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門鈴再度響起。這已經是今天的第四次了,其中兩次上門的是刑警。
而這一次還是那兩名刑警。接起對講機的昭夫,心情灰暗地應了聲,插上聽筒。
「又是刑警?」八重子內心的緊張全寫在臉上。
「是啊。」昭夫應道。
「那,就照剛才討論好的做嗎?」
「先等一下,現在還不清楚他們上門的目的,等確定實在瞞不下去了,我來開這個口,到時候就照我們講好的做,知道嗎?」
但八重子沒有點頭,雙手祈禱般地在胸前交握。
「怎麼了嗎?」
「沒有……。我有點擔心,不知道會不會成功……」
「事到如今還有甚麼好說的,只能這麼做了啊。」
八重子發抖著點點頭,小聲回道:「也對。」
昭夫來到玄關,一開門,門口站著的依舊是那兩名刑警,加賀和松宮。
「真的很抱歉,一直上門打擾。」松宮客氣地開了口。
「還有甚麼事嗎?」
「是這樣的,我們正在調查被害人出事當天的行蹤,依目前所知,她可能來過這附近。」
聽到松宮這番話,昭夫的體溫倏地上升,背脊卻打了個冷顫。
「所以呢?」昭夫問。
「我們想向您確認一下,不知道你們家的人有沒有見過這個女孩。」松宮取出照片,是那名女童的照片。
「關於這件事,今天早上我已經回答過這位刑警先生了。」昭夫看向加賀。
「是,但是當時我只請教了前原先生,」加賀說:「我們希望也能請您的家人協助確認一下。」
「內人也確認過了。」
「是的,不過,府上還有一位國三的兒子吧?」
對方突然提到直巳,昭夫心頭一凜,看樣子警方對於每個家庭的成員組成都一清二楚。
「我想小犬應該甚麼都不知道。」
「我明白,但我們必須確認所有的可能性,還請見諒。」
「麻煩您了。」一旁的松宮也補了一句。
「好,那照片借一下好嗎?我去問他。」
「呃,不好意思,還有一件事,」松宮一面把照片遞給他一面說:「可以請您儘可能詳細地問出府上的人昨天在家的時間嗎?」
「這又是為了甚麼?」
「那位遇害的女孩子生前可能踏過草地,稍早我們來府上的庭院採樣,就是為了查出是哪裏的草皮。」
「您的意思是,那是我家的草皮嗎?」
「不不,這部份檢驗結果還沒出爐。只不過,如果女孩是擅自闖入府上的院子,應該是府上沒人在家的時候,因此我們想確認一下是不是有過這樣的一段空檔。」
「真抱歉。不止前原先生府上,其他人家我們也正在進行同樣的調查。」加賀送上客氣的笑容。
是這樣嗎?應該是只問我們家吧?──昭夫雖內心存疑,又怕追問下去反而起反效果,於是他接過照片,回到屋裏。
「這是幹嘛?甚麼意思?」八重子聽完昭夫的轉述,臉色變得鐵青。
「不知道。總之刑警在問我們家的人甚麼時候在家。」
「那就是在確認不在場證明吧?」
「我也覺得。可是,這跟在家時間無關吧?」
「刑警是在懷疑我們家嗎?」
「好像是,但又像是我想太多。」
「那怎麼辦?你打算怎麼回答?」
「我正在想。」
「千萬別讓他們懷疑到直巳頭上!就說他從學校回來之後就一直待在家裏吧?」
昭夫思考了一會兒,看著八重子搖搖頭,「那樣可能有問題。」
「為甚麼?」
「後續會變得很麻煩。看樣子,可能非得執行那個計劃不可了。」
「甚麼意思?」
「現在就得佈局了。」
昭夫拿著照片回到玄關,門外的兩名刑警仍維持剛才的姿勢等著。
「結果如何呢?」開口的是加賀。
「小犬也說沒見過這女孩。」
「這樣啊。那麼,可以請您告訴我昨天府上各位回家的時間嗎?」
「我是七點半左右到家的。」
「不好意思,請問您在哪裏高就?」加賀拿出了筆記本。
昭夫說明自己的公司在茅場町,下班時間是五點半,但昨天他在公司待到六點半。
「只有您一個人加班嗎?」
「我手邊的工作是獨自一人在做,不過還有其他同事也留下來了。」
「是同部門的人嗎?」
「有我們課的人,也有其他部門的人,因為大家都在同一個樓層。」
「原來如此。方便向您請教這些人的姓名及部門嗎?」加賀始終擺出低姿態。
「我說的都是真的啊!」
「不不不,」加賀連忙作勢道歉,搖手說道:「我不是不相信您。這是警方辦事的程序。向當事人請教之後,還得從另一方取得佐證,這樣我們才算完事。哎呀,公家單位就是這樣,您儘管取笑沒關係。」
昭夫歎了一口氣,「要找佐證就去找吧。隔壁部門有一位山本先生也留下來了。還有我部門的兩個人。」昭夫把下屬的姓名和職稱一併告訴了刑警。
現在他確定了,刑警在調查的是前原一家人的不在場證明,錯不了的,恐怕草屑真的成了致命關鍵。
他自己的不在場證明應該沒有問題,但是,這對前原一家毫無幫助,只是讓警方鎖定的嫌犯人數變少而已。
警方接下來的調查一定會如火如荼地進行,這種臨時編出來的謊話是不管用的,要是警方卯起來偵訊,軟弱的直巳一定馬上就吐出真相了。
「那您太太呢?」加賀繼續發問。
「她晚上有打工,昨晚好像是六點左右回到家的。打工的地點是──」
抄下昭夫所言之後,加賀一副順便問問的口氣說:「那令公子呢?」
終於來了。──昭夫暗自繃緊神經。「他說他放學後就到處逛,回到家的時候,我想已經超過八點了。」
「超過八點?中學生這個時候回家有點晚呢。」
「唉,一點也沒錯。我會好好罵他的。」
「令公子是一個人在街上晃蕩嗎?」
「是的。他不肯交代清楚,反正一定是跑去電動遊樂場之類的地方吧。」
加賀似乎還想追問甚麼,看著手上的筆記一會兒,但一抬頭,臉上又露出笑容,「那麼老奶奶呢?」
「我媽,」昭夫說:「昨天好像有點感冒,一直躺在床上,再加上她腦子不清楚,我想就算真的有人闖進我家院子,她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吧。」
「感冒啊……?但今天稍早我看她倒還滿有精神的。」
「前天晚上發燒燒得很厲害。」
「這樣啊。」
「還有甚麼問題嗎?」
「沒有,都問完了。真是不好意思,這麼晚還來打擾。」
目送兩名刑警離開之後,昭夫把門關上。
一回到餐廳,八重子正在接電話。她摀住話筒,看著昭夫說:「是春美打來的。」
「甚麼事?」
「她說有事要問你……」
昭夫懷著不祥的預感,接過電話:「喂?」
「啊,是我。春美。」
「幹嘛?」
「剛才警察來過我這邊了,他們問起媽的事。」
昭夫一驚,警察終於找上春美了。「他們說了甚麼?」
「其實,他們是要問昨天和今天我是不是沒去你家,還問我為甚麼沒去,我就說,是哥哥叫我不用去的,這樣應該沒問題吧?」
「嗯,沒問題吧。」
「好像是因為我平常都把車停在家門前,被當成可疑車輛了。」
「刑警也來過我們家好幾次,他們好像在町內到處盤查吧。」
「這樣啊,感覺真不舒服。對了,媽的情況怎麼樣?剛才的三明治,你拿給媽吃了吧?」
「媽沒事,妳不用擔心。」
「好。那有甚麼事再跟我聯絡哦。」
「嗯。」
掛斷電話後,昭夫無力地垂下頭。
「老公……」八重子叫他。
「沒辦法了。」他說:「照計劃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