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rning: is_file(): File name is longer than the maximum allowed path length on this platform (4096): <?xml version="1.0" encoding="utf-8"?> <!DOCTYPE html PUBLIC "-//W3C//DTD XHTML 1.1//EN" "http://www.w3.org/TR/xhtml11/DTD/xhtml11.dtd"> <html xmlns="http://www.w3.org/1999/xhtml" xml:lang="zh-TW"> <head> <title>【第三章:中選】</title> <link href="stylesheet.css" type="text/css" rel="stylesheet" /> <link rel="stylesheet" type="application/vnd.adobe-page-template+xml" href="page-template.xpgt"/> </head> <body> <div> <h3>【第三章:中選】</h3><br /><br />  雖然非常可惜,可是事情也只好就此告一段落,沒有辦法可想。<br /><br />  在接下來的日子中,當然沒有杜良的消息,倒是勒曼臀院方面非常熱心,由亮聲代表,向我問了幾次,想知道杜良甚麼時候可以到勒曼醫院去。<br /><br />  亮聲說了,勒曼醫院上下,都因為杜良可能到來而非常興奮。<br /><br />  我聽得亮聲這樣說,只好搖頭嘆息──杜良是勒曼醫院的創辦人之一,因為理念不合而離去,對雙方都是損失,他能夠回去,當然再好不過。<br /><br />  然而我卻非常理解杜良的心態,所以在將杜良在我這裡的行為告訴亮聲的同時,我還向亮聲分析了杜良不會那樣想。<br /><br />  杜良的想法,是認為他的離去,只是勒曼督院單方面的損失,勒曼醫院越是歡迎他回去,他越是認為人家非他不可,他越是認為外星人想搶奪他的成就!<br /><br />  所以我的結論是:杜良不會回勒曼醫院去,叫亮聲告訴勒曼醫院上下,不必等待了。<br /><br />  在亮聲的聲音裏,我可以感覺到他的失望,他連連道:「可惜!太可惜了!」<br /><br />  在亮聲的失望中,更使我覺得杜良這個偉大的天才之了不起的程度,遠在我的想像之上。<br /><br />  因為勒曼醫院方面,顯然也非常迫切希望能夠得到杜良關於人類腦部研究的成就。<br /><br />  我記得勒曼醫院不只一次向我表示過,他們對人類腦部結構的研究,並不是很有成績,亮聲就曾經感嘆,說地球人的腦部實在太複雜了。<br /><br />  他曾經表示,具有這樣複雜結構腦部的生物,應該非常高級,可是卻不知道為了甚麼原因,地球人未能開發腦部的功能,只是在腦部功能的千分之一、甚至於萬分之一的範圍內打轉。<br /><br />  他們如此熱切歡迎杜良,當然是認為杜良的研究,可以有助於解決這個謎團。<br /><br />  由此可知杜良研究工作的成就是如何驚人了。<br /><br />  我和白素商量過這種情形,都隱隱感到,杜良的執拗,也不能說完全沒有道理。<br /><br />  試想,外星人研究地球人腦部,沒有成績,對地球人來說,是好事還是壞事?<br /><br />  有了成績,有可能大大推進地球人充分利用腦部功能,使地球人進步速度大大加快。然而有了成績,地球人腦部的奧秘,反而掌握在外星人手中,總是令人想起來就感到不自在的事情──如果有全球投票,只怕大多數地球人都不會贊成有這種情形出現。<br /><br />  雖然我一直相信外星人不會對地球人有惡意,然而對於自己身體最重要部份的奧秘掌握在外星人手裏,還是不免「心有戚戚焉」,何況一心認為外星人不懷好意的杜良。<br /><br />  所以不但是我,連白素也認為杜良不可能到勒曼醫院去。<br /><br />  然而事情的發展,往往出乎意料之外,大約在一個月之後,在午夜時分,收到了亮聲的電話。<br /><br />  亮聲在電話中的聲音興奮之極:「衛斯理,你和衛夫人真是勒曼醫院最好的朋友!」<br /><br />  我為之愕然,亮聲急不及待告訴我:「在你們的勸說下,杜良醫生改變了主意。」<br /><br />  我難以相信,不由自主搖頭,亮聲繼續在歡呼:「他已經答應回勒曼醫院──細節問題還有待商量,可是他答應回來了,我第一時間將這個喜訊告訴你們!」<br /><br />  亮聲的興奮,使我不免有些「小人之心」,我問了一句:「杜良能帶來甚麼好處?」<br /><br />  亮聲道:「不知道,難以估計。」<br /><br />  我心中嘀咕:是不是外星人從此可以掌握地球人腦部的奧秘了?<br /><br />  我只是搖頭,並沒有問出來,亮聲當然沒有發覺我心中曾經閃過這樣的念頭,他還是繼續興奮:「有進一步消息,我立刻告訴兩位。」<br /><br />  亮聲來報告這樣的「好消息」,當然不可能是來和我們開玩笑,也就是說,杜良確然已經和勒曼醫院聯絡過,表達了他回勒曼醫院的意願。<br /><br />  可是當我和白素互望一眼之後,我們還是不由自主搖頭,表示不能夠接受。<br /><br />  白素遲疑地道:「很難想像杜良醫生的性格會忽然改變──他是如此之自我中心,怎麼可能改變?」<br /><br />  我也覺得事情很古怪,我道:「或許他感到自己的研究工作走到了盡頭,不到勒曼醫院去就不可能再有進展,所以才不得不如此?」<br /><br />  白素還是搖頭,可是她也說不出第二個可能,她只是道:「勒曼醫院方面可能高興得太早了。」<br /><br />  她言下之意,是說杜良回勒曼醫院這件事情,不會那樣順利,即使杜良表達了意願,在商量細節問題的時候,可能還是會不歡而散。<br /><br />  然而在接下來的一個月之中,亮聲的「好消息」不斷傳來。<br /><br />  「將和杜良醫生會面,會面者之中,除了勒曼醫院的原始創辦人之外,還有我這個外星人。事先我們完全知道杜良醫生對待外星人的態度,所以我們決定並不隱瞞我的身份,告訴杜良醫生我會參加會面,杜良醫生接受我的參加。」<br /><br />  接著是:「已經和杜良醫生會面──開始時杜良醫生拒絕和我握手,可是在經過了愉快地交談之後,他在分手的時候,不但和我握手,而且還拍打我的肩頭,表示親熱,我將這種情形傳回勒曼醫院,全體感到興奮,相信兩位一定會有同樣的感受,所以特別告知。」<br /><br />  我和白素還是忍不住搖頭──並不是不相信,只是感到不可思議。世界上真是甚麼事情都可能發生,連杜良都會有和外星人握手的一天!<br /><br />  和亮聲以及勒曼醫院其他的外星人不同,我只感到驚訝,覺得奇怪。<br /><br />  向白素望去,只見她皺著眉,分明是除了奇怪之外,還有別的想法,我向她投以詢問的眼色,白素搖了搖頭,表示現階段,她並沒有甚麼具體的想法。<br /><br />  這種情形,我非常可以理解,因為我也一樣,感到事情古怪,有不合理之處,可是又說不上來究竟是哪裏不對頭。<br /><br />  我們同時覺得事情就算再古怪,我們也無能為力,只有等候事情的發展。<br /><br />  在亮聲的不斷報告中,我們知道杜良和勒曼醫院言歸於好的事情進行得很順利。應該說是勒曼醫院對杜良遷就之極,對杜良提出的所有要求,都完全答應。<br /><br />  根據亮聲所說的情形,杜良在回到勒曼醫院之後,可以在一個完全獨立、不受任何人干涉的環境中進行研究,他可以自己選擇助手、可以運用勒曼醫院的一切設備──如果勒曼醫院沒有他需要的設備,就必須為他增加。而且他可以調閱勒曼醫院方面對人類腦部進行研究的全部資料。<br /><br />  在知道了這樣的條件之後,我已經感到不可思議的程度,達到了難以想像的地步。<br /><br />  這樣的條件,看起來很簡單,其實內容相當驚人。因為杜良研究工作所需要的設備,可能在地球上根本就不存在,那麼根據協議,勒曼醫院就需要從其他的星球去尋找,等於是集中許多外星的科技來協助杜良的研究。<br /><br />  從這種協議來看,對杜良的研究工作,當然是大大的有利,難怪杜良肯和他一向最討厭、認為對地球最不懷好意的外星人合作了。<br /><br />  可是勒曼醫院方面能夠得到甚麼好處呢?<br /><br />  如果勒曼醫院能夠得到杜良研究的結果,那也可以理解。然而亮聲提供的資料,卻說杜良可以全部保留他研究的結果,不向任何人宣佈!<br /><br />  亮聲在說到這樣的條件時,聲音還相當愉快,好像覺得杜良有這樣的權利,理所當然。我當時就忍不住叫起來:「那你們有甚麼好處呢?」<br /><br />  對杜良和勒曼醫院之間的情形,知道得越多,也就越覺得事情古怪,因為所謂「合作」,總應該是雙方都有利的事情。而現在看來看去,獲利的只是杜良。杜良如果不將研究所得公開,勒曼醫院就一無所得,這實在太不合理了,所以我自然而然有此一問。<br /><br />  亮聲哈哈大笑,忽然大聲朗讀「孟子」見梁惠王,王曰:叟,不遠千里而來──<br /><br />  若不是我大聲喝止,他這個外星人可能會將孟子七篇全部都背出來給我聽。<br /><br />  當時我真是又好氣又好笑,亮聲用這樣的方法來回答問題,意思很容易明白,他是說勒曼瞥院方面並不追求任何的好處,「唯仁義而已」!<br /><br />  看來亮聲沒有譏笑我的問題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已經很給我面子了。<br /><br />  確然,從「外星人全心全意希望地球人進步」這種認知為出發點,勒曼醫院的作為就可以理解──他們不求自己有甚麼好處,只希望杜良能夠在他們提供的協助之下,對人類腦部奧秘有更多的認識。<br /><br />  我也很願意接受這樣的解釋,然而心中卻總不免嘀咕,覺得事情超出常理之外──或許杜良不是常人,勒曼醫院也不是普通的醫院,所以事情根本不能用常理來衡量。<br /><br />  亮聲在報告了杜良終於到達勒曼醫院,開始他的研究工作之後,大約有二十天沒有訊息。<br /><br />  我以為事情告一段落了,只希望杜良的研究,很快取得成就,使知識轉移成為普遍的事實。<br /><br />  我和白素花了不少時間,設想知識轉移成為普遍的事實之後的情形──任何人都可以根據自己的想像力去想像。我想到了許多,其中的一點,是我設想,一個人的知識,在他還活著的時候,就可以轉移給別人。而且還不是一個人轉給一個人,而是一個人將他的知識轉移給許多人!<br /><br />  這種情形,看起來好像只存在於幻想之中,其實大大不然。<br /><br />  一個人的知識,轉移給許多人,這種情形一直存在於現實之中,任何課室裏,教師向學生授課,就是這種情形。<br /><br />  只不過這種轉移知識的方式,太落後,也太差效果了──知識通過語言或文字形成的訊息,進入接受者的腦部,在過程中,知識損失了百分之九十九以上!<br /><br />  只有杜良的直接知識轉移方法,才是知識向全人類普遍傳遞的最好方法。<br /><br />  我也更進一步想到,人類通過知識轉移,就人人能夠具有高超的知識,在這樣情形下,人類非但獲得了知識,而同時必然在品格上,獲得提高,使人類能夠成為高級生物。<br /><br />  因為人之所以無恥,是由於無知。<br /><br />  關於這一點,白素卻不同意,她說了一番話,很值得深思。她道:「人無恥,有的是因為無知,有的卻並不是。而不是由於無知的無恥更無恥!」<br /><br />  我聽了之後,想了一想,收回了我的進一步想法,承認知識並不一定可以提高人的品格,很多知識程度極高的人,其無恥的程度遠遠在無知者之上──放眼望去,這種例子太多了。<br /><br />  我和白素的設想,只不過是幻想而已,杜良實際研究工作究竟如何進行,我們當然無法知道。<br /><br />  在我們已經將事情放過一邊的時候,那天和白素一起回家,才一進門,就看到客廳裏的情形非常特別。<br /><br />  勒曼醫院的亮聲,坐在沙發上,在他的對面,距離相當近,坐著老蔡。老蔡目不轉睛地盯著亮聲看,好像亮聲是甚麼怪物一樣。<br /><br />  亮聲當然是不知道甚麼怪物,可是這時候亮聲卻借用了地球人的身體,看起來完全和地球人沒有兩樣,不知道老蔡在他身上發現了甚麼怪異之處。<br /><br />  我們一進來,亮聲就大大地鬆了一口氣,站了起來,道:「兩位回來了,可好了。」<br /><br />  我看出,亮聲在老蔡這種注視的目光下,顯得不自在,就順口問道:「我們不在,有甚麼不好?」<br /><br />  亮聲壓低了聲音,道:「貴管家看我的眼光很怪,好像──好像──」<br /><br />  他遲疑了一會,卻也說不出所以然來。<br /><br />  老蔡這時候已經走開去,口中咕噥了一句話,我也沒有聽清楚,他對於所有來客都絕不友善,所以我也沒有在意。<br /><br />  我向亮聲道:「大駕光臨,有何指教?」<br /><br />  我心中感到很奇怪,因為如果不是有很重要的事情,亮聲不會親自前來,然而我卻想不出會有甚麼重要的事情。<br /><br />  亮聲略為猶豫了一下,才道:「杜良醫生的工作效率很高,他一來到勒曼醫院──」<br /><br />  我打斷了他的話頭:「你來,必然有重大的事情,請直接說,不要轉彎抹角。」<br /><br />  亮聲苦笑:「事情總要從頭說起。」<br /><br />  他這樣說,等於已經承認了確然有重要的事情要對我說,使我更性急想知道,然而這時候白素向我擺了擺手,示意我不要阻攔亮聲的說話。<br /><br />  我還是說了一句:「請長話短說!」<br /><br />  亮聲點了點頭,道:「杜良醫生第一步工作,就是選擇他認為適合進行知識轉移的複製人。」<br /><br />  聽到了事情和複製人有關,我不禁皺了皺眉──關於複製人的問題十分複雜,複雜到了使我只想逃避,不想接觸的地步。<br /><br />  亮聲看到了我的反應,略停了一停才繼續:「我們不知道他需要的標準是甚麼,只好允許他對所有的複製人進行選擇的測試,只知道他是在測試複製人的腦電波──」<br /><br />  我揚了揚手,道:「等一等!複製人完全沒有思想,有甚麼腦電波?」<br /><br />  亮聲吸了一口氣,沉聲道:「沒有思想,並不等於沒有腦電波,只要是活的腦,就會產生腦電波。」<br /><br />  這就是我不願意接觸有關複製人問題的原因之一:實在太怪異、太難令人接受了!<br /><br />  複製人當然有腦,腦也當然是活的。<br /><br />  可是這活的腦,卻一無所有,是空的!<br /><br />  空的、卻又具活的腦,究竟能不能算是屬於人的腦?進一步的問題是:只有空腦的複製人,能不能算是人?<br /><br />  這些問題,不但是我想逃避,不願意接觸,在複製人已經可以出現的今天,全人類都在逃避這個問題,許多所謂先進國家,紛紛立法禁止複製人,就是逃避問題的證明。<br /><br />  當時我哼了一聲,表示對這個問題,沒有深入研究的興趣。<br /><br />  亮聲繼續道:「經過了三天的篩選,杜良醫生選出了一位複製人,作為他知識轉移的第一個對象──」<br /><br />  我再度打斷了他的話,因為在他的話中聽出了一些古怪──他在提到了複製人的時候,稱呼是「一位」,而不是「一個」。<br /><br />  他為甚麼要用那樣尊重的稱呼?<br /><br />  我首先想到的是,在勒曼醫院中的複製人,作用是作為「後備」,是需要的時候,摘取他們身體的某部份之用。普通人當然不會是勒曼醫院的目標,在勒曼醫院有複製人的人,都是地球上非富即貴的重要人物。<br /><br />  被杜良醫生選中的是甚麼人的複製人呢?<br /><br />  雖然可以肯定必然是一個重要人物的複製人,可是重要和重要之間,有程度的不同──一個普通的富豪和一個國家的元首之間就有差別。<br /><br />  而強國的元首和小國的元首之間,又有差別。<br /><br />  如果杜良選中的是一個強國元首的複製人,那情形就會是難以形容的複雜和怪異了!<br /><br />  設想這個複製人,在進行了知識轉移之後,當然不是只有「空腦」的「後備」,而變成了真正的人,而且是具有非凡知識的人。而這個人的外形,卻又和一個強國元首一模一樣,由此會衍生出甚麼樣的事情來?<br /><br />  我無法想像,只是覺得事情很嚴重──其嚴重的程度,可能遠遠超過我的感覺。<br /><br />  白素在這時候,顯然和我有同樣的想法,所以我們一起問:「杜良醫生選中了甚麼人的複製人?」<br /><br />  在亮聲說了那些話之後,我們有這樣的問題,是非常自然的事情。可是亮聲在聽了我們的問題之後,神情怪異莫名,複雜無比,望著我,不知道他想表達甚麼情緒。<br /><br />  我和白素看到了他這樣的反應,都怔了一怔,白素突然震動了一下,立刻也用幾乎和亮聲那樣莫名其妙的神情向我望來,我攤了攤手,向白素道:「你想到了甚麼?」<br /><br />  白素並不回答,卻轉向亮聲,亮聲居然知道白素是在問他問題,而且看來更知道白素在問他甚麼,他立刻點了點頭。<br /><br />  看到這種怪異莫名的情形,我心中一動,笑道:「幸而沒有我的複製人在勒曼醫院,不然我會以為選中我了!」<br /><br />  這句話一出口,亮聲的表情更是怪到了不能再怪,白素雙手遮住了臉,表示不能夠再看下去,屬於廣東人打話:「冇眼睇」。<br /><br />  我也感到了事情不對頭,伸手就抓住了亮聲胸口的衣服,將他拉了過來。<br /><br />  亮聲雙手亂搖,叫道:「我們絕對沒有惡意,只是認為閣下是勒曼醫院的好朋友,所以為閣下準備了──以防萬一有需要的時候,可以挽救閣下的生命!」<br /><br />  我厲聲道:「所以在未經我的同意之下,有了我的複製人?」<br /><br />  我在厲聲喝問的時候,用力搖晃亮聲的身體,亮聲被搖得說不出話來,只好連連點頭。<br /><br />  我心中不知道是甚麼滋味,又追問:「杜良選中的,就是我的複製人?」<br /><br />  亮聲又不住點頭。<br /><br />  我用力將他推了開去,一時之間思緒紊亂之極,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反應才好。<br /><br />  事情本來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現在卻忽然變成了大有關係,可是究竟有甚麼關係,卻又完全說不上來,真是詭異至於極點,連想都沒有辦法想!<br /><br />  亮聲站穩了身子,道:「其實──其實──」<br /><br />  這時候我腦中非常混亂,一時之間也無法揣測亮聲究竟想說些甚麼。我需要靜一靜,就大喝一聲:「住口!」<br /><br />  亮聲張大了口,不再出聲,我感到有一個重大的陰謀,正在進行,可是究竟這陰謀的目的是甚麼,我卻一點都沒有頭緒。<br /><br />  我將事情迅速地整理了一下,將它歸納起來,發現現在的事情是這樣:<br /><br />  一、勒曼醫院在未經我的同意下,複製了我的複製人。<br /><br />  二、勒曼醫院聲稱是為了我著想,所以才這樣做──可以相信勒曼醫院確然如此。<br /><br />  三、杜良的研究工作需要一個複製人。<br /><br />  四、杜良選中了我的複製人作為知識轉移的對象。<br /><br />  到目前為止,我只能夠將事情整理出這樣的四點來。<br /><br />  接下來的問題當然極多,我可以相信勒曼醫院,卻不能相信杜良,因為杜良一直對我非常不友善,他選擇我的複製人來進行知識轉移,肯定有研究之外的另外目的。<br /><br />  可是那「另外目的」是甚麼,我沒有絲毫概念。<br /><br />  我一面想,一面向白素望去,白素已經放下了手,她皺著眉,搖了搖頭,表示她也不知道杜良這樣做是為了甚麼。<br /><br />  我這才向亮聲道:「你剛才想說甚麼?」<br /><br />  亮聲苦笑:「我想說──其實──其實事情對你一點妨礙都沒有──」<br /><br />  亮聲可能是被我剛才激烈的反應嚇著了,所以說起話來,有些期期艾艾。<br /><br />  我聽得他這樣說,不禁又心頭火起,厲聲道:「怎麼會沒有妨礙?」<br /><br />  亮聲吸了一口氣,挺了挺胸,也提高了聲音:「對你有甚麼妨礙,或者對你有甚麼損失,請你告訴我!」<br /><br />  我怔了一怔,一時之間倒也說不上來。<br /><br />  杜良在勒曼醫院用我的複製人進行知識轉移工程,對我有甚麼妨礙?我會因此受到甚麼損失或者傷害?<br /><br />  答案似乎是完全沒有。<br /><br />  然而知道了有這樣的事情之後,心中的不好受,簡直難以形容,比吞下了一大塊生豬油還要難過。<br /><br />  我恨恨地道:「這事情使我極度的不舒服,這就是我的損失,是對我的妨礙,甚至於是傷害!」<br /><br />  亮聲神情苦澀,道:「那是我的不是──杜良醫生和很多人那竭力主張不必告訴你,是我一個人,認為既然你是勒曼醫院的朋友,就不應該對你有所隱瞞。」<br /><br />  這時候白素來到了我的身邊,和我並肩而立,表示對我的支持,由此可知,那種不舒服之極的感覺,不但我本身有,連對我極度關心的白素也有。<br /><br />  我怒道:「當我是朋友,就不應該由得杜良傷害我!」<br /><br />  亮聲對我的質問,反應很是愕然,像是不知道我在說些甚麼,我哼了一聲:「杜良這傢伙非常恨我,他對我絕對不懷好意,我現在不知道他有甚麼陰謀,可是卻肯定有陰謀存在!」<br /><br />  當我說到一半的時候,亮聲就又是搖頭,又是搖手,當我說完,他立刻反問道:「你認為杜良醫生是故意選中了你的複製人?」<br /><br />  我冷笑:「當然是!難道不是?」<br /><br />  亮聲吸了一口氣:「你誤會了,全院有七百多個複製人,在進行腦電波測試的時候,杜良根本不知道誰是誰,只是根據腦電波的適合程度來決定,等到決定下之後,杜良才看到了選中的對象,當時他也幾乎不能相信事情會這樣巧!」<br /><br />  我繼續冷笑:「當時他一定對終於有機會可以對付『衛斯理』,感到非常高興了?」<br /><br />  杜良一直將我當仇人看待,雖然他能夠對付的只是我的複製人,就算他將那複製人的頭切了下來,對我來說,還是毫髮無損。可是對杜良來說,能夠將「衛斯理」的頭切下來,一定會感到十分愉快!<br /><br />  而他的愉快,是建立在我的不愉快之上,事情之窩囊,也可想而知。<br /><br />  亮聲苦笑了一下,道:「你又誤會了,他當時的反應,並不如你所想像。」</div></body></html> in /var/www/vhosts/enjoyreadinghour.com/zh.enjoyreadinghour.com/eKatab/REST.class.php on line 799
身外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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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中選】



  雖然非常可惜,可是事情也只好就此告一段落,沒有辦法可想。

  在接下來的日子中,當然沒有杜良的消息,倒是勒曼臀院方面非常熱心,由亮聲代表,向我問了幾次,想知道杜良甚麼時候可以到勒曼醫院去。

  亮聲說了,勒曼醫院上下,都因為杜良可能到來而非常興奮。

  我聽得亮聲這樣說,只好搖頭嘆息──杜良是勒曼醫院的創辦人之一,因為理念不合而離去,對雙方都是損失,他能夠回去,當然再好不過。

  然而我卻非常理解杜良的心態,所以在將杜良在我這裡的行為告訴亮聲的同時,我還向亮聲分析了杜良不會那樣想。

  杜良的想法,是認為他的離去,只是勒曼督院單方面的損失,勒曼醫院越是歡迎他回去,他越是認為人家非他不可,他越是認為外星人想搶奪他的成就!

  所以我的結論是:杜良不會回勒曼醫院去,叫亮聲告訴勒曼醫院上下,不必等待了。

  在亮聲的聲音裏,我可以感覺到他的失望,他連連道:「可惜!太可惜了!」

  在亮聲的失望中,更使我覺得杜良這個偉大的天才之了不起的程度,遠在我的想像之上。

  因為勒曼醫院方面,顯然也非常迫切希望能夠得到杜良關於人類腦部研究的成就。

  我記得勒曼醫院不只一次向我表示過,他們對人類腦部結構的研究,並不是很有成績,亮聲就曾經感嘆,說地球人的腦部實在太複雜了。

  他曾經表示,具有這樣複雜結構腦部的生物,應該非常高級,可是卻不知道為了甚麼原因,地球人未能開發腦部的功能,只是在腦部功能的千分之一、甚至於萬分之一的範圍內打轉。

  他們如此熱切歡迎杜良,當然是認為杜良的研究,可以有助於解決這個謎團。

  由此可知杜良研究工作的成就是如何驚人了。

  我和白素商量過這種情形,都隱隱感到,杜良的執拗,也不能說完全沒有道理。

  試想,外星人研究地球人腦部,沒有成績,對地球人來說,是好事還是壞事?

  有了成績,有可能大大推進地球人充分利用腦部功能,使地球人進步速度大大加快。然而有了成績,地球人腦部的奧秘,反而掌握在外星人手中,總是令人想起來就感到不自在的事情──如果有全球投票,只怕大多數地球人都不會贊成有這種情形出現。

  雖然我一直相信外星人不會對地球人有惡意,然而對於自己身體最重要部份的奧秘掌握在外星人手裏,還是不免「心有戚戚焉」,何況一心認為外星人不懷好意的杜良。

  所以不但是我,連白素也認為杜良不可能到勒曼醫院去。

  然而事情的發展,往往出乎意料之外,大約在一個月之後,在午夜時分,收到了亮聲的電話。

  亮聲在電話中的聲音興奮之極:「衛斯理,你和衛夫人真是勒曼醫院最好的朋友!」

  我為之愕然,亮聲急不及待告訴我:「在你們的勸說下,杜良醫生改變了主意。」

  我難以相信,不由自主搖頭,亮聲繼續在歡呼:「他已經答應回勒曼醫院──細節問題還有待商量,可是他答應回來了,我第一時間將這個喜訊告訴你們!」

  亮聲的興奮,使我不免有些「小人之心」,我問了一句:「杜良能帶來甚麼好處?」

  亮聲道:「不知道,難以估計。」

  我心中嘀咕:是不是外星人從此可以掌握地球人腦部的奧秘了?

  我只是搖頭,並沒有問出來,亮聲當然沒有發覺我心中曾經閃過這樣的念頭,他還是繼續興奮:「有進一步消息,我立刻告訴兩位。」

  亮聲來報告這樣的「好消息」,當然不可能是來和我們開玩笑,也就是說,杜良確然已經和勒曼醫院聯絡過,表達了他回勒曼醫院的意願。

  可是當我和白素互望一眼之後,我們還是不由自主搖頭,表示不能夠接受。

  白素遲疑地道:「很難想像杜良醫生的性格會忽然改變──他是如此之自我中心,怎麼可能改變?」

  我也覺得事情很古怪,我道:「或許他感到自己的研究工作走到了盡頭,不到勒曼醫院去就不可能再有進展,所以才不得不如此?」

  白素還是搖頭,可是她也說不出第二個可能,她只是道:「勒曼醫院方面可能高興得太早了。」

  她言下之意,是說杜良回勒曼醫院這件事情,不會那樣順利,即使杜良表達了意願,在商量細節問題的時候,可能還是會不歡而散。

  然而在接下來的一個月之中,亮聲的「好消息」不斷傳來。

  「將和杜良醫生會面,會面者之中,除了勒曼醫院的原始創辦人之外,還有我這個外星人。事先我們完全知道杜良醫生對待外星人的態度,所以我們決定並不隱瞞我的身份,告訴杜良醫生我會參加會面,杜良醫生接受我的參加。」

  接著是:「已經和杜良醫生會面──開始時杜良醫生拒絕和我握手,可是在經過了愉快地交談之後,他在分手的時候,不但和我握手,而且還拍打我的肩頭,表示親熱,我將這種情形傳回勒曼醫院,全體感到興奮,相信兩位一定會有同樣的感受,所以特別告知。」

  我和白素還是忍不住搖頭──並不是不相信,只是感到不可思議。世界上真是甚麼事情都可能發生,連杜良都會有和外星人握手的一天!

  和亮聲以及勒曼醫院其他的外星人不同,我只感到驚訝,覺得奇怪。

  向白素望去,只見她皺著眉,分明是除了奇怪之外,還有別的想法,我向她投以詢問的眼色,白素搖了搖頭,表示現階段,她並沒有甚麼具體的想法。

  這種情形,我非常可以理解,因為我也一樣,感到事情古怪,有不合理之處,可是又說不上來究竟是哪裏不對頭。

  我們同時覺得事情就算再古怪,我們也無能為力,只有等候事情的發展。

  在亮聲的不斷報告中,我們知道杜良和勒曼醫院言歸於好的事情進行得很順利。應該說是勒曼醫院對杜良遷就之極,對杜良提出的所有要求,都完全答應。

  根據亮聲所說的情形,杜良在回到勒曼醫院之後,可以在一個完全獨立、不受任何人干涉的環境中進行研究,他可以自己選擇助手、可以運用勒曼醫院的一切設備──如果勒曼醫院沒有他需要的設備,就必須為他增加。而且他可以調閱勒曼醫院方面對人類腦部進行研究的全部資料。

  在知道了這樣的條件之後,我已經感到不可思議的程度,達到了難以想像的地步。

  這樣的條件,看起來很簡單,其實內容相當驚人。因為杜良研究工作所需要的設備,可能在地球上根本就不存在,那麼根據協議,勒曼醫院就需要從其他的星球去尋找,等於是集中許多外星的科技來協助杜良的研究。

  從這種協議來看,對杜良的研究工作,當然是大大的有利,難怪杜良肯和他一向最討厭、認為對地球最不懷好意的外星人合作了。

  可是勒曼醫院方面能夠得到甚麼好處呢?

  如果勒曼醫院能夠得到杜良研究的結果,那也可以理解。然而亮聲提供的資料,卻說杜良可以全部保留他研究的結果,不向任何人宣佈!

  亮聲在說到這樣的條件時,聲音還相當愉快,好像覺得杜良有這樣的權利,理所當然。我當時就忍不住叫起來:「那你們有甚麼好處呢?」

  對杜良和勒曼醫院之間的情形,知道得越多,也就越覺得事情古怪,因為所謂「合作」,總應該是雙方都有利的事情。而現在看來看去,獲利的只是杜良。杜良如果不將研究所得公開,勒曼醫院就一無所得,這實在太不合理了,所以我自然而然有此一問。

  亮聲哈哈大笑,忽然大聲朗讀「孟子」見梁惠王,王曰:叟,不遠千里而來──

  若不是我大聲喝止,他這個外星人可能會將孟子七篇全部都背出來給我聽。

  當時我真是又好氣又好笑,亮聲用這樣的方法來回答問題,意思很容易明白,他是說勒曼瞥院方面並不追求任何的好處,「唯仁義而已」!

  看來亮聲沒有譏笑我的問題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已經很給我面子了。

  確然,從「外星人全心全意希望地球人進步」這種認知為出發點,勒曼醫院的作為就可以理解──他們不求自己有甚麼好處,只希望杜良能夠在他們提供的協助之下,對人類腦部奧秘有更多的認識。

  我也很願意接受這樣的解釋,然而心中卻總不免嘀咕,覺得事情超出常理之外──或許杜良不是常人,勒曼醫院也不是普通的醫院,所以事情根本不能用常理來衡量。

  亮聲在報告了杜良終於到達勒曼醫院,開始他的研究工作之後,大約有二十天沒有訊息。

  我以為事情告一段落了,只希望杜良的研究,很快取得成就,使知識轉移成為普遍的事實。

  我和白素花了不少時間,設想知識轉移成為普遍的事實之後的情形──任何人都可以根據自己的想像力去想像。我想到了許多,其中的一點,是我設想,一個人的知識,在他還活著的時候,就可以轉移給別人。而且還不是一個人轉給一個人,而是一個人將他的知識轉移給許多人!

  這種情形,看起來好像只存在於幻想之中,其實大大不然。

  一個人的知識,轉移給許多人,這種情形一直存在於現實之中,任何課室裏,教師向學生授課,就是這種情形。

  只不過這種轉移知識的方式,太落後,也太差效果了──知識通過語言或文字形成的訊息,進入接受者的腦部,在過程中,知識損失了百分之九十九以上!

  只有杜良的直接知識轉移方法,才是知識向全人類普遍傳遞的最好方法。

  我也更進一步想到,人類通過知識轉移,就人人能夠具有高超的知識,在這樣情形下,人類非但獲得了知識,而同時必然在品格上,獲得提高,使人類能夠成為高級生物。

  因為人之所以無恥,是由於無知。

  關於這一點,白素卻不同意,她說了一番話,很值得深思。她道:「人無恥,有的是因為無知,有的卻並不是。而不是由於無知的無恥更無恥!」

  我聽了之後,想了一想,收回了我的進一步想法,承認知識並不一定可以提高人的品格,很多知識程度極高的人,其無恥的程度遠遠在無知者之上──放眼望去,這種例子太多了。

  我和白素的設想,只不過是幻想而已,杜良實際研究工作究竟如何進行,我們當然無法知道。

  在我們已經將事情放過一邊的時候,那天和白素一起回家,才一進門,就看到客廳裏的情形非常特別。

  勒曼醫院的亮聲,坐在沙發上,在他的對面,距離相當近,坐著老蔡。老蔡目不轉睛地盯著亮聲看,好像亮聲是甚麼怪物一樣。

  亮聲當然是不知道甚麼怪物,可是這時候亮聲卻借用了地球人的身體,看起來完全和地球人沒有兩樣,不知道老蔡在他身上發現了甚麼怪異之處。

  我們一進來,亮聲就大大地鬆了一口氣,站了起來,道:「兩位回來了,可好了。」

  我看出,亮聲在老蔡這種注視的目光下,顯得不自在,就順口問道:「我們不在,有甚麼不好?」

  亮聲壓低了聲音,道:「貴管家看我的眼光很怪,好像──好像──」

  他遲疑了一會,卻也說不出所以然來。

  老蔡這時候已經走開去,口中咕噥了一句話,我也沒有聽清楚,他對於所有來客都絕不友善,所以我也沒有在意。

  我向亮聲道:「大駕光臨,有何指教?」

  我心中感到很奇怪,因為如果不是有很重要的事情,亮聲不會親自前來,然而我卻想不出會有甚麼重要的事情。

  亮聲略為猶豫了一下,才道:「杜良醫生的工作效率很高,他一來到勒曼醫院──」

  我打斷了他的話頭:「你來,必然有重大的事情,請直接說,不要轉彎抹角。」

  亮聲苦笑:「事情總要從頭說起。」

  他這樣說,等於已經承認了確然有重要的事情要對我說,使我更性急想知道,然而這時候白素向我擺了擺手,示意我不要阻攔亮聲的說話。

  我還是說了一句:「請長話短說!」

  亮聲點了點頭,道:「杜良醫生第一步工作,就是選擇他認為適合進行知識轉移的複製人。」

  聽到了事情和複製人有關,我不禁皺了皺眉──關於複製人的問題十分複雜,複雜到了使我只想逃避,不想接觸的地步。

  亮聲看到了我的反應,略停了一停才繼續:「我們不知道他需要的標準是甚麼,只好允許他對所有的複製人進行選擇的測試,只知道他是在測試複製人的腦電波──」

  我揚了揚手,道:「等一等!複製人完全沒有思想,有甚麼腦電波?」

  亮聲吸了一口氣,沉聲道:「沒有思想,並不等於沒有腦電波,只要是活的腦,就會產生腦電波。」

  這就是我不願意接觸有關複製人問題的原因之一:實在太怪異、太難令人接受了!

  複製人當然有腦,腦也當然是活的。

  可是這活的腦,卻一無所有,是空的!

  空的、卻又具活的腦,究竟能不能算是屬於人的腦?進一步的問題是:只有空腦的複製人,能不能算是人?

  這些問題,不但是我想逃避,不願意接觸,在複製人已經可以出現的今天,全人類都在逃避這個問題,許多所謂先進國家,紛紛立法禁止複製人,就是逃避問題的證明。

  當時我哼了一聲,表示對這個問題,沒有深入研究的興趣。

  亮聲繼續道:「經過了三天的篩選,杜良醫生選出了一位複製人,作為他知識轉移的第一個對象──」

  我再度打斷了他的話,因為在他的話中聽出了一些古怪──他在提到了複製人的時候,稱呼是「一位」,而不是「一個」。

  他為甚麼要用那樣尊重的稱呼?

  我首先想到的是,在勒曼醫院中的複製人,作用是作為「後備」,是需要的時候,摘取他們身體的某部份之用。普通人當然不會是勒曼醫院的目標,在勒曼醫院有複製人的人,都是地球上非富即貴的重要人物。

  被杜良醫生選中的是甚麼人的複製人呢?

  雖然可以肯定必然是一個重要人物的複製人,可是重要和重要之間,有程度的不同──一個普通的富豪和一個國家的元首之間就有差別。

  而強國的元首和小國的元首之間,又有差別。

  如果杜良選中的是一個強國元首的複製人,那情形就會是難以形容的複雜和怪異了!

  設想這個複製人,在進行了知識轉移之後,當然不是只有「空腦」的「後備」,而變成了真正的人,而且是具有非凡知識的人。而這個人的外形,卻又和一個強國元首一模一樣,由此會衍生出甚麼樣的事情來?

  我無法想像,只是覺得事情很嚴重──其嚴重的程度,可能遠遠超過我的感覺。

  白素在這時候,顯然和我有同樣的想法,所以我們一起問:「杜良醫生選中了甚麼人的複製人?」

  在亮聲說了那些話之後,我們有這樣的問題,是非常自然的事情。可是亮聲在聽了我們的問題之後,神情怪異莫名,複雜無比,望著我,不知道他想表達甚麼情緒。

  我和白素看到了他這樣的反應,都怔了一怔,白素突然震動了一下,立刻也用幾乎和亮聲那樣莫名其妙的神情向我望來,我攤了攤手,向白素道:「你想到了甚麼?」

  白素並不回答,卻轉向亮聲,亮聲居然知道白素是在問他問題,而且看來更知道白素在問他甚麼,他立刻點了點頭。

  看到這種怪異莫名的情形,我心中一動,笑道:「幸而沒有我的複製人在勒曼醫院,不然我會以為選中我了!」

  這句話一出口,亮聲的表情更是怪到了不能再怪,白素雙手遮住了臉,表示不能夠再看下去,屬於廣東人打話:「冇眼睇」。

  我也感到了事情不對頭,伸手就抓住了亮聲胸口的衣服,將他拉了過來。

  亮聲雙手亂搖,叫道:「我們絕對沒有惡意,只是認為閣下是勒曼醫院的好朋友,所以為閣下準備了──以防萬一有需要的時候,可以挽救閣下的生命!」

  我厲聲道:「所以在未經我的同意之下,有了我的複製人?」

  我在厲聲喝問的時候,用力搖晃亮聲的身體,亮聲被搖得說不出話來,只好連連點頭。

  我心中不知道是甚麼滋味,又追問:「杜良選中的,就是我的複製人?」

  亮聲又不住點頭。

  我用力將他推了開去,一時之間思緒紊亂之極,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反應才好。

  事情本來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現在卻忽然變成了大有關係,可是究竟有甚麼關係,卻又完全說不上來,真是詭異至於極點,連想都沒有辦法想!

  亮聲站穩了身子,道:「其實──其實──」

  這時候我腦中非常混亂,一時之間也無法揣測亮聲究竟想說些甚麼。我需要靜一靜,就大喝一聲:「住口!」

  亮聲張大了口,不再出聲,我感到有一個重大的陰謀,正在進行,可是究竟這陰謀的目的是甚麼,我卻一點都沒有頭緒。

  我將事情迅速地整理了一下,將它歸納起來,發現現在的事情是這樣:

  一、勒曼醫院在未經我的同意下,複製了我的複製人。

  二、勒曼醫院聲稱是為了我著想,所以才這樣做──可以相信勒曼醫院確然如此。

  三、杜良的研究工作需要一個複製人。

  四、杜良選中了我的複製人作為知識轉移的對象。

  到目前為止,我只能夠將事情整理出這樣的四點來。

  接下來的問題當然極多,我可以相信勒曼醫院,卻不能相信杜良,因為杜良一直對我非常不友善,他選擇我的複製人來進行知識轉移,肯定有研究之外的另外目的。

  可是那「另外目的」是甚麼,我沒有絲毫概念。

  我一面想,一面向白素望去,白素已經放下了手,她皺著眉,搖了搖頭,表示她也不知道杜良這樣做是為了甚麼。

  我這才向亮聲道:「你剛才想說甚麼?」

  亮聲苦笑:「我想說──其實──其實事情對你一點妨礙都沒有──」

  亮聲可能是被我剛才激烈的反應嚇著了,所以說起話來,有些期期艾艾。

  我聽得他這樣說,不禁又心頭火起,厲聲道:「怎麼會沒有妨礙?」

  亮聲吸了一口氣,挺了挺胸,也提高了聲音:「對你有甚麼妨礙,或者對你有甚麼損失,請你告訴我!」

  我怔了一怔,一時之間倒也說不上來。

  杜良在勒曼醫院用我的複製人進行知識轉移工程,對我有甚麼妨礙?我會因此受到甚麼損失或者傷害?

  答案似乎是完全沒有。

  然而知道了有這樣的事情之後,心中的不好受,簡直難以形容,比吞下了一大塊生豬油還要難過。

  我恨恨地道:「這事情使我極度的不舒服,這就是我的損失,是對我的妨礙,甚至於是傷害!」

  亮聲神情苦澀,道:「那是我的不是──杜良醫生和很多人那竭力主張不必告訴你,是我一個人,認為既然你是勒曼醫院的朋友,就不應該對你有所隱瞞。」

  這時候白素來到了我的身邊,和我並肩而立,表示對我的支持,由此可知,那種不舒服之極的感覺,不但我本身有,連對我極度關心的白素也有。

  我怒道:「當我是朋友,就不應該由得杜良傷害我!」

  亮聲對我的質問,反應很是愕然,像是不知道我在說些甚麼,我哼了一聲:「杜良這傢伙非常恨我,他對我絕對不懷好意,我現在不知道他有甚麼陰謀,可是卻肯定有陰謀存在!」

  當我說到一半的時候,亮聲就又是搖頭,又是搖手,當我說完,他立刻反問道:「你認為杜良醫生是故意選中了你的複製人?」

  我冷笑:「當然是!難道不是?」

  亮聲吸了一口氣:「你誤會了,全院有七百多個複製人,在進行腦電波測試的時候,杜良根本不知道誰是誰,只是根據腦電波的適合程度來決定,等到決定下之後,杜良才看到了選中的對象,當時他也幾乎不能相信事情會這樣巧!」

  我繼續冷笑:「當時他一定對終於有機會可以對付『衛斯理』,感到非常高興了?」

  杜良一直將我當仇人看待,雖然他能夠對付的只是我的複製人,就算他將那複製人的頭切了下來,對我來說,還是毫髮無損。可是對杜良來說,能夠將「衛斯理」的頭切下來,一定會感到十分愉快!

  而他的愉快,是建立在我的不愉快之上,事情之窩囊,也可想而知。

  亮聲苦笑了一下,道:「你又誤會了,他當時的反應,並不如你所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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