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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走下二樓的真柴夫婦,若山宏美察覺氣氛怪怪的。這兩人臉上都堆著笑容,但明顯帶有幾分勉強,綾音給人的這種感覺尤其強烈。不過,宏美對此隻字未提,她有預感似乎一開口就會毀壞甚麼。
「久等啦。猪飼來過電話嗎?」義孝問道,語氣顯得有些生硬。
「他剛打到我的手機,大概五分鐘後就會到。」
「那先準備開香檳吧。」
「我來。」綾音趕緊應道。「宏美,幫我擺杯子。」
「好的。」
「我也來幫忙吧。」
看著綾音的身影消失在廚房,宏美打開牆邊的櫥櫃門。先前聽過這座古董風格的傢具價值將近三百萬,裏頭收藏的當然也全是高級品。
宏美小心翼翼地取出三隻巴卡拉(Baccarat,法國知名水晶品牌)的冰酒杯,及一對威尼斯玻璃(Venetian glass)的香檳杯。主人使用威尼斯玻璃酒杯是真柴家的慣例。
義孝在八人座的大餐桌上鋪起五份餐墊。對於這類家庭聚會的準備工作他早已駕輕就熟,宏美當然也很清楚相關細節。
隨後,宏美在他鋪好的餐墊上擺放酒杯。這時,從廚房傳出流水聲。
「你跟老師說了些甚麼?」宏美輕聲問他。
「沒甚麼。」義孝回答,沒正眼瞧她。
「你說了嗎?」
這下他總算看著宏美,「說甚麼?」
就是……,正當她要開口時,對講機鈴響了。
「客人好像來嘍。」義孝朝著廚房大喊。
「不好意思,我現在走不開。老公,幫我開個門。」綾音應道。
瞭解。義孝於是走近牆上的對講機。
十分鐘後,所有人到齊並圍坐在餐桌前,臉上盡是笑容。在宏美看來,聚會中的每個人在故作輕鬆的同時,還得留意不破壞現場的和諧氣氛。她總忍不住揣想,到底如何才能將氣氛拿捏得如此恰到好處呢。這可不是與生俱來的本能,至少宏美知道,真柴綾音花了將近一年才逐漸融入這種和諧的氛圍。
「綾音做的菜還是這麼棒,一般冷盤的醬汁沒這麼夠味呢。」猪飼由希子嚐了口白肉魚,不禁發出感歎。一一讚美菜式,是她在類似場合中一貫的任務。
「不像妳,老是用郵購的現成醬汁。」坐在由希子身旁的丈夫猪飼達彥回嘴道。
「真沒禮貌,人家偶爾也會親手調製呀。」
「綠紫蘇醬汁吧,說來說去妳也只會這一招。」
「不行喔?很好吃啊。」
「我喜歡綠紫蘇醬汁呢。」綾音附和道。
「是吧?對身體也很好呀。」
「綾音啊,別太袒護這女人,搞不好她下次興致一來,連牛排也淋上綠紫蘇醬。」
「嗯?聽起來不錯耶,改天試試。」
聽了由希子的回答大夥兒都笑了,只有猪飼皺起眉頭。
猪飼達彥是名律師,擔任好幾家公司的法律顧問,真柴義孝的公司也是其中之一。但他在義孝的公司不僅是顧問而已,同時也積極參與經營,兩人在大學時期即因參加同一社團而認識。
猪飼拿起冰桶裏的酒瓶,打算幫宏美斟酒。
「啊,我不用了。」她以手掌遮住杯口。
「是嗎?我以為妳喜歡葡萄酒呢。」
「我很喜歡,不過先不急著喝。謝謝您。」
這樣啊。猪飼點點頭,接著在義孝杯中倒入白酒。
「身體不舒服嗎?」綾音問道。
「不是的。只是最近常和朋友聚餐,似乎喝太多了……」
「年輕真好。」猪飼在綾音杯裏添酒後,瞄了身邊的妻子一眼,隨即將酒瓶移到自己的杯旁。「由希子得戒酒好一陣子,今晚有酒伴真不錯。」
「哦,要戒酒啊?」義孝拿著叉子的手停下動作。「果然還是得注意這些細節啊。」
「那當然,她的乳汁是小嬰兒的養分嘛。」猪飼晃著酒杯說明。「乳汁混進酒精不好吧。」
「要忍耐多久啊?」義孝問由希子。
「嗯,醫生說大概一年。」
「一年半啦。」猪飼說。「兩年是最好的。不對不對,我看乾脆就趁機戒了別再喝如何。」
「你呀,為了帶小孩,我接下來不知得過多少年這種苦日子耶,連最愛的酒都不讓我喝,教我怎麼撐得下去嘛。還是換你來帶小孩?這樣的話我倒可以考慮考慮。」
「好啦,好啦。一年之後隨妳愛喝啤酒還是葡萄酒吧,不過要適可而止喔。」
這我知道啦。由希子氣鼓鼓地回答後,隨即恢復笑容,表情洋溢著幸福,似乎連和丈夫這樣拌嘴也是快樂無比的儀式。
猪飼由希子兩個月前剛生產,這是夫妻倆頭一胎,更是期盼已久的孩子。猪飼今年四十二歲,由希子三十五歲,「安全上壘」這話不知聽兩人講過多少遍了。
這次的聚會便是為了慶祝他們喜獲麟兒,由義孝提議,綾音負責準備。
「寶寶今晚託你爸媽照顧嗎?」義孝望著猪飼夫婦問。
猪飼點點頭。「爸媽要我們好好玩,老人家幹勁十足,一副帶小嬰兒綽綽有餘的樣子。這種時候就覺得爸媽住在附近還滿方便的。」
「不過,有時候婆婆照顧得太過周到,我其實有點擔心耶。聽朋友說,偶爾讓小寶寶哭一哭沒關係的。」由希子皺起眉頭。
宏美發現由希子的水杯空了,連忙起身。
「啊……我去倒杯水。」
「冰箱裏有礦泉水,整瓶拿過來吧。」綾音說。
宏美走進廚房,打開冰箱。這台兩門對開的大型冰箱,容量至少有五百公升吧。門內側放了成排瓶裝礦泉水,她拿出其中一瓶,關上冰箱,回座時對上了綾音的視線,只見綾音無聲地說著「謝謝」。
「果然有了孩子,生活也會跟著改變啊。」義孝說道。
「撇開工作不談,日常生活完全以孩子為重心了。」猪飼回答。
「那也沒辦法呀。況且對工作也不無影響,生了小孩後責任感隨之而生,工作起來會比以往起勁吧?」
「一點也沒錯。」
綾音從宏美手中接過瓶裝礦泉水,依序倒進每個人的杯子裏,唇邊泛起一抹微笑。
「別淨聊我們,你們呢?也差不多該考慮了吧?」猪飼看看義孝,又轉向綾音。「你們結婚也一年了吧,還沒過膩兩人生活嗎?」
「老公,」由希子打圓場似地輕拍丈夫手臂。「你別多管人家家務事啦。」
「哦,嗯嗯,每個人都有各自的考量嘛。」猪飼擠出笑容,喝乾杯裏的酒,望向宏美。「宏美呢?這可不是在打探妳的私事,我指的是拼布教室,還順利嗎?」
「嗯,目前還算順利,不過我還有很多需要學習的地方。」
「已經可以完全放手交給宏美了嗎?」由希子問綾音。
綾音點點頭。「我沒甚麼能教宏美的了。」
「哇,好厲害喔。」由希子向宏美投以欽佩的目光。
宏美微微一笑後低下頭,她實在很懷疑猪飼夫婦對這些事到底有多少興趣,或許只是覺得她夾在兩對夫婦間,不多少談談她怪可憐的。
「對了,我有禮物要送給你們。」綾音說完,起身從沙發旁拿來一個大紙袋。
就是這個。由希子一看到綾音邊說邊取出的東西,便掩嘴誇張地高聲驚呼。
那是條拼布製成的床罩,不過比一般的尺寸小很多。「我想這可以當嬰兒床的床罩。」綾音說明,「如果不用嬰兒床了,也能當壁毯裝飾。」
「好漂亮,謝謝綾音。」由希子的神情充滿感激,忍不住緊握拼布一角。「我一定會好好珍惜,謝謝妳。」
「這不簡單哪,做一條得花不少時間吧?」猪飼望著宏美,試圖尋求她的附和。
「差不多需要半年吧?」宏美向綾音確認,她多少也清楚這件作品的創作過程。
「嗯,不太記得了。」綾音側著頭裝傻。「不過,還是要你們喜歡才好。」
「太高興啦。收下這麼貴重的禮物沒關係吧?老公,你知道嗎?這很貴耶。三田綾音的作品在先前的銀座展示會上,光一條單人床罩就值上百萬呢。」
哦?猪飼睜大雙眼,似乎真的大吃一驚,一副「不就把幾塊布縫在一起而已嗎」的表情。
「她可花了不少心思。」義孝說道。「連我休假時,她也坐在那張沙發上,從早到晚一針一線地縫個不停,看了都感動。」他動了動下巴示意是客廳裏的沙發。
「還好趕上了。」綾音眯起眼睛低聲說。
用餐後大夥兒便移坐到沙發上,兩個男人喝起威士忌。由希子說還想再喝杯咖啡,宏美便起身走向廚房。
「咖啡我來泡吧。宏美,麻煩妳做威士忌調酒,冷凍庫裏有冰塊。」綾音扭開水龍頭,在茶壺裏裝了水。
宏美將威士忌調酒需要的材料放在托盤上端回客廳,此時猪飼夫婦的話題已轉到院子裏的園藝上。真柴家很講究院子的照明,因此夜晚也能欣賞到盆栽景致。
「照顧這些花花草草很累人吧。」猪飼說道。
「我也不太清楚,她好像滿常修修剪剪的。二樓的陽台也種了一些,每天都按時澆水。我看著都覺得累,她本人卻似乎不以為苦,應該是由衷地喜愛這些花草吧。」義孝對這個話題不怎麼起勁。宏美曉得他對植物、大自然之類的都興趣缺缺。
綾音倒了三杯咖啡走進客廳,宏美連忙動手做起威士忌調酒。
直到晚上十一點多,猪飼夫婦才表露離意。
「酒足飯飽之餘,還收了這麼棒的禮物,怪不好意思的。」猪飼起身說著。「改天一定要來我們家坐坐,不過有了小孩之後,家裏亂得很。」
「最近會整理啦。」由希子輕戳丈夫的側腹,對綾音笑著說。「請來看看我們家小王子啊,雖然他現在還有點嬰兒肥。」
「一定的。」綾音回答。
宏美也差不多該回家了,便跟猪飼夫婦一起離開。猪飼於是提議共乘計程車,先送她回去。
「宏美,我從明天起會出門幾天。」宏美在玄關穿鞋時,綾音突然對她說。
「明天起有三天連假,要去旅行嗎?」由希子問綾音。
「不是的,我有事得回娘家一陣子。」
「娘家?札幌嗎?」
綾音笑著點點頭。
「我父親身體不太好,我得回去幫幫我母親,其實也沒甚麼。」
「聽來真令人擔心。這種時期妳還費心準備禮物,讓我們更過意不去了。」猪飼不好意思地摸著頭說。
綾音不以為意地搖搖頭說:
「別這麼說,家裏真的沒甚麼事。──宏美,麻煩妳了,有甚麼事我們手機聯絡。」
「打算甚麼時候回來呢?」
「這個嘛……」綾音側著頭想了想,「決定之後再通知妳。」
「好的。」
宏美瞄了瞄義孝,發現他正望著其他地方。
離開真柴家後,猪飼在大馬路邊攔了一輛計程車,待會兒要先下車的宏美最後才鑽進車裏。
「會不會聊太多小孩子的事啊?」計程車開動後不久,由希子問道。
「怎麼說?不要緊吧,今天就是為了慶祝我們升格當爸媽呀。」副駕駛座上的猪飼回答。
「不是這個意思啦,我擔心這樣沒考慮到人家夫妻的心情,他們不是很努力想生小孩嗎?」
「以前好像聽真柴提過。」
「果然還是沒消息呀。宏美,妳聽說過甚麼嗎?」
「沒有,我不清楚。」
「這樣啊。」由希子的話裏透著幾分失望。宏美心想,說不定他們是為了套出一些內情才送她回家。
※※※
隔天早上,宏美一如往常九點就出門前往位於代官山的「杏屋」──由大樓裏的一間辦公室重新裝潢而成的拼布教室。不過,開設這間拼布教室的不是她而是綾音,將近三十名的學生都是希望能獲得三田綾音的真傳才來這裏上課。
宏美出了大樓電梯就看到綾音站在教室門口,身邊還有隻大皮箱。綾音看見她後露出微笑。
「有甚麼事嗎?」
「沒甚麼,只是想把這個交給妳。」綾音從外套口袋裏取出一樣東西,只見她掌心放著一把鑰匙。
「這是……」
「家裏的鑰匙。昨天也提過,我還不曉得甚麼時候回來,有點放心不下家裏的狀況,想說不如鑰匙就交給妳保管。」
「呃……這樣啊。」
「妳不願意嗎?」
「不是的,沒這回事。不過,老師還有備用鑰匙嗎?」
「沒關係,回來之前我會先跟妳聯絡,反正到時不方便的話,晚上我先生就會在家了。」
「既然您這麼說,就由我來暫時保管。」
「拜託妳嘍。」綾音拉起宏美的手放上鑰匙,接著彎起手指讓她牢牢緊握。
我走啦。綾音說完便拖著行李箱離開。宏美望著她的背影,忍不住出聲。「老師……」
綾音停下腳步。「甚麼事?」
「沒甚麼,嗯,路上請小心。」
「謝謝。」綾音舉起手輕輕揮了一下,再次邁開腳步。
拼布教室的課持續到了晚上,期間學生面孔出入交替,但宏美幾乎沒有休息的時間。送走最後一批學生時,她肩頸都僵硬得難受。
收拾好準備走出教室時,宏美的手機突然響了。看到螢幕上的來電顯示,她瞬間倒抽了口氣,是義孝打來的。
「課都上完了嗎?」他一開口就這麼問。
「剛下課。」
「這樣啊。我在外面應酬,結束後會直接回家,妳過來吧。」
他的語氣實在太過輕鬆,宏美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怎麼,不方便?」
「不是啦……這樣好嗎?」
「當然好啊。妳知道吧,這陣子她都不會回來。」
宏美盯著身邊的皮包,裏面放著今天早上剛收下的鑰匙。
「而且,我有事想跟妳說。」他接著道。
「甚麼事?」
「見面再聊。我九點回家,來之前打給我。」說完他便逕自掛斷電話。
在一家以義大利麵著稱的家庭餐廳解決晚餐後,宏美撥電話給義孝。他已經到家了,說著「趕快過來啦」,口氣一副興沖沖的樣子。
搭計程車前往真柴家的路上,宏美不禁陷入一陣自我厭惡,儘管她對義孝的毫無愧疚之意有些不以為然,卻無法否認自己的心情也有幾分雀躍。
義孝微笑著開了門,一點心虛的模樣也沒有,舉止還是像平常一樣從容。
宏美一踏入客廳就聞到咖啡香。
「很久沒自己煮咖啡了,不知道好不好喝。」他說著便走進廚房端出兩杯咖啡,似乎很不習慣用咖啡盤。
「我還是第一次看你進廚房。」
「是嗎?或許吧,自從和她結婚後,我根本都不必動手了。」
「那是因為老師對這個家全心奉獻啊。」宏美啜了口咖啡,味道又濃又苦。
義孝也撇了撇嘴。「咖啡粉放太多了嗎?」
「我重沖一杯吧。」
「不用啦,無所謂,下次再麻煩妳,我們先來談正事。」他把咖啡杯放在大理石茶几上。「我昨天跟她說了。」
「果然……」
「不過,我沒說對象是妳,只說是她不認識的人,就不知道她信幾分。」
宏美回想今天早上綾音交給她鑰匙時的表情,那抹笑容一點也不像另有企圖。
「那老師有甚麼反應?」
「嗯,她接受了。」
「真的嗎?」
「真的啊,早告訴過妳她不會有意見的。」
宏美搖搖頭。「這麼說也許有點奇怪,但……我無法理解。」
「規則就是這樣,雖然這不過是我訂的規則。總之,往後甚麼都不必煩惱,一切都解決了。」
「可以放心了?」
「當然。」義孝說著,伸手環住宏美的肩摟近身邊。宏美順勢靠在他身上,感覺到他的唇貼近耳畔。「那麼今晚就留下來嘍。」
「睡臥房嗎?」
真柴撇了撇嘴。「家裏有客房,也是雙人床。」
懷抱著猶豫、困惑、放心,以及仍盤旋在心頭的那股不安,宏美輕輕點了頭。
※※※
隔天早上,宏美在廚房準備咖啡時,義孝走了進來。「示範給我看嘛」,他要求道。
「我也只是照著老師教的做而已。」
「沒關係啊,沖給我看。」義孝盤起胳膊催促。
宏美將濾紙鋪在咖啡濾杯裏,以量匙舀咖啡粉。看了看咖啡粉的份量,義孝點點頭。
「接下來倒入少許熱水,只要一點點就好,然後等咖啡粉膨脹。」宏美拿起茶壺倒進沸水,等候約二十秒才又注入。「咖啡粉吸水後會膨脹,要像畫圓一樣地持續倒入熱水,維持這個狀態。注意下面咖啡壺的刻度,裝滿兩人份就馬上移開濾杯,若繼續加水味道會變淡。」
「比想像中難耶。」
「以前你也是自己沖咖啡吧。」
「那是用咖啡機煮的。不過,跟綾音結婚後馬上就丟了,她說濾泡式比較好喝。」
「她一定是知道你嗜咖啡如命,才想為你沖出更好喝的咖啡。」
義孝撇了撇嘴,不以為然地搖搖頭。只要宏美提起綾音為他付出多少心力,他總是這副表情。
義孝啜了口沖好的咖啡,不禁讚歎「果然好喝啊」。
星期天「杏屋」雖不開課,但宏美還是得工作,因為她在池袋一間才藝教室兼職擔任講師。這也是從綾音那兒接手的工作。
義孝說「等工作告一段落,給我電話」,似乎想找她共進晚餐。對於他的要求,宏美完全沒有拒絕的理由。
才藝教室的工作結束後已是晚上七點多,宏美邊收拾準備離開,邊撥打電話。但義孝的手機不通,只傳來嘟嘟嘟的待機聲,卻等不到他接聽。她也試了真柴家的室內電話,結果還是一樣。
難道他出門了嗎?要是這樣,不可能沒帶手機啊。
無奈之下,宏美決定先到真柴家看看。一路上她又打了好幾通電話,還是沒聯絡上。
最後她來到真柴家前,從門外一看,客廳透著燈光,但電話依舊沒人接。
於是,宏美下定決心從皮包裏拿出鑰匙,那是綾音交給她的鑰匙。
玄關門上了鎖,宏美打開後,發現門廊也燈火通明,脫鞋踏上走廊,立刻聞到一股咖啡香。這不可能是早上殘留的咖啡氣味,義孝大概又自己沖了一杯吧。
她推開客廳門,瞬間愣住。
只見義孝倒在地上,身旁有個翻倒的咖啡杯,黑色液體流淌擴散。
叫救護車!打電話!電話號碼……是幾號──宏美顫抖著拿出手機,腦中卻是一片空白,怎麼也想不起來該撥哪個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