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rning: is_file(): File name is longer than the maximum allowed path length on this platform (4096): <?xml version="1.0" encoding="utf-8"?> <!DOCTYPE html PUBLIC "-//W3C//DTD XHTML 1.1//EN" "http://www.w3.org/TR/xhtml11/DTD/xhtml11.dtd"> <html xmlns="http://www.w3.org/1999/xhtml" xml:lang="zh-TW"> <head> <title>【第一章:意料不到的來客】</title> <link href="stylesheet.css" type="text/css" rel="stylesheet" /> <link rel="stylesheet" type="application/vnd.adobe-page-template+xml" href="page-template.xpgt"/> </head> <body> <div> <h3>【第一章:意料不到的來客】</h3><br /><br />  門鈴響,打開門,門外站著一個人。<br /><br />  這種情景普通之極,任何稍有生活經驗的人,都可以知道那是有了來訪者。<br /><br />  可是在這種情景下,我卻感到了極度的紊亂,以致不由自主不斷搖頭。<br /><br />  那是因為我看到了門外站著的那個人之後,無論如何不能相信他會來找我。<br /><br />  這時候,哪怕站在門口的是早已不知所終的原振俠醫生,我都不會感到奇怪,又哪怕是四大金剛魔氏兄弟一起出現,我也不會搖頭搖成這個樣子。<br /><br />  在門外的那個人,實在是不可能來找我的──如果世界上有最憎厭我的人,就非他莫屬。<br /><br />  他每次見到我,都用許多刻毒到近乎下流的話來咒罵我──他曾經在我記述的故事中出現過幾次,每次都毫無例外要將我痛罵一頓,所用的語句和名詞其骯髒的程度,簡直匪夷所思至於極點,充分表示了他心中對我的厭惡程度。<br /><br />  我在記述故事的時候,當然不會把他對我的觀感全部照實百分之百的記下來(誰會那麼笨!),只不過記述了百分之一二而已,已經可以使人知道他是如何鄙視我和痛恨我了。<br /><br />  我一說出他是誰,大家就立刻可以知道我並沒有誇張──站在門外的那個人,是杜良醫生。<br /><br />  當然就是那個曾經一再在我記述的故事中出現過的那位杜良醫生。<br /><br />  熟悉我曾經記述過故事的朋友當然知道這位杜良醫生是如何恨我,同為他喜歡鬼頭鬼腦、躲起來進行研究,而偏偏他研究的項目,都是人類目前科學還未能觸及,還屬於幻想的範圍,而且取得了非凡的成就,所以我每次都對他的研究項目,進行鍥而不捨的追究,這使他非常惱怒,曾經不只一次說他絕對不想再見到我。<br /><br />  可是這時候他卻站在我家的門口,顯然是來見我,而且顯然是有求於我。<br /><br />  他討厭我、痛恨我,我卻不然,尤其最近我知道他成功的進行了人和人之間的知識轉移,這是人類文明進展過程中偉大之極的成就。<br /><br />  只不過由於他的不合作,所以我對於知識轉移的情形,所知道的極少,由於事情實在太了不起,所以我還是在只知道極少資料的情形下,把事情記述了出來,成為《乾坤挪移》這個故事。也正由於資料很少,所以這個故事不湯不水,很有些不知所云的味道。<br /><br />  所以我一直很想再見到杜良醫生,只是感到沒有可能,所以不敢妄想而已。<br /><br />  而這時候,杜良醫生竟然就出現在我的面前!<br /><br />  他當然不會無緣無故來找我,這時候雖然我還不知道他來找我的真正原因,卻也可以肯定他必然是有求於我。<br /><br />  然而這傢伙卻十分可惡,他明明是有求於我,可是還是將對我的不屑和鄙視完全表現在臉上,看了他臉上的那種表情,真忍不住想給他兩個耳光。<br /><br />  我知道杜良是德國人,或許他有強烈的日耳曼人的自傲,可是表現的時機未免太不恰當了。<br /><br />  他既然這樣子,我當然也不必給他好顏色看。我完全沒有請他進屋子來的意思,只是冷冷地道:「原來是杜良醫生大駕光臨,不知道有何見教?」<br /><br />  我承認我的態度不是很好,可是比起杜良醫生來,我簡直就是不折不扣的君子了。杜良竟然立刻口出惡言,冷笑道:「衛斯理你少他媽的裝模作樣,我知道你也有事情求我,大家地位平等,你若是以為可以佔上風,我立刻就走。」<br /><br />  這傢伙的可惡竟然到了這種程度,就算我是君子,也不免惡向膽邊生,我不怒反笑,道:「說得好,天下眾生,無不平等。」<br /><br />  我一面說,一面身子略側,右手向屋裡擺了一擺,雖然我沒有說「請進」,可是這身體語言,卻是請他進來的意思,他當然可以領會。<br /><br />  而在擺出了這樣姿態的同時,我左腳略略抬起,目的是在他跨進門來的時候,我可以以第一時間,用腳把門飛快地關上,使門重重地撞向他。我估計這一撞,縱使不能將他的鼻子撞塌,也必然會撞得他眼前金星直冒,至少要在三分鐘之後,才知道發生了甚麼事情。<br /><br />  當我準備這樣對付他的時候,我並不掩飾心中所想,將我心中對他的厭惡完全表現在臉上,他只要稍為有些自知之明,就可以知道他自己是如何惹人討厭,絕對不會有人歡迎他進屋,那也許可以逃過這一劫。<br /><br />  可是這傢伙卻完全不知道他的態度,任何人都不能忍受,竟然掛著冷笑,傲然昂首,就跨步向前。<br /><br />  我心中暗叫了一聲「來得好」,腳已經抬了起來,估計大約半秒鐘之後,就可以聽到他驚怒交集的慘叫聲了,可是就在這只有半秒鐘空隙的時候,一陣輕風飄過,在我和杜良之間,已經多了一個人,事情來得非常突兀,攔在我面前的當然就是白素,我輕輕地哼了一聲,白素背對著我,做了一個手勢。<br /><br />  就算她不做那個手勢,我也知道她是來打救杜良的,所以我略為退了一步,白素已然非常由衷地表示歡迎,連聲道:「杜良醫生大駕光臨,蓬蓽生輝,榮幸之至,請進,請進!」杜良卻只是哼了一聲,就大模大樣,走了進來。<br /><br />  這時候我心中真是窩囊之極,若不是白素,換了是任何人,我一定會毫不猶豫將兩個人一起撞出去。<br /><br />  杜良在走進來的時候,還是擺著一副臭臉──有些人或許就是天生的一副臭臉,難以改變,只好這樣想,才能忍受。<br /><br />  在白素的連聲「請坐」聲中,他卻並不坐下來,而是揚著臉,冷冷地道:「衛斯理,你替我做一件事情,我不會虧待你!」<br /><br />  這時候我真的反而一點都不生氣,而且感到非常好笑,娛樂性豐富之極──天下竟然有這樣的人!<br /><br />  我向他一鞠躬,道:「多謝閣下救命之恩!」<br /><br />  杜良居然怔了一怔,一時之間不明白我這樣說是甚麼意思,我接著道:「要是你虧待了我,我就性命難保了!」<br /><br />  這杜良毫無疑問是地球上最出色的科學家,可是這時候他顯然不明白我的話是在觸他的霉頭,他皺了皺眉,不知道該如何反應,白素瞪了我一眼,向他道:「衛斯理看到閣下光臨,喜歡得過了頭,所以胡言亂語,不必理會。」<br /><br />  杜良居然點了點頭,相信了白素的話,我只好苦笑──面對這樣的人,我也想不出還有甚麼方法可以使他知道他是多麼令人討厭的了。<br /><br />  在這樣情形下,最好的辦法當然是交給白素去處理,我冷眼旁觀就是。其實只要杜良不要太過分,我也不反對他留下來,因為我有許多疑問,他可以解答。<br /><br />  杜良直勾勾地瞪著我,道:「你替我到勒曼醫院去走一趟。」<br /><br />  白素一聽,就連連向我施眼色,示意我答應。<br /><br />  我就連連點頭,轉身向外就走,大聲道:「是,我這就立刻動身,半秒鐘也不敢耽擱!」<br /><br />  這種情形,就算是白癡也可以知道我是在調侃對方,可是我們的天才科學家杜良醫生卻是真正的不知道,以為我真的是準備立刻動身到勒曼醫院去!<br /><br />  我曾經遇到過許多不通人情世故的渾人,杜良毫無疑問是在首三名之內。<br /><br />  他在這樣情形下,竟然大聲喝道:「別太心急,你知道到勒曼醫院去要做甚麼嗎?」<br /><br />  常言道「人生如戲」,我就索性做戲做到底,立刻轉過身來,道:「是,是,請你示下。」<br /><br />  杜良吸了一口氣,道:「到勒曼醫院去,去向他們要三個複製人。」<br /><br />  我怔了一怔,別說我根本沒有想到過他要我到勒曼醫院去做甚麼,就算想了,也絕對想不到他會有這樣的要求。<br /><br />  勒曼醫院複製人,由來已久,複製出來的人,非常詭異──並不是複製人的外表有甚麼可怕之處,而是在觀念上有許多叫人連想都不想去想的問題,一想起來就會引起非常不舒服,非常怪異的感覺。<br /><br />  勒曼醫院複製人,目的是用來做「後備」,「後備」的意思就是:複製了A的複製人,這個複製人只是放在那裡做後備之用,這個複製人與世隔絕,雖然他有完整的腦部,可是他的腦部卻永遠不會有吸收知識的機會。<br /><br />  這複製人是一個人,然而卻完全沒有思想──或許他有思想,然而除了他自己之外,沒有人可以知道他的思想活動,因為他沒有表達思想的方法。<br /><br />  這樣的一個人,是不是真的能夠算是一個人呢?<br /><br />  關於這個如何對待複製人的觀念問題,我曾經和勒曼醫院起過劇烈地衝突。<br /><br />  雖然後來我確然知道,利用後備的複製人,確然挽回了不少人的生命,例如A如果患了嚴重的心臟病,需要心臟移植,A的複製人就可以提供完全不會出現抗拒問題的心臟,供A移植。<br /><br />  在這樣情形下,A的生命繼續,而A的複製人當然死亡──我認為這種情形是殺一個人去救一個人,而勒曼醫院方面卻認為根本不存在殺人的問題。關於這一點,我和他們的意見還是有很大的分歧。我一生之中經歷過很多可怕的場面,其中令我回想起來總不由自主遍體生寒的一個,就是當年在勒曼醫院中看到了很多複製人時候的情景。<br /><br />  在許多次和勒曼醫院反覆交換意見之後,我和他們之間還是無法取得一致的認識。<br /><br />  最後勒曼醫院方面得出了一個結論:人類如果不在對生命的觀點上有徹底的改變,就無法在心理上承受複製人的出現,而這種心理上的脆弱,就必然阻止人類在挽救生命上的進步,不能突破延長人類生命的瓶頸,形成人類生命發展的盲點。<br /><br />  勒曼醫院作出這樣的結論,是很多年之前的事情,那時候人類的科學水平,根本還沒有觸及複製高級生物的領域。<br /><br />  而現在,複製高級生物已經成功,複製人的技術也已經進入可以實行的階段,所以複製人和人類對生命的觀點,正面衝突也已經正式開始。<br /><br />  開始的情形是,歐洲最先立法禁止複製人類,美國在不到一年之後,採取了同樣的對付方法。<br /><br />  傳統的對生命的觀點,贏了第一個回合。<br /><br />  而正如勒曼醫院所說,人類在這方面觀點無法取得突破。然而勒曼醫院預料,複製人類是科學對生命研究的必然方向,沒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止,暫時在觀點上的不能突破,只不過是事情在進行的道路上所遇到的一些障礙,在障礙不能阻擋前進的洪流時,障礙就會被突破,在人類進步的歷程中,不止一次出現過這樣的情形。偉大的先驅者哥白尼甚至於被當時的執政者燒死,可是人類文明的進展,還是照著哥白尼的學說前進,當時的執政者早已遭到了歷史的唾棄。<br /><br />  勒曼醫院說,人類對生命的觀點遲早會改變,等到改變之後,複製人類就會成為普通的事實。<br /><br />  在他們得出了這樣的結論之後,我當然聽得出他們的弦外之音是:人類現在還很落後,等到在思想觀念上有了進步之後,這個問題根本不需要討論。<br /><br />  然而,作為人類的一份了,我雖然明知道複製人對人類生命健康有百利而無一害,可是還是在觀念上很難接受複製人不是生命的那種徹底的否定。<br /><br />  我絕對不反對勒曼醫院一直在進行複製人類的行為,也相信一些國家的立法,對勒曼醫院完全不起作用,可是卻也不贊成在人類思想觀念還停留在這一階段的時候,將應該發生在下一階段的事情,提前實現。<br /><br />  所以我在聽到了杜良的要求之後,思緒十分紊亂,一下子想到了許多,想到的事情雜七雜八,主要的就是上面所記述的那些。<br /><br />  我一面想,一面不由自主搖頭。<br /><br />  搖頭的原因,一是我不願意勒曼醫院的複製人離開勒曼醫院,二是我不明白杜良要複製人有甚麼用,三是我可以非常肯定,就算我和勒曼醫院的關係良好,勒曼醫院也絕對不會肯將他們複製的人給我。<br /><br />  在杜良提出了要求之後,一時之間沒有人說話,白素幾乎沒有反應。<br /><br />  杜良顯得很不耐煩,大聲道:「你搖頭是甚麼意思?」<br /><br />  我沒有向杜良詳細解釋我搖頭的三個原因,只是簡單地道:「我做不到。」<br /><br />  杜良臉色陰沉,冷冷地道:「外星鬼不想地球人進步,你也和他們一樣,受了他們的同化,還是你現在在替外星鬼服務──」<br /><br />  他在這樣說了之後,又神情非常不屑地咕噥了一句:「人奸!」<br /><br />  他以為我聽不到,可是我耳尖,偏偏聽到了,一時之間真不知道是生氣好,還是好笑。<br /><br />  杜良的所謂「人奸」這樣古怪的名詞,顯然是跟「漢奸」同樣的意思。<br /><br />  杜良一直非常不喜歡外星人,和外星人站在完全對立的地位,他甚至於一貫稱外星人為外星鬼,他離開勒曼醫院,獨自發展,也是因為不喜歡勒曼醫院有外星人的加入。<br /><br />  所以這時候他稱我為「人奸」,我倒可以理解,他認為我常和外星人打交道,就好像抗戰時期常和日本人打交道的中國人是漢奸一樣,我是「地球人奸」。<br /><br />  對於他這種狹隘的「地球人主義」,我當然只是付諸一笑,略感到可哀──看來人類就算在將來可以克服狹隘的民族主義,還需要克服狹隘的地球人主義,要走的路還長得很!<br /><br />  而我對他的話在意的是,他在向我作嚴重的指控,指控我和外星人聯手,阻礙地球人進步,這是百分之百無中生有的胡說八道,未免太可惡了。<br /><br />  我也還真是懶得再和他這樣的人說下去,連才一看到他的時候,那幾分興奮也化為烏有,他有關知識轉移的研究,詳細情形如何,我也不想知道了──應該說我雖然想知道,可是卻肯定自己無法忍受和他作進一步的交談,所以只好放棄。這時候我正在考慮的是要拉著他的頭髮,把他拖出去呢,還是乾脆一腳把他踢出去。<br /><br />  就在我還沒有決定的時候,白素開了口,她的語氣居然和平常一樣,她道:「此話怎講?」<br /><br />  我們沒有激動,反而倒是杜良反應激烈,他跳了起來,大聲道:「知識轉移是人類加快進步的唯一方法──現在人類進步的速度是爬行,普遍的進行知識轉移,人類進步的速度,就是超音速了!」<br /><br />  白素還是很平靜──杜良的這兩句話,我並不反對──她向我指了一指,道:「這和外星人、和衛斯理有甚麼關係?那是你的研究項目。」<br /><br />  杜良揮著拳,神情更加激動,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白素又道:「你是想通過衛斯理,和外星人言歸於好?」<br /><br />  白素這樣揣測,也很合理,因為看來杜良情緒非常困擾,可能是他的研究工作出了問題,想尋求外星人的幫助。卻不料杜良勃然大怒,厲聲道:「放屁!」<br /><br />  他竟然敢這樣對白素說話,不等白素皺眉,我已經大喝一聲,飛身向他撲去,我這一撲,去勢何等之快,可是卻想不到白素比我還快,也飛身而起,同我撞來。<br /><br />  這一下突然的變化,變成了我和白素兩人在半空中撞在一起,我應變快,立刻就勢抱住了白素,白素也是一樣的反應。形成我們兩人忽然躍起擁抱,然後又一起落地。<br /><br />  雖然夫妻擁抱,事情很平常,可是由於我們的動作實在太快,而且也突然,所以實在很是古怪,杜良瞪大了眼睛,顯然不知道發生了甚麼事情。<br /><br />  還沒有落地,白素就向我搖頭。<br /><br />  我向杜良看去,他顯然完全不知道他至少有三顆牙齒失而復得,還在想說甚麼。<br /><br />  白素雖然阻止了我的行動,可是也顯出相當厭惡的神情──對白素來說,已經說明她心中對杜良的討厭程度。<br /><br />  我雖然沒有動手,可是卻動了口,喝道:「滾!」<br /><br />  白素的動作,配合得很好,她立刻走過去,打開了門。<br /><br />  任何人在這樣情形下,都應該可以知道是非走不可的了。可是杜良卻一點都沒有離開的意思。<br /><br />  我向白素望了一眼,意思很明白:看來還是非將杜良趕出去不可!<br /><br />  就在這時候,杜良冷笑一聲,道:「我知道你們想趕我走。」<br /><br />  我不怒反笑:「那你還不走?」<br /><br />  杜良的回答,是我無論如何都想不到的,他以理所當然的神情道:「我來這裡的目的還沒有達到,為甚麼要走?我是科學家,進行科學研究。科學研究需要經過不斷地、無數次的失敗才能成功,若是一失敗就走,哪裡來的成功?」<br /><br />  他說得如此理直氣壯,雖然很想將他一腳踢出去,可是倒也很佩服他的氣概,白素畢竟修養好,她很平靜地道:「你想要勒曼醫院的複製人,就是準備和外星人打交道,如果你憎恨外星人,就不應該提出這樣的要求。」<br /><br />  杜良的神情,憤怒之極,雙手緊握,連聲音都變得嘶啞,叫道:「複製人是地球人的創造,和外星人無關,衛斯理可以證明這一點!」<br /><br />  他向我望來,我點了點頭。<br /><br />  確然,當我首次在勒曼醫院發現複製人的時候,勒曼醫院並沒有外星人在內,外星人參加勒曼醫院,是以後的事情。<br /><br />  當然在外星人參加勒曼醫院的工作之後,對複製人成長的速度方面提供了很大的貢獻,然而最早開始複製人類成功的,確然是地球人。<br /><br />  我看出杜良的情緒非常激動,在這樣情形下,和他討論問題不會有結果,我直截了當地回答他:「不管怎樣,我都無法幫助你──勒曼醫院絕對不會答應讓複製人外流的!」<br /><br />  杜良異想天開:「你神通廣大,難道就不能去偷三個出來?」<br /><br />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都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才好。他的這種無理要求,使我們根本無法向他解釋這是絕對做不到的事情,而且也可以肯定,就算我們做了最完善的解釋,他也不會接受,所以我們的決定一致:不再理他。<br /><br />  這樣的決定十分正確,因為杜良看來已經失去了理性,成為典型的那種神經病科學家,和他說任何話,他都不會聽得進去,倒不如甚麼都不說。<br /><br />  我們甚至於也不再趕他走,就讓他在客廳,當他完全不存在一樣,反正這種情形,我們並不陌生──杜良所佔的空間,絕對不會超過溫媽媽,他的可怕程度和破壞性,也遠遠不及溫媽媽,所以我們可以應付。<br /><br />  在接下來的時間中,情形有些怪異。<br /><br />  開始,杜良還在等候我們的答覆,希望我們可以答應他到勒曼醫院去偷三個複製人出來的要求,等了一會,他居然也覺察情形不對,我們非但不再和他說話,連視線都不停留在他的身上,白素不多久就離開,我則在一角的椅子上坐了下來,自顧自看書。<br /><br />  杜良有些不知道該如何才好,他惡聲惡氣向我呼喝了至少有二十分鐘,甚至於來到我身邊,大聲叫嚷,可是我充耳不聞,完全當他不存在。<br /><br />  白素離去的時候,故意沒有將大門關上,門開著,而我又這樣對付他,我估計最多半小時,他就會覺得無趣,自行離去。<br /><br />  雖然這樣的結果,使我還是不能夠詳細知道他進行的「知識轉移」的內容,那也沒有辦法──這個人實在到了無可理喻的程度,我只希望他快快離去。<br /><br />  我的估計,不能說不正確,在他發了大約半小時神經病,又說了一連串不堪入耳的髒話之後,憤然向門外衝出去。<br /><br />  在那最後的幾分鐘,我非常佩服自己的涵養功夫,杜良的那些話,簡直連最無賴的市井流氓都說不出來,而我竟然還是能夠當作完全聽不見,這種氣度,可以達到聖人水平!<br /><br />  也由此可知,杜良的可厭程度是如何之甚!<br /><br />  看到他衝出了大門,我自然而然鬆了一口氣,站了起來,準備去關門。可是我才走出了一步,就看到門口人影一晃,杜良又衝了回來。<br /><br />  我心中叫苦不迭,嘆了一口氣,心想做聖人君子,畢竟不容易,還是做動手的小人,比較容易解決問題。<br /><br />  這時候我惡向膽邊生,深深感到剛才實在太笨,已經打算好了如何出手──至少要使他就算還想再進來,也肯定只能爬進來。<br /><br />  我一面冷笑,一面向他走過去。<br /><br />  卻不料這時候,情形和剛才完全掉換了過來,換成了他將我當作不存在,完全沒有注意我的兇形惡相,連看都不看我,自顧自走向酒櫃,拿起一瓶酒來,打開,將酒灌進口中。<br /><br />  那是一瓶杜松子酒,絕少人這樣喝法,看來這時候杜良完全不知道他在喝的是甚麼──他分明是進入精神錯亂的狀態之中了!<br /><br />  其實我早就應該把他當成瘋子──對付瘋子,我至少有超過兩百種方法。<br /><br />  我冷冷地望著他,只見他足足灌下了半瓶酒,才停了下來,然後向後退,一直返到了牆前,背部重重撞在牆上,接著身子向下滑,坐到了地上。<br /><br />  我暫時並不出手,看他還有甚麼花樣可以玩出來。他坐在地上,將手中的酒瓶,在地上敲著,目光散亂,語帶哭音,叫道:「我失敗了!失敗了!失敗了──」<br /><br />  他一連叫了許多聲,聲音越來越悲傷,到最後,簡直慘不忍聞。<br /><br />  我不禁大為好奇。<br /><br />  本來我已經對他的一切都不再有興趣,可是這時候他的行為,絕對不是假裝出來的,他必然是真正的遭受失敗的打擊,才會這種樣了。<br /><br />  然而事實上,他的「知識轉移」工程,卻是成功了的──他成功地使一個白癡成為古文字學家。<br /><br />  為甚麼他會認為自己失敗了呢?<br /><br />  我想問他,而就在這時候,白素走了進來,向我做了一個手勢,示意我不要出聲,她來到我的身邊,低聲道:「不必問,他自己會說出來。」<br /><br />  白素對處於這種精神狀態中的人很了解。</div></body></html> in /var/www/vhosts/enjoyreadinghour.com/zh.enjoyreadinghour.com/eKatab/REST.class.php on line 799
身外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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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意料不到的來客】



  門鈴響,打開門,門外站著一個人。

  這種情景普通之極,任何稍有生活經驗的人,都可以知道那是有了來訪者。

  可是在這種情景下,我卻感到了極度的紊亂,以致不由自主不斷搖頭。

  那是因為我看到了門外站著的那個人之後,無論如何不能相信他會來找我。

  這時候,哪怕站在門口的是早已不知所終的原振俠醫生,我都不會感到奇怪,又哪怕是四大金剛魔氏兄弟一起出現,我也不會搖頭搖成這個樣子。

  在門外的那個人,實在是不可能來找我的──如果世界上有最憎厭我的人,就非他莫屬。

  他每次見到我,都用許多刻毒到近乎下流的話來咒罵我──他曾經在我記述的故事中出現過幾次,每次都毫無例外要將我痛罵一頓,所用的語句和名詞其骯髒的程度,簡直匪夷所思至於極點,充分表示了他心中對我的厭惡程度。

  我在記述故事的時候,當然不會把他對我的觀感全部照實百分之百的記下來(誰會那麼笨!),只不過記述了百分之一二而已,已經可以使人知道他是如何鄙視我和痛恨我了。

  我一說出他是誰,大家就立刻可以知道我並沒有誇張──站在門外的那個人,是杜良醫生。

  當然就是那個曾經一再在我記述的故事中出現過的那位杜良醫生。

  熟悉我曾經記述過故事的朋友當然知道這位杜良醫生是如何恨我,同為他喜歡鬼頭鬼腦、躲起來進行研究,而偏偏他研究的項目,都是人類目前科學還未能觸及,還屬於幻想的範圍,而且取得了非凡的成就,所以我每次都對他的研究項目,進行鍥而不捨的追究,這使他非常惱怒,曾經不只一次說他絕對不想再見到我。

  可是這時候他卻站在我家的門口,顯然是來見我,而且顯然是有求於我。

  他討厭我、痛恨我,我卻不然,尤其最近我知道他成功的進行了人和人之間的知識轉移,這是人類文明進展過程中偉大之極的成就。

  只不過由於他的不合作,所以我對於知識轉移的情形,所知道的極少,由於事情實在太了不起,所以我還是在只知道極少資料的情形下,把事情記述了出來,成為《乾坤挪移》這個故事。也正由於資料很少,所以這個故事不湯不水,很有些不知所云的味道。

  所以我一直很想再見到杜良醫生,只是感到沒有可能,所以不敢妄想而已。

  而這時候,杜良醫生竟然就出現在我的面前!

  他當然不會無緣無故來找我,這時候雖然我還不知道他來找我的真正原因,卻也可以肯定他必然是有求於我。

  然而這傢伙卻十分可惡,他明明是有求於我,可是還是將對我的不屑和鄙視完全表現在臉上,看了他臉上的那種表情,真忍不住想給他兩個耳光。

  我知道杜良是德國人,或許他有強烈的日耳曼人的自傲,可是表現的時機未免太不恰當了。

  他既然這樣子,我當然也不必給他好顏色看。我完全沒有請他進屋子來的意思,只是冷冷地道:「原來是杜良醫生大駕光臨,不知道有何見教?」

  我承認我的態度不是很好,可是比起杜良醫生來,我簡直就是不折不扣的君子了。杜良竟然立刻口出惡言,冷笑道:「衛斯理你少他媽的裝模作樣,我知道你也有事情求我,大家地位平等,你若是以為可以佔上風,我立刻就走。」

  這傢伙的可惡竟然到了這種程度,就算我是君子,也不免惡向膽邊生,我不怒反笑,道:「說得好,天下眾生,無不平等。」

  我一面說,一面身子略側,右手向屋裡擺了一擺,雖然我沒有說「請進」,可是這身體語言,卻是請他進來的意思,他當然可以領會。

  而在擺出了這樣姿態的同時,我左腳略略抬起,目的是在他跨進門來的時候,我可以以第一時間,用腳把門飛快地關上,使門重重地撞向他。我估計這一撞,縱使不能將他的鼻子撞塌,也必然會撞得他眼前金星直冒,至少要在三分鐘之後,才知道發生了甚麼事情。

  當我準備這樣對付他的時候,我並不掩飾心中所想,將我心中對他的厭惡完全表現在臉上,他只要稍為有些自知之明,就可以知道他自己是如何惹人討厭,絕對不會有人歡迎他進屋,那也許可以逃過這一劫。

  可是這傢伙卻完全不知道他的態度,任何人都不能忍受,竟然掛著冷笑,傲然昂首,就跨步向前。

  我心中暗叫了一聲「來得好」,腳已經抬了起來,估計大約半秒鐘之後,就可以聽到他驚怒交集的慘叫聲了,可是就在這只有半秒鐘空隙的時候,一陣輕風飄過,在我和杜良之間,已經多了一個人,事情來得非常突兀,攔在我面前的當然就是白素,我輕輕地哼了一聲,白素背對著我,做了一個手勢。

  就算她不做那個手勢,我也知道她是來打救杜良的,所以我略為退了一步,白素已然非常由衷地表示歡迎,連聲道:「杜良醫生大駕光臨,蓬蓽生輝,榮幸之至,請進,請進!」杜良卻只是哼了一聲,就大模大樣,走了進來。

  這時候我心中真是窩囊之極,若不是白素,換了是任何人,我一定會毫不猶豫將兩個人一起撞出去。

  杜良在走進來的時候,還是擺著一副臭臉──有些人或許就是天生的一副臭臉,難以改變,只好這樣想,才能忍受。

  在白素的連聲「請坐」聲中,他卻並不坐下來,而是揚著臉,冷冷地道:「衛斯理,你替我做一件事情,我不會虧待你!」

  這時候我真的反而一點都不生氣,而且感到非常好笑,娛樂性豐富之極──天下竟然有這樣的人!

  我向他一鞠躬,道:「多謝閣下救命之恩!」

  杜良居然怔了一怔,一時之間不明白我這樣說是甚麼意思,我接著道:「要是你虧待了我,我就性命難保了!」

  這杜良毫無疑問是地球上最出色的科學家,可是這時候他顯然不明白我的話是在觸他的霉頭,他皺了皺眉,不知道該如何反應,白素瞪了我一眼,向他道:「衛斯理看到閣下光臨,喜歡得過了頭,所以胡言亂語,不必理會。」

  杜良居然點了點頭,相信了白素的話,我只好苦笑──面對這樣的人,我也想不出還有甚麼方法可以使他知道他是多麼令人討厭的了。

  在這樣情形下,最好的辦法當然是交給白素去處理,我冷眼旁觀就是。其實只要杜良不要太過分,我也不反對他留下來,因為我有許多疑問,他可以解答。

  杜良直勾勾地瞪著我,道:「你替我到勒曼醫院去走一趟。」

  白素一聽,就連連向我施眼色,示意我答應。

  我就連連點頭,轉身向外就走,大聲道:「是,我這就立刻動身,半秒鐘也不敢耽擱!」

  這種情形,就算是白癡也可以知道我是在調侃對方,可是我們的天才科學家杜良醫生卻是真正的不知道,以為我真的是準備立刻動身到勒曼醫院去!

  我曾經遇到過許多不通人情世故的渾人,杜良毫無疑問是在首三名之內。

  他在這樣情形下,竟然大聲喝道:「別太心急,你知道到勒曼醫院去要做甚麼嗎?」

  常言道「人生如戲」,我就索性做戲做到底,立刻轉過身來,道:「是,是,請你示下。」

  杜良吸了一口氣,道:「到勒曼醫院去,去向他們要三個複製人。」

  我怔了一怔,別說我根本沒有想到過他要我到勒曼醫院去做甚麼,就算想了,也絕對想不到他會有這樣的要求。

  勒曼醫院複製人,由來已久,複製出來的人,非常詭異──並不是複製人的外表有甚麼可怕之處,而是在觀念上有許多叫人連想都不想去想的問題,一想起來就會引起非常不舒服,非常怪異的感覺。

  勒曼醫院複製人,目的是用來做「後備」,「後備」的意思就是:複製了A的複製人,這個複製人只是放在那裡做後備之用,這個複製人與世隔絕,雖然他有完整的腦部,可是他的腦部卻永遠不會有吸收知識的機會。

  這複製人是一個人,然而卻完全沒有思想──或許他有思想,然而除了他自己之外,沒有人可以知道他的思想活動,因為他沒有表達思想的方法。

  這樣的一個人,是不是真的能夠算是一個人呢?

  關於這個如何對待複製人的觀念問題,我曾經和勒曼醫院起過劇烈地衝突。

  雖然後來我確然知道,利用後備的複製人,確然挽回了不少人的生命,例如A如果患了嚴重的心臟病,需要心臟移植,A的複製人就可以提供完全不會出現抗拒問題的心臟,供A移植。

  在這樣情形下,A的生命繼續,而A的複製人當然死亡──我認為這種情形是殺一個人去救一個人,而勒曼醫院方面卻認為根本不存在殺人的問題。關於這一點,我和他們的意見還是有很大的分歧。我一生之中經歷過很多可怕的場面,其中令我回想起來總不由自主遍體生寒的一個,就是當年在勒曼醫院中看到了很多複製人時候的情景。

  在許多次和勒曼醫院反覆交換意見之後,我和他們之間還是無法取得一致的認識。

  最後勒曼醫院方面得出了一個結論:人類如果不在對生命的觀點上有徹底的改變,就無法在心理上承受複製人的出現,而這種心理上的脆弱,就必然阻止人類在挽救生命上的進步,不能突破延長人類生命的瓶頸,形成人類生命發展的盲點。

  勒曼醫院作出這樣的結論,是很多年之前的事情,那時候人類的科學水平,根本還沒有觸及複製高級生物的領域。

  而現在,複製高級生物已經成功,複製人的技術也已經進入可以實行的階段,所以複製人和人類對生命的觀點,正面衝突也已經正式開始。

  開始的情形是,歐洲最先立法禁止複製人類,美國在不到一年之後,採取了同樣的對付方法。

  傳統的對生命的觀點,贏了第一個回合。

  而正如勒曼醫院所說,人類在這方面觀點無法取得突破。然而勒曼醫院預料,複製人類是科學對生命研究的必然方向,沒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止,暫時在觀點上的不能突破,只不過是事情在進行的道路上所遇到的一些障礙,在障礙不能阻擋前進的洪流時,障礙就會被突破,在人類進步的歷程中,不止一次出現過這樣的情形。偉大的先驅者哥白尼甚至於被當時的執政者燒死,可是人類文明的進展,還是照著哥白尼的學說前進,當時的執政者早已遭到了歷史的唾棄。

  勒曼醫院說,人類對生命的觀點遲早會改變,等到改變之後,複製人類就會成為普通的事實。

  在他們得出了這樣的結論之後,我當然聽得出他們的弦外之音是:人類現在還很落後,等到在思想觀念上有了進步之後,這個問題根本不需要討論。

  然而,作為人類的一份了,我雖然明知道複製人對人類生命健康有百利而無一害,可是還是在觀念上很難接受複製人不是生命的那種徹底的否定。

  我絕對不反對勒曼醫院一直在進行複製人類的行為,也相信一些國家的立法,對勒曼醫院完全不起作用,可是卻也不贊成在人類思想觀念還停留在這一階段的時候,將應該發生在下一階段的事情,提前實現。

  所以我在聽到了杜良的要求之後,思緒十分紊亂,一下子想到了許多,想到的事情雜七雜八,主要的就是上面所記述的那些。

  我一面想,一面不由自主搖頭。

  搖頭的原因,一是我不願意勒曼醫院的複製人離開勒曼醫院,二是我不明白杜良要複製人有甚麼用,三是我可以非常肯定,就算我和勒曼醫院的關係良好,勒曼醫院也絕對不會肯將他們複製的人給我。

  在杜良提出了要求之後,一時之間沒有人說話,白素幾乎沒有反應。

  杜良顯得很不耐煩,大聲道:「你搖頭是甚麼意思?」

  我沒有向杜良詳細解釋我搖頭的三個原因,只是簡單地道:「我做不到。」

  杜良臉色陰沉,冷冷地道:「外星鬼不想地球人進步,你也和他們一樣,受了他們的同化,還是你現在在替外星鬼服務──」

  他在這樣說了之後,又神情非常不屑地咕噥了一句:「人奸!」

  他以為我聽不到,可是我耳尖,偏偏聽到了,一時之間真不知道是生氣好,還是好笑。

  杜良的所謂「人奸」這樣古怪的名詞,顯然是跟「漢奸」同樣的意思。

  杜良一直非常不喜歡外星人,和外星人站在完全對立的地位,他甚至於一貫稱外星人為外星鬼,他離開勒曼醫院,獨自發展,也是因為不喜歡勒曼醫院有外星人的加入。

  所以這時候他稱我為「人奸」,我倒可以理解,他認為我常和外星人打交道,就好像抗戰時期常和日本人打交道的中國人是漢奸一樣,我是「地球人奸」。

  對於他這種狹隘的「地球人主義」,我當然只是付諸一笑,略感到可哀──看來人類就算在將來可以克服狹隘的民族主義,還需要克服狹隘的地球人主義,要走的路還長得很!

  而我對他的話在意的是,他在向我作嚴重的指控,指控我和外星人聯手,阻礙地球人進步,這是百分之百無中生有的胡說八道,未免太可惡了。

  我也還真是懶得再和他這樣的人說下去,連才一看到他的時候,那幾分興奮也化為烏有,他有關知識轉移的研究,詳細情形如何,我也不想知道了──應該說我雖然想知道,可是卻肯定自己無法忍受和他作進一步的交談,所以只好放棄。這時候我正在考慮的是要拉著他的頭髮,把他拖出去呢,還是乾脆一腳把他踢出去。

  就在我還沒有決定的時候,白素開了口,她的語氣居然和平常一樣,她道:「此話怎講?」

  我們沒有激動,反而倒是杜良反應激烈,他跳了起來,大聲道:「知識轉移是人類加快進步的唯一方法──現在人類進步的速度是爬行,普遍的進行知識轉移,人類進步的速度,就是超音速了!」

  白素還是很平靜──杜良的這兩句話,我並不反對──她向我指了一指,道:「這和外星人、和衛斯理有甚麼關係?那是你的研究項目。」

  杜良揮著拳,神情更加激動,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白素又道:「你是想通過衛斯理,和外星人言歸於好?」

  白素這樣揣測,也很合理,因為看來杜良情緒非常困擾,可能是他的研究工作出了問題,想尋求外星人的幫助。卻不料杜良勃然大怒,厲聲道:「放屁!」

  他竟然敢這樣對白素說話,不等白素皺眉,我已經大喝一聲,飛身向他撲去,我這一撲,去勢何等之快,可是卻想不到白素比我還快,也飛身而起,同我撞來。

  這一下突然的變化,變成了我和白素兩人在半空中撞在一起,我應變快,立刻就勢抱住了白素,白素也是一樣的反應。形成我們兩人忽然躍起擁抱,然後又一起落地。

  雖然夫妻擁抱,事情很平常,可是由於我們的動作實在太快,而且也突然,所以實在很是古怪,杜良瞪大了眼睛,顯然不知道發生了甚麼事情。

  還沒有落地,白素就向我搖頭。

  我向杜良看去,他顯然完全不知道他至少有三顆牙齒失而復得,還在想說甚麼。

  白素雖然阻止了我的行動,可是也顯出相當厭惡的神情──對白素來說,已經說明她心中對杜良的討厭程度。

  我雖然沒有動手,可是卻動了口,喝道:「滾!」

  白素的動作,配合得很好,她立刻走過去,打開了門。

  任何人在這樣情形下,都應該可以知道是非走不可的了。可是杜良卻一點都沒有離開的意思。

  我向白素望了一眼,意思很明白:看來還是非將杜良趕出去不可!

  就在這時候,杜良冷笑一聲,道:「我知道你們想趕我走。」

  我不怒反笑:「那你還不走?」

  杜良的回答,是我無論如何都想不到的,他以理所當然的神情道:「我來這裡的目的還沒有達到,為甚麼要走?我是科學家,進行科學研究。科學研究需要經過不斷地、無數次的失敗才能成功,若是一失敗就走,哪裡來的成功?」

  他說得如此理直氣壯,雖然很想將他一腳踢出去,可是倒也很佩服他的氣概,白素畢竟修養好,她很平靜地道:「你想要勒曼醫院的複製人,就是準備和外星人打交道,如果你憎恨外星人,就不應該提出這樣的要求。」

  杜良的神情,憤怒之極,雙手緊握,連聲音都變得嘶啞,叫道:「複製人是地球人的創造,和外星人無關,衛斯理可以證明這一點!」

  他向我望來,我點了點頭。

  確然,當我首次在勒曼醫院發現複製人的時候,勒曼醫院並沒有外星人在內,外星人參加勒曼醫院,是以後的事情。

  當然在外星人參加勒曼醫院的工作之後,對複製人成長的速度方面提供了很大的貢獻,然而最早開始複製人類成功的,確然是地球人。

  我看出杜良的情緒非常激動,在這樣情形下,和他討論問題不會有結果,我直截了當地回答他:「不管怎樣,我都無法幫助你──勒曼醫院絕對不會答應讓複製人外流的!」

  杜良異想天開:「你神通廣大,難道就不能去偷三個出來?」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都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才好。他的這種無理要求,使我們根本無法向他解釋這是絕對做不到的事情,而且也可以肯定,就算我們做了最完善的解釋,他也不會接受,所以我們的決定一致:不再理他。

  這樣的決定十分正確,因為杜良看來已經失去了理性,成為典型的那種神經病科學家,和他說任何話,他都不會聽得進去,倒不如甚麼都不說。

  我們甚至於也不再趕他走,就讓他在客廳,當他完全不存在一樣,反正這種情形,我們並不陌生──杜良所佔的空間,絕對不會超過溫媽媽,他的可怕程度和破壞性,也遠遠不及溫媽媽,所以我們可以應付。

  在接下來的時間中,情形有些怪異。

  開始,杜良還在等候我們的答覆,希望我們可以答應他到勒曼醫院去偷三個複製人出來的要求,等了一會,他居然也覺察情形不對,我們非但不再和他說話,連視線都不停留在他的身上,白素不多久就離開,我則在一角的椅子上坐了下來,自顧自看書。

  杜良有些不知道該如何才好,他惡聲惡氣向我呼喝了至少有二十分鐘,甚至於來到我身邊,大聲叫嚷,可是我充耳不聞,完全當他不存在。

  白素離去的時候,故意沒有將大門關上,門開著,而我又這樣對付他,我估計最多半小時,他就會覺得無趣,自行離去。

  雖然這樣的結果,使我還是不能夠詳細知道他進行的「知識轉移」的內容,那也沒有辦法──這個人實在到了無可理喻的程度,我只希望他快快離去。

  我的估計,不能說不正確,在他發了大約半小時神經病,又說了一連串不堪入耳的髒話之後,憤然向門外衝出去。

  在那最後的幾分鐘,我非常佩服自己的涵養功夫,杜良的那些話,簡直連最無賴的市井流氓都說不出來,而我竟然還是能夠當作完全聽不見,這種氣度,可以達到聖人水平!

  也由此可知,杜良的可厭程度是如何之甚!

  看到他衝出了大門,我自然而然鬆了一口氣,站了起來,準備去關門。可是我才走出了一步,就看到門口人影一晃,杜良又衝了回來。

  我心中叫苦不迭,嘆了一口氣,心想做聖人君子,畢竟不容易,還是做動手的小人,比較容易解決問題。

  這時候我惡向膽邊生,深深感到剛才實在太笨,已經打算好了如何出手──至少要使他就算還想再進來,也肯定只能爬進來。

  我一面冷笑,一面向他走過去。

  卻不料這時候,情形和剛才完全掉換了過來,換成了他將我當作不存在,完全沒有注意我的兇形惡相,連看都不看我,自顧自走向酒櫃,拿起一瓶酒來,打開,將酒灌進口中。

  那是一瓶杜松子酒,絕少人這樣喝法,看來這時候杜良完全不知道他在喝的是甚麼──他分明是進入精神錯亂的狀態之中了!

  其實我早就應該把他當成瘋子──對付瘋子,我至少有超過兩百種方法。

  我冷冷地望著他,只見他足足灌下了半瓶酒,才停了下來,然後向後退,一直返到了牆前,背部重重撞在牆上,接著身子向下滑,坐到了地上。

  我暫時並不出手,看他還有甚麼花樣可以玩出來。他坐在地上,將手中的酒瓶,在地上敲著,目光散亂,語帶哭音,叫道:「我失敗了!失敗了!失敗了──」

  他一連叫了許多聲,聲音越來越悲傷,到最後,簡直慘不忍聞。

  我不禁大為好奇。

  本來我已經對他的一切都不再有興趣,可是這時候他的行為,絕對不是假裝出來的,他必然是真正的遭受失敗的打擊,才會這種樣了。

  然而事實上,他的「知識轉移」工程,卻是成功了的──他成功地使一個白癡成為古文字學家。

  為甚麼他會認為自己失敗了呢?

  我想問他,而就在這時候,白素走了進來,向我做了一個手勢,示意我不要出聲,她來到我的身邊,低聲道:「不必問,他自己會說出來。」

  白素對處於這種精神狀態中的人很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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