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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川在濾杯上套好濾紙,再以湯匙舀了咖啡粉倒入,看來已駕輕就熟。
「您完全轉向咖啡機一族了啊。」薰從他背後說。
「確實習慣了,但也發現這玩意兒的缺點。」
「甚麼缺點?」
「得事先決定要沖幾杯。如果少了兩、三杯,大不了再沖就行,但若只少一杯,便提不起勁重複一次。話說回來,一次煮太多又容易剩下,丟掉可惜,放久了味道又會變,傷腦筋。」
「今天不用擔心,多的我來喝。」
「今天倒是沒問題,反正一次最多只能沖四杯。妳、我加草薙共三杯,剩下一杯我打算等你們離開後慢慢喝。」
湯川似乎認為很快便能說明完畢,薰卻想著,會那麼簡單嗎?
「搜查總部很感謝老師,如果不是您那麼堅持,我們也不會送淨水器到 SPring-8進行深入檢查。」
「不需要感謝我,我只是提出一個科學家應做的建議。」湯川在薰對面坐下,實驗桌上放了西洋棋棋盤。湯川取過一隻白色騎士,在手中不停把玩。「果然驗出了亞砷酸呀。」
「SPring-8還分析了詳細成份,目前確定和殺害真柴義孝先生所使用的亞砷酸一致。」
湯川看著下方,點了點頭,將騎士放回棋盤上。
「沒說是從淨水器的哪個部份驗出來的嗎?」
「報告上寫的是出水口附近。淨水器裏還有濾心,但那部份沒驗出反應。鑑識人員藉此研判,兇手應該是將亞砷酸放在淨水器連接水管的接頭部份。」
「原來如此。」
「不過,問題是,」薰接著說,「至今仍無法釐清下毒的手法。兇手到底是怎麼辦到的?既然 SPring-8有了這樣的結果,老師應該能詳細說明了吧。」
湯川捲起白袍衣袖,雙臂交抱。「鑑識人員也不知道啊。」
「鑑識人員說,方法只有一個。就是拆下連接淨水器的水管,摻入亞砷酸之後重新裝回去。但這麼做一定會留下痕跡。」
「下毒方法不明的話,影響很大嗎?」
「當然。那樣不管鎖定的嫌犯是誰,都沒辦法證明犯行。」
「但不是驗出毒物了嗎?」
「不確定下毒手法在法庭上就站不住腳,辯方可以主張是因警方疏忽才驗出毒物。」
「警方疏忽?」
「比方說,由於作業上的疏失,被害人飲用過的咖啡所含的亞砷酸附著在淨水器上。總之就是小到分子程度的爭議啦。」
湯川靠在椅背上,輕輕搖頭晃腦。「的確可以這樣主張。若沒能向檢方提出下毒的手法,法官也只好接受辯方的說法。」
「所以一定得瞭解使用的手法,請老師解釋清楚吧。鑑識課那邊也很好奇,還有人想跟我一起來聽您說明。」
「這可不行,警方的人接二連三地跑來可就傷腦筋了。」
「我也這麼想,才一個人來,此外便只有草薙前輩。」
「那就等他來吧,同樣的事情重複說明太麻煩了。還有,最後再問妳一次。」湯川豎起手指。「你們……算了,妳個人的意見也行。妳認為這起案子的動機是甚麼?」
「動機啊……我想應該是情殺吧。」
湯川聽了薰的回答,不禁一臉掃興地撇著嘴。「甚麼呀,想以抽象的說法混過去嗎?到底是誰愛誰,又因甚麼樣的恨意毒殺被害人,不具體講清楚誰聽得懂。」
「目前為止都還只是推測。」
「無妨。我剛說過,個人的意見也無所謂。」
好,薰低下頭思索。
咖啡機傳來蒸氣冒出聲,湯川站了起來,從流理台拿出咖啡杯。薰看著他,開口道:
「我還是覺得真柴太太很可疑,動機是真柴義孝對她不忠。不光是他以無法生育為由提出離婚,還得知他已有其他女人,因此才下定決心殺了他。」
「妳認為是家庭聚會當晚決定的嗎?」湯川邊問邊將咖啡倒進杯子裏。
「我想最後下定決心是在那一晚。不過,很可能在那之前就動了殺機,因為真柴太太已知道她先生和若山宏美的關係,也察覺到若山宏美懷有身孕,真柴義孝提出的離婚要求等於是臨門一腳。」
湯川端來兩杯咖啡,一杯放在薰的面前。
「那位叫津久井潤子的小姐呢?跟案情無關嗎?草薙今天不也去調查她的事嗎?」
薰今天一來就告訴湯川,津久井潤子和真柴綾音極有可能認識。
「當然不是完全無關。我想這個案子裏使用的亞砷酸應該和津久井小姐自殺時所用的是同一批,而與津久井小姐交好的真柴太太自然有機會取得毒物。」
湯川端起咖啡杯,一臉詫異地看著薰。「然後呢?」
「甚麼然後……」
「跟津久井潤子這個人的關聯只有這樣?沒牽涉到犯案動機嗎?」
「這一點還沒……」
湯川微微一笑,啜了口咖啡。「這樣的話,就還不到時候解釋下毒手法。」
「為甚麼?」
「妳還不清楚整起案件的本質,跟這樣的人說明太危險了。」
「意思是老師明白了嗎?」
「比妳透澈。」
就在薰緊握起雙拳瞪著湯川時,傳來幾下敲門聲。
「來得正好,說不定他已掌握到整個案子的本質了。」湯川說著起身,走向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