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rning: is_file(): File name is longer than the maximum allowed path length on this platform (4096): <?xml version="1.0" encoding="utf-8"?> <!DOCTYPE html PUBLIC "-//W3C//DTD XHTML 1.1//EN" "http://www.w3.org/TR/xhtml11/DTD/xhtml11.dtd"> <html xmlns="http://www.w3.org/1999/xhtml" xml:lang="zh-TW"> <head> <title>第二章</title> <link href="stylesheet.css" type="text/css" rel="stylesheet" /> <link rel="stylesheet" type="application/vnd.adobe-page-template+xml" href="page-template.xpgt"/> </head> <body> <div> <h3>第二章</h3><br /><br />  一切全是疑問,而這些疑問,只有一個人可以解答,這個人就是那個如今看來,身體呈現一種十分美麗的粉紅色(猶如一種粉紅色的大理石),那個來歷不明的外星人!<br /><br />  原振俠作了一個手勢,又喝了一口酒,表示要去看「傷者」,黃絹和卡爾斯也跟了去。<br /><br />  那「傷者」看來十分安詳。<br /><br />  醫療儀器上的數字,顯示他的心跳和呼吸,都以一種十分緩慢的速度在進行,可是已經比才發現他的時候快了。<br /><br />  原振俠比較了一下前後之間數字的不同,再計算了一下時間,就有了結論:「如果他的心跳和呼吸的速度,繼續以這樣的比例加快,那麼,大約在七十二小時之後,就可以達到正常的程度。」<br /><br />  黃絹吸了一口氣:「當然是地球人的正常程度。」<br /><br />  原振俠點頭:「是,假設他的心跳和呼吸速度和地球人一樣,那麼,到時他就會──他就應該會醒過來。」<br /><br />  卡爾斯的興奮更掩不住:「他醒了之後,我要帶他出席聯合國大會,把他介紹給全世界的人。要是他願意在地球上生活,他可以成為我們國家的公民,他可以成為第一個留在地球上的外來──」<br /><br />  卡爾斯將軍像是在發表演說一樣,滔滔不絕。<br /><br />  黃絹不等他講完,就大聲打斷了他的話頭:「究竟有多少外星人在地球上活動,沒有精確的統計,但這絕不是第一個──」<br /><br />  卡爾斯瞪大了眼:「我不管有多少外星人隱瞞了身分,鬼頭鬼腦混在地球人之中。這個人,我要他成為第一個在地球上公開活動的外星人,人人都可以知道他來自外星,而仍然是地球人的好朋友──」<br /><br />  黃絹的語音冰冷:「你怎能肯定他是敵是友?」<br /><br />  卡爾斯將軍神情十分激動:「你看他的外型,多麼完美!那麼完美的外型,自然不會是──兇徒!」<br /><br />  黃絹只是冷笑了一聲,表示對卡爾斯的話不屑。<br /><br />  原振俠皺著眉:「就算他醒了,也要根據他本身的意願來處理,不能硬性替他安排一切!」<br /><br />  卡爾斯將軍挺了挺胸,現出不可一世的神情,像是他天生有安排他人命運的權力一樣。原振俠和黃絹都轉過頭去,不去看他。<br /><br />  原振俠的預料,在二十四小時之後,證明十分正確。<br /><br />  「傷者」的心跳和呼吸速度,在逐漸增加,向地球人的正常情況推進。而且,他胸前傷口的痊癒速度,也快得十分令人吃驚。<br /><br />  當原振俠察看他的傷口時,卡爾斯和黃絹也都在一旁,他們都發出了驚訝的低呼聲。<br /><br />  作為一個醫生,原振俠更是奇訝莫名。他甚至揉了揉眼睛,以為自己眼花了!<br /><br />  二十四小時之前縫合的傷口,顯然已經生長在一起。重生的能力如此之強,對地球人來說,不可思議──若是地球人受了傷,傷口要痊癒到這種程度,至少需要二十天!<br /><br />  後來,原振俠對那位先生說起他當時的感覺:「我當時一看到他傷口的癒合情形,忽然想到的一個念頭,古怪之極。我竟覺得,像他這樣,身體的再生能力如此之強,就算他的手臂斷了,不消一個月,就會長出一條新的手臂來!」<br /><br />  原振俠有這樣的感覺,由此可知,他當時心中的驚訝,如何之甚。<br /><br />  「傷者」的神態仍然安詳,看來,外來的鮮血,他可以毫無排斥地接受。<br /><br />  卡爾斯、黃絹和原振俠,在過去的二十四小時內,幾乎都沒有休息過。<br /><br />  後來原振俠提議:「我們可以休息二十四個小時,然後,在估計他會醒來的那二十四小時,再和他在一起。以便他如果真的醒來了,可以第一時間,就看到我們,我們也要盡快地使他明白發生了甚麼事!」<br /><br />  卡爾斯和黃絹,都同意了原振俠的提議,原振俠便伸了一個懶腰。在離開領事館的時候,黃絹送他到門口,原振俠有相當多的話要對黃絹說,可是又不知從何說起,一直到他上車之前,他才說了一句:「別讓卡爾斯亂來,那外星人──不要讓他以為奇貨可居!」<br /><br />  黃絹自然明白原振俠的意思:卡爾斯將軍是一個大野心家,他的野心,即使未大到想要併吞全世界,但肯定建立一個大阿拉伯聯盟,是他畢生的夢想──為了這個夢想,他積極擴充軍備,又成了武器狂。<br /><br />  不單是來自外星的人,還有來自外星的飛船,誰都不能料到究竟有多大的威力!卡爾斯怎肯放過這個可以大大提高他的聲威,而且真有可能在武器裝備上給他幫助的機會?<br /><br />  黃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低聲回答:「我會盡力。」<br /><br />  他們兩人互望了幾秒鐘,才各自移開了眼光,原振俠上了車。車子由領事館的職員駕駛,所以原振俠一上了車,就閉上了眼睛。<br /><br />  他雖然疲倦,可是並沒有睡意,而是思潮起伏,難以平靜。他先想到的是,在剛才自己和黃絹的那幾秒鐘互相凝望中,雙方都可以在對方的眼神之中,捕捉到許多訊息。可是一切又那麼紊亂,亂到了完全無法用人類的語言來表達的程度。<br /><br />  在這樣的情形下,唯一可以做的事,似乎只能長嘆一聲了!<br /><br />  原振俠當真長嘆了一聲。駕車的職員忍不住從後視鏡中向他看了一眼,從他的神情看來,一定不明白像原振俠這樣的人,還會有甚麼煩惱,以致會發出那樣的嘆息聲來!<br /><br />  二十四小時之後,經過了充分休息的原振俠,容光煥發地再進入領事館。當他和卡爾斯將軍又見面時,卡爾斯有意地在他身邊站了一站。<br /><br />  原振俠裝著沒有注意卡爾斯那種和他比較的行動,黃絹已經以十分振奮的聲調告訴他:「傷者的情形極好,傷口幾乎完全癒合了!」<br /><br />  原振俠大踏步走著,進入了安置「傷者」的房間,花了十分鐘的時間,檢查了一遍。一切都和他預料的情形一樣,現在唯一可做的事,就是希望「傷者」會在二十四小時之後醒過來。<br /><br />  黃絹在原振俠坐下來之後,就道:「有兩個專家,檢查了載他前來的那個圓筒──」<br /><br />  卡爾斯將軍十分不高興:「黃,國家機密,不必對任何人說!」<br /><br />  黃絹的臉色一沉:「第一,原醫生不是任何人。第二,我不認為那是甚麼國家機密!」<br /><br />  卡爾斯十分惱怒,顯然他們就這個問題爭論,已不是第一次了。卡爾斯大聲在叫:「他降落在我的國土上,他的一切,就歸我所有。」<br /><br />  黃絹冷笑:「連他這個人也歸你所有?」<br /><br />  卡爾斯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但是並沒有沉默多久,他就狠狠地道:「是!」<br /><br />  黃絹一揚眉:「他要是不願意呢?」<br /><br />  卡爾斯面色鐵青,臉上的肌肉在不斷地抽搐,口角歪向一邊,現出極兇狠的神情來。那種神情,即使看在一個完全不相干的人眼中,也自然而然會生出厭惡之感來。黃絹順手抓起了一條毛巾來,向他的頭臉上拋了過去,罩在他的頭上,用極不客氣的聲調斥責:「你到鏡子前面去照照,你像是甚麼!」<br /><br />  卡爾斯一下子把毛巾扯脫,緊緊握在手中,額上的青筋綻起老高,吼叫了起來:「我是卡爾斯將軍,真神阿拉最眷顧的,最偉大的卡爾斯將軍!」<br /><br />  黃絹美麗的臉龐上,現出了極度輕視的神情,而且用盡了氣力,發出了「呸」的一聲。<br /><br />  卡爾斯向她衝出了一步,雙手緊握著拳,捏得指節骨格格作響。看來他張大了口,又準備發出另一陣咆哮聲來,而就在這時,原振俠以十分平靜的聲音道:「能不能靜一靜?要是吵醒了我們的朋友,不知道會有甚麼樣的惡果?」<br /><br />  原振俠的話十分有效,卡爾斯立時放下了拳頭,向那外星人望去。他雖然在盛怒之中,可是仍然不忘狠狠瞪了原振俠一眼,糾正著他的話:「我的朋友!不是我們的朋友!」<br /><br />  黃絹一聲冷笑,原振俠也覺得卡爾斯的態度已經接近瘋狂,有必要澄清一下。他伸手指向卡爾斯,一字一頓:「將軍,如果你要違背這位朋友的本人意志,想利用他來達到你個人的野心目的,我想我和黃將軍,都會盡一切力量阻止你!」<br /><br />  黃絹立即朗聲道:「對!」<br /><br />  卡爾斯偏過頭去,喉間發出一陣怪異的「咯咯」聲。原振俠曾和這個狂人打過好幾次交道,但也未曾見過他的神態,像如今這樣獰惡兇狠的。由此可知,他的狂性已經發足到了頂點!<br /><br />  一時之間,房間之中靜了下來。過了好一會,卡爾斯才用力一揮手,大踏步走了出去,他一離開,黃絹就駭然問:「原,他會怎麼做?」<br /><br />  原振俠苦笑:「你都不知道,我怎麼知道?他曾對你說起他的計畫?他如果有一個瘋狂的計畫,必然會按捺不住心中的興奮,把計畫告訴你。」<br /><br />  黃絹咬著下唇,點了點頭,然後才道:「他準備召集所有阿拉伯國家,不,是所有的回教國家。他的野心又擴大了不少,等到所有回教國家的元首齊集之時,他就介紹這個人出現,要這個人駕著宇宙飛船自天而降。自然,如果還有甚麼其他力量可以展示的,自然也會一併展示出來給人看。」<br /><br />  原振俠吸了一口氣。卡爾斯將軍的計畫如果實現,自然會令所有目睹神奇力量的人,大是震懾!<br /><br />  黃絹又道:「他準備要讓這位自天而降的外星朋友,自稱是真神阿拉的使者,到人間來,宣布真神阿拉的教誨──每一個回教徒,都必須遵守。第一個指示,自然是要他──卡爾斯將軍──變成卡爾斯大帝,世界回教大帝國的大帝!」<br /><br />  原振俠抿著嘴,不出聲。<br /><br />  黃絹有憂慮的神情:「原,別以為那只是他的夢想!有了外星人的幫助,他的計畫,大有成功的可能!」<br /><br />  原振俠心中很亂,他在想,這樣的「大帝國」如果形成了之後,會有甚麼影響?<br /><br />  回教國家由於宗教的向心力,一直就相當團結,在世界各大勢力之中,自成一個勢力集團。是不是組成一個大帝國,關係倒並不大,問題是由誰來掌管這個大帝國。如果是卡爾斯將軍這個狂人,那麼,任何可怕的事,都會發生!<br /><br />  所以,只要略一思考,就可以得出結論:這個計畫,必須阻止!<br /><br />  原振俠在那一剎間,心中還有一個疑惑:他知道黃絹也是一個野心極大、對權力有著狂熱的人,不然,她也不會留在卡爾斯的國度之中。原振俠也為此,曾和她有過激烈的爭吵。照說,卡爾斯的野心擴大計畫,如果成功,水漲船高,黃絹自然也大有好處。為甚麼她這次,對卡爾斯的行為,一點也不支持?<br /><br />  原振俠來回踱了幾步,才望向黃絹,十分直接地提出這個問題。<br /><br />  黃絹苦笑:「說起來,只是直覺。我直覺感到這位異星朋友十分善良正直──可能那是他的完美無比的外型,帶來的一種感覺?」<br /><br />  原振俠喃喃地道:「可能是,很難想像那麼完美的臉,會有卑劣的心靈。」<br /><br />  黃絹又道:「所以,我假定他必然會反對卡爾斯的行為──你應該知道,卡爾斯發起狂來,反對他的計畫的人,就會遭到可怕行為的對待。所以我在一開始就反對,是想他不要以為計畫可以順利進行。」<br /><br />  原振俠用力一揮手:「那麼,我們立刻就開始行動,把這個外星朋友,弄出他的勢力範圍之外──立即移出領事館去。」<br /><br />  黃絹揚了揚眉,那是在詢問原振俠「如何進行」。原振俠也揚了揚眉,作了一個空手道「手刀」劈向下的手勢作為回答。<br /><br />  原振俠的方法十分簡單:等卡爾斯再進來,一記空手道的手刀,砍在他頸際的大動脈上,就足以令他昏迷不醒。而原振俠要把「傷者」帶出領事館去,自然輕而易舉。等到卡爾斯醒來,隨便黃絹怎麼解釋,他信或不信,都不是問題。那樣,就可以避免使這位外星人,成為他野心擴展的工具了。<br /><br />  黃絹點頭,表示同意。這時,門外又傳來了卡爾斯將軍的軍靴聲,原振俠的手臂垂向下,已經蓄定了勢子,可以出其不意,進行閃電一般的襲擊。<br /><br />  可是等到門一打開,原振俠和黃絹兩人都呆了一呆。<br /><br />  他們商量定的方法,簡單可行之至。可惜如今看了門打開之後的情形,他們就知道:可惜遲了一步!<br /><br />  門開處,卡爾斯將軍手中握著他那柄著名的軍用大手鎗,鎗口直指著原振俠。另外兩個低階軍官,端著自動步鎗,卻直逼黃絹。<br /><br />  卡爾斯這次學乖了──上次他在停車場中,吃過虧,是由於離得原振俠太近。這次,他保持距離,手指緊緊扣在扳機之上。自他雙目之中所迸射出來的兇光,叫人毫不懷疑他會開鎗殺人。<br /><br />  原振俠希望他再走近些──在不必移動身子,只需要揮手就可以擊中他的距離之內,他就有機會展開閃電般的攻擊,叫卡爾斯投降。<br /><br />  而如果他要移動身子,才能擊中對方,即像現在這樣,只要一躍向前,就可以達到,但是他料定卡爾斯手指的輕輕一扳,必然快過自己的行動!<br /><br />  所以,原振俠便只好一動也不動。他看見卡爾斯處在一種接近瘋狂的心態之中,自己就算稍有動作,他也會以為自己想反抗而開鎗的!<br /><br />  這時,卡爾斯和原振俠的對峙,氣氛緊張之極。黃絹則已憤怒地在呼喝那兩個低級軍官:「滾開!」<br /><br />  卡爾斯厲聲道:「他們只聽我的命令,誰也別動!原振俠,你轉過身去,背對著我,慢慢地轉!」<br /><br />  原振俠在最初的三秒鐘,並沒有反應,只是以嚴峻的眼神望著卡爾斯。卡爾斯神經質地大叫了起來:「轉過身去!」<br /><br />  黃絹忙道:「原,轉過身去,他不會殺你!」<br /><br />  原振俠冷笑了一聲,緩緩轉過身去。卡爾斯的聲音有點發啞:「沒有人可以阻攔我的計畫,我一定會成功,真神的使者會使我成功!」<br /><br />  原振俠不禁苦笑──卡爾斯的精神狀況,實在是一個瘋子。「真神的使者」甚麼的,根本是他自己設想出來的謊言,但這時,他自己被自己編出來的謊言騙住了!以為那真的是真神的使者,可以幫助他成功!<br /><br />  原振俠十分冷靜:「根本沒有甚麼真神的使者。這位朋友來自另一個星體,可能有極高的能力,也可能生命比地球人更脆弱,更有可能,他有正常善良的心靈,根本反對你的行為!」<br /><br />  卡爾斯哈哈大笑:「走出去,我會在一分鐘之內,押你出領事館。這件事不必你管,再也和你沒有任何關係!走!」<br /><br />  他這時,手中的鎗向前伸了一伸。一來,原振俠背後沒長著眼睛,二來,他十分忌憚原振俠的身手,所以,卡爾斯手向前一伸之後,立即又縮了回來。<br /><br />  原振俠向黃絹望去,黃絹的神情極怒,可是仍然向他使了一個眼色,示意他先離開領事館再說。原振俠知道卡爾斯雖然兇,可是黃絹自有辦法對付他,自己在場,卡爾斯在很多情形之下,為了怕下不了台,反倒會和黃絹相抗。<br /><br />  所以,他只是略聳了聳肩,就向外走去。從身後的靴聲聽來,卡爾斯一直和他保持著距離,但也一直跟在他的後面,把他押出了領事館。<br /><br />  在原振俠跨出門之前,卡爾斯才狠狠地道:「誰破壞我的計畫,誰就會遭到真神的懲罰。這根本是真神的旨意,誰反對都不會成功!」<br /><br />  原振俠冷笑了一聲,向前急走了十來步,來到了街上,才長長吁了一口氣,轉過身來,望著領事館的建築苦笑。事情會發展到了這一地步,卡爾斯那麼善於利用機會,他都想不到!<br /><br />  原振俠望著外表看來十分平靜的領事館建築物,心想最可惜的是,無法在那外星人一醒過來時,就與之接觸!他也不願意外星人一醒過來時,第一個看到的地球人就是瘋狂的卡爾斯,如果卡爾斯被當作了地球人的代表,那實在是一件可悲的事。<br /><br />  但是他又想到,卡爾斯這樣的狂人,倒還真是許許多多地球人的典型。大大小小的、中等的、各種形式的野心計畫,在地球的每個角落,每分每秒都在進行著,那已成為地球人行為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br /><br />  想到這裡,原振俠不禁長嘆一聲,緩緩轉過身來。<br /><br />  這時正是冬天,他站在一株高大的梧桐樹下,有兩片樹葉正飄落下來,一片在他的臉前飄過,被他一伸手接在手中,放在鼻端,聞著枯葉特有的香味,心中感到了一陣無比的落寞。所以他行動也慢了許多,緩慢地向外走去,低著頭,腳步避開地上的落葉,免得把它們踩碎。<br /><br />  他走出沒有多遠,就聽到身後有急促的腳步聲追了過來,他站定身子,甚至不必轉過身,他就知道追上來的是黃絹。在離開之前的那一下凝望,使他知道,他要是離開,黃絹一定會追上來。<br /><br />  可是,當他轉過身來之後,他就知道事情和自己想的,多少有點不同。和他落寞的心情相反,黃絹顯然處於盛怒之中!<br /><br />  她那本來就大的眼睛,這時正無緣無故睜得極大,眼中閃耀著憤怒的火花。她想說話,可是憤怒使得她口唇不由自主地發著抖,以致她不能發出正常的聲音來。<br /><br />  原振俠忙向她迎了上去,握住了她的手,把手中的枯葉輕輕在她的臉頰上拂著,同時輕柔地道:「在這種落葉的季節,有甚麼事是值得生氣的?」<br /><br />  黃絹直到這時,才算是緩過了一口氣來:「這畜生,他竟然這樣對我!」<br /><br />  原振俠已經多少知道發生了甚麼事──自然是她和卡爾斯發生了激烈的衝突,而卡爾斯一反以往的態度,不再聽從黃絹的意思,更有可能,把她趕了出來!<br /><br />  原振俠聳了聳肩:「既然是畜生,自然離得越遠越好,有甚麼好生氣的。」<br /><br />  黃絹的眼睛睜得極大,在憤怒之中,也有著失望。她用力一頓足:「我不會干休,不會放過他。他以為可以成為卡爾斯大帝,做他的白日夢!」<br /><br />  原振俠笑了一下,指著領事館的建築:「一枚火箭,就可以連他都消滅!」<br /><br />  黃絹怔了一怔,竟然像是在認真考慮原振俠的提議一樣。然後,更令原振俠駭然的是,黃絹竟然緩緩搖了搖頭。她在想甚麼呢?是在想原振俠的計畫行不通嗎?還是她想到,要是沒有了卡爾斯,連帶她的權力也沒有了源頭?<br /><br />  黃絹咬著下唇,又過了片刻,她一面笑,一面挽著原振俠,向前走去。當她的笑聲停止時,她的怒意,看來已完全消失。<br /><br />  原振俠低嘆了一聲,他知道黃絹在剛才那一剎間,已經有了對付卡爾斯的辦法。她必然會照她的辦法行事,而且,原振俠也知道,她必然會要自己介入!<br /><br />  原振俠連想都沒有想「是不是要幫助她」這個問題。當黃絹嬌柔的身體偎向他的時候,原振俠怎麼會去想這個問題?<br /><br />  黃絹是他生命中的一部分,他當然要為黃絹做他能做的事──黃絹顯然也知道這一點,所以當她挽著原振俠向前走的時候,她自然而然地道:「原,這件事我們該想辦法對付!」<br /><br />  原振俠低聲重複了一下:「我們?」<br /><br />  黃絹卻十分肯定:「我們!」<br /><br />  這或許是原振俠的弱點,也或許是他的優點,他立即不再說甚麼,只是聲音之中,帶著幾分無奈:「我們!」<br /><br />  黃絹的眉心打著結:「他一定會第一時間把那人弄回去,他不會放心把人留在這裡!」<br /><br />  原振俠苦笑了一下:「不幸的外星朋友,為甚麼偏偏一到地球,就被這樣的一個人發現?」<br /><br />  黃絹揚了揚眉:「我們可以改變外星朋友的命運。」<br /><br />  這一次,原振俠聽到了「我們」,連刺耳的感覺也沒有了,覺得是自然而然的事。他試探著問:「他完全不讓你參與其事?」<br /><br />  黃絹苦笑:「那還不至於──只是他堅持要照他自己的主意行事。」<br /><br />  原振俠道:「那就實際一些,你還是參與其事,不要離開我們的外星朋友。讓他在醒來的時候,看到的地球人,除了卡爾斯之外,還有別人。」<br /><br />  黃絹停了下來,昂起頭,咬著下唇,望著天空。想了一會,才點了點頭,可是神情不免有點委屈。<br /><br />  原振俠握住了她的手:「只有這樣,才能隨時幫助這個人。」<br /><br />  黃絹吸了一口氣:「那你呢?」<br /><br />  原振俠乾笑:「我看他不會允許我再出現。你回去告訴他,我會替他保守祕密,不破壞他的計畫。條件是:他絕不能對外星朋友進行身體上的傷害──他自己相信了自己所製造出來的謊言,你可以告訴他,這人可能真的是真神的使者,傷害了他,會遭到真神的報復。」<br /><br />  黃絹點頭:「對這頭蠢豬來說,那是最好的嚇阻。」<br /><br />  原振俠嘆了一聲:「別小看這頭蠢豬,他可以做出任何事來!」<br /><br />  黃絹也嘆了一聲,兩人又互望了片刻,黃絹忽然溫柔地閉上眼睛,原振俠也就自然而然,吻著她豐滿誘人的唇。四周圍在那一剎間,像是忽然變得十分之靜,靜到了使他們互相之間,都可以感到對方的心跳──他們的心跳,還是帶著狂熱。<br /><br />  好一會,擁抱著的他們,才分了開來。領事館所在的那一帶,十分偏僻,街道上很少有人,只有兩個女學生,用十分好奇的目光,在對面馬路上看著他們。<br /><br />  原振俠和黃絹分開之後,不約而同,各自發出了一下充滿了惆悵的低嘆聲。黃絹道:「我會隨時和你聯絡。」<br /><br />  原振俠的語調十分緩慢:「把來自外星的高級生物稱為真神的使者,真神的使者有那麼先進的飛行工具,這種事,在宗教力量十分強大,一直把勝利寄託在真神保佑上的回教國家來說,會有巨大的震撼。也的而且確,可以藉此獲得意想不到的大權力。」<br /><br />  黃絹低著頭,用心聽著。原振俠繼續說:「這是野心家的絕佳機會。」<br /><br />  黃絹嘆了一聲:「我明白,我自己也是野心家。但這次,我一定設法,不讓這個人受到任何形式的傷害!」<br /><br />  原振俠緊握住黃絹的手,用力搖了一搖。他向黃絹說這番話的意思,就是為了黃絹也是野心家,怕她會受不起可以獲得巨大權力的誘惑。<br /><br />  那誘惑是變成所有回教國家的大帝──只怕穆罕默德親臨地球,所獲得的地位,也不會更高了!卡爾斯在這樣的誘惑之前,自然無法抵擋,黃絹現在可以理智地處理這件事,可是等她逐步明白,那可以令她的夢想一下子變成事實時,只怕她也受不了這樣的誘惑!這時,黃絹雖然向原振俠作了保證,原振俠還是不敢百分之百相信她真的會這樣。<br /><br />  一切的發展會如何,誰也無法預料!<br /><br />  黃絹轉過身,慢慢向領事館的方向走去。原振俠望著她的背影,在不到一百公尺的距離中,黃絹回顧了五、六次之多。<br /><br />  看她的神情,十分迷惘,像是決不定該走回領事館去,還是留在原振俠的身邊。<br /><br />  這種情形,原振俠絕不陌生,也不是第一次經歷了,他已知道必然的結果。果然,在最後的一次回顧之後,黃絹加快了腳步,走進了領事館中。<br /><br />  直到這時,原振俠才想起,黃絹曾向他提及,檢驗那個乘載外星人前來的金屬筒的結果,被卡爾斯一打岔,黃絹沒能說下去。後來,又發生了一連串的事,最後還是沒有說出來。<br /><br />  原振俠深深吸了一口氣。這個外星人,竟然用這樣的方式來到地球,那簡直是自己開自己的玩笑!若不是卡爾斯發現了他,沙漠之中,常有兇悍的遊牧民族出沒,知識程度又低,若是發現了他,只怕他早就被鋒利的阿拉伯彎刀砍成幾截了。<br /><br />  當天晚上的電視新聞有一則報導,說北非某盛產鑽石的小國,元首和第二號人物,日前祕密前來,親駕的飛機在降落時曾失事,在本市逗留兩日之後,又包下一架飛機離去,目的不明──尤其是該國和鄰國關係緊張,在邊界進行一級戒備之際,更令人覺得撲朔迷離,只知道該國的第二號人物黃絹將軍,曾在一家醫院出現。記者在採訪該醫院時,醫院上下都諱莫如深,只有一個雜工透露:在停車場中,曾聽到過鎗聲云云。<br /><br />  整篇報導的結論是:在國際上有狂人之稱的卡爾斯,他的行為常和恐怖行動聯在一起。是不是他在本市,或是在亞洲地區將有甚麼大行動,所以才親自前來部署的呢?應該予以密切注意!<br /><br />  原振俠才從電視新聞中看到了這段報導,電話就響了起來。原振俠一接聽,就聽到十分急促的發問:「原醫生,看了新聞了,這狂人來幹甚麼?」<br /><br />  到最後,打電話來的人才想起,人家可能根本不知道他是甚麼人,這才補充了一句:「我是溫寶裕。」<br /><br />  原振俠大叫了一聲。他絕不知道自己為甚麼要叫,只是和溫寶裕這樣的人通電話,總得有一點反常的行為方才合理。那是因為溫寶裕的行為,實在太稀奇古怪之故,非如此,不足以表示物以類聚。<br /><br />  自然,溫寶裕對他的一聲大叫,一點也不以為意,他也同樣地發出了一下沒有意義的呼叫聲。原振俠這才道:「和恐怖活動無關!」<br /><br />  溫寶裕哈哈一笑,像是在對別人說:「聽到沒有,我就說和恐怖活動無關──部署恐怖活動,不會來找原醫生──」<br /><br />  又有兩個少女的聲音傳來──自然是良辰美景。看情形,他們在一起看了電視新聞之後,起了爭論,溫寶裕才打電話來求證的。原振俠本來就有意和那位先生聯繫,所以就問:「你們在甚麼地方?」<br /><br />  溫寶裕十分自負:「自然在我王國中!」<br /><br />  原振俠知道,溫寶裕的王國,就是一個很怪的怪人留給他的那幢大屋了。他「哦」地一聲:「沒有別的事了?」<br /><br />  溫寶裕的回答是:「暫時沒有,原醫生,有好玩的事,別忘了我們──」<br /><br />  原振俠一口答應,又隨口問:「可有見到那位尊敬的先生?」<br /><br />  溫寶裕大聲回答:「早幾天和你一起見過,昨晚他連夜出門,可能要準備許多故事講給人聽──」<br /><br />  (那又是另外一個故事,所以溫寶裕的話,在不明究竟的人聽來,有點無頭無腦。)<br /><br />  原振俠「嗯」了一聲,放下了電話。那位先生出了門,自然也無法和他聯絡了。他斟了一杯酒,挑選了一張唱片,一面喝酒,一面欣賞音樂。<br /><br />  可是他的精神不能集中,因為一面他還在想:那人醒了過來之後的情形,不知如何?他用甚麼語言?兩個完全不同星體的人,如何用言語溝通?在載他來的飛行艙中,是不是有語言翻譯儀器?<br /><br />  卡爾斯將軍包了飛機離去,自然是把那個人也帶走了──<br /><br />  原振俠看了看鐘,如果他的估計不錯,那人在二十小時之後,就應該醒來了!他伸了一個懶腰,十分之意興闌珊,他又舔了舔嘴,想起剛才和黃絹擁吻的情形,忽然又煩躁起來,大口地吞下了一口酒。<br /><br />  在十六小時之後,原振俠接到了黃絹的電話,那是清晨時分。<br /><br />  黃絹的聲音十分焦急:「原,過了預計甦醒的時間,那人仍然昏迷,一點醒過來的跡象都沒有。」<br /><br />  原振俠怔了一怔:「他的心跳速度是多少?」<br /><br />  黃絹道:「七十次,已是正常人的速度。呼吸次數和體溫都正常了,可是他不醒──」<br /><br />  原振俠想了一想:「可能他的體溫和心跳速率,都比地球人高,不妨再等下去。」<br /><br />  黃絹嘆了一聲:「只好這樣了,我會隨時聯絡你!」<br /><br />  原振俠問:「有沒有專業醫生照顧他?」<br /><br />  黃絹道:「有,一共有兩個。他們都發下重誓,宣誓在事情未公開之前,嚴守祕密。」<br /><br />  原振俠悶哼了一聲:「那不是問題,問題是他們對這個人有甚麼意見?」<br /><br />  黃絹還沒有回答,原振俠就聽到了卡爾斯的咆哮聲:「問他,這人究竟甚麼時候會醒來──」<br /><br />  黃絹的聲音冰冷:「要人家回答這個問題,就必須讓他知道更多的資料。而且,原醫生也沒有義務,一定要回答你的問題──」<br /><br />  電話中靜了片刻,才又聽到黃絹的聲音:「對不起,原。」<br /><br />  原振俠只是「嗯」了一聲,黃絹又道:「已對他做了十分詳細的檢查,證明這個人的身體結構,和人完全一樣,只是沒有色素──輸入他體內的一千五百CC的O型人類血液,他完全適應,一點也沒有排斥。他本身的血型,也檢定為O型。」<br /><br />  原振俠聽到這裡,忍不住道:「這──真是不可思議之至──透明的血液,也是O型?」<br /><br />  黃絹道:「現在他的血液並不透明,而是淺紅色。」<br /><br />  原振俠想了一想:「如果這個人的一切結構都和人體一樣,估計他的體溫,也不應該高出很多。再觀察二十四小時,相信可以有結果──」<br /><br />  電話中又靜了片刻,然後又是卡爾斯的呼叫聲:「再等二十四小時,我絕不等了──」<br /><br />  原振俠心中想問的問題,被黃絹在電話那邊問了出來:「絕不再等?你有甚麼辦法讓他醒來?」<br /><br />  卡爾斯將軍的話,令原振俠不由自主,生出了一股寒意:「注射藥物,醫生總有辦法令昏迷不醒的人醒過來的,是不是,醫生?」<br /><br />  另外有一個陌生的聲音道:「這得看是甚麼樣情形的昏迷,將軍──」<br /><br />  卡爾斯的聲音更響亮:「他一定要醒來,真神既然叫他來和我會晤,做我的助手,他就一定要盡快醒來!」<br /><br />  黃絹冷笑:「不等真神的使者自己醒來,而向他注射藥物,你不怕真神的譴責?」<br /><br />  這一句話,倒剛好擊中了卡爾斯的要害。<br /><br />  電話中再也聽不到這個狂人的呼叫聲了──他的發狂程度,顯然又再晉級,因為他竟然認定了真神使者降落在地球的任務,是真神派來協助他完成回教大帝國的計畫的。<br /><br />  原振俠又聽到了黃絹的吸氣聲:「原,我隨時和你保持聯絡。」<br /><br />  原振俠只好說:「一定要使他等下去!」<br /><br />  要使卡爾斯多等二十四小時,還不算太難。而二十四小時之後,情形仍然不變,再要他等第二個二十四小時,就困難得多了。<br /><br />  黃絹的報告是:這個人的體溫沒有再升高,心跳率和呼吸的速度,也沒有再增加。顯然在這些方面,他和地球人一樣。<br /><br />  他的一切都正常,可就是昏迷不醒!<br /><br />  在黃絹第三次和原振俠聯絡的時候,原振俠想到了一個其實早就該想到的問題──由於這個問題太普通太簡單了,在那麼怪異的情形下,自然會叫人疏忽掉,但實際上,這個問題十分重要。<br /><br />  原振俠問:「假設他的『冬眠狀態』已經解除,他必須吸收營養來維持身體發出熱能。而他又一直沒有進食,這是怎麼一回事?你們在替他進行葡萄糖注射?」<br /><br />  黃絹道:「沒有,經過檢查的結果,發現──」<br /><br />  黃絹在使用的顯然是會議電話,因為卡爾斯的聲音突然又傳來:「別說!」<br /><br />  黃絹的聲音大怒:「這又是甚麼祕密了,為甚麼別說?」<br /><br />  卡爾斯道:「當然是大祕密!這個人可以不進食而獲得營養,要是我的軍隊在戰爭時期,全能這樣,那麼我的軍隊的戰鬥能力,自然舉世無雙!」<br /><br />  原振俠不由自主嘆了一口氣:「算了,既然是那麼重大的軍事機密,那麼,關於這個人的一切,再也不要來問我的意見!」<br /><br />  黃絹在對卡爾斯說話,語氣之中充滿了諷刺:「你意思怎麼樣,將軍?」<br /><br />  卡爾斯連哼了五、六下,顯然他十分在乎原振俠的意見,所以他十分不願意地道:「告訴他吧!」<br /><br />  黃絹這才道:「在這個人的胃部,發現有一種物質,正在提供營養給他。這種物質是大小不同的顆粒狀,估計可以很有規律地按時被消化吸收。那是一種服食一次之後,就可以長期提供營養的食物!」<br /><br />  原振俠聽了之後,淡然道:「那不算甚麼,地球上也早已有這種設想。有一種毒藥,放在難以溶解的膠囊之中,吞了下去,就可以根據膠囊的溶解時間,而預定這個人毒發身亡的時間──嗯,有沒有觀察他胃部的這種食物,還可以維持多久?」<br /><br />  黃絹的聲音又低了一些,那是她在問別人。然後,有了答案:「大約三天。」<br /><br />  原振俠冷笑:「看來將軍要多等三天,三天之後,他就會醒來!」<br /><br />  卡爾斯大聲問:「為甚麼?」<br /><br />  卡爾斯的那一問,早在原振俠的意料之中,他立時轟笑了起來:「將軍,三天之後他會餓!餓了,自然會醒來,沒有人可以不吃東西的。」<br /><br />  原振俠可以想像到,狂人卡爾斯在聽到他的嘲笑之後的憤怒情形,他一面笑,一面放下了電話。接下來的兩天,每天黃絹都和原振俠聯絡一次,在第一次的電話中,黃絹的聲音聽來十分焦急:「情形仍然沒有改變,那豬快發瘋了。」<br /><br />  「那豬」自然是指卡爾斯將軍而言。要是那個外星人一直不醒過來,一個昏迷不醒的「真神使者」,能起甚麼作用?<br /><br />  原振俠的回答,多少有點嘲弄的味道:「你可以提議他向所有人宣稱,真神的使者之所以昏迷不醒,是由於使者的靈魂已進入他的體內。所以,實際上,他就是真神的使者了,這樣豈不是更加直接?」<br /><br />  黃絹陡地吸了一口氣:「天!我求你別再出花樣了,你以為他不會?他會的!」<br /><br />  原振俠也有點駭然:「他會不會,其實都沒有甚麼大分別。」<br /><br />  黃絹嘆了一聲:「他要是能駕駛那艘飛船的話,早已自稱是真神的使者了。可是那飛船實在太複雜,他又不想別人來一起研究。」<br /><br />  原振俠有點擔心:「你要小心些,人若是得不到適當的休息,行為會變得瘋狂。尤其他本來就有偏執狂的傾向,可能會有意外的怪誕行為。」<br /><br />  黃絹沉默了一會,才道:「我會小心。」<br /><br />  第二次的聯絡,黃絹的聲音聽來疲倦之極:「對不起,原,昨天我才休息了兩小時。外星人仍然昏迷,我無法休息的原因,是那豬不停地咆哮,他好像想憑自己的叫嚷聲,把外星人吵醒。」<br /><br />  黃絹顯然不是在卡爾斯身邊打電話的,因為原振俠並沒有聽到卡爾斯狂叫的聲音。<br /><br />  原振俠感到十分難過:「別再和他在一起了,到我這裡來。地球雖然小,可是還有的是可以好好休息的所在。」<br /><br />  黃絹沉默了片刻,原振俠的邀請,對她來說,自然是一個大誘惑。可是大約在半分鐘之後,原振俠卻聽到了一下嘆息聲,原振俠苦笑了一下──他知道自己所提供的誘惑,比起回教大帝國的第二號人物來,還是大大不如。黃絹並不諱言她是一個野心家,世界上,幾乎沒有任何野心家可以抗拒那樣的誘惑!<br /><br />  黃絹自己替自己解釋:「X光透視的結果,胃部殘留的食物,只可以維持一天了。希望至多一兩天,他就會醒來。」<br /><br />  原振俠忍不住問:「你究竟是贊成,還是反對那豬的計畫?」<br /><br />  他特別在「那豬」這兩個字上,加強了語氣。本來,他並不是很同意那樣稱呼卡爾斯,雖然卡爾斯是一個狂人,可是這樣的侮辱十分幼稚。但這時他卻強調了這個稱呼,因為若是黃絹同意卡爾斯的計畫,那麼,她就把自己和「那豬」之間,畫上了等號!<br /><br />  黃絹對於原振俠那麼嚴厲的責問,竟然不能有立即的回答──當然是由於她的內心,已同意了卡爾斯的計畫的緣故──原振俠感到十分憤怒,正準備用力放下電話時,才聽到了黃絹的聲音:「等外星朋友醒來了再說,要是他願意的話,我看──也沒有甚麼害處。」<br /><br />  原振俠的忍耐到了極限,他用盡氣力對著電話筒叫:「祝你成功!」<br /><br />  然後,他重重放下電話。在放下電話的時候,他還聽到黃絹的聲音自電話中傳出來:「原──別──」<br /><br />  黃絹要他「別」甚麼,他無法知道。不過猜想起來,無非是叫他別生氣之類。<br /><br />  原振俠的確生氣了,非但生氣,而且十分生氣。所以當電話又在固定的時間響起時,他任由電話響著,並不去接聽。<br /><br />  電話響了很久才停止,停了之後又響起,原振俠這才拿起電話來。黃絹的聲音聽來更疲倦更焦急,那使得盛怒中的原振俠,也不免感到了一陣心痛。<br /><br />  黃絹道:「原,外星朋友還沒醒──他胃部的食物已完全消化完了。」<br /><br />  原振俠嘆道:「我沒有意見,我無法對那麼複雜的問題,在幾千里之外作決定。」<br /><br />  黃絹聲音苦澀:「他疲倦,睡著了。我乘機替他注射了鎮靜劑,二十四小時之後才會醒轉。如果他醒轉,外星人仍然昏迷的話,他必然無法再等,一定要替外星人注射藥物,使外星人醒轉。他說過,即使是短暫的醒轉,也是好的。」<br /><br />  原振俠的聲音,不禁有點哽塞:「他無權那樣做,你應該立即通知聯合國,進行干涉。」<br /><br />  黃絹長嘆:「聯合國的干涉,要是有用,也不會有那麼多狂行了!」<br /><br />  原振俠冷笑:「我以為所有的狂行,你都有參與的份。」<br /><br />  黃絹的聲音聽來很刺耳:「現在不是追究誰是誰非的時候。原,要是注射藥物對外星人有害,我無法保護他。」<br /><br />  原振俠也一籌莫展,連黃絹都沒有辦法了,他遠在幾千里之外,又能有甚麼辦法?他思緒一片混亂,只好問:「他能接受地球人的血液,這真不可思議。」<br /><br />  黃絹苦笑:「能接受輸血,未必能接受藥物──」<br /><br />  原振俠也苦笑:「那又有甚麼辦法?只好怪他來到地球的方法太不高明了。」<br /><br />  黃絹在呆了片刻之後,才以極疲倦的聲音道:「也好,出了問題──也許更好,我實在太疲倦了!」<br /><br />  原振俠還想諷刺她一下「做野心家也會疲倦的嗎?」但是黃絹的聲音聽了實在令人同情,他就忍住了沒有說甚麼,只是說了一句:「多保重。」<br /><br />  這次聯絡,在黃絹的嘆息聲中結束。<br /><br />  原振俠估計,那外星人胃部定時消化的「食物」,既然已經用完,那麼,他身體再也沒有營養供應,必然要另外設法補充。</div></body></html> in /var/www/vhosts/enjoyreadinghour.com/zh.enjoyreadinghour.com/eKatab/REST.class.php on line 799
血的誘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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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一切全是疑問,而這些疑問,只有一個人可以解答,這個人就是那個如今看來,身體呈現一種十分美麗的粉紅色(猶如一種粉紅色的大理石),那個來歷不明的外星人!

  原振俠作了一個手勢,又喝了一口酒,表示要去看「傷者」,黃絹和卡爾斯也跟了去。

  那「傷者」看來十分安詳。

  醫療儀器上的數字,顯示他的心跳和呼吸,都以一種十分緩慢的速度在進行,可是已經比才發現他的時候快了。

  原振俠比較了一下前後之間數字的不同,再計算了一下時間,就有了結論:「如果他的心跳和呼吸的速度,繼續以這樣的比例加快,那麼,大約在七十二小時之後,就可以達到正常的程度。」

  黃絹吸了一口氣:「當然是地球人的正常程度。」

  原振俠點頭:「是,假設他的心跳和呼吸速度和地球人一樣,那麼,到時他就會──他就應該會醒過來。」

  卡爾斯的興奮更掩不住:「他醒了之後,我要帶他出席聯合國大會,把他介紹給全世界的人。要是他願意在地球上生活,他可以成為我們國家的公民,他可以成為第一個留在地球上的外來──」

  卡爾斯將軍像是在發表演說一樣,滔滔不絕。

  黃絹不等他講完,就大聲打斷了他的話頭:「究竟有多少外星人在地球上活動,沒有精確的統計,但這絕不是第一個──」

  卡爾斯瞪大了眼:「我不管有多少外星人隱瞞了身分,鬼頭鬼腦混在地球人之中。這個人,我要他成為第一個在地球上公開活動的外星人,人人都可以知道他來自外星,而仍然是地球人的好朋友──」

  黃絹的語音冰冷:「你怎能肯定他是敵是友?」

  卡爾斯將軍神情十分激動:「你看他的外型,多麼完美!那麼完美的外型,自然不會是──兇徒!」

  黃絹只是冷笑了一聲,表示對卡爾斯的話不屑。

  原振俠皺著眉:「就算他醒了,也要根據他本身的意願來處理,不能硬性替他安排一切!」

  卡爾斯將軍挺了挺胸,現出不可一世的神情,像是他天生有安排他人命運的權力一樣。原振俠和黃絹都轉過頭去,不去看他。

  原振俠的預料,在二十四小時之後,證明十分正確。

  「傷者」的心跳和呼吸速度,在逐漸增加,向地球人的正常情況推進。而且,他胸前傷口的痊癒速度,也快得十分令人吃驚。

  當原振俠察看他的傷口時,卡爾斯和黃絹也都在一旁,他們都發出了驚訝的低呼聲。

  作為一個醫生,原振俠更是奇訝莫名。他甚至揉了揉眼睛,以為自己眼花了!

  二十四小時之前縫合的傷口,顯然已經生長在一起。重生的能力如此之強,對地球人來說,不可思議──若是地球人受了傷,傷口要痊癒到這種程度,至少需要二十天!

  後來,原振俠對那位先生說起他當時的感覺:「我當時一看到他傷口的癒合情形,忽然想到的一個念頭,古怪之極。我竟覺得,像他這樣,身體的再生能力如此之強,就算他的手臂斷了,不消一個月,就會長出一條新的手臂來!」

  原振俠有這樣的感覺,由此可知,他當時心中的驚訝,如何之甚。

  「傷者」的神態仍然安詳,看來,外來的鮮血,他可以毫無排斥地接受。

  卡爾斯、黃絹和原振俠,在過去的二十四小時內,幾乎都沒有休息過。

  後來原振俠提議:「我們可以休息二十四個小時,然後,在估計他會醒來的那二十四小時,再和他在一起。以便他如果真的醒來了,可以第一時間,就看到我們,我們也要盡快地使他明白發生了甚麼事!」

  卡爾斯和黃絹,都同意了原振俠的提議,原振俠便伸了一個懶腰。在離開領事館的時候,黃絹送他到門口,原振俠有相當多的話要對黃絹說,可是又不知從何說起,一直到他上車之前,他才說了一句:「別讓卡爾斯亂來,那外星人──不要讓他以為奇貨可居!」

  黃絹自然明白原振俠的意思:卡爾斯將軍是一個大野心家,他的野心,即使未大到想要併吞全世界,但肯定建立一個大阿拉伯聯盟,是他畢生的夢想──為了這個夢想,他積極擴充軍備,又成了武器狂。

  不單是來自外星的人,還有來自外星的飛船,誰都不能料到究竟有多大的威力!卡爾斯怎肯放過這個可以大大提高他的聲威,而且真有可能在武器裝備上給他幫助的機會?

  黃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低聲回答:「我會盡力。」

  他們兩人互望了幾秒鐘,才各自移開了眼光,原振俠上了車。車子由領事館的職員駕駛,所以原振俠一上了車,就閉上了眼睛。

  他雖然疲倦,可是並沒有睡意,而是思潮起伏,難以平靜。他先想到的是,在剛才自己和黃絹的那幾秒鐘互相凝望中,雙方都可以在對方的眼神之中,捕捉到許多訊息。可是一切又那麼紊亂,亂到了完全無法用人類的語言來表達的程度。

  在這樣的情形下,唯一可以做的事,似乎只能長嘆一聲了!

  原振俠當真長嘆了一聲。駕車的職員忍不住從後視鏡中向他看了一眼,從他的神情看來,一定不明白像原振俠這樣的人,還會有甚麼煩惱,以致會發出那樣的嘆息聲來!

  二十四小時之後,經過了充分休息的原振俠,容光煥發地再進入領事館。當他和卡爾斯將軍又見面時,卡爾斯有意地在他身邊站了一站。

  原振俠裝著沒有注意卡爾斯那種和他比較的行動,黃絹已經以十分振奮的聲調告訴他:「傷者的情形極好,傷口幾乎完全癒合了!」

  原振俠大踏步走著,進入了安置「傷者」的房間,花了十分鐘的時間,檢查了一遍。一切都和他預料的情形一樣,現在唯一可做的事,就是希望「傷者」會在二十四小時之後醒過來。

  黃絹在原振俠坐下來之後,就道:「有兩個專家,檢查了載他前來的那個圓筒──」

  卡爾斯將軍十分不高興:「黃,國家機密,不必對任何人說!」

  黃絹的臉色一沉:「第一,原醫生不是任何人。第二,我不認為那是甚麼國家機密!」

  卡爾斯十分惱怒,顯然他們就這個問題爭論,已不是第一次了。卡爾斯大聲在叫:「他降落在我的國土上,他的一切,就歸我所有。」

  黃絹冷笑:「連他這個人也歸你所有?」

  卡爾斯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但是並沒有沉默多久,他就狠狠地道:「是!」

  黃絹一揚眉:「他要是不願意呢?」

  卡爾斯面色鐵青,臉上的肌肉在不斷地抽搐,口角歪向一邊,現出極兇狠的神情來。那種神情,即使看在一個完全不相干的人眼中,也自然而然會生出厭惡之感來。黃絹順手抓起了一條毛巾來,向他的頭臉上拋了過去,罩在他的頭上,用極不客氣的聲調斥責:「你到鏡子前面去照照,你像是甚麼!」

  卡爾斯一下子把毛巾扯脫,緊緊握在手中,額上的青筋綻起老高,吼叫了起來:「我是卡爾斯將軍,真神阿拉最眷顧的,最偉大的卡爾斯將軍!」

  黃絹美麗的臉龐上,現出了極度輕視的神情,而且用盡了氣力,發出了「呸」的一聲。

  卡爾斯向她衝出了一步,雙手緊握著拳,捏得指節骨格格作響。看來他張大了口,又準備發出另一陣咆哮聲來,而就在這時,原振俠以十分平靜的聲音道:「能不能靜一靜?要是吵醒了我們的朋友,不知道會有甚麼樣的惡果?」

  原振俠的話十分有效,卡爾斯立時放下了拳頭,向那外星人望去。他雖然在盛怒之中,可是仍然不忘狠狠瞪了原振俠一眼,糾正著他的話:「我的朋友!不是我們的朋友!」

  黃絹一聲冷笑,原振俠也覺得卡爾斯的態度已經接近瘋狂,有必要澄清一下。他伸手指向卡爾斯,一字一頓:「將軍,如果你要違背這位朋友的本人意志,想利用他來達到你個人的野心目的,我想我和黃將軍,都會盡一切力量阻止你!」

  黃絹立即朗聲道:「對!」

  卡爾斯偏過頭去,喉間發出一陣怪異的「咯咯」聲。原振俠曾和這個狂人打過好幾次交道,但也未曾見過他的神態,像如今這樣獰惡兇狠的。由此可知,他的狂性已經發足到了頂點!

  一時之間,房間之中靜了下來。過了好一會,卡爾斯才用力一揮手,大踏步走了出去,他一離開,黃絹就駭然問:「原,他會怎麼做?」

  原振俠苦笑:「你都不知道,我怎麼知道?他曾對你說起他的計畫?他如果有一個瘋狂的計畫,必然會按捺不住心中的興奮,把計畫告訴你。」

  黃絹咬著下唇,點了點頭,然後才道:「他準備召集所有阿拉伯國家,不,是所有的回教國家。他的野心又擴大了不少,等到所有回教國家的元首齊集之時,他就介紹這個人出現,要這個人駕著宇宙飛船自天而降。自然,如果還有甚麼其他力量可以展示的,自然也會一併展示出來給人看。」

  原振俠吸了一口氣。卡爾斯將軍的計畫如果實現,自然會令所有目睹神奇力量的人,大是震懾!

  黃絹又道:「他準備要讓這位自天而降的外星朋友,自稱是真神阿拉的使者,到人間來,宣布真神阿拉的教誨──每一個回教徒,都必須遵守。第一個指示,自然是要他──卡爾斯將軍──變成卡爾斯大帝,世界回教大帝國的大帝!」

  原振俠抿著嘴,不出聲。

  黃絹有憂慮的神情:「原,別以為那只是他的夢想!有了外星人的幫助,他的計畫,大有成功的可能!」

  原振俠心中很亂,他在想,這樣的「大帝國」如果形成了之後,會有甚麼影響?

  回教國家由於宗教的向心力,一直就相當團結,在世界各大勢力之中,自成一個勢力集團。是不是組成一個大帝國,關係倒並不大,問題是由誰來掌管這個大帝國。如果是卡爾斯將軍這個狂人,那麼,任何可怕的事,都會發生!

  所以,只要略一思考,就可以得出結論:這個計畫,必須阻止!

  原振俠在那一剎間,心中還有一個疑惑:他知道黃絹也是一個野心極大、對權力有著狂熱的人,不然,她也不會留在卡爾斯的國度之中。原振俠也為此,曾和她有過激烈的爭吵。照說,卡爾斯的野心擴大計畫,如果成功,水漲船高,黃絹自然也大有好處。為甚麼她這次,對卡爾斯的行為,一點也不支持?

  原振俠來回踱了幾步,才望向黃絹,十分直接地提出這個問題。

  黃絹苦笑:「說起來,只是直覺。我直覺感到這位異星朋友十分善良正直──可能那是他的完美無比的外型,帶來的一種感覺?」

  原振俠喃喃地道:「可能是,很難想像那麼完美的臉,會有卑劣的心靈。」

  黃絹又道:「所以,我假定他必然會反對卡爾斯的行為──你應該知道,卡爾斯發起狂來,反對他的計畫的人,就會遭到可怕行為的對待。所以我在一開始就反對,是想他不要以為計畫可以順利進行。」

  原振俠用力一揮手:「那麼,我們立刻就開始行動,把這個外星朋友,弄出他的勢力範圍之外──立即移出領事館去。」

  黃絹揚了揚眉,那是在詢問原振俠「如何進行」。原振俠也揚了揚眉,作了一個空手道「手刀」劈向下的手勢作為回答。

  原振俠的方法十分簡單:等卡爾斯再進來,一記空手道的手刀,砍在他頸際的大動脈上,就足以令他昏迷不醒。而原振俠要把「傷者」帶出領事館去,自然輕而易舉。等到卡爾斯醒來,隨便黃絹怎麼解釋,他信或不信,都不是問題。那樣,就可以避免使這位外星人,成為他野心擴展的工具了。

  黃絹點頭,表示同意。這時,門外又傳來了卡爾斯將軍的軍靴聲,原振俠的手臂垂向下,已經蓄定了勢子,可以出其不意,進行閃電一般的襲擊。

  可是等到門一打開,原振俠和黃絹兩人都呆了一呆。

  他們商量定的方法,簡單可行之至。可惜如今看了門打開之後的情形,他們就知道:可惜遲了一步!

  門開處,卡爾斯將軍手中握著他那柄著名的軍用大手鎗,鎗口直指著原振俠。另外兩個低階軍官,端著自動步鎗,卻直逼黃絹。

  卡爾斯這次學乖了──上次他在停車場中,吃過虧,是由於離得原振俠太近。這次,他保持距離,手指緊緊扣在扳機之上。自他雙目之中所迸射出來的兇光,叫人毫不懷疑他會開鎗殺人。

  原振俠希望他再走近些──在不必移動身子,只需要揮手就可以擊中他的距離之內,他就有機會展開閃電般的攻擊,叫卡爾斯投降。

  而如果他要移動身子,才能擊中對方,即像現在這樣,只要一躍向前,就可以達到,但是他料定卡爾斯手指的輕輕一扳,必然快過自己的行動!

  所以,原振俠便只好一動也不動。他看見卡爾斯處在一種接近瘋狂的心態之中,自己就算稍有動作,他也會以為自己想反抗而開鎗的!

  這時,卡爾斯和原振俠的對峙,氣氛緊張之極。黃絹則已憤怒地在呼喝那兩個低級軍官:「滾開!」

  卡爾斯厲聲道:「他們只聽我的命令,誰也別動!原振俠,你轉過身去,背對著我,慢慢地轉!」

  原振俠在最初的三秒鐘,並沒有反應,只是以嚴峻的眼神望著卡爾斯。卡爾斯神經質地大叫了起來:「轉過身去!」

  黃絹忙道:「原,轉過身去,他不會殺你!」

  原振俠冷笑了一聲,緩緩轉過身去。卡爾斯的聲音有點發啞:「沒有人可以阻攔我的計畫,我一定會成功,真神的使者會使我成功!」

  原振俠不禁苦笑──卡爾斯的精神狀況,實在是一個瘋子。「真神的使者」甚麼的,根本是他自己設想出來的謊言,但這時,他自己被自己編出來的謊言騙住了!以為那真的是真神的使者,可以幫助他成功!

  原振俠十分冷靜:「根本沒有甚麼真神的使者。這位朋友來自另一個星體,可能有極高的能力,也可能生命比地球人更脆弱,更有可能,他有正常善良的心靈,根本反對你的行為!」

  卡爾斯哈哈大笑:「走出去,我會在一分鐘之內,押你出領事館。這件事不必你管,再也和你沒有任何關係!走!」

  他這時,手中的鎗向前伸了一伸。一來,原振俠背後沒長著眼睛,二來,他十分忌憚原振俠的身手,所以,卡爾斯手向前一伸之後,立即又縮了回來。

  原振俠向黃絹望去,黃絹的神情極怒,可是仍然向他使了一個眼色,示意他先離開領事館再說。原振俠知道卡爾斯雖然兇,可是黃絹自有辦法對付他,自己在場,卡爾斯在很多情形之下,為了怕下不了台,反倒會和黃絹相抗。

  所以,他只是略聳了聳肩,就向外走去。從身後的靴聲聽來,卡爾斯一直和他保持著距離,但也一直跟在他的後面,把他押出了領事館。

  在原振俠跨出門之前,卡爾斯才狠狠地道:「誰破壞我的計畫,誰就會遭到真神的懲罰。這根本是真神的旨意,誰反對都不會成功!」

  原振俠冷笑了一聲,向前急走了十來步,來到了街上,才長長吁了一口氣,轉過身來,望著領事館的建築苦笑。事情會發展到了這一地步,卡爾斯那麼善於利用機會,他都想不到!

  原振俠望著外表看來十分平靜的領事館建築物,心想最可惜的是,無法在那外星人一醒過來時,就與之接觸!他也不願意外星人一醒過來時,第一個看到的地球人就是瘋狂的卡爾斯,如果卡爾斯被當作了地球人的代表,那實在是一件可悲的事。

  但是他又想到,卡爾斯這樣的狂人,倒還真是許許多多地球人的典型。大大小小的、中等的、各種形式的野心計畫,在地球的每個角落,每分每秒都在進行著,那已成為地球人行為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想到這裡,原振俠不禁長嘆一聲,緩緩轉過身來。

  這時正是冬天,他站在一株高大的梧桐樹下,有兩片樹葉正飄落下來,一片在他的臉前飄過,被他一伸手接在手中,放在鼻端,聞著枯葉特有的香味,心中感到了一陣無比的落寞。所以他行動也慢了許多,緩慢地向外走去,低著頭,腳步避開地上的落葉,免得把它們踩碎。

  他走出沒有多遠,就聽到身後有急促的腳步聲追了過來,他站定身子,甚至不必轉過身,他就知道追上來的是黃絹。在離開之前的那一下凝望,使他知道,他要是離開,黃絹一定會追上來。

  可是,當他轉過身來之後,他就知道事情和自己想的,多少有點不同。和他落寞的心情相反,黃絹顯然處於盛怒之中!

  她那本來就大的眼睛,這時正無緣無故睜得極大,眼中閃耀著憤怒的火花。她想說話,可是憤怒使得她口唇不由自主地發著抖,以致她不能發出正常的聲音來。

  原振俠忙向她迎了上去,握住了她的手,把手中的枯葉輕輕在她的臉頰上拂著,同時輕柔地道:「在這種落葉的季節,有甚麼事是值得生氣的?」

  黃絹直到這時,才算是緩過了一口氣來:「這畜生,他竟然這樣對我!」

  原振俠已經多少知道發生了甚麼事──自然是她和卡爾斯發生了激烈的衝突,而卡爾斯一反以往的態度,不再聽從黃絹的意思,更有可能,把她趕了出來!

  原振俠聳了聳肩:「既然是畜生,自然離得越遠越好,有甚麼好生氣的。」

  黃絹的眼睛睜得極大,在憤怒之中,也有著失望。她用力一頓足:「我不會干休,不會放過他。他以為可以成為卡爾斯大帝,做他的白日夢!」

  原振俠笑了一下,指著領事館的建築:「一枚火箭,就可以連他都消滅!」

  黃絹怔了一怔,竟然像是在認真考慮原振俠的提議一樣。然後,更令原振俠駭然的是,黃絹竟然緩緩搖了搖頭。她在想甚麼呢?是在想原振俠的計畫行不通嗎?還是她想到,要是沒有了卡爾斯,連帶她的權力也沒有了源頭?

  黃絹咬著下唇,又過了片刻,她一面笑,一面挽著原振俠,向前走去。當她的笑聲停止時,她的怒意,看來已完全消失。

  原振俠低嘆了一聲,他知道黃絹在剛才那一剎間,已經有了對付卡爾斯的辦法。她必然會照她的辦法行事,而且,原振俠也知道,她必然會要自己介入!

  原振俠連想都沒有想「是不是要幫助她」這個問題。當黃絹嬌柔的身體偎向他的時候,原振俠怎麼會去想這個問題?

  黃絹是他生命中的一部分,他當然要為黃絹做他能做的事──黃絹顯然也知道這一點,所以當她挽著原振俠向前走的時候,她自然而然地道:「原,這件事我們該想辦法對付!」

  原振俠低聲重複了一下:「我們?」

  黃絹卻十分肯定:「我們!」

  這或許是原振俠的弱點,也或許是他的優點,他立即不再說甚麼,只是聲音之中,帶著幾分無奈:「我們!」

  黃絹的眉心打著結:「他一定會第一時間把那人弄回去,他不會放心把人留在這裡!」

  原振俠苦笑了一下:「不幸的外星朋友,為甚麼偏偏一到地球,就被這樣的一個人發現?」

  黃絹揚了揚眉:「我們可以改變外星朋友的命運。」

  這一次,原振俠聽到了「我們」,連刺耳的感覺也沒有了,覺得是自然而然的事。他試探著問:「他完全不讓你參與其事?」

  黃絹苦笑:「那還不至於──只是他堅持要照他自己的主意行事。」

  原振俠道:「那就實際一些,你還是參與其事,不要離開我們的外星朋友。讓他在醒來的時候,看到的地球人,除了卡爾斯之外,還有別人。」

  黃絹停了下來,昂起頭,咬著下唇,望著天空。想了一會,才點了點頭,可是神情不免有點委屈。

  原振俠握住了她的手:「只有這樣,才能隨時幫助這個人。」

  黃絹吸了一口氣:「那你呢?」

  原振俠乾笑:「我看他不會允許我再出現。你回去告訴他,我會替他保守祕密,不破壞他的計畫。條件是:他絕不能對外星朋友進行身體上的傷害──他自己相信了自己所製造出來的謊言,你可以告訴他,這人可能真的是真神的使者,傷害了他,會遭到真神的報復。」

  黃絹點頭:「對這頭蠢豬來說,那是最好的嚇阻。」

  原振俠嘆了一聲:「別小看這頭蠢豬,他可以做出任何事來!」

  黃絹也嘆了一聲,兩人又互望了片刻,黃絹忽然溫柔地閉上眼睛,原振俠也就自然而然,吻著她豐滿誘人的唇。四周圍在那一剎間,像是忽然變得十分之靜,靜到了使他們互相之間,都可以感到對方的心跳──他們的心跳,還是帶著狂熱。

  好一會,擁抱著的他們,才分了開來。領事館所在的那一帶,十分偏僻,街道上很少有人,只有兩個女學生,用十分好奇的目光,在對面馬路上看著他們。

  原振俠和黃絹分開之後,不約而同,各自發出了一下充滿了惆悵的低嘆聲。黃絹道:「我會隨時和你聯絡。」

  原振俠的語調十分緩慢:「把來自外星的高級生物稱為真神的使者,真神的使者有那麼先進的飛行工具,這種事,在宗教力量十分強大,一直把勝利寄託在真神保佑上的回教國家來說,會有巨大的震撼。也的而且確,可以藉此獲得意想不到的大權力。」

  黃絹低著頭,用心聽著。原振俠繼續說:「這是野心家的絕佳機會。」

  黃絹嘆了一聲:「我明白,我自己也是野心家。但這次,我一定設法,不讓這個人受到任何形式的傷害!」

  原振俠緊握住黃絹的手,用力搖了一搖。他向黃絹說這番話的意思,就是為了黃絹也是野心家,怕她會受不起可以獲得巨大權力的誘惑。

  那誘惑是變成所有回教國家的大帝──只怕穆罕默德親臨地球,所獲得的地位,也不會更高了!卡爾斯在這樣的誘惑之前,自然無法抵擋,黃絹現在可以理智地處理這件事,可是等她逐步明白,那可以令她的夢想一下子變成事實時,只怕她也受不了這樣的誘惑!這時,黃絹雖然向原振俠作了保證,原振俠還是不敢百分之百相信她真的會這樣。

  一切的發展會如何,誰也無法預料!

  黃絹轉過身,慢慢向領事館的方向走去。原振俠望著她的背影,在不到一百公尺的距離中,黃絹回顧了五、六次之多。

  看她的神情,十分迷惘,像是決不定該走回領事館去,還是留在原振俠的身邊。

  這種情形,原振俠絕不陌生,也不是第一次經歷了,他已知道必然的結果。果然,在最後的一次回顧之後,黃絹加快了腳步,走進了領事館中。

  直到這時,原振俠才想起,黃絹曾向他提及,檢驗那個乘載外星人前來的金屬筒的結果,被卡爾斯一打岔,黃絹沒能說下去。後來,又發生了一連串的事,最後還是沒有說出來。

  原振俠深深吸了一口氣。這個外星人,竟然用這樣的方式來到地球,那簡直是自己開自己的玩笑!若不是卡爾斯發現了他,沙漠之中,常有兇悍的遊牧民族出沒,知識程度又低,若是發現了他,只怕他早就被鋒利的阿拉伯彎刀砍成幾截了。

  當天晚上的電視新聞有一則報導,說北非某盛產鑽石的小國,元首和第二號人物,日前祕密前來,親駕的飛機在降落時曾失事,在本市逗留兩日之後,又包下一架飛機離去,目的不明──尤其是該國和鄰國關係緊張,在邊界進行一級戒備之際,更令人覺得撲朔迷離,只知道該國的第二號人物黃絹將軍,曾在一家醫院出現。記者在採訪該醫院時,醫院上下都諱莫如深,只有一個雜工透露:在停車場中,曾聽到過鎗聲云云。

  整篇報導的結論是:在國際上有狂人之稱的卡爾斯,他的行為常和恐怖行動聯在一起。是不是他在本市,或是在亞洲地區將有甚麼大行動,所以才親自前來部署的呢?應該予以密切注意!

  原振俠才從電視新聞中看到了這段報導,電話就響了起來。原振俠一接聽,就聽到十分急促的發問:「原醫生,看了新聞了,這狂人來幹甚麼?」

  到最後,打電話來的人才想起,人家可能根本不知道他是甚麼人,這才補充了一句:「我是溫寶裕。」

  原振俠大叫了一聲。他絕不知道自己為甚麼要叫,只是和溫寶裕這樣的人通電話,總得有一點反常的行為方才合理。那是因為溫寶裕的行為,實在太稀奇古怪之故,非如此,不足以表示物以類聚。

  自然,溫寶裕對他的一聲大叫,一點也不以為意,他也同樣地發出了一下沒有意義的呼叫聲。原振俠這才道:「和恐怖活動無關!」

  溫寶裕哈哈一笑,像是在對別人說:「聽到沒有,我就說和恐怖活動無關──部署恐怖活動,不會來找原醫生──」

  又有兩個少女的聲音傳來──自然是良辰美景。看情形,他們在一起看了電視新聞之後,起了爭論,溫寶裕才打電話來求證的。原振俠本來就有意和那位先生聯繫,所以就問:「你們在甚麼地方?」

  溫寶裕十分自負:「自然在我王國中!」

  原振俠知道,溫寶裕的王國,就是一個很怪的怪人留給他的那幢大屋了。他「哦」地一聲:「沒有別的事了?」

  溫寶裕的回答是:「暫時沒有,原醫生,有好玩的事,別忘了我們──」

  原振俠一口答應,又隨口問:「可有見到那位尊敬的先生?」

  溫寶裕大聲回答:「早幾天和你一起見過,昨晚他連夜出門,可能要準備許多故事講給人聽──」

  (那又是另外一個故事,所以溫寶裕的話,在不明究竟的人聽來,有點無頭無腦。)

  原振俠「嗯」了一聲,放下了電話。那位先生出了門,自然也無法和他聯絡了。他斟了一杯酒,挑選了一張唱片,一面喝酒,一面欣賞音樂。

  可是他的精神不能集中,因為一面他還在想:那人醒了過來之後的情形,不知如何?他用甚麼語言?兩個完全不同星體的人,如何用言語溝通?在載他來的飛行艙中,是不是有語言翻譯儀器?

  卡爾斯將軍包了飛機離去,自然是把那個人也帶走了──

  原振俠看了看鐘,如果他的估計不錯,那人在二十小時之後,就應該醒來了!他伸了一個懶腰,十分之意興闌珊,他又舔了舔嘴,想起剛才和黃絹擁吻的情形,忽然又煩躁起來,大口地吞下了一口酒。

  在十六小時之後,原振俠接到了黃絹的電話,那是清晨時分。

  黃絹的聲音十分焦急:「原,過了預計甦醒的時間,那人仍然昏迷,一點醒過來的跡象都沒有。」

  原振俠怔了一怔:「他的心跳速度是多少?」

  黃絹道:「七十次,已是正常人的速度。呼吸次數和體溫都正常了,可是他不醒──」

  原振俠想了一想:「可能他的體溫和心跳速率,都比地球人高,不妨再等下去。」

  黃絹嘆了一聲:「只好這樣了,我會隨時聯絡你!」

  原振俠問:「有沒有專業醫生照顧他?」

  黃絹道:「有,一共有兩個。他們都發下重誓,宣誓在事情未公開之前,嚴守祕密。」

  原振俠悶哼了一聲:「那不是問題,問題是他們對這個人有甚麼意見?」

  黃絹還沒有回答,原振俠就聽到了卡爾斯的咆哮聲:「問他,這人究竟甚麼時候會醒來──」

  黃絹的聲音冰冷:「要人家回答這個問題,就必須讓他知道更多的資料。而且,原醫生也沒有義務,一定要回答你的問題──」

  電話中靜了片刻,才又聽到黃絹的聲音:「對不起,原。」

  原振俠只是「嗯」了一聲,黃絹又道:「已對他做了十分詳細的檢查,證明這個人的身體結構,和人完全一樣,只是沒有色素──輸入他體內的一千五百CC的O型人類血液,他完全適應,一點也沒有排斥。他本身的血型,也檢定為O型。」

  原振俠聽到這裡,忍不住道:「這──真是不可思議之至──透明的血液,也是O型?」

  黃絹道:「現在他的血液並不透明,而是淺紅色。」

  原振俠想了一想:「如果這個人的一切結構都和人體一樣,估計他的體溫,也不應該高出很多。再觀察二十四小時,相信可以有結果──」

  電話中又靜了片刻,然後又是卡爾斯的呼叫聲:「再等二十四小時,我絕不等了──」

  原振俠心中想問的問題,被黃絹在電話那邊問了出來:「絕不再等?你有甚麼辦法讓他醒來?」

  卡爾斯將軍的話,令原振俠不由自主,生出了一股寒意:「注射藥物,醫生總有辦法令昏迷不醒的人醒過來的,是不是,醫生?」

  另外有一個陌生的聲音道:「這得看是甚麼樣情形的昏迷,將軍──」

  卡爾斯的聲音更響亮:「他一定要醒來,真神既然叫他來和我會晤,做我的助手,他就一定要盡快醒來!」

  黃絹冷笑:「不等真神的使者自己醒來,而向他注射藥物,你不怕真神的譴責?」

  這一句話,倒剛好擊中了卡爾斯的要害。

  電話中再也聽不到這個狂人的呼叫聲了──他的發狂程度,顯然又再晉級,因為他竟然認定了真神使者降落在地球的任務,是真神派來協助他完成回教大帝國的計畫的。

  原振俠又聽到了黃絹的吸氣聲:「原,我隨時和你保持聯絡。」

  原振俠只好說:「一定要使他等下去!」

  要使卡爾斯多等二十四小時,還不算太難。而二十四小時之後,情形仍然不變,再要他等第二個二十四小時,就困難得多了。

  黃絹的報告是:這個人的體溫沒有再升高,心跳率和呼吸的速度,也沒有再增加。顯然在這些方面,他和地球人一樣。

  他的一切都正常,可就是昏迷不醒!

  在黃絹第三次和原振俠聯絡的時候,原振俠想到了一個其實早就該想到的問題──由於這個問題太普通太簡單了,在那麼怪異的情形下,自然會叫人疏忽掉,但實際上,這個問題十分重要。

  原振俠問:「假設他的『冬眠狀態』已經解除,他必須吸收營養來維持身體發出熱能。而他又一直沒有進食,這是怎麼一回事?你們在替他進行葡萄糖注射?」

  黃絹道:「沒有,經過檢查的結果,發現──」

  黃絹在使用的顯然是會議電話,因為卡爾斯的聲音突然又傳來:「別說!」

  黃絹的聲音大怒:「這又是甚麼祕密了,為甚麼別說?」

  卡爾斯道:「當然是大祕密!這個人可以不進食而獲得營養,要是我的軍隊在戰爭時期,全能這樣,那麼我的軍隊的戰鬥能力,自然舉世無雙!」

  原振俠不由自主嘆了一口氣:「算了,既然是那麼重大的軍事機密,那麼,關於這個人的一切,再也不要來問我的意見!」

  黃絹在對卡爾斯說話,語氣之中充滿了諷刺:「你意思怎麼樣,將軍?」

  卡爾斯連哼了五、六下,顯然他十分在乎原振俠的意見,所以他十分不願意地道:「告訴他吧!」

  黃絹這才道:「在這個人的胃部,發現有一種物質,正在提供營養給他。這種物質是大小不同的顆粒狀,估計可以很有規律地按時被消化吸收。那是一種服食一次之後,就可以長期提供營養的食物!」

  原振俠聽了之後,淡然道:「那不算甚麼,地球上也早已有這種設想。有一種毒藥,放在難以溶解的膠囊之中,吞了下去,就可以根據膠囊的溶解時間,而預定這個人毒發身亡的時間──嗯,有沒有觀察他胃部的這種食物,還可以維持多久?」

  黃絹的聲音又低了一些,那是她在問別人。然後,有了答案:「大約三天。」

  原振俠冷笑:「看來將軍要多等三天,三天之後,他就會醒來!」

  卡爾斯大聲問:「為甚麼?」

  卡爾斯的那一問,早在原振俠的意料之中,他立時轟笑了起來:「將軍,三天之後他會餓!餓了,自然會醒來,沒有人可以不吃東西的。」

  原振俠可以想像到,狂人卡爾斯在聽到他的嘲笑之後的憤怒情形,他一面笑,一面放下了電話。接下來的兩天,每天黃絹都和原振俠聯絡一次,在第一次的電話中,黃絹的聲音聽來十分焦急:「情形仍然沒有改變,那豬快發瘋了。」

  「那豬」自然是指卡爾斯將軍而言。要是那個外星人一直不醒過來,一個昏迷不醒的「真神使者」,能起甚麼作用?

  原振俠的回答,多少有點嘲弄的味道:「你可以提議他向所有人宣稱,真神的使者之所以昏迷不醒,是由於使者的靈魂已進入他的體內。所以,實際上,他就是真神的使者了,這樣豈不是更加直接?」

  黃絹陡地吸了一口氣:「天!我求你別再出花樣了,你以為他不會?他會的!」

  原振俠也有點駭然:「他會不會,其實都沒有甚麼大分別。」

  黃絹嘆了一聲:「他要是能駕駛那艘飛船的話,早已自稱是真神的使者了。可是那飛船實在太複雜,他又不想別人來一起研究。」

  原振俠有點擔心:「你要小心些,人若是得不到適當的休息,行為會變得瘋狂。尤其他本來就有偏執狂的傾向,可能會有意外的怪誕行為。」

  黃絹沉默了一會,才道:「我會小心。」

  第二次的聯絡,黃絹的聲音聽來疲倦之極:「對不起,原,昨天我才休息了兩小時。外星人仍然昏迷,我無法休息的原因,是那豬不停地咆哮,他好像想憑自己的叫嚷聲,把外星人吵醒。」

  黃絹顯然不是在卡爾斯身邊打電話的,因為原振俠並沒有聽到卡爾斯狂叫的聲音。

  原振俠感到十分難過:「別再和他在一起了,到我這裡來。地球雖然小,可是還有的是可以好好休息的所在。」

  黃絹沉默了片刻,原振俠的邀請,對她來說,自然是一個大誘惑。可是大約在半分鐘之後,原振俠卻聽到了一下嘆息聲,原振俠苦笑了一下──他知道自己所提供的誘惑,比起回教大帝國的第二號人物來,還是大大不如。黃絹並不諱言她是一個野心家,世界上,幾乎沒有任何野心家可以抗拒那樣的誘惑!

  黃絹自己替自己解釋:「X光透視的結果,胃部殘留的食物,只可以維持一天了。希望至多一兩天,他就會醒來。」

  原振俠忍不住問:「你究竟是贊成,還是反對那豬的計畫?」

  他特別在「那豬」這兩個字上,加強了語氣。本來,他並不是很同意那樣稱呼卡爾斯,雖然卡爾斯是一個狂人,可是這樣的侮辱十分幼稚。但這時他卻強調了這個稱呼,因為若是黃絹同意卡爾斯的計畫,那麼,她就把自己和「那豬」之間,畫上了等號!

  黃絹對於原振俠那麼嚴厲的責問,竟然不能有立即的回答──當然是由於她的內心,已同意了卡爾斯的計畫的緣故──原振俠感到十分憤怒,正準備用力放下電話時,才聽到了黃絹的聲音:「等外星朋友醒來了再說,要是他願意的話,我看──也沒有甚麼害處。」

  原振俠的忍耐到了極限,他用盡氣力對著電話筒叫:「祝你成功!」

  然後,他重重放下電話。在放下電話的時候,他還聽到黃絹的聲音自電話中傳出來:「原──別──」

  黃絹要他「別」甚麼,他無法知道。不過猜想起來,無非是叫他別生氣之類。

  原振俠的確生氣了,非但生氣,而且十分生氣。所以當電話又在固定的時間響起時,他任由電話響著,並不去接聽。

  電話響了很久才停止,停了之後又響起,原振俠這才拿起電話來。黃絹的聲音聽來更疲倦更焦急,那使得盛怒中的原振俠,也不免感到了一陣心痛。

  黃絹道:「原,外星朋友還沒醒──他胃部的食物已完全消化完了。」

  原振俠嘆道:「我沒有意見,我無法對那麼複雜的問題,在幾千里之外作決定。」

  黃絹聲音苦澀:「他疲倦,睡著了。我乘機替他注射了鎮靜劑,二十四小時之後才會醒轉。如果他醒轉,外星人仍然昏迷的話,他必然無法再等,一定要替外星人注射藥物,使外星人醒轉。他說過,即使是短暫的醒轉,也是好的。」

  原振俠的聲音,不禁有點哽塞:「他無權那樣做,你應該立即通知聯合國,進行干涉。」

  黃絹長嘆:「聯合國的干涉,要是有用,也不會有那麼多狂行了!」

  原振俠冷笑:「我以為所有的狂行,你都有參與的份。」

  黃絹的聲音聽來很刺耳:「現在不是追究誰是誰非的時候。原,要是注射藥物對外星人有害,我無法保護他。」

  原振俠也一籌莫展,連黃絹都沒有辦法了,他遠在幾千里之外,又能有甚麼辦法?他思緒一片混亂,只好問:「他能接受地球人的血液,這真不可思議。」

  黃絹苦笑:「能接受輸血,未必能接受藥物──」

  原振俠也苦笑:「那又有甚麼辦法?只好怪他來到地球的方法太不高明了。」

  黃絹在呆了片刻之後,才以極疲倦的聲音道:「也好,出了問題──也許更好,我實在太疲倦了!」

  原振俠還想諷刺她一下「做野心家也會疲倦的嗎?」但是黃絹的聲音聽了實在令人同情,他就忍住了沒有說甚麼,只是說了一句:「多保重。」

  這次聯絡,在黃絹的嘆息聲中結束。

  原振俠估計,那外星人胃部定時消化的「食物」,既然已經用完,那麼,他身體再也沒有營養供應,必然要另外設法補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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