,激起了他一種莫名的感慨──三木謙一看的是這張照片。
寄來的是六吋大,但在伊勢的旭管,一定是放成半截大,今西想像著用白框框好的照片。
更想像著:
──三木謙一去住宿,無聊的跑去看電影,他正進場時,眼睛觸及這張照片。
三木謙一自然的看著這張照片,老闆引以為榮的照片,一定附有說明。
中央是田所重喜先生,右邊是夫人,左邊是女兒。另外……排列著。
我想這時三木謙一大概看了又看,然後走過去,電影一演完就回家去。
他一回到旅館又想起那張照片,不!是照片中的人物。
他拚命的揣摩著。
三木謙一真想再次用自己的眼睛確定看看。翌日,他不是再去看電影,而只是為了看看牆上的照片,特意又買了票進了場。
他這次進去,只是為了這照片進場,照片裡有六、七個人,但,三木謙一的視線,只集中在一人身上。
他看了照片上的說明書,那只是一些名字而已。
沒寫任何住址,但,因為是名人,只要在東京一問就知道的。
三木謙一馬上變更了歸鄉的預定回程,來到了東京。
三木謙一已從關西到近畿,住在伊勢,本可以順便一遊東京,況且他也想會見這世上的名人,而他是照片中的人。
三木謙一清早來到東京,那是五月十一日的事情,他由書上尋找到照片上人物的住址。也許是從電話簿上找到的。
對!他一定打了電話……。
※※※
今西打電話叫了吉村,他先說了個大概,因為照片已經找到的事,使得吉村的聲音顯得很激動。
「馬上來拜訪,在什麼地方會面?」
「不!我過來好了。」
「是嗎?」
「在蒲田站,西門見。」
「好。」
兩人約了時間。
今西所以說要到蒲田去,是因為時常請他到澀谷來,想換換氣氛,而且儘可能在現場附近說。
刑警是很奇怪的人物,一到現場就使那事件的氣氛復生,並帶來緊張。
六點半是吉村決定的時間。
今西把照片裝在信封內,小心的放到口袋中去。
吉村呆站在人群中。
「嗨!」
今西從旁打了一下肩膀。吉村笑了,兩人並肩而走。
「在什麼地方說?」
「是啊!」
今西看著商店街,沒什麼合適的地方,蒲田的商店街細細長長的。
今西走進了糕點附設喫茶的店。
在這種地方談話,沒有嘈雜聲,很安靜。而客人嘛,都是一些喜歡甜食的婦女較多,適合談一些祕密的話。
兩人來到最角落處。
「好不容易來了。」
吉村端詳著今西的臉。
向可愛的小姐訂購了兩份果汁。今西從口袋中拿出照片。
「這個!」
「拜見!」
吉村很感激似的接了信封,徐徐的掏出照片。
對他們來說是期望的照片。
吉村目不轉睛的注視著照片,那看法和今西剛拿到照片時一樣。
今西為了不妨礙他看,靜靜的在旁邊抽煙。
「今西先生!」
吉村抬頭,眼睛發著光。
「好不容易發現了。」
「嗯!」今西應著。
「好不容易!」
為了確定這張臉孔,今西費了相當的工夫。這張臉叫三木謙一到東京來了!
今西大大的嘆了一口氣,吉村也回嘆了一口。
果汁已送來了。兩人都像很渴的喝著。
今西和吉村再也沒提照片的事,現在不必要再提。
再來該想的是,事件的背景該如何追踪。
「吉村君,你查過成瀨利惠子的管區嗎?」
「有。」吉村點著頭:
「費了勁,但沒結果。」
「已盡了最大的努力了。」
今西曾經請吉村到那個撒紙片的女人──成瀨利惠子的家查過。
成瀨利惠子住在今西家附近的公寓,那是她自殺後他才知道的。
成瀨利惠子的名字,也是她在中央線上撒紙片、自殺後,今西才知道的。
當初這事件發生時,今西就推定犯人的隱避處絕對不遠。
那是因為他必須來洗血衣,而且,當時又不能找到計程車搭。
今西推定他一定是走著過去,到隱避處去換掉血衣。
這件事也代表著犯人並非住在蒲田附近。
通常計畫犯罪時,不會在自己的住家附近,儘可能到別人家或不認識的地方去做案。
也就是說,嫌犯所以選擇蒲田站做為現場,就可推定犯人一定住得離這裡很遠的地方。
最難辦的還是,犯人在現場附近換衣服這一點。
這麼一來,如果不是相當親切而接近的人,那種事情是做不成的,由此來推斷,一定是住在蒲田附近嫌犯的女人。
這件血衣的證據,成瀨利惠子把它用剪刀剪成碎片,撒在中央線的夜行車。明顯的是在消滅證據,也證明了她和嫌犯的關係。
成瀨利惠子搬到今西家附近,是發生事故之後的事,今西還記得他回家時,在公寓門前堆放著東西的事,當時附近的居民都說,是新劇團的女演員要搬來。
實際是前衛劇團的事務員,這關鍵性的女人,就住在自家附近,當時自己卻不知道,對他來說,簡直是個諷刺。
那麼,搬來之前,她到底住在哪裡?問過了公寓的管理員,他又說不知道。真想知道她搬來前住的地方。
今西心想,成瀨利惠子從前一定是住在離蒲田站不遠的地方。
依照這個想法,他要管區的吉村刑警,拿著成瀨利惠子的照片,一家挨一家的去問,當然不只是他,因為關係到搜查本部的事,他們都得四通八達地跑。
派出所的巡查們也都全力的去找了。
但,仍然沒有找到她以前所住的地方。
「吉村兄!」
今西說:「我們錯了。不錯,成瀨利惠子是失戀自殺,但,我們找錯了對象。」
「是啊。」
吉村也有同感。
「這麼一來得再次去調查,事件發生當時,成瀨利惠子的住處,她的照片是不是還留在你的轄區裡?」
「是。」
「是調查過一次了,但仍有漏洞,我想她住的地方絕對是離蒲田站不到二十分鐘內的地方,犯人在停車場做案後,就直接走到那隱蔽的地方去……。」今西熄了煙蒂,繼續說:
「不只是疲勞問題,走太久的話,一定會有人看到,嫌犯也會覺得不安的。」
「對。」
吉村再三點頭。
「我懂了,這次調查的重點,放在離蒲田站二十分鐘以內的區域。」
這件蒲田的兇殺案發生後,從沒有這樣仔細的搜查過,但沒有任何的收穫,這一次希望能得到點效果。
吉村回到局裡,向搜查課報告,他已答應請求再度搜查。
「再怎麼說,那件事發生以後,已經隔了相當久的時間,當時調查部都沒半點眉目了,我想現在是更困難了,但不能不做。」
「這樣吧!一筆勾銷前帳,把他當成是第一次,無論如何拜託了。」
2
第三天,吉村提出了報告。
「仍然不如期待的順利。」
吉村表現得很悲觀。
「局內搜查課長,聽了今西先生的話後,顯得很合作,因為那件事不解決的話,心裡難免忐忑,所以又組織了專案小組。」
「非常感謝。」
今西很滿意,他在這兒再怎麼賣力調查,如果當地警察不熱心的話,仍然沒有辦法成功的。
「如果引起新聞記者騷擾的話,後果將不堪設想。」
「記住,絕對不可以讓新聞記者知道。」
「當然,我們會盡力,但他們啊,敏感得很,一感到局內空氣不對,就會纏著你不放。」
「真拿他們沒辦法。」
今西臉上帶著股憂慮。
「不,沒關係,想辦法把他們掩飾掉,可是並非長久之計。」
「我也不認為那麼簡單。」
「以前也經驗過,前途仍不太樂觀,還是拿了那張照片,由我帶著其他兩人分開走了,也拜託了各地派出的警察合作了。」
「現在已進行到什麼樣的程度了?」
「從蒲田站開始,半徑二公里的地方幾乎全走遍了。」
「真辛苦你了。」
今西陷於沉思中。
「這是我的直覺,嫌犯好像不可能向東側走,還是北側和西側的味道比較濃。」
今西對於事件發生後,嫌犯的隱藏處推定為蒲田站開出的私鐵,也就是目蒲線及池上線的沿線,他也查過,而且徒勞無益。
但現在仍不放棄這兩條線,他仍不死心。
「以蒲田為中心,非常寬廣,我一直有這兩條線非常重要的感覺。以幾公里為中心都無所謂,但,以這沿線為重點,你想如何?」
「今西先生,從一開始就是這樣的意見。」
吉村也知道這件事。
「反正做看看。今天講的並不是些好話,覺得有點失禮了。」
「是嗎?等著你報佳音。」
「這中間,今西先生,主要做些什麼呢?」
吉村知道今西絕不是靜靜等待結果的人。
「嗯!」
今西微笑著。
今西和吉村有著不同的工作。
但,他最大的希望,是蒲田警察局查出成瀨利惠子以前的住址。
當時就沒有什麼結果,過了這麼久後,當然更不可能馬上期待有成果。
可是那件事是解決這件事的關鍵,從當時的事情來判斷,可以了解相當多的事情。由這些證據的蒐集上,可以了解成瀨利惠子以前住址的重要性。
之後,吉村又來報告,可是仍然不樂觀。
今西憑自己的感覺,把重點放在從蒲田站出發的兩條私鐵的沿線,吉村也忠實的按指示做了。
可是仍然沒什麼發現。
偵查工具就只有成瀨利惠子唯一的一張照片。拿著照片,他們走遍了大街小巷。
如果她是一個人在外生活的話,早晚上班途中,附近買東西時,或房東,一定會認識她,調查重點也放於此,但,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人認識她。
今西來了。
工作時間允許的話,他恨不得拿著照片挨家挨戶去問。
有一天早上,今西在家攤開報紙,在文化欄上列載以下的報導。
「作曲家和賀英良,應美國樂鼓菲拉財團的邀請,決定到美國去,他們於這個月的三十日搭乘汎美飛機由羽田出發,在紐約要待上相當長的時間,預定在美國旅行三個月,那段時間,到各地公開演奏他的電子音樂,然後周遊歐洲各地,觀察各國電子音樂的狀況,預定四月返回日本,然後和田所大臣的千金佐知子小姐舉行結婚典禮。」
◇ ◇
今西讀了兩次。
能力好的年輕人一個個向世界發展了,今西的眼睛突然浮起,那天在東北的「羽後龜田」所遇到的新潮派藝團的臉。
懷著被壓抑的心情回到本局,吉村已來到那兒等了。
「怎麼會這麼早?」
「嗯。」
由吉村疲勞的臉上可看得出來,還是沒找到。
「不行嗎?」
兩人就站在門口。
「不行。」
吉村垂下頭。
「搜查課長也幫了很大的忙,但……。」
「從開始調查到現在,經過了多久時候了?」
「都已經快一個星期了。該查的好像都已經查過了。」
「是嗎?……」
今西交叉著手臂。
蒲田分局也盡力了!
可是花了這麼大的力量,仍然不知道成瀨利惠子的住址。她到底是住在哪裡?
是今西判斷錯了?包括住在蒲田附近,兩線的私鐵沿線的假定──。這些全錯了嗎?
不!絕對不會!嫌犯染滿了血而逃離現場,當然不可能坐計程車。過了夜晚十二時,一定走在暗路上去隱藏。
這種情況,如果假設他有自用車,不過,他從沒考慮在內。
如果說蒲田附近,及兩線私鐵沿線的假定錯了的話,那麼一定是住在今西所注意不到的地方。
「吉村兄!」
今西用手搭在年輕後輩的肩上。
「真辛苦你了。」
「不!真對不起你,沒有任何成績。」
「不!不!不能因為這樣而氣餒,加油!」
「是。」
「你拿出勇氣吧!我個人力量還不夠,很需要你的幫忙。」
「是。」
「已經這麼盡力了,我想沒有什麼遺漏才對,所以,這一定是我沒注意到的地方有漏洞。」
「……」
「吉村兄,從另一個角度來看,這次的調查並沒有白費啊!證明嫌犯的隱藏處並非普通的家庭,對不對?這樣的話,我們自然要轉移陣地來想,一定是在別的地方,範圍更小了,所以沒有白費。」
他安慰了吉村。
「今西先生,被你這麼一說,我也放心了,但,就如你所說,也許還真有漏洞。」
「嗯,我們再想想。」
「想想。」
吉村好像舒暢了許多。
「那麼就幫我再拜託搜查課長了。」
「一定傳到。」
今西送年輕的同事到門口,吉村的背影走向電車通道去了。
今西回到房裡,失望的喝著茶。
──成瀨利惠子到底在哪裡和嫌犯連絡上了?
成瀨利惠子是前衛劇團的事務員,劇團在青山那邊,她到底是從什麼地方去上班的啊?
可是,當她自殺後,今西到劇團事務所調查時,劇團的人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從什麼地方來上班,也沒有電車或汽車的定期票。
這裡隱藏著成瀨利惠子的祕密。一般人通常是買月票,或者每次都用現金買票搭車上下班的。反正,她不是一般的通勤方法。而她雖然是劇團的事務員,卻是孤立一格,很少和任何人交往。當然,更不知道她以前住在哪裡了。
當然,她也給劇團她的住址,可是,那是她入劇團時給的,以後調查的結果,是她朋友家的,早已經搬出來一年了,問了她的朋友,她也沒說搬到哪,只說不知道。
反正,一提起她住的地方,就會神祕的把自己包起來,在前衛劇團上班,第四年後才自殺的。
今西由這層來想像她的戀愛關係,也就是從朋友家裡出來一年後,才和她的男人有關係上的發生。
反過來說,她所以不說,也就是因為她隱藏嫌犯。
但,蒲田警署所調查的範圍內無所查獲的話,就不能不向其他方面著手,如此一來,範圍就非常大,調查是絕對困難的,可是,今西仍然沒有放棄他的希望。
「一定有人知道成瀨利惠子男友的名字。那是已死的宮田邦郎,但他在準備告訴今西之前,突然過世。」
他接受了吉村報告的當天,沒回家去,直接搭了都電去青山。
前衛劇團的事務所設立在外部庭園,位於門口處。
已近黃昏,事務所已開了燈。
今西一進去,三個事務員正面對桌子,在整理海報和入場券。
有人認識今西。
「歡迎!」
那事務員接待今西到狹窄的客廳。
「承蒙你的幫忙。」
今西脫了風衣坐了下來。
「怎麼樣?那件事以後,有沒有查出成瀨小姐以前的住址?」有位事務員搶先問。
「還沒有。」
今西燃著煙。
「你們也沒人知道嗎?」
「完全不知道。」他回答,「我也一直在注意。」
3
今西和事務員隨便雜談著,他是為這件事專程而來,不能這樣就回去了,到此為止,成瀨利惠子的住所,可以說已告絕望了,但,以後還有事要拜託,不能就此冷淡的走了。
「到底為什麼警察局仍在追查成瀨小姐以前的住址?」
事務員覺得很不懂。
劇團裡的人做夢也沒有想到,蒲田停車場的殺人案件,會關係到成瀨利惠子。
「不只是有點事情。」
今西故意躲開了話題,「成瀨小姐是自殺,由於不是普通的疾病,所以想知道她個人的事情,瞭解一下她的死因。」
「哦……是這麼回事啊!」
事務員佩服的說著。
「事後還有人從後面追查,真不能隨便自殺啊!」
「是的,就是這麼回事。」
正說話時,遠處傳來呼叫聲。
「那是什麼?」
今西仔細聽著。
「啊!那個,在排下回公演的戲。」
「哦!原來如此。」
「怎麼樣?時間允許的話可以去看看啊!」
今西沒看過新劇。他對這方面的知識,是小時候築地的小劇場的時代。
他們這劇團,是名副其實擁有現代最進步的演技的風評。
「是嗎?我可以去看一下嗎?但是我去了,會不會影響他們的工作情緒?」
「一點也不會,說是排戲也都穿戲裝在演,和真戲沒有兩樣,裡面有觀賞席,在那坐下的話,誰也不管你。」
「那麼就去打擾了。」
「讓我來招待吧!」
事務員在前面帶路。
打開了辦公室的門,事務員走在前面,穿過一條走廊,走廊的盡頭有一扇關著的門,事務員把它打開來,今西緊跟著。
舞台的聲音全入耳了。
有很多人在照明中走動著,全都映在眼前,事務員帶他到暗暗的牆邊排列的椅子上坐下。
除了他還坐有四、五人,在暗中抽著煙,交叉雙手盤腿而坐,目不轉睛的注視著舞台。
不知道是什麼題目的戲,在舞台的另一角落,有許多裝扮好的藝人聚在一起。
他們對著一位裝扮好的藝人議論著。
看著看著,偶爾導演會為台詞而不滿。
今西定睛的看著舞台。
和真正的舞台劇沒有兩樣,相當緊湊,內容是一些勞動者在議論著,是否罷工的問題。
每人都穿著工人服,一共有二十人在舞台上。
心想要找齊這些衣服也真不容易,今西突然眼亮了。
眼睛在看戲,腦海卻早就跑到別處去了。
然後,他從黑暗中站起來,小心打開門走出走廊,回到辦公室,他們仍在準備海報的發送。
「好不好看?」
招待他進去的事務員回頭問。
「還真有趣。」
今西笑著回答。
「那好啊,為什麼不看到完呢?」
「謝謝!」
「那是這劇團第一次上演的戲,非常賣力。託你的福,上一回的也得了相當好的評論。」
「是嗎?大家也演得相當熱心。」
今西在事務員身旁細聲的說著。
「我想請問一件事。剛剛我看時,看到你們有很多戲服,公演之後那些衣服還保留嗎?」
「差不多都保留著。」
「那麼有管理員囉?」
「有。」
「對不起,能不能讓我和他見一面。」
「負責戲服的人嗎?」
事務員看著今西的臉,很不解的表情。
「是的,我想請教他一點事情。」
「那麼,就請等一下,我去看看他在不在。」
他走出去了。
今西在那裡抽煙等待。
──成瀨利惠子是這兒的事務員,對劇團內的事情當然熟悉,也當然認識劇團上上下下的所有的人。
事務員沒回來前,今西的腦海裡已經往前一直推想著。那事務員回來了。
「在,負責人剛好準備要下班。」
「真好。」
今西熄了煙蒂。
「只想看他一下,五分或十分?」
「我來領路。」
事務員帶著他到裡頭去。
「這人專門管理戲服。」
事務員介紹了一位三十五、六歲發福的女人。
「真對不起在下班前麻煩妳。」
今西深點著頭。服裝負責人已穿好外套準備要回家。
「有什麼事嗎?」
矮個子的她,望著今西。
「很冒昧的請教妳,現在舞台這些衣服全是妳在管理嗎?」
「是的。」
「哦,真了不起,不知道有沒有遺失的事件?」
「不!幾乎沒有過這樣的事。」
「幾乎沒有?」
今西抓著這句話追問下去。
「這麼說是有丟掉過囉?」
「幾乎沒有過,但,有缺少過一兩件的情況,可是,這種事一兩年內偶爾才會發生一次。」
「原來如此,那是管理得好的原因吧!可是,有時候也有不可抗拒的情況,再怎麼注意,也沒有辦法照料這些數不完的衣服吧!一定也有遺失的時候吧!」
「是,那就是我的責任。」
「哦,這個春天,是不是曾經發生過男裝遺失案?」
今西說得很具體,使這位管理員嚇了一跳。
「是,有一次。」
「那是什麼時候的事?」
「五月時川村友義老師的『笛』正在上演時,那時男裝的一件雨衣,不知道到那裡去了,怎麼找都找不到。」
「雨衣?」
今西看著她。
「那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公演是在五月那個月中,確實是丟在五月中,那時因為找不到,我還向別的單位接洽再找一件來代替。」
「對不起,那是五月幾號的事情,沒辦法想起來嗎?」
「請等一下,我可以看看日曆表。」
她很快的走進自己的房間。
「還是丟了!」
今西在這空檔時和事務員談著,可是,不是很平靜,他的心早在澎湃不已。
「知道了。」
衣服的負責人很快回來告訴今西。
「剛剛看了日記,那是五月十二日不見的。」
「五月十二日嗎?」
正中今西下懷。
「是的,十二日那天我找來了一件替代品。」
「那麼,十一日的時候,那件雨衣還在嗎?」
「是,十一日那天沒什麼異樣。」
「那天公演是什麼時候?」
「散場時間是十點鐘。」
「地點呢?」
「澀谷的東邊廣場。」
今西心裡又激動起來。
澀谷和五反田很近,從五反田到蒲田,剛好有蒲上線,而且目黑更近,從目黑到蒲田又有目蒲線。
「那雨衣是什麼顏色?」
「深灰色。」
說到這裡,服裝負責人表現得很驚奇。
「是不是錯在我沒有報案?」
「不!不是這個原因,不是關係到報不報案的問題。」
今西微笑著。
「但,你剛說偷竊案,那是被偷的嗎?」
「不,我不能明確的斷定,但的確遺失了。」
「那衣服保管在樂屋嗎?」
「是的,公演一完的話,就保存在倉庫,公演中是保存在樂屋。」
「奇怪!小屋那麼隱密,小偷能進樂屋嗎?」
「小偷進來不是件大事,但,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只為了偷一件雨衣嗎?因為錢並沒丟掉啊。」
「發覺丟掉是十二日吧,也就是說十一日晚上雨衣還在,還演了戲,確實是翌日要演戲時,才發覺的沒錯吧!」
「是,就是這麼回事,那天真急壞了。還好,總算弄來另外一件。由於宮田高了一點,想找來長一點的,的確是困難了一點。」
「什麼,是宮田君?」
今西突然叫了一聲。
「那穿雨衣的角色,是宮田君演的?」
「是的。」
今西大聲叫,反而把女管理員給嚇到了。
「是嗎?說是宮田君,當然是宮田邦郎囉。」
「是啊。」
今西連呼吸都感到急促。
「宮田邦郎發覺自己的雨衣不見了,有沒有說什麼?」
「他說糟了,糟了,然後拜託我趕快想辦法,他說昨晚確實還有啊!」
「請等一下,那時宮田君的戲一直到最後都有嗎?」
「是,穿那雨衣是最後一場戲。」
今西交叉著手臂。
宮田邦郎的死因壓迫著今西。
「請問一下,你們不是有個自殺的事務員,叫成瀨利惠子的人嗎?」
「是,很清楚。」
「這樣問也許不太好,宮田先生和成瀨小姐是不是很親密?」
今西問她。
「好像沒什麼特別親密,可是,宮田先生好像很喜歡成瀨小姐。」
這些今西以前就聽說過了。
今西曾經看過宮田邦郎到今西住的附近公寓下徘徊,想約成瀨利惠子。
「那晚演完戲,宮田君直接回家的嗎?」
「這,我就不知道了。」
服裝管理員眼尾起了皺紋的微笑著。
「但是,他常在戲演完後,幾乎都是一個人回家的,他也不大喝酒,朋友也不多。」
「成瀨小姐呢?」
「對她我就不太了解了,辦公室的人比較清楚。」
她問了站在旁邊的事務員。
「這……」
事務員搖著頭。
「你如果問我那一天是否直接回去,我倒是沒什麼記憶,可是,成瀨小姐是很正派的人,常做事情做到最後,很少有先走一步的記錄。」
「你們沒有計時器嗎?」
「沒有那種東西。」
「這樣一來,沒有做不成的道理,不管怎麼說,她是戲劇演完後總整理的人,在開演中該不會很忙。」
「但是,成瀨小姐沒有過那種舉動,她從來沒有離開過公演的崗位。」事務員說。
「那時的位置,你確信是東側的廣場。所以,成瀨小姐當然是在東側廣場吧?」
「是的,錯不了。」
該問的都已經問過了。
「對不起,問了妳許多麻煩的問題。」
今西對他們兩人深深的點頭道謝。
──真沒想到有了意外的收穫。
舞台用的衣服遺失了一件雨衣,那是五月十二日發現的。所以遺失的事實,可以說是在十一日公演後的事。十一日是蒲田殺人案件的日子。
公演終了是十點鐘的話,在蒲田停車場被殺害的時間,可以推定是十二點到一點之間。
兇嫌從染著血跡的外衣上穿上雨衣的話,什麼都看不出來,甚至連計程車都可以逍遙的坐著走。
那雨衣是宮田邦郎在舞台上穿的,而宮田邦郎對成瀨利惠子又有好感。而成瀨利惠子又熱戀著某人──這些線就此牽上了。
今西的記憶已產生了一篇文章。
「愛,必附帶著孤獨的命運。我們的愛延續三年了,可是,沒建立起任何東西。……絕望,在夢境中鞭打我。但是我必須要勇敢的面對。為相信他而活。……這愛時時在要求我犧牲。那件事情甚至要我有著殉教的喜樂。他說過未來永久,只要我活著,就必須這樣持續下去。」
這是自殺的成瀨利惠子,寫下的筆記中的一段。這文章很清楚的寫著「三年間」。
成瀨利惠子來到劇團工作的是四年前。從上班前所登記的住址搬出的是一年前的事,這麼說,這三年間她另有祕密的住址,沒有讓劇團知道。
今西對這推定很有把握。
筆記是她日常生活的點滴,也可以說是遺書。那文章當中沒有戀人的名字,只是一個人寫一個人聽而已。
成瀨利惠子一定是個很慎重的女孩子。她一定是怕這筆記可能會被別人看到,所以,絕不提到他的名字。
那不是為她自己,而是想到怕引起對方的麻煩不敢寫。
(這愛一直在要求我犧牲)
她這樣寫了。
她確實是犧牲了,為了愛人偷劇團的衣服,跑到愛人做案的地點,又為了愛人將沾滿血跡的衣服剪成細片,違法的事,她都不後悔。
(那件事,我要抱持著殉教的喜樂)
到現在為止,今西搞錯了──。
不只是搞錯了她的愛人,也搞錯了她住的地方是他躲藏的地方。
以蒲田站為中心去調查絕不可能找到那一家,那種地方一開始就沒有存在過。
今西排著順序在想著。
──當那男人打算要殺人時,他已發覺回家時自己的衣服會沾上血。這樣的話,就不能坐計程車了。
他告訴她地點,命令她把衣服拿過來等。她瞬間去偷了舞台服裝的雨衣,那是宮田邦郎角色的衣服。
也許,她是祕密的請了宮田邦郎偷偷的帶出來。不是這樣的話,儘管是一件雨衣也好,從自己的劇團中偷出來,她一定也會受良心的指責。
從澀谷到現場,坐計程車很快就到了,就是坐了電車在五反田或是目黑都可以換車。
她站在黑暗中等著戀人來會面,交給他雨衣……。
4
今西榮太郎大致上知道了兇嫌當晚的行動。兇嫌不是藏在蒲田附近,女人在場,可是連絡地點不在家裡。
今西長期的謎底,終於被解開來了。真花費了不少的人力和時間。但,還好,沒有長期徘徊在迷霧中,終於雲消霧散,有了答案了。
可是,今西還有許多疑點,還沒有真正抓住問題的重心。
今西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吉村。
「說得一點也不錯。」
吉村也有同感,這一次的搜查,最費神的就是這位年輕的警員。
「讓你抓到了重點,真不愧是今西先生。」
「不要這樣說嘛!」
今西不好意思。
「如果一開始就知道的話,受誇獎還合理,可是,團團轉才轉出來的。」
「不!這樣也相當辛勞了。本來就必須這麼努力的調查。」
兇嫌要做案倒很簡單,用石頭猛打死者的犯罪行為是單純的。
但事後為了掩飾自己染血的衣服,請女人帶來雨衣,以後,他怎麼做了?
不只是那以後的行動,自從那案件以後連續死了三個人,今西想起,由於蒲田停車站的殺人案,引出了另外三人的死亡。
──翌日,三點鐘左右,今西感到有點餓,警察局的餐廳在一樓和五樓,一樓是為那些刑警而設,五樓就是所謂的喫茶店。
在這裡,除了便宜的咖啡和果汁外,糕點式小孩的禮品也都比市面便宜。
今西把事情告一段落後來到五樓。
大家好像都是一樣的肚子餓,在這時間人相當多。
今西叫了一份咖啡和便宜的蛋糕。
坐在旁邊的是防患犯罪課的一夥,今西只認識他們的臉,沒有談天的交情。
不只是警局裡的人,這裡好像有兩人是防止犯罪協會的人,一共有五、六人,所以很熱鬧。
今西嚼著硬蛋糕,邊喝咖啡,把它在口中融化。
「但,這陣子好像每個家庭的防犯工作都做得相當徹底。」
防犯協會的人說著。
「還不是警察局有力工作的結果。」
今西把蛋糕和咖啡交換著入口。
做警察的人有許多辛勞事,寒冷冬夜的通宵,夏天的晚上邊餵蚊子邊整晚工作。
帶著一件證物走遍都市,走了十幾日,為了要尋求證據……。想起那陣子忙亂,現在的悠閒,實在是極樂的時間。
「都市人民最感到煩惱的,大概就是怕被闖空門吧!可是,這些也因為左鄰右舍彼此照應後,好像已有了效果了。」
在旁邊防犯課的人在說。
「東京的百姓特徵,是不和左鄰右舍打招呼。這也是小偷所以猖狂的原因之一,近來空巢被闖已經減少很多了。」
「加裝警鈴的家庭也增多了。」
「那有心理上的防止效果。不只是外面,裡邊也需要裝,尤其,重要的後門也不能少。」
「專闖空門的可以如此對付。可是,還有那永遠不減的強行推銷的人。」
防犯課的刑事說。
「這實在是一件頭痛的事。也許取出一百元硬幣就了事,可是明明知道買了貴的東西是很愚笨的事,況且,主婦們上市場去,三十元都計較半天的。」
「人口簡單的家庭的話,因為怕有麻煩,很快就把錢拿出來。這些強行推銷的,又要他買這、買那的情況也頻頻發生。跑到隔壁家裡求救,可是,誰聽到是推銷的誰都想躲,這真是麻煩事。」
「可是,有一個妙方……。」防犯協會的人說。「反過來有擊退推銷者的妙方。」
「嘿!什麼妙方啊?」
「好像是要裝上什麼就可以了。」
今西一聽那話,馬上面向他們認真聽著。從一開始談推銷的事,他就開始聽了,現在更進展到擊退推銷員的裝置來了。
他有著無比的關心。
「那個是…」
防犯協會的人開始說明。
「首先說明那效果,裝上了那裝置,推銷的人會很自然的感到不舒服,自動退去。」
「嚇!真有這種事?」
「真的。」
說話的人點著頭。
「這才妙呢!如果有那麼方便的裝置的話,每個家庭都會感激的。能讓纏人的推銷員避開的東西是什麼?一定是很有趣的東西,告訴我們是什麼裝置。」
今西對鄰座擊退推銷員裝置的說法感到興趣。
這件事從上回就被注意到了,聽說有個家庭的事情,完全一樣的事。為了那件事,還特別請吉村把那推銷員找來。
和那件事完全一樣。
今西一邊喝咖啡,把耳神經全集中著。
「那機器啊!」
防犯協會人說。
「叫電子工學擊退推銷器。」
「電子……嘿!從名字上來看,是有關電氣的囉?」
「不,不是電化,也就是說會發出高聲音使對方不舒服的裝置。」
「高聲音的話,是不是也影響到近鄰?」
「不,不是那種高音,理論我也說不上,說是聲音,不如說在身體被有某種反應而變得不舒服。」
「那種機器在那裡製作?」
「現在只有那技師嘗試在做而已,但,一般家庭尚未普及,真正的效果如何很難說。」
以後的話,是如果有那種東西的話,婦女一人都可以簡單的擊退這些推銷員,那該有多方便等。
今西等待著他們走。過了五分鐘,他們一同站了起來。
今西很快的叫住了一位熟面孔的防犯課警員。
「剛剛聽說那擊退推銷器的人是什麼樣的人?」
刑事說了。
「他是防犯協會的人,叫安廣先生,做腳踏車買賣。」
「對不起,是不是可以幫我介紹一下,我有點事情想請教他。」
「是嗎?可以的。」
防犯課的警員介紹那人與今西認識。
「我是……」
拿出名片。
「時常得到你們的幫忙,謝謝!」
行了個禮。
「不客氣。」
安廣也給了今西名片。
「是這樣的,剛剛從旁聽到擊退器的事,有關這件事,無論如何請你務必要告訴我。」
今西拜託他。
從防犯協會的人口中,今西聽說那技術員的身分,是T無線技術研究所的所員。
研究所在千歲船橋那邊。
今西先打了個電話連絡上,就出發去訪問,那人叫浜中省治,是年輕的技師。
「白天為研究的事忙,今天下午五時或明日十時左右來吧!」
浜中技師在電話中這樣回答。
對今西來講,是一刻都不容緩,想馬上知道,當然選了五點鐘的。
那時順便問了什麼事。
「那種東西你是從那裡聽來的?」
可以感覺到對方在笑的聲音。
先說一聲,他一定會把資料準備好等他到。
今西榮太郎過了四點鐘,從警察局走出。
從這裡到千歲船橋有相當遠的距離,這樣的時間差不多可以到達。
通常他會坐電車或公車,今天他趕著計程車去了。
但是警察局在櫻田間,從這經赤地、澀谷的路線最擁擠,車子不能如想像中那樣跑。
好不容易到達目的地千歲船橋,剛好花費了一個鐘頭。
研究所在雜木林中的空地上,四周圍帶著刺的圍牆,二層樓的白色洋式屋頂上,有個碗狀的放物線或無線電鐵塔。
今西一進門,大概是浜中先生已通知過了,守衛的人接他到客廳。
在客廳邊等邊看外面,樹梢的葉子已見微黃了。
不久,門開了,出現了差不多三十四、五歲的人,毛髮薄,額頭很寬大,眼睛不斷轉動的人。
「是浜中。」
交換了名片。
浜中的頭銜是「郵政技官」。
「是官吏,被派在這裡的研究所。」
浜中說明自己的身分。
「就如電話中說明過的,由防犯協會的人那裡聽來的,想請教有關電子工學擊退推銷器的事,聽說那就是浜中先生所發明的?」
「不,也不能說是我發明的。」
浜中技官瞇著大眼睛笑著。
「理論很簡單,但實際上把它組合起來,我大概算是最先的吧!」
「那理論是怎麼回事?能不能簡單的讓我也瞭解。」
今西聽了浜中先生的說明,簡單的裝置就可擊退推銷者,這真妙。
浜中先生微笑著繼續說明著。
「那個,也就是聲音。」
「聲音?」
「是,我來解說,我們都生活在聲音中。」
浜中先生用簡單的字眼解說著。
「這其中也有像音樂的音,也有雜音,也有聽來不舒服的聲音,比方說鋸木的軋軋聲,用爪抓玻璃會引起雞皮疙瘩聲,這些不舒服的聲音等等。」
「確實。」
「由這些不同的音色引起不快感,這音色,在空氣中有形成波狀形,所以叫波形,這波形如照週期送出,就變成周波數,會使人不舒服,讓人感到不舒服的推銷擊退器,就是利用這些音感組合而成的作用。」
「哦!」
今西覺得這理論太難,正期待著以後要說出的話。
「舉一個例子。」浜中技官繼續微笑的說。
「假定數分鐘間內聽到幾個低週期的聲音,這種情況的低音,我們通常不說是聲音,說是震動比較合適,所以說這不叫聽,說成感覺則比較合適。」
「……」
今西似懂非懂的表情,浜中技官發覺了,用更平易的口吻繼續說:
「所以在這種情況下聽時,不知不覺中開始感到不適,頭疼、身體會搖晃不定,非常不舒服。」
「真會有那種狀態嗎?」
今西更進一步的想確定。
「會,剛剛我說的耳朵分辨不出有無聽到的低音,相反的高聲音也能有這種效果。」
「高的?」
「是一萬週期以上的高音,也就是說,二萬或三萬的週期,有些動物會過敏,人嘛,說是聽見,不如說身體會變得很怪,頭會疼,我們的耳朵對周波的界限高的就叫上限,低的就叫下限,這兩種對人來說,都是不愉快的聲音。」
浜中技官說明了裝置之前,先把音的概念告訴了今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