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rning: is_file(): File name is longer than the maximum allowed path length on this platform (4096): <?xml version="1.0" encoding="utf-8"?> <!DOCTYPE html PUBLIC "-//W3C//DTD XHTML 1.1//EN" "http://www.w3.org/TR/xhtml11/DTD/xhtml11.dtd"> <html xmlns="http://www.w3.org/1999/xhtml" xml:lang="zh-TW"> <head> <title>第二十章</title> <link href="stylesheet.css" type="text/css" rel="stylesheet" /> <link rel="stylesheet" type="application/vnd.adobe-page-template+xml" href="page-template.xpgt"/> </head> <body> <div> <h3>第二十章</h3><br /><br />  我終於做了!<br /><br />  很容易,把它自培養液中取出來,浸入甲醛的水溶液之中,我相信,生命在一秒鐘之內就停止。<br /><br />  純粹是人的胚胎的話,是絕不會有任何痛苦的,但是半人半蛙的精怪呢?我不知道!我發誓不是眼花,我看到它扭動了幾下,像是在表示它的痛苦和垂死掙扎。<br /><br />  但也不過是扭動了幾下而已,想要和我對抗,那是絕無可能的。它還只不過是一個胚胎,等到它真的成了精怪之後,會怎麼樣?<br /><br />  這個問題,永遠不會有人知道了,因為它沒有成長的機會。而我相信,今後人類之中,也不會再有像我這樣,具有如此豐富想像力的天才。<br /><br />  就算有,連我在心理上也無法承受這樣的壓力,旁人自然更不會成功!<br /><br />  精怪沒有出世就死了,它是我的兒子,我殺死了它。它究竟會是甚麼樣子的?我也不知道,根本不知道,只當沒有這回事吧!<br /><br />  我已厭倦了實驗室,真的厭倦了!或許是我在心理上再也無法承受,我決定離開,一聲不響地離開。但我會保存那個胚胎,用最妥善的方法保存它。<br /><br />  但願,世上不會有人知道這個祕密,這不是人力範圍內的事,是神力範圍內的事。我們不論如何偉大,畢竟只是人,無法和自然的規律違背的。<br /><br />  願上天原諒我所做過的一切!<br /><br /><br />  厲大猷的日記,到此為止。那自然是他當年突然放棄了學業,回到故鄉的原因。<br /><br />  原振俠在看完了日記之後,全身軟癱在椅子上,只覺得一陣一陣的寒意襲了過來。令得他極度驚駭的,還不單是厲大猷在日記中記述的事,而是他在看到了一半之際,就想到了一件更可怕的事!<br /><br />  厲大猷在日記中所記載的事,固然令人震懾,但那畢竟已是多年之前的事情了。而且,那「精怪」的胚胎,也停止了生長,雖然留給人以十分恐怖的想像,但究竟未曾成為事實。<br /><br />  原振俠在看到了一半的時候,就不期而然,想起了海棠的話來:「就像是武俠小說之中常見的情節,一個武學高手,如果得到了一本武學祕笈,祕笈上所載的全是他未曾接觸過的武學。那麼,不論去練這種武功,會有多麼可怕的後果,他都會去練的!」<br /><br />  等到原振俠看完了日記之後,他心頭的震駭,更是無出其右--應該是的,那種新激素的合成方法不在了,厲大猷當年實驗的記錄也不在了。自然,是陳阿牛拿走了。<br /><br />  陳阿牛從看到這本日記起,到現在,已經有大半年了!<br /><br />  如果他照厲大猷的方法,使不同種類的生物的精子和卵子結合,那麼,他已有足夠的時間,培養出許多不知是甚麼樣子的精怪來了!<br /><br />  厲大猷當年,在心理上承受不了違反自然的壓力。看來陳阿牛也沒有例外,他外出買醉,醉了之後,自稱上帝,又自稱地獄之主,全然是精神崩潰的前奏!<br /><br />  而更令原振俠毛髮直豎的,是陳阿牛稱這大屋子為地獄。那是甚麼意思,是不是意味著在這大屋子之中,已經有了許多精怪?<br /><br />  他為甚麼不開燈?為甚麼在黑暗中求自己快點上樓?為甚麼三樓書房門要鎖著?為甚麼自己在樓梯上,曾碰到過另一個人的身子--那種軟綿綿、滑潺潺的感覺,倒真有點像是一隻奇大無比的青蛙!<br /><br />  原振俠雜亂無章地想著,在極度的震驚和恐懼感之下,有著強烈的想嘔吐的感覺!<br /><br />  四周圍靜得出奇,陳阿牛說有點事要做,不知道去做甚麼了。<br /><br />  原振俠連吸了幾口氣,他的身子才總算恢復了活動能力。他張口叫了幾聲,可是聲音卻出奇地嘶啞。他這才發現,自己口乾得出奇,他勉力潤濕了喉嚨,向門口走了過去。<br /><br />  他想打開門,再出聲叫陳阿牛,可是,當他的手才一碰到門柄時,卻聽得門外傳來了一陣聲響。<br /><br />  那種聲響不是太響,可是也足以令人遍體生寒。<br /><br />  那像是一種爬搔聲,像是有甚麼東西,在門上抓著,一下又一下。聽起來,像是那不知是甚麼東西,不是在抓著門,而是在抓著人的每一根神經一樣,令人不由自主發抖和顫慄!<br /><br />  原振俠在陡地一呆之下,不由自主地大叫起來:「別進來!別進來!」<br /><br />  他實在是一個十分大膽的人,他過往的經歷,可以證明這一點。可是在這時候,他也感覺到真正的害怕,唯恐一個根本無法想像,不知是甚麼樣子的精怪,突然出現在他的面前!<br /><br />  他一面叫著,一面神經質地用力向門上踢著,發出「砰砰」的聲響。一則可以將那種爬搔聲蓋了過去,二則他想藉此把外面的東西驚走--他知道外面一定有甚麼東西在,只不過全然無法想像那是甚麼而已!<br /><br />  這真是他從來也未曾有過的驚恐。一個活生生的生命,其中一半是來自人,而另一半,不知陳阿牛用了甚麼,是像厲大猷一樣用了青蛙,還是別的?人和兔的結合,人和雞的結合?<br /><br />  不論是和甚麼東西的結合,都是令人難以想像的。不單是恐懼,而且還給人以一種極度的噁心之感。不論從直覺上還是觀念上,從道德概念或科學觀點上,都是極難令人接受的事!<br /><br />  可是,就是這樣的事實,就在門外!<br /><br />  原振俠也記不清自己在門上踢了多少下,他終於停了下來,大口喘著氣。門上不再有爬搔聲,四周圍靜得出奇。<br /><br />  原振俠吞了一口口水,喉頭仍然像火燒一樣地乾渴。他勉力鎮定心神,強迫自己向比較好的一方面去想:或許陳阿牛在看了厲大猷的日記之後,並沒有照著去做,他不是只精通理論,不會動手的嗎?<br /><br />  他如今的震驚、酗酒,只是因為知道厲大猷曾經做過這樣的事?<br /><br />  要是陳阿牛並沒有照厲大猷的方法做過甚麼,那麼,事態的可怕程度,當然減至最低了。<br /><br />  原振俠想到這裡,長長地吁了一口氣,情緒也從極度的驚恐之中,緩緩恢復了過來。他乾咳了兩聲,正想打開門,大聲叫喚陳阿牛時,忽然聽到陳阿牛的聲音,隔著門傳了過來。<br /><br />  陳阿牛並不是在大聲說話,但是古老房子的木門,也沒有甚麼隔音設備,所以原振俠還是聽得到他在說甚麼。<br /><br />  他聽到陳阿牛的語氣,像是在責備一個孩子:「叫你不要亂走,你還是要亂走,你最不聽話!」<br /><br />  一聽到陳阿牛這樣說,原振俠整個人,又像是浸進了冰水之中一樣!陳阿牛是在對誰說話?一個頑皮的小孩子?在這屋子裡,是不可能有一個小孩子的!<br /><br />  而且,陳阿牛說:「你最不聽話」,如果是小孩子的話,屋子裡還不止一個!屋子裡當然不會有不止一個小孩子,那麼是甚麼呢?<br /><br />  才往好的一方面去想,寬了點心的原振俠,身子又不由自主地發起抖來。他明知道,自己只要打開門,就可以看到陳阿牛是對甚麼東西在說話了,可是他卻實在提不起勇氣來!<br /><br />  這實在不能怪原振俠的,當他想到,他一打門,可能面對著全然和人類自有文明以來的一切相違背,如此不自然的現象之際,任誰都會提不起勇氣來的!<br /><br />  而且,這時原振俠的思緒,混亂之極,許多莫名其妙的想法都湧了上來。他忽然想到,如果是人和蛙的結合,那麼,在生命的發展過程之中,是不是會經過蛙必須經過的蝌蚪階段呢?<br /><br />  如果要經過蝌蚪階段,那「蝌蚪」是甚麼樣子的?一個人頭,後面拖著一條尾巴,在水裡生活?<br /><br />  想起了這許多怪異的念頭,令得他全然無法集中精神去做一件事。即使是旋轉門柄,把門打開來那樣的小事,都無法完成。<br /><br />  或許,是由於他的潛意識之中,充滿了恐懼,根本不敢去打開那扇門。<br /><br />  由於當時的思緒實在太紊亂,所以即使在事後,原振俠也無法肯定自己,究竟是為了甚麼,才沒有及時去打開門。<br /><br />  等到他略微定過神來之際,他聽到了腳步聲。腳步聲一聽就可以聽出,是從樓梯上傳來的。那說明,陳阿牛到了門口之後,又下樓去了。<br /><br />  在這時候,原振俠陡然震動了一下,疾吸一口氣,把門打了開來。<br /><br />  門一打開,整個屋子仍是一片漆黑。但是書房中的燈光射了出來,也可以在黑暗之中,依稀看到一些東西。<br /><br />  原振俠看到了陳阿牛的背影,正在向下走著。在陳阿牛的前面,或者還有著甚麼,可是被陳阿牛的身子遮著,卻無法看得見。<br /><br />  原振俠立時叫:「陳阿牛!」<br /><br />  他一面叫,一面向下便追。<br /><br />  剛才,他猶豫著沒有勇氣開門。這時,他鼓足了勇氣追下去,不論將要面對的現實多麼可怕,他都準備去面對了。可是,他卻再度犯了一個錯誤。<br /><br />  他奔出門去的速度太快,手一帶,書房的門陡然關上。<br /><br />  書房的門一關上,便隔絕了光線,眼前陡然黑了下來,變得甚麼也看不見了。而當時,原振俠只是想著,只要追上了陳阿牛,就甚麼都可以清楚了,他也不在乎是不是黑暗。<br /><br />  自然,以後發生的事,全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br /><br />  若是他有多少預知能力的話,當時必感到在陳阿牛的身子前面,有著甚麼東西在,他根本不必追下去,只要站在書房門口不動,等到陳阿牛來到樓梯的轉彎處之際,他就一定可以看清楚,在陳阿牛身前的是甚麼東西了!<br /><br />  這時,在黑暗之中,他追了下去。他對那大屋子不是很熟悉,樓梯在甚麼時候轉彎,他也不清楚,速度自然慢了一些。<br /><br />  而陳阿牛卻是在這屋子中度過了半輩子的,對屋子中的一切,自然再熟悉也沒有。<br /><br />  原振俠一面喘著氣,一面向下奔著,好幾次踏空了腳,險險乎自樓梯之上直栽了下去。他只聽得陳阿牛的腳步聲,離他越來越遠,不論他如何叫,陳阿牛都不回答。<br /><br />  等到原振俠感到,自己已經下了三層樓梯,到了最下的一層大廳時,他又叫了兩聲,仍然得不到回答。而當他靜了下來之際,又變得甚麼聲音都聽不到了!<br /><br />  不但甚麼聲音都聽不到,而且,四周圍一片漆黑,甚麼也看不見。<br /><br />  原振俠呆了一呆,陳阿牛到甚麼地方去了呢?他總不會離開屋子的。他又叫了一聲,仍然沒有任何回答。<br /><br />  黑暗像濃漆一樣地包圍著他,原振俠突然又感到了一股寒意--在這屋子之中,不單是黑暗的寂靜,還有著許多精怪在!<br /><br />  是不是在黑暗之中,這時就有許多不可測的精怪,在窺伺著他?<br /><br />  原振俠一想到這一點,真是渾身都起雞皮疙瘩。他先是雙手無目的地揮動著,想把可能就在他身邊的怪物驅開去。但接著,又立時停下了手來,因為他不知道,如果真的碰到了精怪的身體時,會怎麼樣?<br /><br />  這時,他又想到,精怪的外形是不可測的,那還不是真正可怕,可怕的是它們的智力程度如何?行為如何?<br /><br />  在傳說中,精怪總容易和邪惡結合在一起,培養出來的精怪,是不是就是邪惡的化身,在黑暗中隱藏著,隨時準備攫取人的生命?<br /><br />  原振俠這時,真正感到了想像和現實之間,是有很大距離的。他能想像精怪,可是當困處黑暗的屋子之中,屋內又有著精怪之際,就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了!<br /><br />  原振俠又大叫了一聲,屋子中甚至響起了回聲,但是卻聽不到陳阿牛的聲音。他僵立著,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才好。<br /><br />  就在這時,他突然聽到前面傳來了「答」的一下響,像是有人關上了門的聲音。原振俠並不知道那是甚麼所在,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向前跨出了一步,才陡然想起,自己身邊有打火機,為何不取出來照明?真是笨得可以!<br /><br />  但當他想及這一點的時候,他心中又不禁苦笑了起來--是真的因為笨而想不起呢?還是根本因為潛意識中的恐懼而不想起來?<br /><br />  原振俠的手心冒著汗,提了打火機在手,鼓起了最大的勇氣,他才打著了火。<br /><br />  然而,在火光一閃的那一剎間,他不由自主地緊緊閉上了眼睛。因為他自己對於火光一閃之下,看到四周圍全是奇形怪狀的精怪時,能否保持足夠的鎮定,實在沒有甚麼把握!<br /><br />  他閉著眼,定了定神,才又睜開眼來。他處身於大廳之中,打火機的火頭並不穩定,發出的光芒也相當微弱,把大廳中的陳設,都映得發出奇詭的影子。而且影子也隨著火光的閃動在搖動,看來更是怪異莫名。<br /><br />  不過總算好,雖然一切令人震懾,大廳之中,除了傢俱陳設,並沒有其他的東西在。<br /><br />  他循著剛才有聲音傳出之處看了看,看到那是一道半掩著的門。他連忙走過去,推開門,看到了另一道樓梯,通向下面。<br /><br />  原振俠立時心中了然,這種舊式的房子,大都有十分巨大的地庫,陳阿牛在下了樓之後,自然是到地庫中去了。如果要在這屋子中建立一個實驗室的話,選擇地庫是十分正常的。<br /><br />  那道樓梯直通向下,在樓梯的盡頭處是一扇門,原振俠一直走下去,來到了門前。打火機燃著的時候過多,燙得他手指生疼,他熄了打火機片刻,再打著,伸手拍了拍門,沒有反應,一推,門居然沒有鎖著,被他推了開來。<br /><br />  門推開,就著打火機的光芒,看出前面是一條短短的走廊,又有一道門在。<br /><br />  原振俠大聲道:「陳阿牛,你在搞甚麼鬼?」<br /><br />  他一面說著,一面來到了那門前,一推,又將那道門也推了開來。<br /><br />  他一共推開了三道門,才來到了一道裝有鐵閘的門前。鐵閘和閘後的木門,緊緊關著,顯然上著鎖。任原振俠如何用力,也無法推得開。<br /><br />  原振俠知道,在那扇門後面,就是陳阿牛的祕密所在了!他心跳得難以控制,定了定神,才大聲道:「陳阿牛!」<br /><br />  他大叫了一聲,陳阿牛的聲音,陡然在他的身邊響起:「你不必那麼大聲的!」<br /><br />  這聲音突如其來,倒將他嚇了一大跳,連忙循聲看去,不禁頓了一下足,聲音是從一具門旁的擴音器中傳出來的。他是被厲大猷的日記,和推測到在這屋子中的事,震驚得有點神經質了。<br /><br />  原振俠半轉了轉身:「開門,讓我進來!」<br /><br />  這一次,原振俠沒有得到回答,只聽到門內,傳來許多難以推測是發生了甚麼事而傳出的聲響。<br /><br />  聽起來,像是有人在搬動著甚麼東西,還有就是相當湍急的流水聲。<br /><br />  原振俠完全無法想像,在裡面發生了甚麼事,他不住地問著。可是裡面除了不斷傳出聲響來之外,陳阿牛像是變了聾子一樣,一點也不回答。<br /><br />  原振俠越來越覺得不對頭,用力搖著鐵門,想找一些甚麼東西,把鐵門撬開來。他雖然找到了一些工具,可是那些工具一點也不合用,鐵門又極其堅固,他完全無法將門弄開來。<br /><br />  足足忙了將近半個小時,原振俠無法可施,他又驚又怒,向著擴音器怒叫:「陳阿牛,你再不開門,我去叫警察來!」<br /><br />  這一句話,總算有點用處,擴音器中,傳來了陳阿牛的喘息聲。像是過去的半小時之中,他一直在做著甚麼粗重工作一樣。<br /><br />  而擴音器顯然不是十分靈敏,一定要他靠近了,才能聽到他的喘息聲。<br /><br />  陳阿牛一面喘著氣,一面道:「別性急,我很快就可以做完要做的事了!」<br /><br />  原振俠大聲叫:「你究竟在幹甚麼?」<br /><br />  陳阿牛仍然在喘著氣:「我早就想做了,可是總下不了決心。直到又見到了你,我總算下定決心,我實在非做不可!」<br /><br />  原振俠怔了一怔,暗忖:陳阿牛這樣說,是甚麼意思?莫非那種可怕的事,還未曾發生?可是想來又沒有道理,如果還未曾發生甚麼可怕的事,那麼何以見了自己,就要開始做呢?<br /><br />  他想了一想,又道:「你先開了門再說!」<br /><br />  陳阿牛並沒有立即回答,只是聽到他發出了一陣如同抽泣般的聲音來。<br /></div></body></html> in /var/www/vhosts/enjoyreadinghour.com/zh.enjoyreadinghour.com/eKatab/REST.class.php on line 799
精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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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我終於做了!

  很容易,把它自培養液中取出來,浸入甲醛的水溶液之中,我相信,生命在一秒鐘之內就停止。

  純粹是人的胚胎的話,是絕不會有任何痛苦的,但是半人半蛙的精怪呢?我不知道!我發誓不是眼花,我看到它扭動了幾下,像是在表示它的痛苦和垂死掙扎。

  但也不過是扭動了幾下而已,想要和我對抗,那是絕無可能的。它還只不過是一個胚胎,等到它真的成了精怪之後,會怎麼樣?

  這個問題,永遠不會有人知道了,因為它沒有成長的機會。而我相信,今後人類之中,也不會再有像我這樣,具有如此豐富想像力的天才。

  就算有,連我在心理上也無法承受這樣的壓力,旁人自然更不會成功!

  精怪沒有出世就死了,它是我的兒子,我殺死了它。它究竟會是甚麼樣子的?我也不知道,根本不知道,只當沒有這回事吧!

  我已厭倦了實驗室,真的厭倦了!或許是我在心理上再也無法承受,我決定離開,一聲不響地離開。但我會保存那個胚胎,用最妥善的方法保存它。

  但願,世上不會有人知道這個祕密,這不是人力範圍內的事,是神力範圍內的事。我們不論如何偉大,畢竟只是人,無法和自然的規律違背的。

  願上天原諒我所做過的一切!


  厲大猷的日記,到此為止。那自然是他當年突然放棄了學業,回到故鄉的原因。

  原振俠在看完了日記之後,全身軟癱在椅子上,只覺得一陣一陣的寒意襲了過來。令得他極度驚駭的,還不單是厲大猷在日記中記述的事,而是他在看到了一半之際,就想到了一件更可怕的事!

  厲大猷在日記中所記載的事,固然令人震懾,但那畢竟已是多年之前的事情了。而且,那「精怪」的胚胎,也停止了生長,雖然留給人以十分恐怖的想像,但究竟未曾成為事實。

  原振俠在看到了一半的時候,就不期而然,想起了海棠的話來:「就像是武俠小說之中常見的情節,一個武學高手,如果得到了一本武學祕笈,祕笈上所載的全是他未曾接觸過的武學。那麼,不論去練這種武功,會有多麼可怕的後果,他都會去練的!」

  等到原振俠看完了日記之後,他心頭的震駭,更是無出其右--應該是的,那種新激素的合成方法不在了,厲大猷當年實驗的記錄也不在了。自然,是陳阿牛拿走了。

  陳阿牛從看到這本日記起,到現在,已經有大半年了!

  如果他照厲大猷的方法,使不同種類的生物的精子和卵子結合,那麼,他已有足夠的時間,培養出許多不知是甚麼樣子的精怪來了!

  厲大猷當年,在心理上承受不了違反自然的壓力。看來陳阿牛也沒有例外,他外出買醉,醉了之後,自稱上帝,又自稱地獄之主,全然是精神崩潰的前奏!

  而更令原振俠毛髮直豎的,是陳阿牛稱這大屋子為地獄。那是甚麼意思,是不是意味著在這大屋子之中,已經有了許多精怪?

  他為甚麼不開燈?為甚麼在黑暗中求自己快點上樓?為甚麼三樓書房門要鎖著?為甚麼自己在樓梯上,曾碰到過另一個人的身子--那種軟綿綿、滑潺潺的感覺,倒真有點像是一隻奇大無比的青蛙!

  原振俠雜亂無章地想著,在極度的震驚和恐懼感之下,有著強烈的想嘔吐的感覺!

  四周圍靜得出奇,陳阿牛說有點事要做,不知道去做甚麼了。

  原振俠連吸了幾口氣,他的身子才總算恢復了活動能力。他張口叫了幾聲,可是聲音卻出奇地嘶啞。他這才發現,自己口乾得出奇,他勉力潤濕了喉嚨,向門口走了過去。

  他想打開門,再出聲叫陳阿牛,可是,當他的手才一碰到門柄時,卻聽得門外傳來了一陣聲響。

  那種聲響不是太響,可是也足以令人遍體生寒。

  那像是一種爬搔聲,像是有甚麼東西,在門上抓著,一下又一下。聽起來,像是那不知是甚麼東西,不是在抓著門,而是在抓著人的每一根神經一樣,令人不由自主發抖和顫慄!

  原振俠在陡地一呆之下,不由自主地大叫起來:「別進來!別進來!」

  他實在是一個十分大膽的人,他過往的經歷,可以證明這一點。可是在這時候,他也感覺到真正的害怕,唯恐一個根本無法想像,不知是甚麼樣子的精怪,突然出現在他的面前!

  他一面叫著,一面神經質地用力向門上踢著,發出「砰砰」的聲響。一則可以將那種爬搔聲蓋了過去,二則他想藉此把外面的東西驚走--他知道外面一定有甚麼東西在,只不過全然無法想像那是甚麼而已!

  這真是他從來也未曾有過的驚恐。一個活生生的生命,其中一半是來自人,而另一半,不知陳阿牛用了甚麼,是像厲大猷一樣用了青蛙,還是別的?人和兔的結合,人和雞的結合?

  不論是和甚麼東西的結合,都是令人難以想像的。不單是恐懼,而且還給人以一種極度的噁心之感。不論從直覺上還是觀念上,從道德概念或科學觀點上,都是極難令人接受的事!

  可是,就是這樣的事實,就在門外!

  原振俠也記不清自己在門上踢了多少下,他終於停了下來,大口喘著氣。門上不再有爬搔聲,四周圍靜得出奇。

  原振俠吞了一口口水,喉頭仍然像火燒一樣地乾渴。他勉力鎮定心神,強迫自己向比較好的一方面去想:或許陳阿牛在看了厲大猷的日記之後,並沒有照著去做,他不是只精通理論,不會動手的嗎?

  他如今的震驚、酗酒,只是因為知道厲大猷曾經做過這樣的事?

  要是陳阿牛並沒有照厲大猷的方法做過甚麼,那麼,事態的可怕程度,當然減至最低了。

  原振俠想到這裡,長長地吁了一口氣,情緒也從極度的驚恐之中,緩緩恢復了過來。他乾咳了兩聲,正想打開門,大聲叫喚陳阿牛時,忽然聽到陳阿牛的聲音,隔著門傳了過來。

  陳阿牛並不是在大聲說話,但是古老房子的木門,也沒有甚麼隔音設備,所以原振俠還是聽得到他在說甚麼。

  他聽到陳阿牛的語氣,像是在責備一個孩子:「叫你不要亂走,你還是要亂走,你最不聽話!」

  一聽到陳阿牛這樣說,原振俠整個人,又像是浸進了冰水之中一樣!陳阿牛是在對誰說話?一個頑皮的小孩子?在這屋子裡,是不可能有一個小孩子的!

  而且,陳阿牛說:「你最不聽話」,如果是小孩子的話,屋子裡還不止一個!屋子裡當然不會有不止一個小孩子,那麼是甚麼呢?

  才往好的一方面去想,寬了點心的原振俠,身子又不由自主地發起抖來。他明知道,自己只要打開門,就可以看到陳阿牛是對甚麼東西在說話了,可是他卻實在提不起勇氣來!

  這實在不能怪原振俠的,當他想到,他一打門,可能面對著全然和人類自有文明以來的一切相違背,如此不自然的現象之際,任誰都會提不起勇氣來的!

  而且,這時原振俠的思緒,混亂之極,許多莫名其妙的想法都湧了上來。他忽然想到,如果是人和蛙的結合,那麼,在生命的發展過程之中,是不是會經過蛙必須經過的蝌蚪階段呢?

  如果要經過蝌蚪階段,那「蝌蚪」是甚麼樣子的?一個人頭,後面拖著一條尾巴,在水裡生活?

  想起了這許多怪異的念頭,令得他全然無法集中精神去做一件事。即使是旋轉門柄,把門打開來那樣的小事,都無法完成。

  或許,是由於他的潛意識之中,充滿了恐懼,根本不敢去打開那扇門。

  由於當時的思緒實在太紊亂,所以即使在事後,原振俠也無法肯定自己,究竟是為了甚麼,才沒有及時去打開門。

  等到他略微定過神來之際,他聽到了腳步聲。腳步聲一聽就可以聽出,是從樓梯上傳來的。那說明,陳阿牛到了門口之後,又下樓去了。

  在這時候,原振俠陡然震動了一下,疾吸一口氣,把門打了開來。

  門一打開,整個屋子仍是一片漆黑。但是書房中的燈光射了出來,也可以在黑暗之中,依稀看到一些東西。

  原振俠看到了陳阿牛的背影,正在向下走著。在陳阿牛的前面,或者還有著甚麼,可是被陳阿牛的身子遮著,卻無法看得見。

  原振俠立時叫:「陳阿牛!」

  他一面叫,一面向下便追。

  剛才,他猶豫著沒有勇氣開門。這時,他鼓足了勇氣追下去,不論將要面對的現實多麼可怕,他都準備去面對了。可是,他卻再度犯了一個錯誤。

  他奔出門去的速度太快,手一帶,書房的門陡然關上。

  書房的門一關上,便隔絕了光線,眼前陡然黑了下來,變得甚麼也看不見了。而當時,原振俠只是想著,只要追上了陳阿牛,就甚麼都可以清楚了,他也不在乎是不是黑暗。

  自然,以後發生的事,全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

  若是他有多少預知能力的話,當時必感到在陳阿牛的身子前面,有著甚麼東西在,他根本不必追下去,只要站在書房門口不動,等到陳阿牛來到樓梯的轉彎處之際,他就一定可以看清楚,在陳阿牛身前的是甚麼東西了!

  這時,在黑暗之中,他追了下去。他對那大屋子不是很熟悉,樓梯在甚麼時候轉彎,他也不清楚,速度自然慢了一些。

  而陳阿牛卻是在這屋子中度過了半輩子的,對屋子中的一切,自然再熟悉也沒有。

  原振俠一面喘著氣,一面向下奔著,好幾次踏空了腳,險險乎自樓梯之上直栽了下去。他只聽得陳阿牛的腳步聲,離他越來越遠,不論他如何叫,陳阿牛都不回答。

  等到原振俠感到,自己已經下了三層樓梯,到了最下的一層大廳時,他又叫了兩聲,仍然得不到回答。而當他靜了下來之際,又變得甚麼聲音都聽不到了!

  不但甚麼聲音都聽不到,而且,四周圍一片漆黑,甚麼也看不見。

  原振俠呆了一呆,陳阿牛到甚麼地方去了呢?他總不會離開屋子的。他又叫了一聲,仍然沒有任何回答。

  黑暗像濃漆一樣地包圍著他,原振俠突然又感到了一股寒意--在這屋子之中,不單是黑暗的寂靜,還有著許多精怪在!

  是不是在黑暗之中,這時就有許多不可測的精怪,在窺伺著他?

  原振俠一想到這一點,真是渾身都起雞皮疙瘩。他先是雙手無目的地揮動著,想把可能就在他身邊的怪物驅開去。但接著,又立時停下了手來,因為他不知道,如果真的碰到了精怪的身體時,會怎麼樣?

  這時,他又想到,精怪的外形是不可測的,那還不是真正可怕,可怕的是它們的智力程度如何?行為如何?

  在傳說中,精怪總容易和邪惡結合在一起,培養出來的精怪,是不是就是邪惡的化身,在黑暗中隱藏著,隨時準備攫取人的生命?

  原振俠這時,真正感到了想像和現實之間,是有很大距離的。他能想像精怪,可是當困處黑暗的屋子之中,屋內又有著精怪之際,就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了!

  原振俠又大叫了一聲,屋子中甚至響起了回聲,但是卻聽不到陳阿牛的聲音。他僵立著,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才好。

  就在這時,他突然聽到前面傳來了「答」的一下響,像是有人關上了門的聲音。原振俠並不知道那是甚麼所在,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向前跨出了一步,才陡然想起,自己身邊有打火機,為何不取出來照明?真是笨得可以!

  但當他想及這一點的時候,他心中又不禁苦笑了起來--是真的因為笨而想不起呢?還是根本因為潛意識中的恐懼而不想起來?

  原振俠的手心冒著汗,提了打火機在手,鼓起了最大的勇氣,他才打著了火。

  然而,在火光一閃的那一剎間,他不由自主地緊緊閉上了眼睛。因為他自己對於火光一閃之下,看到四周圍全是奇形怪狀的精怪時,能否保持足夠的鎮定,實在沒有甚麼把握!

  他閉著眼,定了定神,才又睜開眼來。他處身於大廳之中,打火機的火頭並不穩定,發出的光芒也相當微弱,把大廳中的陳設,都映得發出奇詭的影子。而且影子也隨著火光的閃動在搖動,看來更是怪異莫名。

  不過總算好,雖然一切令人震懾,大廳之中,除了傢俱陳設,並沒有其他的東西在。

  他循著剛才有聲音傳出之處看了看,看到那是一道半掩著的門。他連忙走過去,推開門,看到了另一道樓梯,通向下面。

  原振俠立時心中了然,這種舊式的房子,大都有十分巨大的地庫,陳阿牛在下了樓之後,自然是到地庫中去了。如果要在這屋子中建立一個實驗室的話,選擇地庫是十分正常的。

  那道樓梯直通向下,在樓梯的盡頭處是一扇門,原振俠一直走下去,來到了門前。打火機燃著的時候過多,燙得他手指生疼,他熄了打火機片刻,再打著,伸手拍了拍門,沒有反應,一推,門居然沒有鎖著,被他推了開來。

  門推開,就著打火機的光芒,看出前面是一條短短的走廊,又有一道門在。

  原振俠大聲道:「陳阿牛,你在搞甚麼鬼?」

  他一面說著,一面來到了那門前,一推,又將那道門也推了開來。

  他一共推開了三道門,才來到了一道裝有鐵閘的門前。鐵閘和閘後的木門,緊緊關著,顯然上著鎖。任原振俠如何用力,也無法推得開。

  原振俠知道,在那扇門後面,就是陳阿牛的祕密所在了!他心跳得難以控制,定了定神,才大聲道:「陳阿牛!」

  他大叫了一聲,陳阿牛的聲音,陡然在他的身邊響起:「你不必那麼大聲的!」

  這聲音突如其來,倒將他嚇了一大跳,連忙循聲看去,不禁頓了一下足,聲音是從一具門旁的擴音器中傳出來的。他是被厲大猷的日記,和推測到在這屋子中的事,震驚得有點神經質了。

  原振俠半轉了轉身:「開門,讓我進來!」

  這一次,原振俠沒有得到回答,只聽到門內,傳來許多難以推測是發生了甚麼事而傳出的聲響。

  聽起來,像是有人在搬動著甚麼東西,還有就是相當湍急的流水聲。

  原振俠完全無法想像,在裡面發生了甚麼事,他不住地問著。可是裡面除了不斷傳出聲響來之外,陳阿牛像是變了聾子一樣,一點也不回答。

  原振俠越來越覺得不對頭,用力搖著鐵門,想找一些甚麼東西,把鐵門撬開來。他雖然找到了一些工具,可是那些工具一點也不合用,鐵門又極其堅固,他完全無法將門弄開來。

  足足忙了將近半個小時,原振俠無法可施,他又驚又怒,向著擴音器怒叫:「陳阿牛,你再不開門,我去叫警察來!」

  這一句話,總算有點用處,擴音器中,傳來了陳阿牛的喘息聲。像是過去的半小時之中,他一直在做著甚麼粗重工作一樣。

  而擴音器顯然不是十分靈敏,一定要他靠近了,才能聽到他的喘息聲。

  陳阿牛一面喘著氣,一面道:「別性急,我很快就可以做完要做的事了!」

  原振俠大聲叫:「你究竟在幹甚麼?」

  陳阿牛仍然在喘著氣:「我早就想做了,可是總下不了決心。直到又見到了你,我總算下定決心,我實在非做不可!」

  原振俠怔了一怔,暗忖:陳阿牛這樣說,是甚麼意思?莫非那種可怕的事,還未曾發生?可是想來又沒有道理,如果還未曾發生甚麼可怕的事,那麼何以見了自己,就要開始做呢?

  他想了一想,又道:「你先開了門再說!」

  陳阿牛並沒有立即回答,只是聽到他發出了一陣如同抽泣般的聲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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