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rning: is_file(): File name is longer than the maximum allowed path length on this platform (4096): <?xml version="1.0" encoding="utf-8"?> <!DOCTYPE html PUBLIC "-//W3C//DTD XHTML 1.1//EN" "http://www.w3.org/TR/xhtml11/DTD/xhtml11.dtd"> <html xmlns="http://www.w3.org/1999/xhtml" xml:lang="zh-TW"> <head> <title>五、外星人上門</title> <link href="stylesheet.css" type="text/css" rel="stylesheet" /> <link rel="stylesheet" type="application/vnd.adobe-page-template+xml" href="page-template.xpgt"/> </head> <body> <div> <h3>五、外星人上門</h3><br /><br />  我一聽之下,訝異莫名,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要不就是明天太陽會從西邊出來!<br /><br />  本來,老蔡所說的話普通之至,正是一個管家的待客之道。可是老蔡非常人也,除非是白老大這樣身分的人,他才會這樣善待──有一次,超級大豪富陶啟泉就差點沒有給他抓著頭髮拖出去!<br /><br />  我當然不以為這時候在裏面的會是白老大,因為老蔡的語氣很客氣,顯然他是在對一個陌生人說話。<br /><br />  這就是我感到訝異的原因──這來者何人,竟然能令老蔡對他刮目相看!<br /><br />  我仍然沒有聽到有人和他對話,接著老蔡又道:「要不你喝點酒?我知道書房有好酒,我去取來。」<br /><br />  聽到這裏,我再也忍不住,迅疾推開門來,一眼望見老蔡確然在和一個人說話,兩人同時回頭向我望來。<br /><br />  我一看和老蔡說話的那人,大感意外。<br /><br />  那人非別,正是上次我到勒曼醫院去,接待我,並且和我討論人類生命配額的那位亮聲先生!<br /><br />  此人絕非地球人,乃是不折不扣的外星人!<br /><br />  他本來坐著,看到了我,笑嘻嘻地站了起來。此君現在看來,完全是一個普通人──對他的底細,其實我也不甚了了,我不知道他來自哪一個星球,也不知道他原來的樣子如何。<br /><br />  不過我知道他在勒曼醫院,和其他許多外星人以及一些地球人,從事地球人生命的研究。<br /><br />  他們的研究成果,已經極有成就──其成就可以說驚世駭俗之至,我曾在許多故事中記述過。<br /><br />  最近一次和他們接觸,就是這位亮聲先生告訴我有關生命配額的情形。如今發生的事,可以說就是從我知道了有生命配額這回事而開始的。<br /><br />  要不是我在《算帳》這個故事中,記述了這件事,我看也就根本不會有那個徵求啟事,就算有,其中也不會提到我,事情也就和我無關。<br /><br />  如今,因此而生出那麼多事情來,溫寶裕懷疑就是勒曼醫院幹的好事,我也正要和他們聯絡,他自己找上門來,真是再好也沒有了!<br /><br />  我由衷的發出一聲歡呼,張開雙臂,向他走去,他也向我走了過來,我們熱烈擁抱,我用力拍著他的背,他也做著同樣的動作。<br /><br />  老蔡在一邊看著,神情很是高興,我心想,要是老蔡知道我現在抱住的根本不是人,他不知道會有甚麼表情。<br /><br />  老蔡大聲道:「我去拿酒。」<br /><br />  老蔡的耳朵雖然不好,可是身體十分壯健,他說走就走,一句話沒說完,人已經轉過身,向前跨出了兩步。<br /><br />  就在這時候,亮聲半轉過身,望向老蔡。<br /><br />  我絕對可以肯定,亮聲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可是老蔡卻已經停步,並且轉回身來,打著自己的頭:「真是,你不喝酒,剛才你說過,我一眨眼就忘記了,人老了,真不中用。」<br /><br />  這情形,就像是亮聲才和他說了話,而他在回應一樣。<br /><br />  我之所以把這個經過說得這樣詳細,是因為這種情形啟發了我,使我對一些本來無法設想的事,可以作出設想。<br /><br />  詳細情形如何,下文自會明說。<br /><br />  當下,我對這種情形,心中十分疑惑。而老蔡接下來又講了幾句話,立刻解開了我心中的疑團。<br /><br />  老蔡是向我說的,他道:「這位先生真好,他說的話,我句句聽得明明白白,不像你們,說話像蚊子叫,聽來不清不楚。」<br /><br />  我當然懶得和他說明,只是揮了揮手,告訴他這裏沒有他的事了。同時我用詢問的眼光,望向亮聲。<br /><br />  亮聲笑:「這位老先生聽覺不是很好,問題出在他的聽覺器官上,所以我直接刺激他腦部的聽覺神經,和他交談。」<br /><br />  我一面和他走上樓去,一面思索他所說的話,隱約捕捉到了一些甚麼,卻又並不具體。<br /><br />  當時,我想得很多,雜七雜八,沒有一個主要的頭緒。我只是順口問道:「貴院神通廣大,何不略施小技,令敝管家聽覺器官恢復功能?」<br /><br />  亮聲望著我笑:「衛君,你又迂了!他聽聲音的配額已經用完,我們本事再大,也無可奈何。」<br /><br />  我心中一動:「要是生命配額可以轉移──例如把他人的聽聲音配額轉到他的身上,那情形又將如何?」<br /><br />  亮聲盯著我看,他的目光不但十分銳利,而且有一股奇異的光芒──要是我有甚麼虧心事,一定會在這種目光的逼視之下,顯得十分不安。<br /><br />  而我既然胸懷坦蕩,當然不必躲避他的目光,我也望向他:「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br /><br />  亮聲這才吸了一口氣:「理論上來說,貴管家如果得到了他人的聽聲音配額,他就可以聽到聲音。」<br /><br />  我緊盯著問:「生命配額的其他部分,也可以以此類推?」<br /><br />  亮聲的表情很是古怪,像是以為我在和他開玩笑,不過他的回答還是很實在:「不錯,理論上來說,可以。」<br /><br />  我雙手緊握著拳,揮動著:「那樣說,豈不是只要通過生命配額的轉移,受益人的生命可以無限制地延長下去?」<br /><br />  這時候我們已經進了書房,亮聲老實不客氣坐了下來,並且翹起了雙腳。<br /><br />  我並不遲鈍,這時已經看出亮聲是故意以不禮貌的動作來表示他心中的不滿。同時我也可以肯定,他有許多動作,例如盯著我看之類,都表示他對我很有意見。<br /><br />  我不知道那是為了甚麼──我只知道這一定是他來找我的原因。<br /><br />  我走到他的身前,神情嚴肅:「閣下既然化身成為一個看起來像是君子的地球人,那麼,行為也請比照君子來進行。」<br /><br />  我的用詞,十分囉唆,正合某些所謂「文藝作品」的用法,對於這種用詞方法,最準確的評語是:那不像是人說的話。<br /><br />  而我在當時是故意這樣說的──道理很簡單,因為亮聲根本不是人,用不像是人說的話,與之交談,不亦相宜乎?<br /><br />  而且不但是他對我不滿,我也對他不滿──上得門來,甚麼話也沒有說,就擺出一連串動作來,真是莫名其妙。<br /><br />  亮聲聽得我那樣說,整個人跳起來,大聲道:「我怎麼不君子了?」<br /><br />  我也大聲道:「有話不直說──非君子也!」<br /><br />  亮聲抗議:「不是說話不可以太直接嗎?那是禮貌。」<br /><br />  我教他:「陌生人之間可以如此,朋友之間如此,就變成虛偽,絕非禮貌!」<br /><br />  亮聲喃喃自語:「地球人的行為,真是複雜!」<br /><br />  我笑道:「你慢慢學吧,你對我有何不滿,從實道來。」<br /><br />  亮聲倒也爽快:「你不夠朋友,找到了生命配額轉移的方法,卻不告訴我們!」<br /><br />  他說得十分認真,而且再也不在表情上掩飾他的不滿。<br /><br />  我呆了一呆,叫了起來:「這話從何說起?」<br /><br />  叫了一句之後,我靈光一閃,知道他是為甚麼會來興師問罪的了──事情很明顯,又是那徵求啟事惹出來的。<br /><br />  徵求啟事上提到了我的名字,而稍有頭腦的人,看到了這樣的徵求啟事,一定可以聯想到徵求者要生命配額的用處,也可以進一步推想到徵求者已經有了轉移生命配額的方法。<br /><br />  而啟事上既然把我的名字抬了出來,再聯想到事情和我有關,也是很自然的結論。<br /><br />  當然是由於勒曼醫院注意到了這個徵求啟事──他們有理由加以注意,因為生命配額這個觀念,在地球上是由他們最先提出來的。他們又以為事情和我有關,所以才派亮聲而來。<br /><br />  想通了這些,我只好苦笑:「我還以為是你們不夠朋友──你倒反而怪起我來了!」<br /><br />  亮聲的反應極快──他腦細胞活動的速度,可能超過地球人一百倍,一聽得我這樣說,不必我再作進一步解釋,他就道:「啊!不關你的事,這就奇怪了,是誰刊登這個徵求啟事的呢?」<br /><br />  這時,可以肯定,事情和勒曼醫院無關。<br /><br />  我當然也不必再和他討論這個問題。這時我對亮聲的出現,極表歡迎──和他討論整件事,比和任何人討論更好。<br /><br />  我立刻道:「為了找尋這個徵求者,我們已經做了不少工作,可是一無所穫!」<br /><br />  亮聲道:「願聞其詳。」<br /><br />  我就把這一個月來,有關這件事的一切,一五一十地講給他聽,包括了陶啟泉、大亨那一干豪富已經迫不及待想要用錢購買生命配額在內。<br /><br />  在說完了陶啟泉他們那些人的意圖之後,我和亮聲之間有一段對話。這段對話和本故事關係不大,可是我還是把它記述在下面,因為在這段對話之中,很可以體現「旁觀者清」──亮聲這個外星人,對地球人行為瞭解之透徹,竟然在我之上!<br /><br />  對話是由我先引起的──我對於陶啟泉他們的行為,始終不以為然,所以把這個情形說了之後,面對一個外星人,我有些慚愧的感覺。<br /><br />  我道:「他們這些人一心想要購買他人的生命配額,用在自己身上,地球人的行為之中,甚多不堪者,這一項也可以算是典型之至了。」<br /><br />  亮聲聽了我的話之後,神情很訝異──顯然他並不同意我的說法,他問道:「陶啟泉、大亨他們,全是商人,是不是?」<br /><br />  我奇怪他何以有此一問:「當然是,全是。」<br /><br />  亮聲點了點頭,他再開口,說的話卻離題萬丈:「你可知道,人腦部的活動,也在生命配額的設定範圍之中?」<br /><br />  我道:「當然知道──人一生所有活動,都在生命配額的設定範圍之中,不會多,也不會少。」<br /><br />  亮聲這才道:「這就是了──一個人之所以會成為商人,根本是由於『設定』的緣故,他的腦部活動,全都依據商業行為的準則來進行,請問商業行為的準則是甚麼?」<br /><br />  亮聲雖然對地球上的一切十分熟悉,可是他畢竟長期在勒曼醫院之中,並不曾真正溶入地球人的生活。而且平時他和地球人說話的機會也不是很多,所以他說起話來,一板一眼,有時候很多話可以省略不說的,他也一定不厭其煩,照說不誤。<br /><br />  他這時這樣問我,聽來就有點囉唆。<br /><br />  我瞭解他說話的習慣,所以我也不厭其煩地回答:「商業行為的最高原則是『謀利』──追求利潤,是商人的生命目標。他們的生命目的是賺錢,除了賺錢,還是賺錢。所以中國人有一句老話:千做萬做蝕本不做。」<br /><br />  亮聲笑:「請把你最後那句話,從另一個角度來理解。」<br /><br />  我想了一想:「那也就是說:只要有錢賺,千做萬做,甚麼都做。」<br /><br />  亮聲哈哈大笑:「答對了!」<br /><br />  我有點惱怒:「緣何發笑?」<br /><br />  亮聲道:「我笑你明知道商人的行為離不開他生命的設定範圍,卻還要責怪他們,要求他們去做不屬於他們生命設定範圍之內的事情。」<br /><br />  他的話,一時之間很難徹底明白。我追問:「你的意思是──」<br /><br />  亮聲揮了揮手:「我的意思是:商人的唯一行為準則是賺錢,除此之外,和他講任何原則都屬多餘──因為那不在商人的生命設定範圍之內,等於叫一條響尾蛇去愛撫一隻老鼠──挾泰山以超北海,是不能也,非不為也。」<br /><br />  他先是舉了一個古怪透頂的例子,接著居然引用了《四書》中的名句,雖然不倫不類,可是倒也把問題說得明白之極。<br /><br />  我笑道:「響尾蛇不但不會去愛撫一隻老鼠,而且還會把牠一口吞掉!」<br /><br />  亮聲向我指了一下:「你總算明白了。」<br /><br />  我吸了一口氣:「照你的說法,根本不必和商人談甚麼道德、正義、民主、自由等等?」<br /><br />  亮聲道:「也不是完全不可以,但首先一定要有錢賺──能賺錢,甚麼都可以談:不能賺錢,一切免談。這是商人的生命本能,要是沒有了這種本能,就不是商人了。」<br /><br />  我大為歎服:「陶啟泉或許還會裝模作樣一番,但大亨一定會把你當成知己。」<br /><br />  亮聲很是自負:「我這番話,是所有商人的心聲。」<br /><br />  我悶哼了一聲:「可是承認這一點的人卻並不是很多──很多還要把自己裝扮成君子、上等人,很令人噁心!」<br /><br />  亮聲大搖其頭:「衛君!衛君!你大錯而特錯了!」<br /><br />  我大為不服:「明明只是為了賺錢,都還要擺出一副講仁義道德的君子嘴臉。為了賺錢,就可以是非不明、黑白不分,向強權統治叩頭,連做人起碼的尊嚴都沒有,那還不令人噁心?」<br /><br />  亮聲仍然搖頭:「你感到噁心,那只不過因為你不是商人。人,只是一個統稱,在這個統稱之下,有許多分類,有革命英雄、有民主先鋒、有人權鬥士、有販夫走卒、有富商大賈、有的殺人放火、有的偷雞摸狗──各按設定的生命本能行事。你所謂是非、黑白,那是你的生命本能。」<br /><br />  他說了一大篇,我還是不斷搖頭。<br /><br />  他歎了一聲:「你還是不以為然?我問你:蜂鳥說企鵝捕魚維生無恥,企鵝又去罵燕子捉蟲充饑下流,燕子嫌蜂鳥吸蜜噁心──你說有沒有道理?」<br /><br />  我望了他一會,無話可說,只好道:「沒有道理──可是人總是人,和其他動物不同。」<br /><br />  亮聲又哈哈大笑:「那也是因為你是人!當然,人設定的生命本能,比其他動物要複雜得多,可是基本原則不變──各有各的生命方式,沒有必要,也絕不能用單一的標準去統一。」<br /><br />  他說到這裏,略頓了一頓,繼續說道:「不管這單一的標準是仁義道德,還是強兇霸道,都決不會成功。奇怪的是,人類很熱衷於行為統一,人類的全部歷史,就是追求行為統一的經過──無數紛亂,不斷失敗,都無法改變人類的這種追求。」<br /><br />  我呆了一會──這個外星人,看地球人的行為,完全是旁觀者清,在他的心目中,完全沒有「人」的立場,人,在他觀念中,和其他動物沒有分別,所以他才能將人的行為分析得如此透徹。<br /><br />  根據他的說法,我確然是大錯而特錯了──陶啟泉、大亨他們收買人命的行為,根本無所謂對或不對,因為根本就沒有一個對或不對的統一標準。<br /><br />  你認為對的,他認為錯;他認為對的,你認為錯,應該照誰的標準行事呢?<br /><br />  矛盾在人類又是群居生活的動物,所以相互之間,要沒有紛爭,那是決無可能之事!<br /><br />  亮聲顯然知道我在想些甚麼,他道:「你想通了?」<br /><br />  我只好苦笑:「沒有想通──越想越糊塗!」<br /><br />  亮聲聳了聳肩:「那就不要去想它──我們還是想想實際問題比較好。」<br /><br />  我嘆了一聲:「甚麼是實際問題?」<br /><br />  亮聲吸了一口氣:「有人已經找到了生命配額轉移的方法──問題是:是甚麼人?」<br /><br />  我道:「我已經把一切經過告訴了你,這個問題,應該由你給我答案才是。」<br /><br />  亮聲抬頭望著天花板,半晌沒有說話。<br /><br />  從他的樣子看來,他的困擾不在我之下。我提議:「不如先告訴我,你們做了些甚麼工作。」<br /><br />  亮聲過了一會,才點頭道:「好。」<br /><br />  說了一個字之後,又過了片刻,他才道:「這徵求啟事第一天在報上出現,我們就注意到了,立刻進行討論。討論的結果是:事情既然和衛斯理有關,他一定會和我們聯絡,把一切資料提供給我們,所以我們不必做甚麼工作。」<br /><br />  我聽他這樣說,真是啼笑皆非:「你們也太相信我了!生命配額是你們首先提出來的,怎麼可以那樣不放在心上?」<br /><br />  亮聲苦笑:「我們的結論,只是錯在以為事情和你有關,並不錯在對你相信。」<br /><br />  我很是感動,也很無奈──要不是他們相信我,一早就開始有行動,以他們的能力,一定可以有很好的成績。<br /><br />  我抱著一線希望:「你們不至於一點工作也沒有做吧?」<br /><br />  亮聲攤開雙手:「大家都認為,你在進行,和我們在做一樣,所以──」<br /><br />  所以,他們甚麼也沒有做!<br /><br />  直到一個月之後,他們以為我已經可以提供資料給他們了,而我卻沒有消息,所以亮聲就來了。<br /><br />  我心中懊喪無比:「你們既然甚麼也沒有做,剛才你又在想些甚麼東西?」<br /><br />  亮聲的回答,倒令我精神為之一振。<br /><br />  他道:「我在想,那輛小貨車怎麼會在跟蹤者的眼前消失。」<br /><br />  我大是高興──這件事,我百思不得其解,亮聲是外星人,本身就屬於這種怪事的範圍,他一定知道是甚麼原因。<br /><br />  我急忙道:「你想到了甚麼?」<br /><br />  亮聲又想了一想:「有幾個可能。一、根本沒有那小貨車和三人小組──」<br /><br />  他才說了一句,我就忍不住抗議:「小貨車和三人小組都是我親眼看到的。」<br /><br />  亮聲長長地歎了一聲,那情形就像是普通人和一個白癡在說話,說了半天,白癡並不明白,令他感到無可奈何一樣。而我,當然就是那個白癡了。<br /><br />  我無法否認,我的所知,比起亮聲來,差得很遠,可是他用這種態度來表達這一點,我也無法忍受。<br /><br />  所以我重申:「我確然看到過!」<br /><br />  亮聲看了我一會,才道:「根據你剛才的敘述,你是在螢光幕上看到,並不是真正親眼看到。」<br /><br />  我怔了一怔:「是,可是──」<br /><br />  亮聲不等我說完,就打斷了我的話頭:「可是至少有六個人是親眼看到的,對不對?」<br /><br />  我道:「對──而且請你注意,其中有觀察力極強的郭大偵探在內!」<br /><br />  亮聲道:「就算你也在,對我的假設也沒有妨礙,根本沒有小貨車和那三個人。」<br /><br />  我舉起雙手,表示投降。<br /><br />  亮聲笑了起來:「不必如此,我一說你就明白:假設有力量影響你們的腦部活動,刺激了視覺神經,就可以使你們『看到』任何情景。」<br /><br />  他話才一出口,我就伸手打自己的頭──這當然是可能之一,剛才,他和老蔡交談,他根本沒有發出聲音,可是老蔡卻說能把他的話聽得清清楚楚,當然是同一個道理。<br /><br />  這種事,對外星人來說,簡直不費吹灰之力。如果這個假設成立,那麼事情就是外星人所為了?<br /><br />  亮聲知道我在想些甚麼,他不等我開口,就道:「我們──能夠聯絡到的非地球人,都沒有做過。」<br /><br />  我道:「那這個假設就不成立了──我不認為地球人掌握了這種力量,可以影響他們腦部神經的活動。」<br /><br />  亮聲搖頭:「我記得你曾經記述過一個故事,尊夫人在日本被控殺人,且有目擊證人,是也不是?」<br /><br />  我大叫一聲:「是,但是整件事件,和外星人的物品有關。」<br /><br />  亮聲提到的那件事,發生在若干年之前,由於當時的經歷很是恐怖,印象深刻,所以剛才亮聲一提起來,我就不由自主叫了一聲。這件事的始末,我記述在《茫點》這個故事之中。<br /><br />  本來我想簡略地把經過說一下,可是隨即發現做不到──事情的經過太曲折離奇,情節也太複雜,絕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說得明白,只好放棄。<br /><br />  不知道這段因果的朋友,只要知道有那樣一件事就行──對瞭解本故事並無影響。<br /><br />  亮聲道:「外星人來了又走,走了又來,不知道留下多少東西在地球上,有的被地球人發現之後,又找出了它的一些功用,這就使得個別的地球人具有特異能力,有可能影響他人的視覺神經,使得受影響的人,看到實際上並不存在的東西。」<br /><br />  我呆了半晌,點了點頭──照亮聲這樣的說法,這個假設可以成立。<br /><br />  亮聲看了我的反應之後,繼續道:「二、小貨車和三人小組既然不存在──你們之所以看到了這一切,只不過是立體投影的效果而已。」<br /><br />  我聽得目瞪口呆,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br /><br />  亮聲感到奇怪:「你不能接受這一說法?」<br /><br />  我不由自主搖頭,仍然不知道說甚麼才好。<br /><br />  亮聲想了一想:「立體投影,就如同──」<br /><br />  亮聲話沒有說完,我已經定過神來,失聲道:「你的意思是,我們看到的全是投影?等於在看立體電視一樣?」<br /><br />  亮聲連連點頭:「正是如此。」<br /><br />  我不禁苦笑──這種設想,也真只有亮聲這種外星人才能想得出來,匪夷所思至於極點,可是經他提出之後,仔細想一想,就會覺得並非沒有可能。<br /><br />  至於在技術上如何能把立體投影運用得如此出神入化,那只是細節問題而已。<br /><br />  而在視覺上來說,立體投影和真有其事,實在難以分辨──除非當時跟蹤者駕車衝上去,才能發現自己跟蹤的原來只是一團幻影。<br /><br />  如果是立體投影,那麼要讓它消失在山崖之前,看起來像是駛了進去,也很容易。<br /><br />  這個設想,我認為可能性甚高。<br /><br />  亮聲再道:「第三個可能,就是固體穿越固體。」<br /><br />  他說了一句之後,頓了一頓,才又道:「雖然有不少外星朋友可以做到這一點,可是卻很費功夫,不值得在這樣的小事情上使用。那就等於不會有人用一支火箭放風箏一樣。」<br /><br />  他提供了三個設想,我又考慮了一回,先說了我認為外星人不會對地球人生命配額有興趣的想法。<br /><br />  亮聲笑:「對,地球人的生命配額對我們來說,確然沒有甚麼用處,不過──」</div></body></html> in /var/www/vhosts/enjoyreadinghour.com/zh.enjoyreadinghour.com/eKatab/REST.class.php on line 7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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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外星人上門



  我一聽之下,訝異莫名,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要不就是明天太陽會從西邊出來!

  本來,老蔡所說的話普通之至,正是一個管家的待客之道。可是老蔡非常人也,除非是白老大這樣身分的人,他才會這樣善待──有一次,超級大豪富陶啟泉就差點沒有給他抓著頭髮拖出去!

  我當然不以為這時候在裏面的會是白老大,因為老蔡的語氣很客氣,顯然他是在對一個陌生人說話。

  這就是我感到訝異的原因──這來者何人,竟然能令老蔡對他刮目相看!

  我仍然沒有聽到有人和他對話,接著老蔡又道:「要不你喝點酒?我知道書房有好酒,我去取來。」

  聽到這裏,我再也忍不住,迅疾推開門來,一眼望見老蔡確然在和一個人說話,兩人同時回頭向我望來。

  我一看和老蔡說話的那人,大感意外。

  那人非別,正是上次我到勒曼醫院去,接待我,並且和我討論人類生命配額的那位亮聲先生!

  此人絕非地球人,乃是不折不扣的外星人!

  他本來坐著,看到了我,笑嘻嘻地站了起來。此君現在看來,完全是一個普通人──對他的底細,其實我也不甚了了,我不知道他來自哪一個星球,也不知道他原來的樣子如何。

  不過我知道他在勒曼醫院,和其他許多外星人以及一些地球人,從事地球人生命的研究。

  他們的研究成果,已經極有成就──其成就可以說驚世駭俗之至,我曾在許多故事中記述過。

  最近一次和他們接觸,就是這位亮聲先生告訴我有關生命配額的情形。如今發生的事,可以說就是從我知道了有生命配額這回事而開始的。

  要不是我在《算帳》這個故事中,記述了這件事,我看也就根本不會有那個徵求啟事,就算有,其中也不會提到我,事情也就和我無關。

  如今,因此而生出那麼多事情來,溫寶裕懷疑就是勒曼醫院幹的好事,我也正要和他們聯絡,他自己找上門來,真是再好也沒有了!

  我由衷的發出一聲歡呼,張開雙臂,向他走去,他也向我走了過來,我們熱烈擁抱,我用力拍著他的背,他也做著同樣的動作。

  老蔡在一邊看著,神情很是高興,我心想,要是老蔡知道我現在抱住的根本不是人,他不知道會有甚麼表情。

  老蔡大聲道:「我去拿酒。」

  老蔡的耳朵雖然不好,可是身體十分壯健,他說走就走,一句話沒說完,人已經轉過身,向前跨出了兩步。

  就在這時候,亮聲半轉過身,望向老蔡。

  我絕對可以肯定,亮聲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可是老蔡卻已經停步,並且轉回身來,打著自己的頭:「真是,你不喝酒,剛才你說過,我一眨眼就忘記了,人老了,真不中用。」

  這情形,就像是亮聲才和他說了話,而他在回應一樣。

  我之所以把這個經過說得這樣詳細,是因為這種情形啟發了我,使我對一些本來無法設想的事,可以作出設想。

  詳細情形如何,下文自會明說。

  當下,我對這種情形,心中十分疑惑。而老蔡接下來又講了幾句話,立刻解開了我心中的疑團。

  老蔡是向我說的,他道:「這位先生真好,他說的話,我句句聽得明明白白,不像你們,說話像蚊子叫,聽來不清不楚。」

  我當然懶得和他說明,只是揮了揮手,告訴他這裏沒有他的事了。同時我用詢問的眼光,望向亮聲。

  亮聲笑:「這位老先生聽覺不是很好,問題出在他的聽覺器官上,所以我直接刺激他腦部的聽覺神經,和他交談。」

  我一面和他走上樓去,一面思索他所說的話,隱約捕捉到了一些甚麼,卻又並不具體。

  當時,我想得很多,雜七雜八,沒有一個主要的頭緒。我只是順口問道:「貴院神通廣大,何不略施小技,令敝管家聽覺器官恢復功能?」

  亮聲望著我笑:「衛君,你又迂了!他聽聲音的配額已經用完,我們本事再大,也無可奈何。」

  我心中一動:「要是生命配額可以轉移──例如把他人的聽聲音配額轉到他的身上,那情形又將如何?」

  亮聲盯著我看,他的目光不但十分銳利,而且有一股奇異的光芒──要是我有甚麼虧心事,一定會在這種目光的逼視之下,顯得十分不安。

  而我既然胸懷坦蕩,當然不必躲避他的目光,我也望向他:「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亮聲這才吸了一口氣:「理論上來說,貴管家如果得到了他人的聽聲音配額,他就可以聽到聲音。」

  我緊盯著問:「生命配額的其他部分,也可以以此類推?」

  亮聲的表情很是古怪,像是以為我在和他開玩笑,不過他的回答還是很實在:「不錯,理論上來說,可以。」

  我雙手緊握著拳,揮動著:「那樣說,豈不是只要通過生命配額的轉移,受益人的生命可以無限制地延長下去?」

  這時候我們已經進了書房,亮聲老實不客氣坐了下來,並且翹起了雙腳。

  我並不遲鈍,這時已經看出亮聲是故意以不禮貌的動作來表示他心中的不滿。同時我也可以肯定,他有許多動作,例如盯著我看之類,都表示他對我很有意見。

  我不知道那是為了甚麼──我只知道這一定是他來找我的原因。

  我走到他的身前,神情嚴肅:「閣下既然化身成為一個看起來像是君子的地球人,那麼,行為也請比照君子來進行。」

  我的用詞,十分囉唆,正合某些所謂「文藝作品」的用法,對於這種用詞方法,最準確的評語是:那不像是人說的話。

  而我在當時是故意這樣說的──道理很簡單,因為亮聲根本不是人,用不像是人說的話,與之交談,不亦相宜乎?

  而且不但是他對我不滿,我也對他不滿──上得門來,甚麼話也沒有說,就擺出一連串動作來,真是莫名其妙。

  亮聲聽得我那樣說,整個人跳起來,大聲道:「我怎麼不君子了?」

  我也大聲道:「有話不直說──非君子也!」

  亮聲抗議:「不是說話不可以太直接嗎?那是禮貌。」

  我教他:「陌生人之間可以如此,朋友之間如此,就變成虛偽,絕非禮貌!」

  亮聲喃喃自語:「地球人的行為,真是複雜!」

  我笑道:「你慢慢學吧,你對我有何不滿,從實道來。」

  亮聲倒也爽快:「你不夠朋友,找到了生命配額轉移的方法,卻不告訴我們!」

  他說得十分認真,而且再也不在表情上掩飾他的不滿。

  我呆了一呆,叫了起來:「這話從何說起?」

  叫了一句之後,我靈光一閃,知道他是為甚麼會來興師問罪的了──事情很明顯,又是那徵求啟事惹出來的。

  徵求啟事上提到了我的名字,而稍有頭腦的人,看到了這樣的徵求啟事,一定可以聯想到徵求者要生命配額的用處,也可以進一步推想到徵求者已經有了轉移生命配額的方法。

  而啟事上既然把我的名字抬了出來,再聯想到事情和我有關,也是很自然的結論。

  當然是由於勒曼醫院注意到了這個徵求啟事──他們有理由加以注意,因為生命配額這個觀念,在地球上是由他們最先提出來的。他們又以為事情和我有關,所以才派亮聲而來。

  想通了這些,我只好苦笑:「我還以為是你們不夠朋友──你倒反而怪起我來了!」

  亮聲的反應極快──他腦細胞活動的速度,可能超過地球人一百倍,一聽得我這樣說,不必我再作進一步解釋,他就道:「啊!不關你的事,這就奇怪了,是誰刊登這個徵求啟事的呢?」

  這時,可以肯定,事情和勒曼醫院無關。

  我當然也不必再和他討論這個問題。這時我對亮聲的出現,極表歡迎──和他討論整件事,比和任何人討論更好。

  我立刻道:「為了找尋這個徵求者,我們已經做了不少工作,可是一無所穫!」

  亮聲道:「願聞其詳。」

  我就把這一個月來,有關這件事的一切,一五一十地講給他聽,包括了陶啟泉、大亨那一干豪富已經迫不及待想要用錢購買生命配額在內。

  在說完了陶啟泉他們那些人的意圖之後,我和亮聲之間有一段對話。這段對話和本故事關係不大,可是我還是把它記述在下面,因為在這段對話之中,很可以體現「旁觀者清」──亮聲這個外星人,對地球人行為瞭解之透徹,竟然在我之上!

  對話是由我先引起的──我對於陶啟泉他們的行為,始終不以為然,所以把這個情形說了之後,面對一個外星人,我有些慚愧的感覺。

  我道:「他們這些人一心想要購買他人的生命配額,用在自己身上,地球人的行為之中,甚多不堪者,這一項也可以算是典型之至了。」

  亮聲聽了我的話之後,神情很訝異──顯然他並不同意我的說法,他問道:「陶啟泉、大亨他們,全是商人,是不是?」

  我奇怪他何以有此一問:「當然是,全是。」

  亮聲點了點頭,他再開口,說的話卻離題萬丈:「你可知道,人腦部的活動,也在生命配額的設定範圍之中?」

  我道:「當然知道──人一生所有活動,都在生命配額的設定範圍之中,不會多,也不會少。」

  亮聲這才道:「這就是了──一個人之所以會成為商人,根本是由於『設定』的緣故,他的腦部活動,全都依據商業行為的準則來進行,請問商業行為的準則是甚麼?」

  亮聲雖然對地球上的一切十分熟悉,可是他畢竟長期在勒曼醫院之中,並不曾真正溶入地球人的生活。而且平時他和地球人說話的機會也不是很多,所以他說起話來,一板一眼,有時候很多話可以省略不說的,他也一定不厭其煩,照說不誤。

  他這時這樣問我,聽來就有點囉唆。

  我瞭解他說話的習慣,所以我也不厭其煩地回答:「商業行為的最高原則是『謀利』──追求利潤,是商人的生命目標。他們的生命目的是賺錢,除了賺錢,還是賺錢。所以中國人有一句老話:千做萬做蝕本不做。」

  亮聲笑:「請把你最後那句話,從另一個角度來理解。」

  我想了一想:「那也就是說:只要有錢賺,千做萬做,甚麼都做。」

  亮聲哈哈大笑:「答對了!」

  我有點惱怒:「緣何發笑?」

  亮聲道:「我笑你明知道商人的行為離不開他生命的設定範圍,卻還要責怪他們,要求他們去做不屬於他們生命設定範圍之內的事情。」

  他的話,一時之間很難徹底明白。我追問:「你的意思是──」

  亮聲揮了揮手:「我的意思是:商人的唯一行為準則是賺錢,除此之外,和他講任何原則都屬多餘──因為那不在商人的生命設定範圍之內,等於叫一條響尾蛇去愛撫一隻老鼠──挾泰山以超北海,是不能也,非不為也。」

  他先是舉了一個古怪透頂的例子,接著居然引用了《四書》中的名句,雖然不倫不類,可是倒也把問題說得明白之極。

  我笑道:「響尾蛇不但不會去愛撫一隻老鼠,而且還會把牠一口吞掉!」

  亮聲向我指了一下:「你總算明白了。」

  我吸了一口氣:「照你的說法,根本不必和商人談甚麼道德、正義、民主、自由等等?」

  亮聲道:「也不是完全不可以,但首先一定要有錢賺──能賺錢,甚麼都可以談:不能賺錢,一切免談。這是商人的生命本能,要是沒有了這種本能,就不是商人了。」

  我大為歎服:「陶啟泉或許還會裝模作樣一番,但大亨一定會把你當成知己。」

  亮聲很是自負:「我這番話,是所有商人的心聲。」

  我悶哼了一聲:「可是承認這一點的人卻並不是很多──很多還要把自己裝扮成君子、上等人,很令人噁心!」

  亮聲大搖其頭:「衛君!衛君!你大錯而特錯了!」

  我大為不服:「明明只是為了賺錢,都還要擺出一副講仁義道德的君子嘴臉。為了賺錢,就可以是非不明、黑白不分,向強權統治叩頭,連做人起碼的尊嚴都沒有,那還不令人噁心?」

  亮聲仍然搖頭:「你感到噁心,那只不過因為你不是商人。人,只是一個統稱,在這個統稱之下,有許多分類,有革命英雄、有民主先鋒、有人權鬥士、有販夫走卒、有富商大賈、有的殺人放火、有的偷雞摸狗──各按設定的生命本能行事。你所謂是非、黑白,那是你的生命本能。」

  他說了一大篇,我還是不斷搖頭。

  他歎了一聲:「你還是不以為然?我問你:蜂鳥說企鵝捕魚維生無恥,企鵝又去罵燕子捉蟲充饑下流,燕子嫌蜂鳥吸蜜噁心──你說有沒有道理?」

  我望了他一會,無話可說,只好道:「沒有道理──可是人總是人,和其他動物不同。」

  亮聲又哈哈大笑:「那也是因為你是人!當然,人設定的生命本能,比其他動物要複雜得多,可是基本原則不變──各有各的生命方式,沒有必要,也絕不能用單一的標準去統一。」

  他說到這裏,略頓了一頓,繼續說道:「不管這單一的標準是仁義道德,還是強兇霸道,都決不會成功。奇怪的是,人類很熱衷於行為統一,人類的全部歷史,就是追求行為統一的經過──無數紛亂,不斷失敗,都無法改變人類的這種追求。」

  我呆了一會──這個外星人,看地球人的行為,完全是旁觀者清,在他的心目中,完全沒有「人」的立場,人,在他觀念中,和其他動物沒有分別,所以他才能將人的行為分析得如此透徹。

  根據他的說法,我確然是大錯而特錯了──陶啟泉、大亨他們收買人命的行為,根本無所謂對或不對,因為根本就沒有一個對或不對的統一標準。

  你認為對的,他認為錯;他認為對的,你認為錯,應該照誰的標準行事呢?

  矛盾在人類又是群居生活的動物,所以相互之間,要沒有紛爭,那是決無可能之事!

  亮聲顯然知道我在想些甚麼,他道:「你想通了?」

  我只好苦笑:「沒有想通──越想越糊塗!」

  亮聲聳了聳肩:「那就不要去想它──我們還是想想實際問題比較好。」

  我嘆了一聲:「甚麼是實際問題?」

  亮聲吸了一口氣:「有人已經找到了生命配額轉移的方法──問題是:是甚麼人?」

  我道:「我已經把一切經過告訴了你,這個問題,應該由你給我答案才是。」

  亮聲抬頭望著天花板,半晌沒有說話。

  從他的樣子看來,他的困擾不在我之下。我提議:「不如先告訴我,你們做了些甚麼工作。」

  亮聲過了一會,才點頭道:「好。」

  說了一個字之後,又過了片刻,他才道:「這徵求啟事第一天在報上出現,我們就注意到了,立刻進行討論。討論的結果是:事情既然和衛斯理有關,他一定會和我們聯絡,把一切資料提供給我們,所以我們不必做甚麼工作。」

  我聽他這樣說,真是啼笑皆非:「你們也太相信我了!生命配額是你們首先提出來的,怎麼可以那樣不放在心上?」

  亮聲苦笑:「我們的結論,只是錯在以為事情和你有關,並不錯在對你相信。」

  我很是感動,也很無奈──要不是他們相信我,一早就開始有行動,以他們的能力,一定可以有很好的成績。

  我抱著一線希望:「你們不至於一點工作也沒有做吧?」

  亮聲攤開雙手:「大家都認為,你在進行,和我們在做一樣,所以──」

  所以,他們甚麼也沒有做!

  直到一個月之後,他們以為我已經可以提供資料給他們了,而我卻沒有消息,所以亮聲就來了。

  我心中懊喪無比:「你們既然甚麼也沒有做,剛才你又在想些甚麼東西?」

  亮聲的回答,倒令我精神為之一振。

  他道:「我在想,那輛小貨車怎麼會在跟蹤者的眼前消失。」

  我大是高興──這件事,我百思不得其解,亮聲是外星人,本身就屬於這種怪事的範圍,他一定知道是甚麼原因。

  我急忙道:「你想到了甚麼?」

  亮聲又想了一想:「有幾個可能。一、根本沒有那小貨車和三人小組──」

  他才說了一句,我就忍不住抗議:「小貨車和三人小組都是我親眼看到的。」

  亮聲長長地歎了一聲,那情形就像是普通人和一個白癡在說話,說了半天,白癡並不明白,令他感到無可奈何一樣。而我,當然就是那個白癡了。

  我無法否認,我的所知,比起亮聲來,差得很遠,可是他用這種態度來表達這一點,我也無法忍受。

  所以我重申:「我確然看到過!」

  亮聲看了我一會,才道:「根據你剛才的敘述,你是在螢光幕上看到,並不是真正親眼看到。」

  我怔了一怔:「是,可是──」

  亮聲不等我說完,就打斷了我的話頭:「可是至少有六個人是親眼看到的,對不對?」

  我道:「對──而且請你注意,其中有觀察力極強的郭大偵探在內!」

  亮聲道:「就算你也在,對我的假設也沒有妨礙,根本沒有小貨車和那三個人。」

  我舉起雙手,表示投降。

  亮聲笑了起來:「不必如此,我一說你就明白:假設有力量影響你們的腦部活動,刺激了視覺神經,就可以使你們『看到』任何情景。」

  他話才一出口,我就伸手打自己的頭──這當然是可能之一,剛才,他和老蔡交談,他根本沒有發出聲音,可是老蔡卻說能把他的話聽得清清楚楚,當然是同一個道理。

  這種事,對外星人來說,簡直不費吹灰之力。如果這個假設成立,那麼事情就是外星人所為了?

  亮聲知道我在想些甚麼,他不等我開口,就道:「我們──能夠聯絡到的非地球人,都沒有做過。」

  我道:「那這個假設就不成立了──我不認為地球人掌握了這種力量,可以影響他們腦部神經的活動。」

  亮聲搖頭:「我記得你曾經記述過一個故事,尊夫人在日本被控殺人,且有目擊證人,是也不是?」

  我大叫一聲:「是,但是整件事件,和外星人的物品有關。」

  亮聲提到的那件事,發生在若干年之前,由於當時的經歷很是恐怖,印象深刻,所以剛才亮聲一提起來,我就不由自主叫了一聲。這件事的始末,我記述在《茫點》這個故事之中。

  本來我想簡略地把經過說一下,可是隨即發現做不到──事情的經過太曲折離奇,情節也太複雜,絕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說得明白,只好放棄。

  不知道這段因果的朋友,只要知道有那樣一件事就行──對瞭解本故事並無影響。

  亮聲道:「外星人來了又走,走了又來,不知道留下多少東西在地球上,有的被地球人發現之後,又找出了它的一些功用,這就使得個別的地球人具有特異能力,有可能影響他人的視覺神經,使得受影響的人,看到實際上並不存在的東西。」

  我呆了半晌,點了點頭──照亮聲這樣的說法,這個假設可以成立。

  亮聲看了我的反應之後,繼續道:「二、小貨車和三人小組既然不存在──你們之所以看到了這一切,只不過是立體投影的效果而已。」

  我聽得目瞪口呆,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亮聲感到奇怪:「你不能接受這一說法?」

  我不由自主搖頭,仍然不知道說甚麼才好。

  亮聲想了一想:「立體投影,就如同──」

  亮聲話沒有說完,我已經定過神來,失聲道:「你的意思是,我們看到的全是投影?等於在看立體電視一樣?」

  亮聲連連點頭:「正是如此。」

  我不禁苦笑──這種設想,也真只有亮聲這種外星人才能想得出來,匪夷所思至於極點,可是經他提出之後,仔細想一想,就會覺得並非沒有可能。

  至於在技術上如何能把立體投影運用得如此出神入化,那只是細節問題而已。

  而在視覺上來說,立體投影和真有其事,實在難以分辨──除非當時跟蹤者駕車衝上去,才能發現自己跟蹤的原來只是一團幻影。

  如果是立體投影,那麼要讓它消失在山崖之前,看起來像是駛了進去,也很容易。

  這個設想,我認為可能性甚高。

  亮聲再道:「第三個可能,就是固體穿越固體。」

  他說了一句之後,頓了一頓,才又道:「雖然有不少外星朋友可以做到這一點,可是卻很費功夫,不值得在這樣的小事情上使用。那就等於不會有人用一支火箭放風箏一樣。」

  他提供了三個設想,我又考慮了一回,先說了我認為外星人不會對地球人生命配額有興趣的想法。

  亮聲笑:「對,地球人的生命配額對我們來說,確然沒有甚麼用處,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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