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rning: is_file(): File name is longer than the maximum allowed path length on this platform (4096): <?xml version="1.0" encoding="utf-8"?> <!DOCTYPE html PUBLIC "-//W3C//DTD XHTML 1.1//EN" "http://www.w3.org/TR/xhtml11/DTD/xhtml11.dtd"> <html xmlns="http://www.w3.org/1999/xhtml" xml:lang="zh-TW"> <head> <title>第三部:一個大軍事基地</title> <link href="stylesheet.css" type="text/css" rel="stylesheet" /> <link rel="stylesheet" type="application/vnd.adobe-page-template+xml" href="page-template.xpgt"/> </head> <body> <div> <h3>第三部:一個大軍事基地</h3><br /><br />  我一打開書房門,就嚇了一跳,因為彩虹竟挨在門框上,睡著了。<br /><br />  我的開門聲驚醒了她,她睜開眼睛,跳了起來:「表姐夫,你在他的信中,看出了一些甚麼來?」<br /><br />  我用十分輕描淡寫的口氣道:「彩虹,伊樂像是不喜歡運動,對不?」<br /><br />  彩虹點了點頭:「是的,他信中從來也未曾提起過參加任何運動。」<br /><br />  我慢慢向前走著,彩虹跟在我的後面。我又道:「他的信中,好像也從來未曾提及過他曾到什麼地方去玩或是去遊歷,對不對?」<br /><br />  彩虹點了點頭。<br /><br />  我站定了身子,這時白素也從房間中走了出來。<br /><br />  我又道:「伊樂給你的所有的信,談的都是靜態的一面,全是他所知的一切,他為甚麼從來也不談起動態的一面,例如他今天做了甚麼,昨天做了甚麼,難道你的信也是那樣?」<br /><br />  彩虹又呆了半晌:「當然不是,我常告訴他我做了些甚麼,我曾告訴他我打贏了全校選手,取得了乒乓球賽冠軍,我告訴他很多事。」<br /><br />  我的聲音變得低沉了些:「彩虹,那你可曾想到他為甚麼從來不向你提及他的行動?」<br /><br />  彩虹怔怔地望了我半晌,才道:「表姐夫,你的意思是他──他──」<br /><br />  彩虹像是不知道該如何措詞才好,或者是她已然想到了其中的關鍵,但是由於心中的震驚,所以講不出來。<br /><br />  我接上口去:「他一定有異乎常人的地方,彩虹,你明白了麼?」彩虹長長地吸了一口氣:「我明白了,表姐夫,你是說,伊樂是殘廢?他不能行動?」<br /><br />  「那只是我的猜想,彩虹。」為了怕彩虹受的打擊太大,我連忙解釋著。<br /><br />  彩虹沒有出聲,只是默默地轉過身,向前走去,她向著一堵牆走去,在她幾乎要撞到那幅牆時,我叫了她一聲,她站定了身子。<br /><br />  她就那樣站著,一動不動,也不出聲。<br /><br />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各自做了一個無可奈何的手勢。我已將我一夜不睡,研究伊樂來信,所推測到的結果,對彩虹說了出來。<br /><br />  對彩虹而言,那自然是一個十分可怕的打擊,我們也無法勸說。<br /><br />  過了足有三五分鐘之久,彩虹才轉回身來。出乎我們的意料之外,她面上的神情,卻不像是受了甚麼沉重的打擊,而且相當開朗。<br /><br />  她道:「伊樂真是太傻了,他以為他自己是殘疾,我就會不愛他了?」<br /><br />  這正是我昨天晚上便已經料到的結果,我笑了笑,不置可否,彩虹雖然只有十六足歲,但是她是個早熟的孩子,我相信她自己有決定能力。<br /><br />  彩虹又道:「他有那種莫名其妙的自卑感,我一定要好好地責備他,現在,事情很簡單。」<br /><br />  「你有了解決的辦法?」我問她。<br /><br />  「是的,他不肯來見我,我去見他!」彩虹十分堅決地說。<br /><br />  彩虹會講出那樣的話來,我也一點不覺得意外。<br /><br />  可是,在這時候,我總覺得我對伊樂的推測,可能是犯了甚麼錯誤。究竟是甚麼錯誤,我說不上來。我只是想到,要來看彩虹那也是伊樂自己的提出的,他之所以不能成行,好像並不是受了自卑感的影響,而是因為有人在阻攔。<br /><br />  如果他是一個十分自卑的殘廢者,那麼,他如何會有勇氣表示要來見彩虹呢?<br /><br />  這疑問我暫時無法解決。<br /><br />  而聽得彩虹說她要去見伊樂,白素不禁嚇了一大跳,忙道:「表妹,那怎麼行?舅父、舅母第一不會答應,你學校也不會讓你請假的!」<br /><br />  然而彩虹卻固執地道:「我不管,我甚麼也不管,我一定要去見他,我已不小了,我可以去見他。表姐夫,謝謝你替我找到了問題的癥結!」<br /><br />  她向我們揮了揮手,跳下了樓梯走了。<br /><br />  白素嘆了一聲:「你看著好了,不必一小時,我們這裏,一定會熱鬧起來。」<br /><br />  我明白她那樣說是甚麼意思,是以只是笑了笑。白素的估計十分正確,不到一小時,彩虹又回來了,她鼓著腮,一副鬧彆扭的神氣。<br /><br />  和她一齊來的,是白素的舅父,滿面怒容,再後面便是白素的舅母,鼻紅眼腫,正在抹著眼淚。<br /><br />  凡是女兒有了外向之心,父母的反應,幾乎千篇一律,父親發怒,母親哭。做父母的為甚麼總不肯想一想,女兒也是人,也有她自己的獨立的意見?<br /><br />  白素的舅父,在年輕的時候,是三十六幫之中,赫赫有名的人物,這時雖然已屆中年,而且經商多年,但是他發起怒來,還是十分威武迫人。<br /><br />  我和白素連忙招呼他們坐了下來,舅母哭得更大聲了,拉著白素的手:「你看,你叫我怎麼辦?她書也不要讀了,要到那麼遠的地方去,去看一個叫伊樂的人,誰知道這個伊樂是甚麼樣的人!」<br /><br />  舅父則大聲吼叫著:「讓她去──她要去就讓她去,去了就別再回來,我當沒有養這個女兒。」<br /><br />  而彩虹呢,只是抿著嘴不出聲,臉上則是一副倔強的神態。<br /><br />  舅母聽得舅父那樣說,哭得更厲害了,白素悄悄地拉著我的衣袖:「你怎麼不出聲?」<br /><br />  本來,我不想將這件事攬上身來,因為彩虹那樣的愛情,在我這已「發霉」的人看來,也未免是太「新鮮」了一些了。<br /><br />  但是,如今的情形,卻逼得我不能不出聲,不能不管這件事了,我嘆了一聲:「不知道你們肯不肯聽從我的解決辦法?」<br /><br />  舅母停止了哭聲,舅父的怒容也稍卸,他們一齊向我望來,我道:「看彩虹的情形,如果不給她去,當然不是辦法,但是她卻從來未曾出過遠門,而且那邊的情形,究竟怎樣,也不知道,唯一的辦法,是由我陪她去,你們可放心麼?」<br /><br />  我的話才一出口,舅母已然頻頻點頭。<br /><br />  舅父呆了半晌,才道:「誰知道那伊樂是甚麼人,彩虹年紀還輕,只有十六足歲──」<br /><br />  不等他講完,我就知道了他的意思,是以我忙打斷了話頭:「所以,你們兩位必須信我,給我以處理一切之權,我想表妹也願意和我一起去的。」<br /><br />  我向彩虹望去,她點著頭。<br /><br />  舅父面上,已沒有甚麼怒容,他嘆了一聲:「只是麻煩了你,真不好意思。」<br /><br />  我笑道:「千萬別那麼說,我們是自己人,而且那城市是一個十分好玩的地方,我還未曾去過,正好趁此機會去玩一玩。」<br /><br />  舅父已經同意彩虹去探訪伊樂了,可是當他向彩虹望去時,還是沉著臉「哼」地一聲,我和白素兩人,心中都覺得好笑,因為世上決不會有人,再比他愛彩虹愛得更深,但是他卻偏偏要擺出父親的威嚴來,那確然是十分有趣的事。<br /><br />  我留他們吃晚飯,第二天開始,彩虹就準備出遠門。五天之後,一切手續都以十分快的速度辦好,下午十二時,我和彩虹一齊上了飛機,向南飛去。<br /><br />  在飛機上,我對彩虹道:「到了之後,先在酒店中住下來,然後,再由我一個人,根據地址去看看情形,你在酒店等我。」<br /><br />  彩虹立即反對:「不,我和你一起去。」<br /><br />  我道:「那也好,但是你必須作好思想準備,我們就算依址造訪,也不一定見得到他,這其中可能還有一些不能觀測的曲折在。」<br /><br />  彩虹的面色又變得蒼白:「會有甚麼曲折?」<br /><br />  「我也說不上來,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證,我一定盡我所能,使你見到伊樂。」<br /><br />  「如果伊樂是殘廢,你想爸會怎樣?」<br /><br />  「別問爸會怎樣,媽會怎樣,彩虹,這是你自己的事情,只要問你自己怎樣就可以了!」<br /><br />  彩虹點著頭,她忽然抱歉地對我笑了一笑:「表姐夫,我曾說你發霉了,很對不起。」<br /><br />  我被她逗得笑了起來:「不必介意,我和你未曾相差一代,但卻也差半代,在你看來,我們這些人,就算不是發霉,至少也是變了味兒的。」<br /><br />  彩虹也笑了起來,飛機在雲層之上飛著,十分穩定,彩虹大約是連日來太疲倦,不一會就睡著了,我閉上了眼睛,在設想著我們可能遇到的事。<br /><br />  飛機降落的時候,天色已黑,那城市的機場,不算落後,可是辦事人員的效率,卻落後到了可怕的程度,在飛機場中足足耽擱了一小時,至少看到了十七八宗將鈔票夾在護照中遞過去的事,才算是通過了檢查,走出了機場,已經是萬家燈火了。<br /><br />  我們搭車來到了早已訂好的酒店之中,才放下行李,彩虹便嚷著要去找伊樂了。<br /><br />  我一則扭不過彩虹,二則,我自己也十分心急,也想早一點去看看伊樂是怎樣的人,通知侍役替我們找一輛由中國人駕駛的出租汽車,等到侍役通知我們,車子已在門口等候之後,我們下了樓。<br /><br />  那司機看來老實,我將伊樂的地址講了他聽,他聽了之後,揚起了雙眉,現出奇怪的神色來,我道:「我們到了之後,你在外面等我們,我會照時間付酬勞給你,你可願意麼?」<br /><br />  「願意,當然願意,」司機回答著,他忽然又問:「先生,你是軍官?」<br /><br />  我呆了一呆,實在不知道那司機這樣問是甚麼意思。我道:「不是,你為甚麼那樣問?」<br /><br />  「沒有什麼!」司機打開了車門,「請上車。」<br /><br />  我和彩虹一齊上了車,車子向前駛去,城市的夜景十分美麗,雖然有一些小街巷十分之簡陋骯髒,但是在夜晚,它們卻是被夜色隱藏起來的,可以看到的,全是有霓虹燈照耀的新型建築。<br /><br />  漸漸地,車子駛離了市區,到了十分黑暗的公路上,我不免有些奇怪:「你記得那地址麼?」<br /><br />  「記得的,先生。」<br /><br />  「是在郊區?」<br /><br />  「是的,離市區很遠,那裏是一個小鎮──要經過了一個小鎮之後,才能到你要去的地方。」<br /><br />  「哦。」我心中十分疑惑,那是甚麼地方呢?<br /><br />  我沒有再問,因為看來那司機不像在騙人,所以只好由得他向前駛去。<br /><br />  車子以每小時五十哩的速度,足足駛了四十分鐘,才穿過了一個小鎮。但是那卻不是普通的小鎮,那鎮的房屋,全都十分整齊、乾淨,而且,房屋的式樣,都是劃一的,當車子經過一座教堂之際,我更加驚疑!<br /><br />  如果在鎮上看到一座佛寺,那我一定不覺得奇怪,因為這裏的佛寺世界知名,但是我卻看到了一座教堂,我忍不住問道:「這是甚麼鎮?」<br /><br />  司機道:「這鎮上住的,全是基地中的人員。」<br /><br />  「基地,」我更奇怪了,「您說甚麼基地?」<br /><br />  司機突然將車子停下來,轉過頭,扭亮了車中的小燈,用十分奇怪的眼光看看我,將我剛才告訴他的地址,複述了一遍:「先生,你不是要到那地方去麼?」<br /><br />  「是啊,那是──」<br /><br />  「那就是基地,是市郊最大的軍事基地。」<br /><br />  我呆住了,那實在是再也想不到的事情,難怪那司機曾問我是不是軍官,因為我要去的地方,是一個龐大的軍事基地!<br /><br />  難道伊樂竟是軍事基地中的一員?如果他是的話,那麼他又如何可能是殘廢呢?這其中究竟有甚麼曲折?<br /><br />  本來,我已想到了好幾套辦法,來應付我們見不到伊樂的場面,可是做夢也想不到伊樂的地址,會是一個軍事基地!<br /><br />  我連忙向彩虹望去,彩虹也知道了我的意思,她急忙道:「是那個地址,三年來,我一直寫的是這個地址,他也一直可以收到我的信!」<br /><br />  在那樣的情形下,雖然我心中十分亂,但還是需要我的決定,所以我道:「向前去。」<br /><br />  司機道:「先生,你連那地址是軍事基地也不知道,我看你很難進去。」<br /><br />  我吸了一口氣:「你只管去,到了不能再前進的時候,由我來應付,決計不使你為難,你放心。」<br /><br />  我雖然那樣對司機說著,但是到時究竟有甚麼辦法可想,我卻一點也想不出來。而且,要我想辦法的那一刻,很快就到來了。<br /><br />  車子又向前駛出了半哩,便看到了一股強烈的光芒,照在一塊十分大的招牌上。那路牌上用兩種文字寫著「停止」。還有一行較小的字則是「等候檢查」。<br /><br />  同時,還可以看到在路牌之後,是十分高的刺鐵絲網,和兩條石柱,石柱之旁,各有一隻崗亭,在兩隻崗亭之間的,是一扇大鐵門。<br /><br />  大鐵門緊閉著,再向前看去,可以看到零零落落的燈光,那是遠處房屋中傳出來的,在基地之中,好像還有一個相當規模的機場,但因為天色很黑,看得不是十分清楚。<br /><br />  司機停下了車,兩個頭戴鋼盔,持著衝鋒槍的衛兵,走了過來,一邊一個,站在車旁。彩虹嚇得緊握住我的手,她一直在和平的環境中長大,幾時見過那樣的陣仗,那兩個衛兵中的一個,伸出手來:「證件。」<br /><br />  我感到喉頭有些發乾,但是我還是道:「我沒有證件,我們剛從另一個城市飛來,來找一個人,我們希望見他。」<br /><br />  那兩個衛兵俯下身,向車中望來。<br /><br />  他們的眼光先停留在我的身上,然後又停在彩虹的身上,打量了我們一分鐘之久,其中一個才道:「我想你們不能進去,基地絕不准沒有證件的人出入,你們應該明白這一點。」<br /><br />  「那麼,」我忙道:「是不是可以通知我們要見的人,請他出來見我們?」<br /><br />  衛兵略想了一想:「好,他叫甚麼名字。」<br /><br />  「叫伊樂。」彩虹搶著說。<br /><br />  「軍銜是甚麼?」衛兵問。<br /><br />  彩虹苦笑著:「我不知道他有軍銜,我──甚至不知道他是軍人。」<br /><br />  衛兵皺了皺眉道:「那麼,他在哪一個部門工作,你總該知道。」<br /><br />  彩虹又尷尬地搖著頭:「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寫信給他,寫這個地址,他一定收得到。」彩虹又將那地址念了一遍。<br /><br />  衛兵搖著頭:「不錯,地址是這裏,但那是整個基地的總稱,看來很難替你找到這個人了,小姐。」<br /><br />  我忙道:「那麼,他是如何取到來信的呢?」<br /><br />  衛兵道:「通常,沒有寫明是甚麼部門的信,會放在飯廳的信插中,按字母的編號排列,等候收信人自己去取。」<br /><br />  我道:「那就行了,這位伊樂先生曾收到過這位小姐的信,三年來一直如此,可見他是這某地中的人員,你們能不能替我查一查?」<br /><br />  那衛兵顯得十分為難:「這不是我們的責任,但如果你們明天來,和聯絡官見面,或者可以有結果,現在只好請你們回去。」<br /><br />  我也知道,不能再苛求那兩個衛兵,我拍著彩虹的手臂:「看來我們只好明天再來一次了!」<br /><br />  彩虹無可奈何地點著頭。<br /><br />  那司機顯然不願在此久留,他已急不及待掉轉了車頭,向回途駛去,不一會,又經過了那小鎮,四十分鐘後,回到了市區。</div></body></html> in /var/www/vhosts/enjoyreadinghour.com/zh.enjoyreadinghour.com/eKatab/REST.class.php on line 7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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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一個大軍事基地



  我一打開書房門,就嚇了一跳,因為彩虹竟挨在門框上,睡著了。

  我的開門聲驚醒了她,她睜開眼睛,跳了起來:「表姐夫,你在他的信中,看出了一些甚麼來?」

  我用十分輕描淡寫的口氣道:「彩虹,伊樂像是不喜歡運動,對不?」

  彩虹點了點頭:「是的,他信中從來也未曾提起過參加任何運動。」

  我慢慢向前走著,彩虹跟在我的後面。我又道:「他的信中,好像也從來未曾提及過他曾到什麼地方去玩或是去遊歷,對不對?」

  彩虹點了點頭。

  我站定了身子,這時白素也從房間中走了出來。

  我又道:「伊樂給你的所有的信,談的都是靜態的一面,全是他所知的一切,他為甚麼從來也不談起動態的一面,例如他今天做了甚麼,昨天做了甚麼,難道你的信也是那樣?」

  彩虹又呆了半晌:「當然不是,我常告訴他我做了些甚麼,我曾告訴他我打贏了全校選手,取得了乒乓球賽冠軍,我告訴他很多事。」

  我的聲音變得低沉了些:「彩虹,那你可曾想到他為甚麼從來不向你提及他的行動?」

  彩虹怔怔地望了我半晌,才道:「表姐夫,你的意思是他──他──」

  彩虹像是不知道該如何措詞才好,或者是她已然想到了其中的關鍵,但是由於心中的震驚,所以講不出來。

  我接上口去:「他一定有異乎常人的地方,彩虹,你明白了麼?」彩虹長長地吸了一口氣:「我明白了,表姐夫,你是說,伊樂是殘廢?他不能行動?」

  「那只是我的猜想,彩虹。」為了怕彩虹受的打擊太大,我連忙解釋著。

  彩虹沒有出聲,只是默默地轉過身,向前走去,她向著一堵牆走去,在她幾乎要撞到那幅牆時,我叫了她一聲,她站定了身子。

  她就那樣站著,一動不動,也不出聲。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各自做了一個無可奈何的手勢。我已將我一夜不睡,研究伊樂來信,所推測到的結果,對彩虹說了出來。

  對彩虹而言,那自然是一個十分可怕的打擊,我們也無法勸說。

  過了足有三五分鐘之久,彩虹才轉回身來。出乎我們的意料之外,她面上的神情,卻不像是受了甚麼沉重的打擊,而且相當開朗。

  她道:「伊樂真是太傻了,他以為他自己是殘疾,我就會不愛他了?」

  這正是我昨天晚上便已經料到的結果,我笑了笑,不置可否,彩虹雖然只有十六足歲,但是她是個早熟的孩子,我相信她自己有決定能力。

  彩虹又道:「他有那種莫名其妙的自卑感,我一定要好好地責備他,現在,事情很簡單。」

  「你有了解決的辦法?」我問她。

  「是的,他不肯來見我,我去見他!」彩虹十分堅決地說。

  彩虹會講出那樣的話來,我也一點不覺得意外。

  可是,在這時候,我總覺得我對伊樂的推測,可能是犯了甚麼錯誤。究竟是甚麼錯誤,我說不上來。我只是想到,要來看彩虹那也是伊樂自己的提出的,他之所以不能成行,好像並不是受了自卑感的影響,而是因為有人在阻攔。

  如果他是一個十分自卑的殘廢者,那麼,他如何會有勇氣表示要來見彩虹呢?

  這疑問我暫時無法解決。

  而聽得彩虹說她要去見伊樂,白素不禁嚇了一大跳,忙道:「表妹,那怎麼行?舅父、舅母第一不會答應,你學校也不會讓你請假的!」

  然而彩虹卻固執地道:「我不管,我甚麼也不管,我一定要去見他,我已不小了,我可以去見他。表姐夫,謝謝你替我找到了問題的癥結!」

  她向我們揮了揮手,跳下了樓梯走了。

  白素嘆了一聲:「你看著好了,不必一小時,我們這裏,一定會熱鬧起來。」

  我明白她那樣說是甚麼意思,是以只是笑了笑。白素的估計十分正確,不到一小時,彩虹又回來了,她鼓著腮,一副鬧彆扭的神氣。

  和她一齊來的,是白素的舅父,滿面怒容,再後面便是白素的舅母,鼻紅眼腫,正在抹著眼淚。

  凡是女兒有了外向之心,父母的反應,幾乎千篇一律,父親發怒,母親哭。做父母的為甚麼總不肯想一想,女兒也是人,也有她自己的獨立的意見?

  白素的舅父,在年輕的時候,是三十六幫之中,赫赫有名的人物,這時雖然已屆中年,而且經商多年,但是他發起怒來,還是十分威武迫人。

  我和白素連忙招呼他們坐了下來,舅母哭得更大聲了,拉著白素的手:「你看,你叫我怎麼辦?她書也不要讀了,要到那麼遠的地方去,去看一個叫伊樂的人,誰知道這個伊樂是甚麼樣的人!」

  舅父則大聲吼叫著:「讓她去──她要去就讓她去,去了就別再回來,我當沒有養這個女兒。」

  而彩虹呢,只是抿著嘴不出聲,臉上則是一副倔強的神態。

  舅母聽得舅父那樣說,哭得更厲害了,白素悄悄地拉著我的衣袖:「你怎麼不出聲?」

  本來,我不想將這件事攬上身來,因為彩虹那樣的愛情,在我這已「發霉」的人看來,也未免是太「新鮮」了一些了。

  但是,如今的情形,卻逼得我不能不出聲,不能不管這件事了,我嘆了一聲:「不知道你們肯不肯聽從我的解決辦法?」

  舅母停止了哭聲,舅父的怒容也稍卸,他們一齊向我望來,我道:「看彩虹的情形,如果不給她去,當然不是辦法,但是她卻從來未曾出過遠門,而且那邊的情形,究竟怎樣,也不知道,唯一的辦法,是由我陪她去,你們可放心麼?」

  我的話才一出口,舅母已然頻頻點頭。

  舅父呆了半晌,才道:「誰知道那伊樂是甚麼人,彩虹年紀還輕,只有十六足歲──」

  不等他講完,我就知道了他的意思,是以我忙打斷了話頭:「所以,你們兩位必須信我,給我以處理一切之權,我想表妹也願意和我一起去的。」

  我向彩虹望去,她點著頭。

  舅父面上,已沒有甚麼怒容,他嘆了一聲:「只是麻煩了你,真不好意思。」

  我笑道:「千萬別那麼說,我們是自己人,而且那城市是一個十分好玩的地方,我還未曾去過,正好趁此機會去玩一玩。」

  舅父已經同意彩虹去探訪伊樂了,可是當他向彩虹望去時,還是沉著臉「哼」地一聲,我和白素兩人,心中都覺得好笑,因為世上決不會有人,再比他愛彩虹愛得更深,但是他卻偏偏要擺出父親的威嚴來,那確然是十分有趣的事。

  我留他們吃晚飯,第二天開始,彩虹就準備出遠門。五天之後,一切手續都以十分快的速度辦好,下午十二時,我和彩虹一齊上了飛機,向南飛去。

  在飛機上,我對彩虹道:「到了之後,先在酒店中住下來,然後,再由我一個人,根據地址去看看情形,你在酒店等我。」

  彩虹立即反對:「不,我和你一起去。」

  我道:「那也好,但是你必須作好思想準備,我們就算依址造訪,也不一定見得到他,這其中可能還有一些不能觀測的曲折在。」

  彩虹的面色又變得蒼白:「會有甚麼曲折?」

  「我也說不上來,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證,我一定盡我所能,使你見到伊樂。」

  「如果伊樂是殘廢,你想爸會怎樣?」

  「別問爸會怎樣,媽會怎樣,彩虹,這是你自己的事情,只要問你自己怎樣就可以了!」

  彩虹點著頭,她忽然抱歉地對我笑了一笑:「表姐夫,我曾說你發霉了,很對不起。」

  我被她逗得笑了起來:「不必介意,我和你未曾相差一代,但卻也差半代,在你看來,我們這些人,就算不是發霉,至少也是變了味兒的。」

  彩虹也笑了起來,飛機在雲層之上飛著,十分穩定,彩虹大約是連日來太疲倦,不一會就睡著了,我閉上了眼睛,在設想著我們可能遇到的事。

  飛機降落的時候,天色已黑,那城市的機場,不算落後,可是辦事人員的效率,卻落後到了可怕的程度,在飛機場中足足耽擱了一小時,至少看到了十七八宗將鈔票夾在護照中遞過去的事,才算是通過了檢查,走出了機場,已經是萬家燈火了。

  我們搭車來到了早已訂好的酒店之中,才放下行李,彩虹便嚷著要去找伊樂了。

  我一則扭不過彩虹,二則,我自己也十分心急,也想早一點去看看伊樂是怎樣的人,通知侍役替我們找一輛由中國人駕駛的出租汽車,等到侍役通知我們,車子已在門口等候之後,我們下了樓。

  那司機看來老實,我將伊樂的地址講了他聽,他聽了之後,揚起了雙眉,現出奇怪的神色來,我道:「我們到了之後,你在外面等我們,我會照時間付酬勞給你,你可願意麼?」

  「願意,當然願意,」司機回答著,他忽然又問:「先生,你是軍官?」

  我呆了一呆,實在不知道那司機這樣問是甚麼意思。我道:「不是,你為甚麼那樣問?」

  「沒有什麼!」司機打開了車門,「請上車。」

  我和彩虹一齊上了車,車子向前駛去,城市的夜景十分美麗,雖然有一些小街巷十分之簡陋骯髒,但是在夜晚,它們卻是被夜色隱藏起來的,可以看到的,全是有霓虹燈照耀的新型建築。

  漸漸地,車子駛離了市區,到了十分黑暗的公路上,我不免有些奇怪:「你記得那地址麼?」

  「記得的,先生。」

  「是在郊區?」

  「是的,離市區很遠,那裏是一個小鎮──要經過了一個小鎮之後,才能到你要去的地方。」

  「哦。」我心中十分疑惑,那是甚麼地方呢?

  我沒有再問,因為看來那司機不像在騙人,所以只好由得他向前駛去。

  車子以每小時五十哩的速度,足足駛了四十分鐘,才穿過了一個小鎮。但是那卻不是普通的小鎮,那鎮的房屋,全都十分整齊、乾淨,而且,房屋的式樣,都是劃一的,當車子經過一座教堂之際,我更加驚疑!

  如果在鎮上看到一座佛寺,那我一定不覺得奇怪,因為這裏的佛寺世界知名,但是我卻看到了一座教堂,我忍不住問道:「這是甚麼鎮?」

  司機道:「這鎮上住的,全是基地中的人員。」

  「基地,」我更奇怪了,「您說甚麼基地?」

  司機突然將車子停下來,轉過頭,扭亮了車中的小燈,用十分奇怪的眼光看看我,將我剛才告訴他的地址,複述了一遍:「先生,你不是要到那地方去麼?」

  「是啊,那是──」

  「那就是基地,是市郊最大的軍事基地。」

  我呆住了,那實在是再也想不到的事情,難怪那司機曾問我是不是軍官,因為我要去的地方,是一個龐大的軍事基地!

  難道伊樂竟是軍事基地中的一員?如果他是的話,那麼他又如何可能是殘廢呢?這其中究竟有甚麼曲折?

  本來,我已想到了好幾套辦法,來應付我們見不到伊樂的場面,可是做夢也想不到伊樂的地址,會是一個軍事基地!

  我連忙向彩虹望去,彩虹也知道了我的意思,她急忙道:「是那個地址,三年來,我一直寫的是這個地址,他也一直可以收到我的信!」

  在那樣的情形下,雖然我心中十分亂,但還是需要我的決定,所以我道:「向前去。」

  司機道:「先生,你連那地址是軍事基地也不知道,我看你很難進去。」

  我吸了一口氣:「你只管去,到了不能再前進的時候,由我來應付,決計不使你為難,你放心。」

  我雖然那樣對司機說著,但是到時究竟有甚麼辦法可想,我卻一點也想不出來。而且,要我想辦法的那一刻,很快就到來了。

  車子又向前駛出了半哩,便看到了一股強烈的光芒,照在一塊十分大的招牌上。那路牌上用兩種文字寫著「停止」。還有一行較小的字則是「等候檢查」。

  同時,還可以看到在路牌之後,是十分高的刺鐵絲網,和兩條石柱,石柱之旁,各有一隻崗亭,在兩隻崗亭之間的,是一扇大鐵門。

  大鐵門緊閉著,再向前看去,可以看到零零落落的燈光,那是遠處房屋中傳出來的,在基地之中,好像還有一個相當規模的機場,但因為天色很黑,看得不是十分清楚。

  司機停下了車,兩個頭戴鋼盔,持著衝鋒槍的衛兵,走了過來,一邊一個,站在車旁。彩虹嚇得緊握住我的手,她一直在和平的環境中長大,幾時見過那樣的陣仗,那兩個衛兵中的一個,伸出手來:「證件。」

  我感到喉頭有些發乾,但是我還是道:「我沒有證件,我們剛從另一個城市飛來,來找一個人,我們希望見他。」

  那兩個衛兵俯下身,向車中望來。

  他們的眼光先停留在我的身上,然後又停在彩虹的身上,打量了我們一分鐘之久,其中一個才道:「我想你們不能進去,基地絕不准沒有證件的人出入,你們應該明白這一點。」

  「那麼,」我忙道:「是不是可以通知我們要見的人,請他出來見我們?」

  衛兵略想了一想:「好,他叫甚麼名字。」

  「叫伊樂。」彩虹搶著說。

  「軍銜是甚麼?」衛兵問。

  彩虹苦笑著:「我不知道他有軍銜,我──甚至不知道他是軍人。」

  衛兵皺了皺眉道:「那麼,他在哪一個部門工作,你總該知道。」

  彩虹又尷尬地搖著頭:「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寫信給他,寫這個地址,他一定收得到。」彩虹又將那地址念了一遍。

  衛兵搖著頭:「不錯,地址是這裏,但那是整個基地的總稱,看來很難替你找到這個人了,小姐。」

  我忙道:「那麼,他是如何取到來信的呢?」

  衛兵道:「通常,沒有寫明是甚麼部門的信,會放在飯廳的信插中,按字母的編號排列,等候收信人自己去取。」

  我道:「那就行了,這位伊樂先生曾收到過這位小姐的信,三年來一直如此,可見他是這某地中的人員,你們能不能替我查一查?」

  那衛兵顯得十分為難:「這不是我們的責任,但如果你們明天來,和聯絡官見面,或者可以有結果,現在只好請你們回去。」

  我也知道,不能再苛求那兩個衛兵,我拍著彩虹的手臂:「看來我們只好明天再來一次了!」

  彩虹無可奈何地點著頭。

  那司機顯然不願在此久留,他已急不及待掉轉了車頭,向回途駛去,不一會,又經過了那小鎮,四十分鐘後,回到了市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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