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rning: is_file(): File name is longer than the maximum allowed path length on this platform (4096): <?xml version="1.0" encoding="utf-8"?> <!DOCTYPE html PUBLIC "-//W3C//DTD XHTML 1.1//EN" "http://www.w3.org/TR/xhtml11/DTD/xhtml11.dtd"> <html xmlns="http://www.w3.org/1999/xhtml" xml:lang="zh-TW"> <head> <title>【第五章:受騙】</title> <link href="stylesheet.css" type="text/css" rel="stylesheet" /> <link rel="stylesheet" type="application/vnd.adobe-page-template+xml" href="page-template.xpgt"/> </head> <body> <div> <h3>【第五章:受騙】</h3><br /><br />  白素顯然也同時想到了這一點,我們不約而同,向對方靠近,表達不管環境如何惡劣,我們都會一起抗爭。<br /><br />  這種感覺極好,使我在又是驚恐、又具憤怒的情緒中迅速地鎮定下來。<br /><br />  我能夠極快的將事情想一想,感到最不可理解的是:亮聲為甚麼將事情告訴我呢?<br /><br />  如果說,勒曼醫院和杜良已經有了進一步的勾結,只要他們不說,在勒曼醫院發生了任何事情,我都無法知道,就算他們將我的複製人再複製,複製出一百、一千個來,我都會被瞞在鼓裏,無法知道。<br /><br />  而亮聲卻特地來向我報告會有我的複製人被選為知識轉移對象。<br /><br />  這是為了甚麼?<br /><br />  是他們怕我事後知道了找麻煩?是他們不以為這是甚麼大不了的事情?還是另外有我想不到的目的?<br /><br />  對於這些問題,我這時候沒有答案,我只是知道,這個問題一定非常重要,是整件事情的關鍵。<br /><br />  那時候我也無法和白素商量,只好見一步行一步。<br /><br />  剎那之間我想到了很多,可是那只不過是見到了亮聲攤了攤手之後,一兩秒鐘的事情。<br /><br />  我首先質問亮聲:「你這是甚麼意思?」<br /><br />  亮聲像是料不到我會先質問他,怔了一怔,才道:「已經對你說過,勒曼醫院和杜良醫生之間有協議──」<br /><br />  我冷笑:「我根本還沒有將事情提出來,杜良怎麼就知道是甚麼事情了?」<br /><br />  亮聲賴得一乾二淨:「他知道我將事情告訴你,現在你們又來了,他當然可以知道是為了甚麼。」<br /><br />  他這樣解釋,我一時之間也無法反駁。<br /><br />  我不打算和他糾纏下去,直接向杜良道:「不能使用我的複製人!」<br /><br />  我估計他聽了之後,一定會問我「為甚麼」,所以我先封住他的口,立即接著道:「不要問我為甚麼!我重複:你的研究,不能使用我的複製人!」<br /><br />  杜良的反應,出乎意料之外的平靜,他略皺了皺眉,道:「是不是可以請兩位先看一些資料,以明白何以必須用那個複製人的原因。」<br /><br />  他不說「你的複製人」,而只說「那個複製人」,就是企圖割斷我和我的複製人之間的關係,非常其心可誅!<br /><br />  不過這時候我也不想和他討論這種細節問題,我厲聲道:「不必!這事情沒有討論的餘地,必須照我的話去做!」<br /><br />  杜良的反應更令人生氣,他竟然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望了我半晌,並不說話,那神情就像我是一個無可藥救的白癡一樣!<br /><br />  然後他搖了搖頭,道:「衛斯理啊衛斯理!我沒有打算照你的話去做,一點打算都沒有!」<br /><br />  他說著,攤了攤手,那一副憊賴的樣子,就算把他撕成八塊,也不為過。<br /><br />  我立刻行動,身子略晃,已經準備向他衝過去,來一個攻其無備,先將他拿住了再說。<br /><br />  我承認就算將他拿住之後,如何對付他,我完全沒有想過,可是我至少想過,如果不是突然出手,就可能根本沒有機會拿住他。<br /><br />  將他抓在手裏,總是佔了上風,就算不能將他頸子扭斷,也可以叫他吃些苦頭,或者甚至於用陰力將他打成腦震盪甚麼的,就可以達到使他研究中斷的目的。<br /><br />  可是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卻完全出乎意料之外,就在我蓄勢待發的那一瞬間,我腰際突然麻了一麻,剎那之間,就全身發軟,甚麼力道都使不出來了!<br /><br />  這簡直是沒有可能的事情!<br /><br />  我當然知道是發生了甚麼事情,只不過是絕對料不到在這個時候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br /><br />  發生的事情是:在我準備發動的一瞬間,有人以高超的中國武術手段,制住了我腰間主要的穴道,使我全身無力。<br /><br />  而在我身邊的,只有白素。<br /><br />  白素向我出手──怎麼會有這種可能?<br /><br />  可是當我立刻回過頭去,卻看到出手的確然就是白素!<br /><br />  我還沒有問白素為甚麼要制止我的行動,白素已經說了話──她所說的話,更是令我感到意外。<br /><br />  白素竟然道:「既然閣下不準備照我們意思做,我們算是白來了,就此告辭。」<br /><br />  她最後四個字,是轉向亮聲說的──亮聲是主人,要告辭,當然是向主人說。<br /><br />  這時候我已經迅速將自己的情緒恢復正常,根據以往無數次經歷,使我知道在這樣情形下,白素的決定,一定比我的更加正確,所以我將全身放鬆,白素也鬆開了手。<br /><br />  也就在剎那間,我看到白素的話,不但使我感到意外,也使亮聲和杜良感到意外。<br /><br />  雖然他們感到意外的神情,只是在電光石火之間的事情,一閃就過,可是還是給我捕捉到了。<br /><br />  我感到事情古怪之極──白素說「就此告辭」,對杜良和亮聲來說,應該是求之不得的事情,他們的正常反應,應該是非常高興才對。<br /><br />  而他們的反應卻是感到意外和錯愕,而且還有不知所措的樣子,卻是為何?<br /><br />  一直到後來事情的發展,當然使我明白了為甚麼,可是直到那時候,我還是不明白何以白素早就知道事情會是那樣。<br /><br />  我向白素問了這個問題,白素笑道:「當時我知道你想到了一個問題:亮聲為甚麼要特地來將事情告訴我們?」<br /><br />  我點頭:「是啊,不是他來說,我連有我的複製人在勒曼醫院都不知道!」<br /><br />  白素道:「當時我也同時想到了這個關鍵性的問題──」<br /><br />  我失聲道:「當時你就有了答案?」<br /><br />  當時我想到這個問題的時候,只感到這個問題很重要,可是還一片紊亂,完全沒有頭緒,若是白素一想到,就有了答案,實在不可思議之極。<br /><br />  白素道:「也不是當時就有了答案──只是有非常模糊的概念,而那時候,你又準備動手,我只知道動手一點用處都沒有,所以先制止你再說,至於當時我說就此告辭,只是一種以退為進的手法,並沒有一定的目的,後來事情的發展,也是根據亮聲和杜良的反應來決定的。」<br /><br />  白素解說得非常清楚,可是我還是懷疑白素是不是為了照顧我的自尊心,這才故意說她當時並沒有對這個關鍵問題已經有了正確的答案。<br /><br />  不過當然我不會笨到再繼續企圖證實我這個懷疑的程度。<br /><br />  卻說當時我雖然不明白白素為甚麼要就此放棄,還是決定照白素的意思行事,而且配合極佳,白素話才一出口,我就已經轉身準備離去。<br /><br />  也就在這時候,亮聲和杜良齊聲叫道:「等一等!」<br /><br />  我和白素望著他們,亮聲倒還罷了,杜良的態度,卻在剎那之間,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br /><br />  他有很急切的神情,道:「聽一聽我研究所得的資料,並不需要很多的時間!」<br /><br />  他肯向我們公開他的研究資料,這是我們求之不得的事情。然而他這時候這樣說,目的也非常清楚──他是想留住我們!<br /><br />  我還是和不知道白素為甚麼要就此離去一樣,不知道杜良何以要留住我們。可是我卻知道一個原則:和敵人反其道而行之,就是正確的行動方向。<br /><br />  他要想使我們留下來,我們就越要離去!<br /><br />  所以我立刻哼了一聲,道:「不就是知識轉移嗎?我們沒有興趣!」<br /><br />  亮聲想說甚麼而沒有說出來,杜良在搓手,顯得他心中非常焦急,他道:「看,看看你的複製人,腦電波的情形──」<br /><br />  他顯然因為焦急,而有些不知道該如何用最有效的話將我留下來才好。<br /><br />  而且在提到複製人的時候,他也改了口。他不再說「那個複製人」而說「你的複製人」了。<br /><br />  他的這句話,確然也引起我極度的好奇,想留下來看看自己的複製人,究竟有甚麼特別,以致被選中作為知識轉移的對象。<br /><br />  需要說明的是:直到那時候為止,我完全沒有看一看自己的複製人的意願──並不是沒有想到過,而是一想到,腦海中立刻浮起多年前看見複製人時候的印象,那種景象非常可怕,腦子是空的,卻又是人,難以形容的令人噁心!我實在無法預料看到自己的複製人之後會有甚麼樣的反應,所以一想到,就立刻否決。<br /><br />  而這時候,杜良只是要求我看看我複製人的腦電波,那當然和直接看到人不同,應該可以接受。<br /><br />  而且我也想到,其實我不能就此離開勒曼醫院。因為就算勒曼醫院和杜良怕我和白素以後找他們的麻煩,不敢再使用我的複製人,我的複製人還是存在,誰知道以後會發生甚麼事情,必須想辦法解決。<br /><br />  儘管許多豪富和權勢的擁有者,千方百計,還要付出巨大的花費,才能在勒曼醫院擁有一個複製人,作為「後備」。可是我卻對自己有複製人這件事,十分反感,而且反感的心情,相當複雜,很難說出具體的原因,只是感到很膩味的一種不舒服。<br /><br />  我很知道擁有一個複製人的好處,可是還是會想把自己的複製人消滅掉,非常矛盾。<br /><br />  而且事實上我對於複製人類這新生科技,在觀念上絕對贊成,一來是由於我一向容易接受新事物,二來根據現在科學發展的趨勢,複製人類有太多的好處,必然不可避免。可是我還是對自己有了複製人,感到難以忍受──這又是無法解釋的大矛盾。<br /><br />  那時候我並不想解決這些矛盾,我只是對於立刻離去這一點有猶豫。<br /><br />  可是由於立刻離去,並不是我的主意,所以我不能決定,我只是用冷笑來回答。<br /><br />  白素也沒有立刻決定,這使杜良感到有機會,他急忙道:「我絕對不是故意的,而是──這個複製人──確然可以解決我長期以來無法解決的問題。」<br /><br />  我更感到好奇,不知道自己的複製人究竟有甚麼特別,竟然可以替杜良解決問題。<br /><br />  或許是我的好奇浮現到了臉上,也或許由於白素沒有再堅持,所以杜良和亮聲立刻抓住了這個機會,齊聲道:「兩位請坐,慢慢說。」<br /><br />  他們的這種態度,使人立刻明白:他們需要我和白素留下來!<br /><br />  其中需要我留下來為主,因為有用的複製人,和我有關,卻不關白素的事。<br /><br />  剎那之間,我迅速轉念,作了許多他們為甚麼要我留下來的設想,甚至於想到了一個衛斯理複製人他們不夠用,所以要在我身上取得更多材料,製造更多衛斯理複製人,以供利用。<br /><br />  可是這許多設想,都有不能成立之處,當時我思緒非常紊亂,自然而然,向白素望去,想得到她的意見。<br /><br />  當我看到白素的時候,不禁怔了一怔,白素的視線和我接觸,可是她的神情非常冷漠,簡直像是戴了一個木然的面具一般。她為甚麼會這樣?<br /><br />  我想到這個問題的時候,第一時間自己給自己的答案是:白素不想有任何表示,並不是針對我,而是針對杜良和亮聲,她不想他們從她的表情中看出她的心意是「去」還是「留」。<br /><br />  然而為甚麼白素要這樣防範他們兩人?<br /><br />  常然是將杜良和亮聲放在敵對的地位上,才需要這樣。<br /><br />  一想到這裡,我陡然靈光一閃,想到了一個非常重要的關鍵問題的答案。<br /><br />  這關鍵問題是:亮聲為甚麼要將這件事來告訴我?<br /><br />  答案是:亮聲知道我聽了這件事之後的反應,最終會使我來到勒曼醫院阻止杜良行動。而他真正的目的,就是要我在勒曼醫院出現!<br /><br />  白素比我早想到這個答案,所以她才在出乎意料之外的情形下,突然要離去。<br /><br />  而這時候她並有對我做任何提示,當然是向杜良和亮聲表示她要離去的決定並沒有改變──這樣會令亮聲和杜良焦急,會使我們處於上風,至少可以使他們暴露這些陰謀行為的真正目的。<br /><br />  在這樣情形下,我當然要和白素配合,所以我儘量掩飾自己複雜的心情,而同樣使自己的神情,看來冷漠。<br /><br />  這時候我心情確然複雜無比,我感到其間一定有一個非常可怕的陰謀在。<br /><br />  以我和亮聲交往多年所建立的友情來說,亮聲竟然會置之不顧,而將我騙到勒曼醫院來,由此可知這陰謀對我一定不利到了極點!<br /><br />  現在我對他們究竟要如何對我不利,還一無所知,然而從白素的神態上,從我現在的感覺上,都可以知道我們的處境,非常不妙!<br /><br />  現在的情形是:我們表示要離去,他們不知道我們已經洞察了陰謀,所以採用言語來挽留,還不至於暴露真面目。而如果我們一定要離去,他們會採用甚麼樣的手段來阻止?我和白素能不能衝破他們的阻止離開勒曼醫院?<br /><br />  想到了這最重要的一點,我不禁苦笑!<br /><br />  因為我和白素聯手,雖然是一股很強的力量,可是要在勒曼醫院全力阻止之下離開,我卻也想不到有任何可能性──我對勒曼醫院的保衛系統一無所知,也不知道那些外星人有甚麼樣的武器可以對付我們,所以若要硬闖出去的成功率,幾乎等於零。<br /><br />  我們變成了來得去不得了!<br /><br />  而我們現在所能做到,對我們最有利的,是不要和他們撕破臉!<br /><br />  不撕破臉,還可以虛與委蛇,找機會脫身。而且他們既然將我騙了來,必有目的,而這目的遲早會暴露,到那時候,才隨機應變不遲。<br /><br />  所以現在我和白素必須「做戲」,主要的是絕不能讓對方知道我們已經洞悉陰謀。<br /><br />  儘管我這時候最想做的事情,是衝過去將亮聲和杜良的頭扭下來,我還是克制得很好,裝出對杜良的話,略有興趣的樣子,而不是很有興趣,以免他起疑。<br /><br />  後來白素對我當時表現的評價是:雖然後知後覺,幾乎壞了大事,可是總算及時醒覺,總算叫人擔心之後,能夠鬆一口氣。<br /><br />  這樣的評價,我覺得公正之極,欣然接受。<br /><br />  卻說我當時的「表演」,非常逼真,作勢想坐下來,卻又望向白素,徵求她的意見。白素冷冷地道:「你要聽,就聽好了。」<br /><br />  白素這樣的反應,顯而易見她已經完全明白我經已洞察對方的陰謀,正在做戲,所以她配合極佳,好像我忍不住好奇心,而她卻沒有興趣,看來天衣無縫。<br /><br />  我向杜良道:「你不是一向對我毫無好感嗎?就算我的複製人有用,也應該放棄!」<br /><br />  杜良哼了一聲,道:「科學研究,應該將個人的好惡放開。」<br /><br />  杜良的說話之中,一再強調「科學研究」,彷彿在這個前提之下,任何行為都可以進行。<br /><br />  這是典型的瘋狂科學家的觀念,非常可怕。<br /><br />  而且我被騙來到勒曼醫院,會在我身上發生甚麼以科學研究為名的事情,完全不可測,就更加可怕!<br /><br />  我感到背脊發麻──這是由於極度的恐懼所產生的身體反應,而極度的恐懼是來自我感到自己,實在難以和勒曼醫院對抗──這時候我和白素還受到很客氣的待遇,看來是他們想我能夠自願和他們的目的配合。<br /><br />  一到了他們知道我不會自願,他們就必然會強迫執行,到時候我們有甚麼反抗能力?<br /><br />  他們只要隨便放出一些可能我們聽都沒有聽說過的氣體來,就可以令我們昏迷不醒,任由他們宰割,而他們一點都不會有犯罪感:因為他們所作的,都是為了「科學研究」!<br /><br />  我知道我們必須非常小心應付,要步步為營,而且我也不能太明顯的徵求白素的意見,以免被他們覺察。<br /><br />  當時我道:「好啊,看看究竟價值在哪裏。」杜良來到一台儀器之前,一面操作,一面道:「為了使大家都容易明白,我撇開一些事情不說──」<br /><br />  他說得很委婉,意思就是「那些事情說了你們也不明白的」!<br /><br />  隨著他的操作,儀器上亮起了九幅螢光幕,他指著中間的那幅:「這幅螢光幕上顯示的是──你的複製人的腦電波圖,其餘八幅,是別的複製人,每三秒鐘變換一組,希望你能夠比較其不同之處。」<br /><br />  說著:九幅螢光幕上,都有閃動的波紋顯示。顯示出來的波形相當複雜,有時候是典型的波浪形,有時候是許多轉動的圓圈,有時候是雜亂的一團。而在九幅螢光幕上顯示的波形,形狀都很類同,並沒有太大的差異。<br /><br />  我知道這時候就算叫世界上最好的腦科醫生來看,也不會看得懂這些波形所代表的意思。<br /><br />  由於杜良對人類腦部所做的研究,早就遠遠超越了世界上一切同樣的研究,所以在這裏顯示的腦電波圖,和現代醫學所能做到的腦電波圖,進步和複雜了不知道多少倍!<br /><br />  我當然也不明所以。<br /><br />  我只是看到,在九幅螢光幕中,波的形狀雖然類同,中間的那幅(屬於我的複製人),波的大小,和顯示波的線條,顯然大和粗許多,而且在波形的轉換速度上,要快得多。<br /><br />  我看了一會,就搖頭道:「對我來說,這些波形毫意義,請你解說。」<br /><br />  杜良道:「解說──太複雜了,你看出不同之處了?」<br /><br />  他說著,指著中間的那幅道:「有這樣波形的空白腦部,可以接受任何形式的知識轉移,而其他的就不能夠,其他的只能夠接受一種情形的知識轉移。」<br /><br />  我心中苦笑──他的那一番話,我還是聽不明白。<br /><br />  我向白素望了一眼,只見她好像對事情完全沒有興趣,只是在來回踱步。<br /><br />  我只好自己應付,就順口問道:「甚麼叫做『任何方式的知識轉移』,甚麼又是『一種情形的知識轉移』?」<br /><br />  杜良想了一想:「先說『一種情形』,那就是我曾經作過的方式,這種方式,過程──過程並不──愉快。」<br /><br />  我吸了一口氣,明白他所說的。他曾經作過一次知識轉移,所使用的方式確然絕對不會令人感到愉快,因為其中有一個過程,是將人的頭部切割下來。<br /><br />  到現在為止,我還並不知道將頭切下來的時候,人是已經死亡,還是並沒有死亡。<br /><br />  我想到過這個問題,這個問題當然只有杜良可以回答,雖然這個問題令人噁心之極,可是也有必要弄清楚,我一直沒有機會向杜良問這個問題,現在應該是最好的機會了。<br /><br />  我略想了一想,先點頭表示同意他的說法,使他減低警覺性,然後道:「其實,姚教授病重,他的生命已經無可挽回,也不能算是不愉快。」<br /><br />  我將話說得十分有技巧,我並不問他切割姚教授人頭的時候,姚教授是死是活。如果這樣問的話,杜良一定不會據實回答!<br /><br />  因為在人還沒有死亡的時候,就將人頭切下來,是駭人聽聞的犯罪行為,雖然在典型的瘋狂科學家心目之中,為了科學研究甚麼事情都可以做,杜良也不會承認。<br /><br />  而像我剛才的說法,聽起來就像是我早已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而且在「不愉快」這一方面,替他開脫,他就容易在回應的時候墮入圈套。<br /><br />  杜良毫無疑問是超級科學家,可是在這種狡獪的行為上,他卻並不在行。<br /><br />  在聽了我的話之後,他很有將我引為知己的表情,攤了攤手,道:「你能夠明白這一點,全人類未必明白!」<br /><br />  我套得他說出了這樣的一句話來,剎那之間,一股寒意,自頂至踵,要竭力忍住,才能使身體不發抖。<br /><br />  這時候我聽得白素也不由白主發出了一下很輕微的呻吟聲──杜良的這句話,等於已經承認了當他上次進行知識轉移工程的時候,在切割姚教授人頭的時候,姚教授並不是處死亡狀態!<br /><br />  所以我能夠明白行為並非不愉快,他很感激,而他也知道他的行為不能為全人類所接受。<br /><br />  我和白素在明白了這樣的事實之後,反應非常吃驚,屬於正常,而在一旁的亮聲,卻若無其事,想來他一定早已知道事情是那樣,而且他對於「人還沒有死就將人頭切下來」這樣的行為,也必然有和地球人不同的觀念,所以並不以為那是嚴重的事情。<br /><br />  我和白素已經竭力掩飾我們的反應,可是震撼實在太大,不能百分之百成功,所以杜良立刻警覺,用質問的眼光望著我,我不容他再抵賴,立刻道:「不能等到死亡之後才進行嗎?或者才一死亡就進行,也不可以嗎?」<br /><br />  杜良很有上了當的感覺,他悻然道:「不可以──不要問我為甚麼,說了你也不懂!」<br /><br />  這時候他已經直接承認了在切割姚教授人頭的時候,姚教授並非處於死亡狀態。也就是說,姚教授死亡的原因是因為人頭被割,在法律上,那毫無疑問是謀殺!<br /><br />  杜良卻輕描淡寫用「不愉快」,來形容他的這種謀殺行為,現在又不肯回答我的問題,我當然不肯就此罷休。<br /><br />  正在我思索用甚麼的方法逼他說話的時候,亮聲忽然道:「杜良醫生,事情總需要讓衛斯理有一個基本的瞭解,所以必須向他說明──用最簡單的方法,他會明白的。」<br /><br />  亮聲這樣說,我心中疑惑之極,為甚麼「事情總需要讓衛斯理有一個基本的瞭解」?他們不是只需要利用我的複製人嗎?又何必需要我的瞭解?<br /><br />  在疑惑之中,「有一個大陰謀在進行」的感覺,更加濃烈。<br /><br />  然而這陰謀的內容是甚麼,我卻一點也說不上來,只是在杜良立刻點頭同意的反應上,知道這陰謀是杜良和勒曼醫院合謀進行的!<br /><br />  那不但可惡之極,而且使我感到,我和白素的處境大大不妙──勒曼醫院為了實現陰謀,就不會讓我們離去!<br /><br />  而他們行事的方式,如此鬼頭鬼腦,由此可知,這陰謀一定對我和白素非常不利,會對我們造成巨大的傷害!</div></body></html> in /var/www/vhosts/enjoyreadinghour.com/zh.enjoyreadinghour.com/eKatab/REST.class.php on line 799
身外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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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受騙】



  白素顯然也同時想到了這一點,我們不約而同,向對方靠近,表達不管環境如何惡劣,我們都會一起抗爭。

  這種感覺極好,使我在又是驚恐、又具憤怒的情緒中迅速地鎮定下來。

  我能夠極快的將事情想一想,感到最不可理解的是:亮聲為甚麼將事情告訴我呢?

  如果說,勒曼醫院和杜良已經有了進一步的勾結,只要他們不說,在勒曼醫院發生了任何事情,我都無法知道,就算他們將我的複製人再複製,複製出一百、一千個來,我都會被瞞在鼓裏,無法知道。

  而亮聲卻特地來向我報告會有我的複製人被選為知識轉移對象。

  這是為了甚麼?

  是他們怕我事後知道了找麻煩?是他們不以為這是甚麼大不了的事情?還是另外有我想不到的目的?

  對於這些問題,我這時候沒有答案,我只是知道,這個問題一定非常重要,是整件事情的關鍵。

  那時候我也無法和白素商量,只好見一步行一步。

  剎那之間我想到了很多,可是那只不過是見到了亮聲攤了攤手之後,一兩秒鐘的事情。

  我首先質問亮聲:「你這是甚麼意思?」

  亮聲像是料不到我會先質問他,怔了一怔,才道:「已經對你說過,勒曼醫院和杜良醫生之間有協議──」

  我冷笑:「我根本還沒有將事情提出來,杜良怎麼就知道是甚麼事情了?」

  亮聲賴得一乾二淨:「他知道我將事情告訴你,現在你們又來了,他當然可以知道是為了甚麼。」

  他這樣解釋,我一時之間也無法反駁。

  我不打算和他糾纏下去,直接向杜良道:「不能使用我的複製人!」

  我估計他聽了之後,一定會問我「為甚麼」,所以我先封住他的口,立即接著道:「不要問我為甚麼!我重複:你的研究,不能使用我的複製人!」

  杜良的反應,出乎意料之外的平靜,他略皺了皺眉,道:「是不是可以請兩位先看一些資料,以明白何以必須用那個複製人的原因。」

  他不說「你的複製人」,而只說「那個複製人」,就是企圖割斷我和我的複製人之間的關係,非常其心可誅!

  不過這時候我也不想和他討論這種細節問題,我厲聲道:「不必!這事情沒有討論的餘地,必須照我的話去做!」

  杜良的反應更令人生氣,他竟然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望了我半晌,並不說話,那神情就像我是一個無可藥救的白癡一樣!

  然後他搖了搖頭,道:「衛斯理啊衛斯理!我沒有打算照你的話去做,一點打算都沒有!」

  他說著,攤了攤手,那一副憊賴的樣子,就算把他撕成八塊,也不為過。

  我立刻行動,身子略晃,已經準備向他衝過去,來一個攻其無備,先將他拿住了再說。

  我承認就算將他拿住之後,如何對付他,我完全沒有想過,可是我至少想過,如果不是突然出手,就可能根本沒有機會拿住他。

  將他抓在手裏,總是佔了上風,就算不能將他頸子扭斷,也可以叫他吃些苦頭,或者甚至於用陰力將他打成腦震盪甚麼的,就可以達到使他研究中斷的目的。

  可是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卻完全出乎意料之外,就在我蓄勢待發的那一瞬間,我腰際突然麻了一麻,剎那之間,就全身發軟,甚麼力道都使不出來了!

  這簡直是沒有可能的事情!

  我當然知道是發生了甚麼事情,只不過是絕對料不到在這個時候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發生的事情是:在我準備發動的一瞬間,有人以高超的中國武術手段,制住了我腰間主要的穴道,使我全身無力。

  而在我身邊的,只有白素。

  白素向我出手──怎麼會有這種可能?

  可是當我立刻回過頭去,卻看到出手的確然就是白素!

  我還沒有問白素為甚麼要制止我的行動,白素已經說了話──她所說的話,更是令我感到意外。

  白素竟然道:「既然閣下不準備照我們意思做,我們算是白來了,就此告辭。」

  她最後四個字,是轉向亮聲說的──亮聲是主人,要告辭,當然是向主人說。

  這時候我已經迅速將自己的情緒恢復正常,根據以往無數次經歷,使我知道在這樣情形下,白素的決定,一定比我的更加正確,所以我將全身放鬆,白素也鬆開了手。

  也就在剎那間,我看到白素的話,不但使我感到意外,也使亮聲和杜良感到意外。

  雖然他們感到意外的神情,只是在電光石火之間的事情,一閃就過,可是還是給我捕捉到了。

  我感到事情古怪之極──白素說「就此告辭」,對杜良和亮聲來說,應該是求之不得的事情,他們的正常反應,應該是非常高興才對。

  而他們的反應卻是感到意外和錯愕,而且還有不知所措的樣子,卻是為何?

  一直到後來事情的發展,當然使我明白了為甚麼,可是直到那時候,我還是不明白何以白素早就知道事情會是那樣。

  我向白素問了這個問題,白素笑道:「當時我知道你想到了一個問題:亮聲為甚麼要特地來將事情告訴我們?」

  我點頭:「是啊,不是他來說,我連有我的複製人在勒曼醫院都不知道!」

  白素道:「當時我也同時想到了這個關鍵性的問題──」

  我失聲道:「當時你就有了答案?」

  當時我想到這個問題的時候,只感到這個問題很重要,可是還一片紊亂,完全沒有頭緒,若是白素一想到,就有了答案,實在不可思議之極。

  白素道:「也不是當時就有了答案──只是有非常模糊的概念,而那時候,你又準備動手,我只知道動手一點用處都沒有,所以先制止你再說,至於當時我說就此告辭,只是一種以退為進的手法,並沒有一定的目的,後來事情的發展,也是根據亮聲和杜良的反應來決定的。」

  白素解說得非常清楚,可是我還是懷疑白素是不是為了照顧我的自尊心,這才故意說她當時並沒有對這個關鍵問題已經有了正確的答案。

  不過當然我不會笨到再繼續企圖證實我這個懷疑的程度。

  卻說當時我雖然不明白白素為甚麼要就此放棄,還是決定照白素的意思行事,而且配合極佳,白素話才一出口,我就已經轉身準備離去。

  也就在這時候,亮聲和杜良齊聲叫道:「等一等!」

  我和白素望著他們,亮聲倒還罷了,杜良的態度,卻在剎那之間,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

  他有很急切的神情,道:「聽一聽我研究所得的資料,並不需要很多的時間!」

  他肯向我們公開他的研究資料,這是我們求之不得的事情。然而他這時候這樣說,目的也非常清楚──他是想留住我們!

  我還是和不知道白素為甚麼要就此離去一樣,不知道杜良何以要留住我們。可是我卻知道一個原則:和敵人反其道而行之,就是正確的行動方向。

  他要想使我們留下來,我們就越要離去!

  所以我立刻哼了一聲,道:「不就是知識轉移嗎?我們沒有興趣!」

  亮聲想說甚麼而沒有說出來,杜良在搓手,顯得他心中非常焦急,他道:「看,看看你的複製人,腦電波的情形──」

  他顯然因為焦急,而有些不知道該如何用最有效的話將我留下來才好。

  而且在提到複製人的時候,他也改了口。他不再說「那個複製人」而說「你的複製人」了。

  他的這句話,確然也引起我極度的好奇,想留下來看看自己的複製人,究竟有甚麼特別,以致被選中作為知識轉移的對象。

  需要說明的是:直到那時候為止,我完全沒有看一看自己的複製人的意願──並不是沒有想到過,而是一想到,腦海中立刻浮起多年前看見複製人時候的印象,那種景象非常可怕,腦子是空的,卻又是人,難以形容的令人噁心!我實在無法預料看到自己的複製人之後會有甚麼樣的反應,所以一想到,就立刻否決。

  而這時候,杜良只是要求我看看我複製人的腦電波,那當然和直接看到人不同,應該可以接受。

  而且我也想到,其實我不能就此離開勒曼醫院。因為就算勒曼醫院和杜良怕我和白素以後找他們的麻煩,不敢再使用我的複製人,我的複製人還是存在,誰知道以後會發生甚麼事情,必須想辦法解決。

  儘管許多豪富和權勢的擁有者,千方百計,還要付出巨大的花費,才能在勒曼醫院擁有一個複製人,作為「後備」。可是我卻對自己有複製人這件事,十分反感,而且反感的心情,相當複雜,很難說出具體的原因,只是感到很膩味的一種不舒服。

  我很知道擁有一個複製人的好處,可是還是會想把自己的複製人消滅掉,非常矛盾。

  而且事實上我對於複製人類這新生科技,在觀念上絕對贊成,一來是由於我一向容易接受新事物,二來根據現在科學發展的趨勢,複製人類有太多的好處,必然不可避免。可是我還是對自己有了複製人,感到難以忍受──這又是無法解釋的大矛盾。

  那時候我並不想解決這些矛盾,我只是對於立刻離去這一點有猶豫。

  可是由於立刻離去,並不是我的主意,所以我不能決定,我只是用冷笑來回答。

  白素也沒有立刻決定,這使杜良感到有機會,他急忙道:「我絕對不是故意的,而是──這個複製人──確然可以解決我長期以來無法解決的問題。」

  我更感到好奇,不知道自己的複製人究竟有甚麼特別,竟然可以替杜良解決問題。

  或許是我的好奇浮現到了臉上,也或許由於白素沒有再堅持,所以杜良和亮聲立刻抓住了這個機會,齊聲道:「兩位請坐,慢慢說。」

  他們的這種態度,使人立刻明白:他們需要我和白素留下來!

  其中需要我留下來為主,因為有用的複製人,和我有關,卻不關白素的事。

  剎那之間,我迅速轉念,作了許多他們為甚麼要我留下來的設想,甚至於想到了一個衛斯理複製人他們不夠用,所以要在我身上取得更多材料,製造更多衛斯理複製人,以供利用。

  可是這許多設想,都有不能成立之處,當時我思緒非常紊亂,自然而然,向白素望去,想得到她的意見。

  當我看到白素的時候,不禁怔了一怔,白素的視線和我接觸,可是她的神情非常冷漠,簡直像是戴了一個木然的面具一般。她為甚麼會這樣?

  我想到這個問題的時候,第一時間自己給自己的答案是:白素不想有任何表示,並不是針對我,而是針對杜良和亮聲,她不想他們從她的表情中看出她的心意是「去」還是「留」。

  然而為甚麼白素要這樣防範他們兩人?

  常然是將杜良和亮聲放在敵對的地位上,才需要這樣。

  一想到這裡,我陡然靈光一閃,想到了一個非常重要的關鍵問題的答案。

  這關鍵問題是:亮聲為甚麼要將這件事來告訴我?

  答案是:亮聲知道我聽了這件事之後的反應,最終會使我來到勒曼醫院阻止杜良行動。而他真正的目的,就是要我在勒曼醫院出現!

  白素比我早想到這個答案,所以她才在出乎意料之外的情形下,突然要離去。

  而這時候她並有對我做任何提示,當然是向杜良和亮聲表示她要離去的決定並沒有改變──這樣會令亮聲和杜良焦急,會使我們處於上風,至少可以使他們暴露這些陰謀行為的真正目的。

  在這樣情形下,我當然要和白素配合,所以我儘量掩飾自己複雜的心情,而同樣使自己的神情,看來冷漠。

  這時候我心情確然複雜無比,我感到其間一定有一個非常可怕的陰謀在。

  以我和亮聲交往多年所建立的友情來說,亮聲竟然會置之不顧,而將我騙到勒曼醫院來,由此可知這陰謀對我一定不利到了極點!

  現在我對他們究竟要如何對我不利,還一無所知,然而從白素的神態上,從我現在的感覺上,都可以知道我們的處境,非常不妙!

  現在的情形是:我們表示要離去,他們不知道我們已經洞察了陰謀,所以採用言語來挽留,還不至於暴露真面目。而如果我們一定要離去,他們會採用甚麼樣的手段來阻止?我和白素能不能衝破他們的阻止離開勒曼醫院?

  想到了這最重要的一點,我不禁苦笑!

  因為我和白素聯手,雖然是一股很強的力量,可是要在勒曼醫院全力阻止之下離開,我卻也想不到有任何可能性──我對勒曼醫院的保衛系統一無所知,也不知道那些外星人有甚麼樣的武器可以對付我們,所以若要硬闖出去的成功率,幾乎等於零。

  我們變成了來得去不得了!

  而我們現在所能做到,對我們最有利的,是不要和他們撕破臉!

  不撕破臉,還可以虛與委蛇,找機會脫身。而且他們既然將我騙了來,必有目的,而這目的遲早會暴露,到那時候,才隨機應變不遲。

  所以現在我和白素必須「做戲」,主要的是絕不能讓對方知道我們已經洞悉陰謀。

  儘管我這時候最想做的事情,是衝過去將亮聲和杜良的頭扭下來,我還是克制得很好,裝出對杜良的話,略有興趣的樣子,而不是很有興趣,以免他起疑。

  後來白素對我當時表現的評價是:雖然後知後覺,幾乎壞了大事,可是總算及時醒覺,總算叫人擔心之後,能夠鬆一口氣。

  這樣的評價,我覺得公正之極,欣然接受。

  卻說我當時的「表演」,非常逼真,作勢想坐下來,卻又望向白素,徵求她的意見。白素冷冷地道:「你要聽,就聽好了。」

  白素這樣的反應,顯而易見她已經完全明白我經已洞察對方的陰謀,正在做戲,所以她配合極佳,好像我忍不住好奇心,而她卻沒有興趣,看來天衣無縫。

  我向杜良道:「你不是一向對我毫無好感嗎?就算我的複製人有用,也應該放棄!」

  杜良哼了一聲,道:「科學研究,應該將個人的好惡放開。」

  杜良的說話之中,一再強調「科學研究」,彷彿在這個前提之下,任何行為都可以進行。

  這是典型的瘋狂科學家的觀念,非常可怕。

  而且我被騙來到勒曼醫院,會在我身上發生甚麼以科學研究為名的事情,完全不可測,就更加可怕!

  我感到背脊發麻──這是由於極度的恐懼所產生的身體反應,而極度的恐懼是來自我感到自己,實在難以和勒曼醫院對抗──這時候我和白素還受到很客氣的待遇,看來是他們想我能夠自願和他們的目的配合。

  一到了他們知道我不會自願,他們就必然會強迫執行,到時候我們有甚麼反抗能力?

  他們只要隨便放出一些可能我們聽都沒有聽說過的氣體來,就可以令我們昏迷不醒,任由他們宰割,而他們一點都不會有犯罪感:因為他們所作的,都是為了「科學研究」!

  我知道我們必須非常小心應付,要步步為營,而且我也不能太明顯的徵求白素的意見,以免被他們覺察。

  當時我道:「好啊,看看究竟價值在哪裏。」杜良來到一台儀器之前,一面操作,一面道:「為了使大家都容易明白,我撇開一些事情不說──」

  他說得很委婉,意思就是「那些事情說了你們也不明白的」!

  隨著他的操作,儀器上亮起了九幅螢光幕,他指著中間的那幅:「這幅螢光幕上顯示的是──你的複製人的腦電波圖,其餘八幅,是別的複製人,每三秒鐘變換一組,希望你能夠比較其不同之處。」

  說著:九幅螢光幕上,都有閃動的波紋顯示。顯示出來的波形相當複雜,有時候是典型的波浪形,有時候是許多轉動的圓圈,有時候是雜亂的一團。而在九幅螢光幕上顯示的波形,形狀都很類同,並沒有太大的差異。

  我知道這時候就算叫世界上最好的腦科醫生來看,也不會看得懂這些波形所代表的意思。

  由於杜良對人類腦部所做的研究,早就遠遠超越了世界上一切同樣的研究,所以在這裏顯示的腦電波圖,和現代醫學所能做到的腦電波圖,進步和複雜了不知道多少倍!

  我當然也不明所以。

  我只是看到,在九幅螢光幕中,波的形狀雖然類同,中間的那幅(屬於我的複製人),波的大小,和顯示波的線條,顯然大和粗許多,而且在波形的轉換速度上,要快得多。

  我看了一會,就搖頭道:「對我來說,這些波形毫意義,請你解說。」

  杜良道:「解說──太複雜了,你看出不同之處了?」

  他說著,指著中間的那幅道:「有這樣波形的空白腦部,可以接受任何形式的知識轉移,而其他的就不能夠,其他的只能夠接受一種情形的知識轉移。」

  我心中苦笑──他的那一番話,我還是聽不明白。

  我向白素望了一眼,只見她好像對事情完全沒有興趣,只是在來回踱步。

  我只好自己應付,就順口問道:「甚麼叫做『任何方式的知識轉移』,甚麼又是『一種情形的知識轉移』?」

  杜良想了一想:「先說『一種情形』,那就是我曾經作過的方式,這種方式,過程──過程並不──愉快。」

  我吸了一口氣,明白他所說的。他曾經作過一次知識轉移,所使用的方式確然絕對不會令人感到愉快,因為其中有一個過程,是將人的頭部切割下來。

  到現在為止,我還並不知道將頭切下來的時候,人是已經死亡,還是並沒有死亡。

  我想到過這個問題,這個問題當然只有杜良可以回答,雖然這個問題令人噁心之極,可是也有必要弄清楚,我一直沒有機會向杜良問這個問題,現在應該是最好的機會了。

  我略想了一想,先點頭表示同意他的說法,使他減低警覺性,然後道:「其實,姚教授病重,他的生命已經無可挽回,也不能算是不愉快。」

  我將話說得十分有技巧,我並不問他切割姚教授人頭的時候,姚教授是死是活。如果這樣問的話,杜良一定不會據實回答!

  因為在人還沒有死亡的時候,就將人頭切下來,是駭人聽聞的犯罪行為,雖然在典型的瘋狂科學家心目之中,為了科學研究甚麼事情都可以做,杜良也不會承認。

  而像我剛才的說法,聽起來就像是我早已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而且在「不愉快」這一方面,替他開脫,他就容易在回應的時候墮入圈套。

  杜良毫無疑問是超級科學家,可是在這種狡獪的行為上,他卻並不在行。

  在聽了我的話之後,他很有將我引為知己的表情,攤了攤手,道:「你能夠明白這一點,全人類未必明白!」

  我套得他說出了這樣的一句話來,剎那之間,一股寒意,自頂至踵,要竭力忍住,才能使身體不發抖。

  這時候我聽得白素也不由白主發出了一下很輕微的呻吟聲──杜良的這句話,等於已經承認了當他上次進行知識轉移工程的時候,在切割姚教授人頭的時候,姚教授並不是處死亡狀態!

  所以我能夠明白行為並非不愉快,他很感激,而他也知道他的行為不能為全人類所接受。

  我和白素在明白了這樣的事實之後,反應非常吃驚,屬於正常,而在一旁的亮聲,卻若無其事,想來他一定早已知道事情是那樣,而且他對於「人還沒有死就將人頭切下來」這樣的行為,也必然有和地球人不同的觀念,所以並不以為那是嚴重的事情。

  我和白素已經竭力掩飾我們的反應,可是震撼實在太大,不能百分之百成功,所以杜良立刻警覺,用質問的眼光望著我,我不容他再抵賴,立刻道:「不能等到死亡之後才進行嗎?或者才一死亡就進行,也不可以嗎?」

  杜良很有上了當的感覺,他悻然道:「不可以──不要問我為甚麼,說了你也不懂!」

  這時候他已經直接承認了在切割姚教授人頭的時候,姚教授並非處於死亡狀態。也就是說,姚教授死亡的原因是因為人頭被割,在法律上,那毫無疑問是謀殺!

  杜良卻輕描淡寫用「不愉快」,來形容他的這種謀殺行為,現在又不肯回答我的問題,我當然不肯就此罷休。

  正在我思索用甚麼的方法逼他說話的時候,亮聲忽然道:「杜良醫生,事情總需要讓衛斯理有一個基本的瞭解,所以必須向他說明──用最簡單的方法,他會明白的。」

  亮聲這樣說,我心中疑惑之極,為甚麼「事情總需要讓衛斯理有一個基本的瞭解」?他們不是只需要利用我的複製人嗎?又何必需要我的瞭解?

  在疑惑之中,「有一個大陰謀在進行」的感覺,更加濃烈。

  然而這陰謀的內容是甚麼,我卻一點也說不上來,只是在杜良立刻點頭同意的反應上,知道這陰謀是杜良和勒曼醫院合謀進行的!

  那不但可惡之極,而且使我感到,我和白素的處境大大不妙──勒曼醫院為了實現陰謀,就不會讓我們離去!

  而他們行事的方式,如此鬼頭鬼腦,由此可知,這陰謀一定對我和白素非常不利,會對我們造成巨大的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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