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rning: is_file(): File name is longer than the maximum allowed path length on this platform (4096): <?xml version="1.0" encoding="utf-8"?> <!DOCTYPE html PUBLIC "-//W3C//DTD XHTML 1.1//EN" "http://www.w3.org/TR/xhtml11/DTD/xhtml11.dtd"> <html xmlns="http://www.w3.org/1999/xhtml" xml:lang="zh-TW"> <head> <title>第十三章</title> <link href="stylesheet.css" type="text/css" rel="stylesheet" /> <link rel="stylesheet" type="application/vnd.adobe-page-template+xml" href="page-template.xpgt"/> </head> <body> <div> <h3>第十三章</h3><br /><br />  三姐妹中的大姐,指著那標本瓶,尖聲問:「這是甚麼東西?」<br /><br />  陳阿牛沒有立時回答,走過去,把那標本瓶捧了起來,舉到面前仔細看著。<br /><br />  當標本瓶被舉起來之後,原振俠已經可以看清楚,浸在甲醛溶液裡的標本,像是一個脊椎動物的胚胎,大約是在最初一個月到兩月之間的形成狀態之中。<br /><br />  脊椎動物的胚胎,在最初形成階段,形狀都十分相似,雞的胚胎,魚的胚胎,兔子的胚胎,乃至靈長類動物,包括人的胚胎在內,形狀就大致相同。要在日後的發展上,才能分辨出那是甚麼動物來。<br /><br />  自然,胚胎的形狀儘管類似,但至少有體積上的差別。照標本瓶中浸著的那個胚胎形狀大小來看,可以確定那是某種獸類的胚胎,可以是一隻狗,一頭熊,一隻猩猩,等等。<br /><br />  原振俠心中的疑惑,到這時,也升到了頂點。這樣的一個脊椎動物胚胎的標本,是沒有甚麼價值的,甚至,也沒有甚麼學術上的意義。可是,厲大猷卻將之用那麼奇特的方式,保存了起來,保存了幾十年之久!<br /><br />  不但保存了幾十年,而且,在厲大猷這個怪人的心目中,這個胚胎標本,顯然重要之極!<br /><br />  因為在他臨死之前,他三個女兒之一,只不過略提了提,他的反應之激烈就難以形容。而且他還特地為這個胚胎標本,訂下了內容十分古怪的遺囑。<br /><br />  可是,實實在在,那只不過是一個胚胎的標本。在稍具規模的中學的生物實驗室之中,就可以找到不止一個這樣的標本。<br /><br />  何以厲大猷會對之如此重視?這個胚胎標本,原振俠可以肯定一定有極其特異之處,可是他卻一點也看不出,特異在甚麼地方。<br /><br />  三姐妹得不到回答,又在連連發問。陳阿牛仍然不回答,只是盯著標本看。<br /><br />  那三姐妹的聲音實在不是很動聽,陳阿牛又像發了呆一樣不出聲,原振俠不希望她們再吵下去,答道:「這是一個生物胚胎的標本。」<br /><br />  三姐妹齊聲問:「那又是甚麼?」<br /><br />  原振俠耐著性子解釋:「是在母體子宮內,還未曾成長完成的胎。」<br /><br />  三姐妹又驚異又失望:「是甚麼東西的胎?」<br /><br />  原振俠答:「單是這樣看,很難看得出來。可能是一隻狗,可能是猴子,也有可能是一個人!」<br /><br />  當原振俠講到這裡時,他心中陡然一動,模模糊糊,像是想到了一些甚麼,可是卻又沒有甚麼明確的概念。<br /><br />  那三姐妹聽他說及「可能是一個人」之際,不約而同地現出駭然、厭惡的神情來。一個道:「老頭子一定是神經病了,真會開人玩笑!」<br /><br />  另一個指著標本瓶:「這東西,值多少錢?」<br /><br />  原振俠又好氣又好笑:「一錢不值!」<br /><br />  一個道:「好像聽說,胎--可以做補藥,也很值一點錢的!」<br /><br />  原振俠嘆了一聲:「小姐,做補藥的是胎盤,叫紫河車。就算是人的胎盤,也不值甚麼錢!」<br /><br />  那三姐妹互望著,神情還有點疑惑。她們的丈夫多少比她們有點知識,已經連聲在催她們離去。三姐妹還不死心,又在木糠之中找了一會,希望可以找出一點甚麼來。<br /><br />  可是她們失望了,那些木糠,放在木盒子之內,顯然只是為了穩定那隻標本瓶之用,並沒有任何藏寶的作用在內。<br /><br />  三姐妹神情悻然,一面低聲責備著她們的父親戲弄了她們。<br /><br />  原振俠冷冷地道:「三位,這東西,厲老先生本來就不是給你們的。他已經留給了你們夠多的遺產,你們也該知足了!」<br /><br />  三姐妹擺出一副「關你甚麼事」的神氣來,冷笑著:「好,那就給你吧,哼!」<br /><br />  隨著冷笑聲,他們一起走了出去。不一會,就聽到汽車發動的聲音傳了過來,接下來,便是極度的寂靜。<br /><br />  陳阿牛一直盯著那標本瓶在看,原振俠也在看著。他知道陳阿牛和自己一樣,一定心中翻來覆去,問了幾十遍:為甚麼?<br /><br />  陳阿牛在過了足有半小時之後,才問了出來:「為甚麼?」<br /><br />  原振俠苦笑了一下:「有太多為甚麼了,你問的是哪一方面的為甚麼?」<br /><br />  陳阿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神情一片迷惘。原振俠道:「我和你一樣,心中充滿了疑問。我們不必站在這裡,何不到三樓上去--」<br /><br />  陳阿牛茫然點了點頭,仍然雙手捧著那標本瓶。在他們登上樓梯之際,他們都不說話,直到到了三樓的書房中,在書桌旁,面對面坐了下來,把標本瓶放在他們中間的桌上,原振俠才道:「或者,我們一步一步來討論?」<br /><br />  陳阿牛像是沒有甚麼主意,一面盯著標本瓶,一面連連點頭道:「首先,標本瓶裡的東西是甚麼?」<br /><br />  原振俠苦笑了一下:「中學生都能回答這個問題,這是一個脊椎動物胚胎的標本。」<br /><br />  陳阿牛又問:「哪一種脊椎動物?」<br /><br />  原振俠手指在桌上輕扣著:「這一下子不易回答,可是可以通過極簡易的方法確知。例如把標本作切片,在顯微鏡下觀察,或作簡單的化驗,就可以肯定那是甚麼樣生物的胚胎。」<br /><br />  陳阿牛喃喃地道:「看起來,和人的胚胎比較接近,那是人在兩個月左右時的胚胎形狀。」<br /><br />  原振俠剛才,也曾向那三姐妹提及過,那有可能是人的胚胎標本。在那時,他就有一種模糊的感覺,感到自己應該想到些甚麼,可是又無法確切地捕捉。這時,這種感覺又來了!<br /><br />  他想了一想,仍然不得要領。他同意:「是的,很像是人的胚胎。」<br /><br />  陳阿牛抬起頭來:「為甚麼?為甚麼一個人的胚胎,厲先生要用那麼獨特的方法來保存?一個胚胎,對他來說,又為甚麼那樣重要?」<br /><br />  陳阿牛在發著一連串的問題,原振俠也就在此際心中一亮,本來是模糊的感覺,變成了實在的想法。他吸了一口氣:「陳先生,我想有答案了!這的確是一個人的胚胎。而這個胚胎,如果有機會成長、出生的話,那麼,他應該是厲老先生的兒子!」<br /><br />  在過去的幾天之中,原振俠和陳阿牛已成了很好的朋友,兩人之間無所不談。厲大猷當年在醫學院中的情形,原振俠在馮森樂處獲知,也全告訴了陳阿牛。所以這時,原振俠一提出了這一點來,陳阿牛立時明白了那是甚麼意思。<br /><br />  陳阿牛自然也聽厲大猷說起過他「有一個兒子」,「又殺了他」。<br /><br />  情形本來是純然不可思議的,但這時,卻像是一下子就變得十分簡單明瞭了。連厲大猷的奇怪語言,都有了解釋。<br /><br />  情形可以大致推測出來:<br /><br />  厲大猷在醫學院求學時,相當風流,曾和一個金髮美女同居過。這表示,他和某一個女士之間,如果有了愛情結晶,是一件十分平常的事。<br /><br />  而根據馮森樂所說,在學生時期,厲大猷就不止一次,替懷了孕的女士,進行人工流產手術。那麼,當時他曾為那位「某女士」進行墮胎,也不是甚麼奇怪的事。<br /><br />  當時,厲大猷是學生,不能負擔風流的代價,進行手術,把自己的孩子胚胎自母體中取出來,也並非不可理解的事。<br /><br />  或許是基於對某女士的懷念,或許是他認為,這個雖然發育未完成的胚胎,是他自己的骨肉。所以,他才將之鄭而重之地保留了起來,作為紀念。<br /><br />  而到了晚年,他一直在想念這件事,心理上可能起了內疚之感。所以才會變成了「我本來有一個兒子,可是,我殺了他」的說法。<br /><br />  原振俠和陳阿牛兩人,只花了幾分鐘時間,就把整個情形概括了出來。原振俠感到相當滿意,吁了一口氣:「原來是這樣的!」<br /><br />  陳阿牛在剛才,推測是怎麼一回事之際,意見和原振俠是相同的。可是這時,他又現出猶豫的神情來,指著瓶中的標本,問:「原醫生,人工流產的手術--能使一個未成形的嬰兒,保持著這種完整的形態,離開母體的子宮嗎?」<br /><br />  原振俠一聽,不禁發出了「啊」的一下低呼聲來。<br /><br />  陳阿牛問得對,能嗎?<br /><br />  他沒有回答,反向陳阿牛望去。因為他知道,陳阿牛的醫學知識,遠在他之上,而厲大猷當年在醫學院,又是專修婦產科的。在過去幾十年之中,他自然也把婦產科方面的豐富學識,傳授給了陳阿牛。<br /><br />  陳阿牛緩緩搖頭:「刮子宮手術,是萬不能保存胚胎的完整的--」<br /><br />  原振俠接上去道:「負壓吸宮手術,也無法令胚胎保持這樣的完整,你看水囊引產法呢?」<br /><br />  陳阿牛搖頭:「一則,有經驗的婦產科醫生,不會在六周到八周的妊娠期間,使用這個方法,二來,即使是水囊引產,也必然--」<br /><br />  他講到這裡,又搖了搖頭。原振俠明白他的意思,答案是「不能」。<br /><br />  原振俠緩緩吸了一口氣:「那麼,就是進行剖腹手術取出來的了。」<br /><br />  剖腹手術是相當巨大的手術--剖開子宮,取出胎兒。<br /><br />  原振俠在這樣說了之後,自己也不禁搖了搖頭。陳阿牛望了他一眼,像是怪他會這樣說。因為剖腹手術,那是最後的手段,在有其他辦法可以使用之際,不會使用。妊娠期在八周左右的胚胎,是不必勞動這種大手術的。<br /><br />  可是,除非是進行這樣的大手術,而且還要極小心地進行,不然,何以能使胚胎保持這樣的完整狀態?<br /><br />  兩人又靜了下來,原振俠攤了攤手:「厲先生是這樣優秀的一位醫生,他總有辦法的。事實上是一個完整的胚胎,變成了標本!」<br /><br />  陳阿牛「嗯」地一聲,又拍著標本瓶:「原醫生,這個標本的臍帶,你有沒有注意到?好像有點不正常,請你仔細看!」<br /><br />  原振俠湊過去,轉動了一下標本瓶,他立即看出了不正常之處來。<br /><br />  胚胎在這個時期,還未曾可被稱為胎兒,臍帶的發育還未能算是完成,但是有經驗的醫生,當然可以看得出來。<br /><br />  原振俠這時,看到的不是正常的臍帶,正常的臍帶表面光滑明透,可是這個胚胎標本的臍帶,卻看來呈橢圓形的小球狀,表面十分粗糙。而且,在這個小球上,有著相當明顯的三個小孔。<br /><br />  這種情形,是原振俠所從來未曾見過的。他神情疑惑:「這三個小孔--如果是一種病變性的穿孔,這個胚胎,早已不能生存了!」<br /><br />  陳阿牛道:「是--」<br /><br />  他抬了抬頭:「原醫生,我總覺得我們剛才的設想雖然合理,但是不一定是事實。你再看這胚胎的頭部,真是人的胚胎?」<br /><br />  原振俠不由自主嚥了一口口水:「陳先生,你的意思是--」<br /><br />  陳阿牛道:「厲先生對這個標本,重視到了異常的程度,總是有原因的。我這裡沒有甚麼實驗的設備,你服務的醫院方面--」<br /><br />  原振俠明白了陳阿牛的意思:「沒有問題,我可以請准院長,任由你使用醫院中的任何設備。」<br /><br />  陳阿牛的神情,忽然有點忸怩:「不瞞你說,我的知識,全是理論上的。實際的操作--例如,我就不會做簡單的顯微鏡切片!」<br /><br />  原振俠笑了起來:「我來負責一切實際的操作。」<br /><br />  陳阿牛側頭想了片刻:「如果那--標本真是厲先生的--我們將之進行研究,厲先生會不會不高興?」<br /><br />  原振俠道:「不會吧!至少,他自己也曾研究過,不然,這種程度的胚胎,是無法用肉眼來辨別性別的,他卻知道那是他的『兒子』!」<br /><br />  陳阿牛的神情是十分焦慮,喃喃地道:「我直覺感到--會有些事發生,可是又一點頭緒也沒有,這個胚胎標本--」<br /></div></body></html> in /var/www/vhosts/enjoyreadinghour.com/zh.enjoyreadinghour.com/eKatab/REST.class.php on line 7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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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三姐妹中的大姐,指著那標本瓶,尖聲問:「這是甚麼東西?」

  陳阿牛沒有立時回答,走過去,把那標本瓶捧了起來,舉到面前仔細看著。

  當標本瓶被舉起來之後,原振俠已經可以看清楚,浸在甲醛溶液裡的標本,像是一個脊椎動物的胚胎,大約是在最初一個月到兩月之間的形成狀態之中。

  脊椎動物的胚胎,在最初形成階段,形狀都十分相似,雞的胚胎,魚的胚胎,兔子的胚胎,乃至靈長類動物,包括人的胚胎在內,形狀就大致相同。要在日後的發展上,才能分辨出那是甚麼動物來。

  自然,胚胎的形狀儘管類似,但至少有體積上的差別。照標本瓶中浸著的那個胚胎形狀大小來看,可以確定那是某種獸類的胚胎,可以是一隻狗,一頭熊,一隻猩猩,等等。

  原振俠心中的疑惑,到這時,也升到了頂點。這樣的一個脊椎動物胚胎的標本,是沒有甚麼價值的,甚至,也沒有甚麼學術上的意義。可是,厲大猷卻將之用那麼奇特的方式,保存了起來,保存了幾十年之久!

  不但保存了幾十年,而且,在厲大猷這個怪人的心目中,這個胚胎標本,顯然重要之極!

  因為在他臨死之前,他三個女兒之一,只不過略提了提,他的反應之激烈就難以形容。而且他還特地為這個胚胎標本,訂下了內容十分古怪的遺囑。

  可是,實實在在,那只不過是一個胚胎的標本。在稍具規模的中學的生物實驗室之中,就可以找到不止一個這樣的標本。

  何以厲大猷會對之如此重視?這個胚胎標本,原振俠可以肯定一定有極其特異之處,可是他卻一點也看不出,特異在甚麼地方。

  三姐妹得不到回答,又在連連發問。陳阿牛仍然不回答,只是盯著標本看。

  那三姐妹的聲音實在不是很動聽,陳阿牛又像發了呆一樣不出聲,原振俠不希望她們再吵下去,答道:「這是一個生物胚胎的標本。」

  三姐妹齊聲問:「那又是甚麼?」

  原振俠耐著性子解釋:「是在母體子宮內,還未曾成長完成的胎。」

  三姐妹又驚異又失望:「是甚麼東西的胎?」

  原振俠答:「單是這樣看,很難看得出來。可能是一隻狗,可能是猴子,也有可能是一個人!」

  當原振俠講到這裡時,他心中陡然一動,模模糊糊,像是想到了一些甚麼,可是卻又沒有甚麼明確的概念。

  那三姐妹聽他說及「可能是一個人」之際,不約而同地現出駭然、厭惡的神情來。一個道:「老頭子一定是神經病了,真會開人玩笑!」

  另一個指著標本瓶:「這東西,值多少錢?」

  原振俠又好氣又好笑:「一錢不值!」

  一個道:「好像聽說,胎--可以做補藥,也很值一點錢的!」

  原振俠嘆了一聲:「小姐,做補藥的是胎盤,叫紫河車。就算是人的胎盤,也不值甚麼錢!」

  那三姐妹互望著,神情還有點疑惑。她們的丈夫多少比她們有點知識,已經連聲在催她們離去。三姐妹還不死心,又在木糠之中找了一會,希望可以找出一點甚麼來。

  可是她們失望了,那些木糠,放在木盒子之內,顯然只是為了穩定那隻標本瓶之用,並沒有任何藏寶的作用在內。

  三姐妹神情悻然,一面低聲責備著她們的父親戲弄了她們。

  原振俠冷冷地道:「三位,這東西,厲老先生本來就不是給你們的。他已經留給了你們夠多的遺產,你們也該知足了!」

  三姐妹擺出一副「關你甚麼事」的神氣來,冷笑著:「好,那就給你吧,哼!」

  隨著冷笑聲,他們一起走了出去。不一會,就聽到汽車發動的聲音傳了過來,接下來,便是極度的寂靜。

  陳阿牛一直盯著那標本瓶在看,原振俠也在看著。他知道陳阿牛和自己一樣,一定心中翻來覆去,問了幾十遍:為甚麼?

  陳阿牛在過了足有半小時之後,才問了出來:「為甚麼?」

  原振俠苦笑了一下:「有太多為甚麼了,你問的是哪一方面的為甚麼?」

  陳阿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神情一片迷惘。原振俠道:「我和你一樣,心中充滿了疑問。我們不必站在這裡,何不到三樓上去--」

  陳阿牛茫然點了點頭,仍然雙手捧著那標本瓶。在他們登上樓梯之際,他們都不說話,直到到了三樓的書房中,在書桌旁,面對面坐了下來,把標本瓶放在他們中間的桌上,原振俠才道:「或者,我們一步一步來討論?」

  陳阿牛像是沒有甚麼主意,一面盯著標本瓶,一面連連點頭道:「首先,標本瓶裡的東西是甚麼?」

  原振俠苦笑了一下:「中學生都能回答這個問題,這是一個脊椎動物胚胎的標本。」

  陳阿牛又問:「哪一種脊椎動物?」

  原振俠手指在桌上輕扣著:「這一下子不易回答,可是可以通過極簡易的方法確知。例如把標本作切片,在顯微鏡下觀察,或作簡單的化驗,就可以肯定那是甚麼樣生物的胚胎。」

  陳阿牛喃喃地道:「看起來,和人的胚胎比較接近,那是人在兩個月左右時的胚胎形狀。」

  原振俠剛才,也曾向那三姐妹提及過,那有可能是人的胚胎標本。在那時,他就有一種模糊的感覺,感到自己應該想到些甚麼,可是又無法確切地捕捉。這時,這種感覺又來了!

  他想了一想,仍然不得要領。他同意:「是的,很像是人的胚胎。」

  陳阿牛抬起頭來:「為甚麼?為甚麼一個人的胚胎,厲先生要用那麼獨特的方法來保存?一個胚胎,對他來說,又為甚麼那樣重要?」

  陳阿牛在發著一連串的問題,原振俠也就在此際心中一亮,本來是模糊的感覺,變成了實在的想法。他吸了一口氣:「陳先生,我想有答案了!這的確是一個人的胚胎。而這個胚胎,如果有機會成長、出生的話,那麼,他應該是厲老先生的兒子!」

  在過去的幾天之中,原振俠和陳阿牛已成了很好的朋友,兩人之間無所不談。厲大猷當年在醫學院中的情形,原振俠在馮森樂處獲知,也全告訴了陳阿牛。所以這時,原振俠一提出了這一點來,陳阿牛立時明白了那是甚麼意思。

  陳阿牛自然也聽厲大猷說起過他「有一個兒子」,「又殺了他」。

  情形本來是純然不可思議的,但這時,卻像是一下子就變得十分簡單明瞭了。連厲大猷的奇怪語言,都有了解釋。

  情形可以大致推測出來:

  厲大猷在醫學院求學時,相當風流,曾和一個金髮美女同居過。這表示,他和某一個女士之間,如果有了愛情結晶,是一件十分平常的事。

  而根據馮森樂所說,在學生時期,厲大猷就不止一次,替懷了孕的女士,進行人工流產手術。那麼,當時他曾為那位「某女士」進行墮胎,也不是甚麼奇怪的事。

  當時,厲大猷是學生,不能負擔風流的代價,進行手術,把自己的孩子胚胎自母體中取出來,也並非不可理解的事。

  或許是基於對某女士的懷念,或許是他認為,這個雖然發育未完成的胚胎,是他自己的骨肉。所以,他才將之鄭而重之地保留了起來,作為紀念。

  而到了晚年,他一直在想念這件事,心理上可能起了內疚之感。所以才會變成了「我本來有一個兒子,可是,我殺了他」的說法。

  原振俠和陳阿牛兩人,只花了幾分鐘時間,就把整個情形概括了出來。原振俠感到相當滿意,吁了一口氣:「原來是這樣的!」

  陳阿牛在剛才,推測是怎麼一回事之際,意見和原振俠是相同的。可是這時,他又現出猶豫的神情來,指著瓶中的標本,問:「原醫生,人工流產的手術--能使一個未成形的嬰兒,保持著這種完整的形態,離開母體的子宮嗎?」

  原振俠一聽,不禁發出了「啊」的一下低呼聲來。

  陳阿牛問得對,能嗎?

  他沒有回答,反向陳阿牛望去。因為他知道,陳阿牛的醫學知識,遠在他之上,而厲大猷當年在醫學院,又是專修婦產科的。在過去幾十年之中,他自然也把婦產科方面的豐富學識,傳授給了陳阿牛。

  陳阿牛緩緩搖頭:「刮子宮手術,是萬不能保存胚胎的完整的--」

  原振俠接上去道:「負壓吸宮手術,也無法令胚胎保持這樣的完整,你看水囊引產法呢?」

  陳阿牛搖頭:「一則,有經驗的婦產科醫生,不會在六周到八周的妊娠期間,使用這個方法,二來,即使是水囊引產,也必然--」

  他講到這裡,又搖了搖頭。原振俠明白他的意思,答案是「不能」。

  原振俠緩緩吸了一口氣:「那麼,就是進行剖腹手術取出來的了。」

  剖腹手術是相當巨大的手術--剖開子宮,取出胎兒。

  原振俠在這樣說了之後,自己也不禁搖了搖頭。陳阿牛望了他一眼,像是怪他會這樣說。因為剖腹手術,那是最後的手段,在有其他辦法可以使用之際,不會使用。妊娠期在八周左右的胚胎,是不必勞動這種大手術的。

  可是,除非是進行這樣的大手術,而且還要極小心地進行,不然,何以能使胚胎保持這樣的完整狀態?

  兩人又靜了下來,原振俠攤了攤手:「厲先生是這樣優秀的一位醫生,他總有辦法的。事實上是一個完整的胚胎,變成了標本!」

  陳阿牛「嗯」地一聲,又拍著標本瓶:「原醫生,這個標本的臍帶,你有沒有注意到?好像有點不正常,請你仔細看!」

  原振俠湊過去,轉動了一下標本瓶,他立即看出了不正常之處來。

  胚胎在這個時期,還未曾可被稱為胎兒,臍帶的發育還未能算是完成,但是有經驗的醫生,當然可以看得出來。

  原振俠這時,看到的不是正常的臍帶,正常的臍帶表面光滑明透,可是這個胚胎標本的臍帶,卻看來呈橢圓形的小球狀,表面十分粗糙。而且,在這個小球上,有著相當明顯的三個小孔。

  這種情形,是原振俠所從來未曾見過的。他神情疑惑:「這三個小孔--如果是一種病變性的穿孔,這個胚胎,早已不能生存了!」

  陳阿牛道:「是--」

  他抬了抬頭:「原醫生,我總覺得我們剛才的設想雖然合理,但是不一定是事實。你再看這胚胎的頭部,真是人的胚胎?」

  原振俠不由自主嚥了一口口水:「陳先生,你的意思是--」

  陳阿牛道:「厲先生對這個標本,重視到了異常的程度,總是有原因的。我這裡沒有甚麼實驗的設備,你服務的醫院方面--」

  原振俠明白了陳阿牛的意思:「沒有問題,我可以請准院長,任由你使用醫院中的任何設備。」

  陳阿牛的神情,忽然有點忸怩:「不瞞你說,我的知識,全是理論上的。實際的操作--例如,我就不會做簡單的顯微鏡切片!」

  原振俠笑了起來:「我來負責一切實際的操作。」

  陳阿牛側頭想了片刻:「如果那--標本真是厲先生的--我們將之進行研究,厲先生會不會不高興?」

  原振俠道:「不會吧!至少,他自己也曾研究過,不然,這種程度的胚胎,是無法用肉眼來辨別性別的,他卻知道那是他的『兒子』!」

  陳阿牛的神情是十分焦慮,喃喃地道:「我直覺感到--會有些事發生,可是又一點頭緒也沒有,這個胚胎標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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