１０
草薙打電話給若山宏美時，她人正在代官山。真柴綾音好像在那裏有間拼布教室。
草薙坐上岸谷開的車直接前往代官山。在一排時髦的建築物中，有棟外牆貼著白瓷磚的大樓，大門是目前罕見的無法自動上鎖的舊款。兩人搭電梯到三樓，三○五室門口有塊寫著「杏屋」的牌子。
按鈴後，大門開了，若山宏美神情不安地探出頭。
「抱歉，在工作時打擾。」草薙踏進屋內。「是這樣的……」他才剛想表明來意便沒再繼續說下去，因為真柴綾音就在裏頭。
「有甚麼新發現嗎？」綾音走近詢問。
「妳也在這裏啊。」
「我們在商量往後的事。倒是你們找宏美有甚麼事？我以為沒甚麼需要再問她的了。」
她的話聲聽來低沉平靜，卻明顯含有責怪草薙的意味。在那帶著擔憂的眼神注視下，草薙不禁畏縮了起來。
「案情有了些進展。」草薙對若山宏美說。「想請妳跟我們到警視廳一趟。」
若山宏美張大雙眼，連眨了好幾下。
「這是怎麼回事？」綾音問。「為甚麼她還得去警局？」
「這個，詳情不方便在此說明。──若山小姐，可以麻煩妳嗎？別擔心，我們沒開警車過來。」
若山宏美膽怯地望了綾音一眼後，向草薙點點頭。「那好吧。不過，請讓我早點回家。」
「如果事情能儘快解決的話。」
「我準備一下。」
若山宏美說完入內一會兒，回來時手上拿著外套和皮包。這幾分鐘間，草薙根本無法直視綾音，因為感覺對方始終瞪著他。
在岸谷的催促下，若山宏美走出拼布教室，草薙也緊跟在後。「等一下。」綾音一把拉住他的手，力道出乎意料之外的強。
「你們懷疑宏美嗎？該不會是這樣吧？」
草薙感到有些為難，岸谷和若山宏美就在門口等著。
「你們先下樓。」說完後草薙關上門，面向綾音。
「啊……抱歉。」她鬆開拉著草薙的手。「不過，她絕對不可能是兇手。懷疑她根本是大錯特錯。」
「我們辦案時必須檢討一切可能性。」
綾音用力搖頭。「你說的可能性是零。她不可能殺害我先生，這點警方也很清楚不是嗎？」
「為甚麼這麼說？」
「你應該知道吧？她和我先生的關係。」
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草薙應對無措。「妳果然也知道了。」
「前幾天我跟宏美談到這件事。追問她和我先生之間的關係後，她向我坦承了。」
綾音輕聲敘述起當時的情形。草薙固然驚訝於兩人談話的內容，但更讓他感到不可思議的是，發生這件事後，兩人今天還能同處一室討論工作。這或許是因為男主角已過世，但草薙仍舊無法瞭解這兩個女人的心態。
「我這趟回札幌，是覺得被提出分手後，繼續待在那個家裏實在太難受。對不起，我沒說實話。」綾音低頭致歉。「事情就是這樣，她沒有任何理由殺害我先生，請別懷疑她。」
面對她的懇求，草薙十分困惑。怎會有人如此認真地為搶走自己丈夫的女人辯護？
「我瞭解妳的意思。不過，我們辦案不單靠情緒判斷，必須根據物證客觀分析。」
「物證？難道有顯示宏美是兇手的證據嗎？」綾音目光瞬間犀利了起來。
草薙歎口氣，沉思了一會兒，研判此刻說出懷疑若山宏美的理由不致影響到接下來的調查。
「警方查出毒物摻入咖啡的方法了。」草薙告訴綾音，真柴家的茶壺中驗出毒物反應，也確認過案發當天除若山宏美外，沒其他人到過真柴家。
「從茶壺上驗出毒物……，原來如此啊。」
「雖然不是決定性的證據，但既然只有若山小姐有機會下手，我們就不得不懷疑她。」
「可是──」綾音說到一半，似乎找不到其他適當的話語。
「我還趕著回去，先這樣。」草薙點了頭示意，走出拼布教室。
兩人將若山宏美帶回警視廳後，間宮立刻到偵訊室進行訊問。一般狀況下應該要移往調查總部所在的目黑分局，但間宮決定在警視廳處理。他判斷若山宏美招供的可能性很高，等她自白後便可當場申請逮捕，屆時再移往目黑分局即可。這麼一來，就能提供媒體逮捕嫌犯後移送法辦的畫面。
草薙回到座位等候偵訊結果時，內海薰剛好回來，她一開口就表明若山宏美不是兇手。
聽完她推論的依據，草薙一陣沮喪，並非這不值一聽，而是剛好相反。假設是若山宏美下的毒，發現屍體後她不會放著茶壺不管──這個論點太有說服力了。
「那麼，除了她還有誰能在茶壺裏下毒呢？先告訴妳，不可能是真柴綾音。」
「我也不確定是誰，只能說星期日上午若山宏美離開後，出入真柴家的應該另有他人。」
草薙搖搖頭。「沒有甚麼其他人，那一整天真柴義孝都獨自在家。」
「或許只是我們沒找到。總之，訊問若山宏美不僅毫無意義，弄不好還會變成侵犯人權。」
面對薰比平常更強硬的態度，草薙不禁猶豫了一下。這時，他懷中的手機響了。
草薙正想著這鈴聲來的正是時候，看到來電顯示卻又一愣，是真柴綾音打來的。
「不好意思打擾您工作，但有件事非說不可……」
「甚麼事？」草薙緊握手機。
「在茶壺裏驗出毒物那件事，我想未必是有人在茶壺中下毒。」
原以為這是通請求讓若山宏美早點離開的電話，草薙不禁滿腹狐疑。
「怎麼說？」
「我該早點講的，我先生非常注重健康，平常幾乎不喝自來水，家裏做菜都取淨水器過濾的水。直接飲用的話，他只喝瓶裝礦泉水，沖咖啡時他也要我用瓶裝水。所以，我想他自己沖咖啡時一定也是這樣吧。」
草薙明白她的意思。「妳是說毒物摻入了瓶裝水嗎？」
一旁的內海薰似乎聽見了草薙的問話，單側眉毛動了一下。
「我認為很有可能。因此，光懷疑宏美太沒道理了，其他人也有機會在瓶裝水中下毒吧。」
「話是沒錯……」
「例如，」真柴綾音接著說，「我也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