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rning: is_file(): File name is longer than the maximum allowed path length on this platform (4096): <?xml version="1.0" encoding="utf-8"?> <!DOCTYPE html PUBLIC "-//W3C//DTD XHTML 1.1//EN" "http://www.w3.org/TR/xhtml11/DTD/xhtml11.dtd"> <html xmlns="http://www.w3.org/1999/xhtml" xml:lang="zh-TW"> <head> <title>【第八章:需要衛斯理的腦部】</title> <link href="stylesheet.css" type="text/css" rel="stylesheet" /> <link rel="stylesheet" type="application/vnd.adobe-page-template+xml" href="page-template.xpgt"/> </head> <body> <div> <h3>【第八章:需要衛斯理的腦部】</h3><br /><br />  不過不問原來的問題,並不等於沒有問題,我正在想應該問甚麼新的問題,剛想到了一個很嚴重的,想問,還沒有出聲,杜良已經哈哈大笑,道:「不想問了,還是問題已經解決了。」<br /><br />  我攤了攤手:「原來的問題,看來已經不成問題,新的問題是,經過知識轉移之後,那些複製人當然和原來不同,他們有知識,知識在他們的腦部──發酵──」<br /><br />  我說到這裏,停了一停,考慮「發酵」這樣的說法是不是恰當,想了一會,想不出更好的說法來,才繼續說下去:「知識在腦部發酵的過程中,必然產生思想──人的思想就是這樣產生的。在有知識、有思想的情況下,複製人當然──」<br /><br />  亮聲在這時候打斷了我的話頭,疾聲道:「──當然不再只是複製人,而是真正的人!」<br /><br />  剎那之間我眼前像是出現了幾十個、幾百個甚至於幾千個「衛斯理」,情景又詭異又滑稽,完全無法形容。<br /><br />  白素在這時候,也發出了一下古怪的聲音來,顯然她更無法接受這種情形。<br /><br />  一時之間我和白素的神情都變得非常怪異。<br /><br />  而杜良和亮聲卻很輕鬆,好像這個不可思議的問題,早已在他們的控制之中。<br /><br />  杜良向亮聲做了一個手勢,表示這個問題應該由亮聲來解答。亮聲搓了搓手,像是要開始演講一樣。<br /><br />  就在這一瞬間,白素輕輕碰了我一下,示意我留心亮聲的動作,在白素沒有碰我之前,我已經注意亮聲在說話,尤其是有重要的話要說之前,總會搓一搓手。<br /><br />  在我的記憶之中,亮聲好像並沒有這種小動作的習慣。<br /><br />  白素顯然也是因為如此,才感到奇怪,要我留意的。<br /><br />  然而我卻想不出那代表甚麼,向白素望去,她也搖了搖頭。我急於想知道亮聲如何解決這個問題──這問題和我關係密切之極,因為有不知道多少個「衛斯理」將要產生!而且這些「衛斯理」還會有知識,會產生思想,這種情形遠遠比「宇宙大同」還要難以想像。<br /><br />  亮聲頓了一頓,望著我,道:「然而這些『衛斯理』除了外形和你一樣之外,還是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br /><br />  我道:「不只是外形一樣,五臟六腑,最重要的是腦部結構也完全一樣。」<br /><br />  亮聲立刻道:「最重要的是產生的思想完全和你不一樣──決定一個人是甚麼人,由這個人的思想決定,所以這些複製人不會也不可能成為衛斯理第二,一個也不可能。」<br /><br />  那種事情很不對頭的感覺重又襲上心頭,我神情木然,不做反應,心中很有「上了當」的感覺──一直是在以一個複製人為前提在討論問題的,等到我有了決定,同意他們使用我的複製人了,忽然從一個變成了許多個,而他們卻告訴我,許多個和一個是一樣的。<br /><br />  我能夠接受這樣的說法嗎?<br /><br />  從我的神情上可以看出我對剛才的決定有了猶豫。<br /><br />  亮聲笑道:「你放心,道些複製人,活動範圍絕對不出勒曼醫院──不出勒曼醫院中杜良醫生的研究室。」<br /><br />  對於亮聲這種保證,我非但不相信,而且異常反感,我冷冷地道:「有知識有思想的人,能夠一生只在研究室活動嗎?」<br /><br />  這是一個非常嚴肅的問題,處於腦部是空的情形之下,可以隨意擺佈複製人,等到他們的腦部有知識而且產生了思想之後,如何還能夠將他們一輩子留在研究室中?<br /><br />  想不到這個在我想來簡直不可能有答案的問題,亮聲立刻回答:「當然能夠。」<br /><br />  我看到白素的反應也非常訝異,就問:「如何能夠?」<br /><br />  亮聲道:「複製人的知識,由我們給予,在一開始就告訴他們,生命活動的全部空間,就是研究室,他們完全沒有機會知道在研究室之外還有可活動之處,當然就只會在研究室活動──一輩子從生到死,也就一定只在研究室之中。」<br /><br />  我怔了一怔,亮聲的這種說法,不是不能成立──要是除了一個空間之外,根本不知道還有甚麼空間,那麼生命當然只在所知道的空間中進行。<br /><br />  我思緒相當紊亂,搖頭道:「別忘記,曾經有複製人逃出勒曼醫院的事情發生──就是因為這樣,我才發現了勒曼醫院的存在!」<br /><br />  亮聲哈哈大笑:「那是多少年之前的事情了,當時勒曼醫院設備簡陋,疏於防範,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現在勒曼醫院的一切設備,都不是地球人所能想像──」<br /><br />  他說到這裡,並沒有停下來,我在記述故事時,將他連續的話分成兩段來記述,是因為我必須在這時候插入聽到他說話者的反應。<br /><br />  聽得他這樣說,最快有反應的是杜良,在杜良的臉上閃過一絲怒意,雖然只是極短的時間,可是顯示出來的怒意,卻非常深刻。<br /><br />  我很瞭解杜良為甚麼會有這樣的反應,因為亮聲剛才的話,很輕視地球人,杜良一向以外星人為敵,當然對外星人話中的輕視很敏感,會有憤怒的反應。<br /><br />  而我的反應是奇怪多於生氣,我奇怪的是,亮聲在和我的交往之中,一向非常注意不輕視、不得罪地球人,唯恐我聽了會產生不愉快的感覺──這一點,在我過去記述和亮聲有關的故事中,可以有充分證明。<br /><br />  剛才他卻這樣「口不擇言」,莫非是興奮太甚,有些頭重腳輕?<br /><br />  本來以我和亮聲的稔熟程度,我可以以更不敬的話罵回去──熟朋友之間,罵來罵去,是很普通的事情。亮聲既然得罪地球人,我也可以諷刺外星人一番。我連要說些甚麼都想好了,正準備開口,向亮聲望去,只見亮聲像是完全不知道剛才自己說了甚麼話,一點也沒有在意,繼續在往下說。<br /><br />  這種情形,表示剛才的話,是他心中想法的直接反射──正因為他心中對地球人一貫是那樣想,所以才會那樣說。這和我認識很久的亮聲不一樣。<br /><br />  亮聲雖然是外星人,可是我可以肯定,他心中並不輕視地球人,這也是我們能夠成為朋友的原因。<br /><br />  所以在剎那之間,我感到對亮聲十分陌生,我張大了口,卻沒有出聲。<br /><br />  因為同樣的一句話,用來罵熟人,被罵者可以完全不當一回事,用來罵陌生人,就可能因此產生血案。<br /><br />  我把要說出來的話硬吞了回去,那神情自然尷尬得很,可是亮聲並沒有注意。<br /><br />  我向白素看去,她並沒有甚麼特別的反應。<br /><br />  正如曾經特別說明過的,在敘述那些反應的過程中,亮聲並未停止說話。<br /><br />  他在說了「不是地球人能夠想像」之後,打了一個哈哈,更有甚焉地道:「就算是真正的衛斯理,也絕對不能逃出去,別說是衛斯理的複製人了!」<br /><br />  他說到這裏,可能是真正感到好笑,所以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足有半分鐘之久。<br /><br />  我瞪著他,他也沒有注意,白素很冷靜地道:「衛斯理為甚麼要『逃』,才能『出去』?」<br /><br />  白素雖然語氣冷靜,可是她的話卻是相當嚴厲的責問,亮聲怔了一怔,可能到這時候,他才覺察到自己說錯了話,然而他只是揮了揮手,道:「這是為了說明複製人沒有離開勒曼醫院的任何可能性!」<br /><br />  白素沒有再說甚麼,和我交換了一個眼色,表示她對亮聲有相當程度的不滿正和我一樣,我還感到,如果亮聲這種態度不變,我們之間的友誼,可能要結束了。<br /><br />  亮聲顯然誤會了我們的反應,以為我們對他所說的「複製人絕對不會離開勒曼醫院」有懷疑,所以他略停了一停,道:「若是兩位還不放心,那可以採取消滅的辦法──研究有了進展和成果,可以不再保留──」<br /><br />  他話還沒有說完,我就霍然起立,亮聲這樣說法,太可怕了,若不是心中根本將那些複製人當成了白老鼠,他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來!<br /><br />  我表示了適當的憤怒,大聲道:「『不再保留』是甚麼意思?他們都是人啊!」<br /><br />  我的反應很強烈,亮聲意識到了他的話說得太過分了,超出了我能夠接受的範圍,他在剎那之間,有相當尷尬的神情,然後攤了攤手,聳了聳肩,像是在表示歉意,而更多的意思是不想在這個問題上作討論。<br /><br />  我也無意和他在這個問題上作進一步的討論。<br /><br />  因為「複製人是不是人」這個問題,要討論起來,在地球人和地球人之間,都有截然不同的相反意見,何況是地球人和外星人之間!<br /><br />  由於對生命的觀念不同,這個問題的討論,永遠只是爭論,不可能有結論。<br /><br />  而且這「複製人」又已經不只是單純的複製人,而是有知識,有思想,所以使得問題更加複雜。<br /><br />  我的觀念是:他們當然是人!<br /><br />  而根據亮聲剛才的話,他的觀念,顯然把他們當作只是試驗品!<br /><br />  這種完全不同的觀念,怎麼可能討論出結果來?<br /><br />  杜良在這時候,表示了他的意見,大聲道:「當然不可能採取消滅他們的方法,在我的長遠計劃之中,他們的地位非常重要,他們可以成為知識轉移的中介體,知識轉移到他們的腦部,再由他們的腦部轉移到普通人腦部去,在『人』的地位排列上,他們會處於很高的位置──」<br /><br />  他略想了一想,繼續道:「他們會成為知識的傳播者,相當於如今的教育工作者。」<br /><br />  杜良的這種說法,相當新鮮,完全可以接受,也說明他的研究計劃具有想像不到的宏觀。<br /><br />  我點了點頭,亮聲笑了一下,道:「可是轉移知識的效果,卻高出了不知道多少倍!」<br /><br />  杜良也笑,氣氛變得緩和了許多,可是我心中還是在想:亮聲一會兒非常肯定有知識、有思想的複製人是「真正的人」,一會兒又說可以「不再保留」他們,怎麼會如此混亂,如此矛盾?<br /><br />  這完全不像是我所熟悉的好朋友亮聲!這時候我完全想不通為甚麼會這樣,一直到後來,才恍然大悟,原來非常簡單。<br /><br />  亮聲不等我再說甚麼,就作了結論:「很多複製人是研究的必需,對衛斯理先生來說,並沒有特別不同的影響,衛斯理可能覺得的異樣感覺,只不過是心理上一時之間不能接受而已。」<br /><br />  他說著,神情很輕鬆,像是所有的問題都已經解決了。<br /><br />  我對他這種態度,相當反感,道:「心理上不能接受,就不能同意自己的複製人被利用!」亮聲在剎那間,有非常不耐煩的神情出現,這種神情甚至於看起來有些猙獰,像是如果我繼續表示不同意,他就會採取嚴厲的對付手段一樣。<br /><br />  雖然他很快就恢復了正常,可是還是令我十分厭惡,甚至於不想再看到他,所以我轉向杜良。<br /><br />  杜良立刻道:「我認為不應該再有問題了!」恰恰相反,亮聲和杜良的態度,使我更必須問我的問題──問題還是老問題,就是不久之前,我和白素同時表示有問題時候的那個。<br /><br />  我道:「剛才白素問了她的問題,我還沒有問呢!」杜良向我作了一個「請問」的手勢。<br /><br />  我問道:「我非常不明白,你們完全可以不告訴我,而自顧自進行研究,為甚麼要讓我知道研究工作的內容,而且一定要取得我的同意?」直到我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我確然完全不知道他們是為了甚麼!<br /><br />  我本來可以接受,是勒曼醫院方面將我當成朋友,顧及我的感受,所以才將要利用我的複製人一事告訴我。可是自從來到勒曼醫院之後,只是在感覺上一次又一次地覺得不對勁,友誼可貴的感覺越來越淡,所以問題更成了問題。<br /><br />  我甚至於可以肯定在這個問題背後,一定另有文章──他們一定有非要取得我的同意不可的理由,而且我還強烈地感到如果最後我不同意,他們會使用非常的手段,而不是繼續說服我。<br /><br />  本來我是不應該有這樣感覺的,因為雖然杜良一直以我為敵,可是亮聲卻是我的朋友,而且我和勒曼醫院關係很好,不應該會傷害我。<br /><br />  可是自從知道了我是在一個很巧妙的圈套下被騙到勒曼醫院來,和對亮聲產生了陌生感之後,我已經完全不能肯定我和勒曼醫院之間的關係是不是和以前一樣了。<br /><br />  我問的這個問題,肯定是一個關鍵:我問,他們回答,等於是一場牌局,已經到了攤牌的時候。<br /><br />  我感到一定程度的緊張,在問了之後,我立刻退到白素身邊──我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甚麼事情,而不論會怎樣,和白素肩並肩,總不會錯。<br /><br />  我在問問題的時候,就非常留意杜良和亮聲的反應,只見他們互望了一眼,杜良不由自主吸了一口氣,亮聲向他微微點了點頭。<br /><br />  這一切都是不到十分之一秒之內發生的事情,然而他們的身體語言卻告訴了我許多事情,將他們的身體語言化為真正的語言來說,就是這樣:<br /><br />  他們都在心中感到:事情終於來了,終於到了最關鍵性的問題,應該怎麼對付?<br /><br />  杜良在徵詢亮聲的意見:是不是照實說?<br /><br />  亮聲給的回答是:照實說!<br /><br />  弄明白他們的身體語言,相當重要,因為可以知道接下來他們所說的話是實話。<br /><br />  這時候我又看到亮聲在搓手,杜良伸手在抹臉,顯示他們兩人也很緊張,這很合乎我感到已經到了「攤牌時刻」的想法。<br /><br />  杜良開口,道:「很高興經過了溝通,兩位已經明白我們的研究工作意義重大,也表示了全力支持。」<br /><br />  他一開口就這樣說,我和白素都不由自主皺了皺眉。因為他這種說法,非常狡猾。<br /><br />  他先敲定了我們「全力支持」,那麼接下來不管他說甚麼,我們就都不能反對了。<br /><br />  我相信使用這種狡猾的手段,企圖將我們套住,一定是杜良的主意──這是地球人慣用的伎倆,外星人恐怕還想不出來哩!<br /><br />  然而對於杜良這樣的說法,我們卻也無法反駁。因為剛才白素的態度,還可以說是有所保留,我卻的確是表示了完全的支持,不能不算數。<br /><br />  所以我雖然不滿,也無話可說,只是哼了一聲。<br /><br />  杜良繼續道:「研究工作,特別需要衛斯理的支持。」<br /><br />  他說得非常認真,我想了一想,道:「我不反對研究使用我的複製人。」<br /><br />  雖然我說「不反對」,可是誰都應該聽得出那並不是表示我很贊成,只是表示就算我反對也沒有用處,所以才不反對而已。<br /><br />  杜良沉默了一會,才道:「事實上,研究工作,衛斯理,要從你開始。」<br /><br />  我嚇了一跳,剎那之間我想到的是:莫非真的是要將我的頭切下來?<br /><br />  我再也想不到研究工作除了要我同意使用複製人之外,還有甚麼需要我實際參加之處。<br /><br />  所以杜良這樣說,實在出乎意料之外,白素輕輕碰了我一下,表示她也感到意外。<br /><br />  我笑得有些勉強,向自己的頭指了一指,意思是在問杜良:難道是要我的頭嗎?<br /><br />  杜良的反應,更加出乎意料,以致我和白素都霍然起立。<br /><br />  杜良竟然點了點頭!<br /><br />  在我和白素站了起來之後,杜良笑起來,作手勢要我們坐下,道:「兩位一定誤會了,的確需要衛斯理的頭部,可是絕對不必將頭切下來,只要衛斯理腦部進行一秒鐘的運作,甚至於不到一秒鐘,就可以大功告成了!」<br /><br />  杜良雖然是笑著說這番話的,可是他說來相當認真,絕對不像是開玩笑。<br /><br />  而且我可以覺得,剛才他對我的詢問,點頭,那是他故意要造成的誤會,目的是將事情先放在非常嚴重的地位(將頭切下來),然後將事情的嚴重性萬萬倍地減低(腦部運作一秒鐘),這樣就可以造成我容易立刻答應後者的效果。<br /><br />  看來杜良的奸詐程度和他的科學天才成正比例。<br /><br />  我當然不會上當,沉住了氣,也笑道:「偉大到了可以達到宇宙大同目的的研究工程,怎麼可能會需要從我開始?」<br /><br />  亮聲也笑,一時之間氣氛好像很輕鬆,亮聲道:「杜良醫生,你還是需要從頭說起,才能明白。」<br /><br />  杜良點了點頭,說道:「在肯定了只有衛斯理複製人才是最佳知識轉移對象之後,我們立刻展開了工作,對複製人進行知識的轉移──」<br /><br />  他說到這裡,頓了一頓。<br /><br />  我和白素剛才因為誤會了真的可能會被切下頭來,而站了起來,同時自然而然握住了手,才坐下就聽得杜良這樣說,我哼了一聲,道:「立刻展開工作,當然是在亮聲先生出馬設圈套把我騙到勒曼醫院之前的事情了!」<br /><br />  到這時候,事情已經明白了一半:確然如我一直在疑惑的那樣,勒曼醫院和杜良根本不必徵求我的同意,事實確然如此,他們在沒有徵求我的同意之前,就已經對我的複製人進行知識轉移了!<br /><br />  也非常顯然,他們在未經過我同意而進行的知識轉移,失敗了──如果成功,就根本不會有任何事情發生:亮聲不會來找我,我也不會到勒曼醫院來。<br /><br />  明白了一半,卻更是疑惑:難道知識轉移工程,要我的同意才能成功?這實在太匪夷所思,我一點都想不出我同意與否,有甚麼關係。<br /><br />  當然一定有關係,而且是非常重要的關係,這才使杜良和亮聲大費周章地把我騙到勒曼醫院來!<br /><br />  所以雖然還一點都不知道為了甚麼,卻可以肯定:他們非我不可!<br /><br />  這就對我很有利──他們需要我,就不能傷害我。<br /><br />  所以我頓時感到很輕鬆,亮聲對我的話感到很尷尬,他叫起來:「衛斯理,我們之間,沒有衝突,意願一致!」<br /><br />  我笑道:「是啊!想達到宇宙大同目的的意願,完全一致。」<br /><br />  杜良揮了揮手,示意我不要打岔,他道:「可是,那次轉移失敗了。」<br /><br />  這早已被我料到,所以我一點都不感到奇怪。<br /><br />  杜良說到這裏的時候,現出沮喪之極的神情,可想而知他當時滿心以為一定成功結果卻失敗了之際的失望是如何之甚。<br /><br />  他向我苦笑:「當時我簡直想到了要自殺!完全沒有失敗的理由,一定成功的事情,卻失敗了!」<br /><br />  他甚至於到這時候,說來還會不斷地喘氣,由此可知當時他「簡直想要自殺」並非誇張。<br /><br />  白素問道:「失敗的詳細情形如何?」<br /><br />  杜良喚了一口氣:「進行知識轉移──」<br /><br />  白素疾聲道:「轉移甚麼人的知識?」<br /><br />  杜良怔了一怔,像是沒有想到白素會追究這樣的細節,他道:「轉移我的知識──由於不必將頭切下來,所以應該是任何人的知識都可以轉移到複製人的腦部。」<br /><br />  白素又問:「閣下的知識浩瀚如海,轉移的是甚麼部份的知識?」<br /><br />  白素在一再追問細節,我不知道她目的何在,只是注意杜良回答的神態,杜良答得很快:「是醫學的初步知識。」<br /><br />  白素道:「一個腦部完全空白的人,連一句話都不會說,能夠消化接收到的知識嗎?知識進入他的腦部之後,他能夠運用、表達嗎?」<br /><br />  杜良道:「人腦的結構非常複雜,也極端的奇妙,如果和電腦相比較,現在全世界電腦加起來的功能,恐怕也比不上一個普通人的腦部功能,更不要說是功能超突的衛斯理腦部了!在接收了知識之後,會立刻進行分析、組合、瞭解、向知識做輻射性的擴展,轉移輸入的知識會在很短的時間內──大約七十二小時左右,所完成的擴展,已經可以使複製人操流利的語言:應該是英語和德語,而他的程度已經達到一般大學醫科畢業。」<br /><br />  杜良說得再詳細不過,我聽得目瞪口呆,雖然他直接說「衛斯理的腦部」,我也忘了是抗議。<br /><br />  因為這樣詳細一解說,更可見知識轉移工程的偉大!七十二小時,就可以使一個腦部完全空白,只會發出「啊啊」聲的複製人,成為一個合格的醫生!<br /><br />  確然,這樣的工程普遍進行,宇宙大同或許還難以實現,世界大同卻肯定不成問題!<br /><br />  我在那瞬間,感到全身一陣發熱,覺得自己有幸參加這樣偉大的工程,簡直榮幸之極!<br /><br />  白素很用心聽,杜良繼續道:「可是,卻沒有成功,儀器上有知識輸出的記錄,知識應該進入複製人腦部,可是複製人腦部卻產生抗拒,拒絕接受。」<br /><br />  杜良說到這裏,向我望來,看他的神情,像是他的失敗我應該負責一樣。<br /><br />  我忍不住問:「關我的事情嗎?」<br /><br />  我完完全全只是隨便一問而已,卻不料杜良竟然非常認真地道:「是,經過了一再分析,尋找失敗的原因,發現關鍵正在閣下的身上。」<br /><br />  我哈哈大笑,想要問他在放甚麼屁,卻看到白素口唇微微掀動,那是唇語,她在告訴我:「就快說到最關鍵性的問題了,小心聽,不要打岔。」<br /><br />  我立刻止住了笑聲,杜良嘆了一口氣:「尋找失敗的原因,只找到一個可能,衛斯理的腦部──」<br /><br />  他這是第二次提到「衛斯理的腦部」了,雖然白素告誡我不要打岔,可是一個人的腦部老是給別人掛在口裏,總不會是很愉快的事情。<br /><br />  所以我感到必須提抗議糾正。</div></body></html> in /var/www/vhosts/enjoyreadinghour.com/zh.enjoyreadinghour.com/eKatab/REST.class.php on line 799
身外化身

身外化身 線上小說閱讀

【第八章:需要衛斯理的腦部】



  不過不問原來的問題,並不等於沒有問題,我正在想應該問甚麼新的問題,剛想到了一個很嚴重的,想問,還沒有出聲,杜良已經哈哈大笑,道:「不想問了,還是問題已經解決了。」

  我攤了攤手:「原來的問題,看來已經不成問題,新的問題是,經過知識轉移之後,那些複製人當然和原來不同,他們有知識,知識在他們的腦部──發酵──」

  我說到這裏,停了一停,考慮「發酵」這樣的說法是不是恰當,想了一會,想不出更好的說法來,才繼續說下去:「知識在腦部發酵的過程中,必然產生思想──人的思想就是這樣產生的。在有知識、有思想的情況下,複製人當然──」

  亮聲在這時候打斷了我的話頭,疾聲道:「──當然不再只是複製人,而是真正的人!」

  剎那之間我眼前像是出現了幾十個、幾百個甚至於幾千個「衛斯理」,情景又詭異又滑稽,完全無法形容。

  白素在這時候,也發出了一下古怪的聲音來,顯然她更無法接受這種情形。

  一時之間我和白素的神情都變得非常怪異。

  而杜良和亮聲卻很輕鬆,好像這個不可思議的問題,早已在他們的控制之中。

  杜良向亮聲做了一個手勢,表示這個問題應該由亮聲來解答。亮聲搓了搓手,像是要開始演講一樣。

  就在這一瞬間,白素輕輕碰了我一下,示意我留心亮聲的動作,在白素沒有碰我之前,我已經注意亮聲在說話,尤其是有重要的話要說之前,總會搓一搓手。

  在我的記憶之中,亮聲好像並沒有這種小動作的習慣。

  白素顯然也是因為如此,才感到奇怪,要我留意的。

  然而我卻想不出那代表甚麼,向白素望去,她也搖了搖頭。我急於想知道亮聲如何解決這個問題──這問題和我關係密切之極,因為有不知道多少個「衛斯理」將要產生!而且這些「衛斯理」還會有知識,會產生思想,這種情形遠遠比「宇宙大同」還要難以想像。

  亮聲頓了一頓,望著我,道:「然而這些『衛斯理』除了外形和你一樣之外,還是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

  我道:「不只是外形一樣,五臟六腑,最重要的是腦部結構也完全一樣。」

  亮聲立刻道:「最重要的是產生的思想完全和你不一樣──決定一個人是甚麼人,由這個人的思想決定,所以這些複製人不會也不可能成為衛斯理第二,一個也不可能。」

  那種事情很不對頭的感覺重又襲上心頭,我神情木然,不做反應,心中很有「上了當」的感覺──一直是在以一個複製人為前提在討論問題的,等到我有了決定,同意他們使用我的複製人了,忽然從一個變成了許多個,而他們卻告訴我,許多個和一個是一樣的。

  我能夠接受這樣的說法嗎?

  從我的神情上可以看出我對剛才的決定有了猶豫。

  亮聲笑道:「你放心,道些複製人,活動範圍絕對不出勒曼醫院──不出勒曼醫院中杜良醫生的研究室。」

  對於亮聲這種保證,我非但不相信,而且異常反感,我冷冷地道:「有知識有思想的人,能夠一生只在研究室活動嗎?」

  這是一個非常嚴肅的問題,處於腦部是空的情形之下,可以隨意擺佈複製人,等到他們的腦部有知識而且產生了思想之後,如何還能夠將他們一輩子留在研究室中?

  想不到這個在我想來簡直不可能有答案的問題,亮聲立刻回答:「當然能夠。」

  我看到白素的反應也非常訝異,就問:「如何能夠?」

  亮聲道:「複製人的知識,由我們給予,在一開始就告訴他們,生命活動的全部空間,就是研究室,他們完全沒有機會知道在研究室之外還有可活動之處,當然就只會在研究室活動──一輩子從生到死,也就一定只在研究室之中。」

  我怔了一怔,亮聲的這種說法,不是不能成立──要是除了一個空間之外,根本不知道還有甚麼空間,那麼生命當然只在所知道的空間中進行。

  我思緒相當紊亂,搖頭道:「別忘記,曾經有複製人逃出勒曼醫院的事情發生──就是因為這樣,我才發現了勒曼醫院的存在!」

  亮聲哈哈大笑:「那是多少年之前的事情了,當時勒曼醫院設備簡陋,疏於防範,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現在勒曼醫院的一切設備,都不是地球人所能想像──」

  他說到這裡,並沒有停下來,我在記述故事時,將他連續的話分成兩段來記述,是因為我必須在這時候插入聽到他說話者的反應。

  聽得他這樣說,最快有反應的是杜良,在杜良的臉上閃過一絲怒意,雖然只是極短的時間,可是顯示出來的怒意,卻非常深刻。

  我很瞭解杜良為甚麼會有這樣的反應,因為亮聲剛才的話,很輕視地球人,杜良一向以外星人為敵,當然對外星人話中的輕視很敏感,會有憤怒的反應。

  而我的反應是奇怪多於生氣,我奇怪的是,亮聲在和我的交往之中,一向非常注意不輕視、不得罪地球人,唯恐我聽了會產生不愉快的感覺──這一點,在我過去記述和亮聲有關的故事中,可以有充分證明。

  剛才他卻這樣「口不擇言」,莫非是興奮太甚,有些頭重腳輕?

  本來以我和亮聲的稔熟程度,我可以以更不敬的話罵回去──熟朋友之間,罵來罵去,是很普通的事情。亮聲既然得罪地球人,我也可以諷刺外星人一番。我連要說些甚麼都想好了,正準備開口,向亮聲望去,只見亮聲像是完全不知道剛才自己說了甚麼話,一點也沒有在意,繼續在往下說。

  這種情形,表示剛才的話,是他心中想法的直接反射──正因為他心中對地球人一貫是那樣想,所以才會那樣說。這和我認識很久的亮聲不一樣。

  亮聲雖然是外星人,可是我可以肯定,他心中並不輕視地球人,這也是我們能夠成為朋友的原因。

  所以在剎那之間,我感到對亮聲十分陌生,我張大了口,卻沒有出聲。

  因為同樣的一句話,用來罵熟人,被罵者可以完全不當一回事,用來罵陌生人,就可能因此產生血案。

  我把要說出來的話硬吞了回去,那神情自然尷尬得很,可是亮聲並沒有注意。

  我向白素看去,她並沒有甚麼特別的反應。

  正如曾經特別說明過的,在敘述那些反應的過程中,亮聲並未停止說話。

  他在說了「不是地球人能夠想像」之後,打了一個哈哈,更有甚焉地道:「就算是真正的衛斯理,也絕對不能逃出去,別說是衛斯理的複製人了!」

  他說到這裏,可能是真正感到好笑,所以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足有半分鐘之久。

  我瞪著他,他也沒有注意,白素很冷靜地道:「衛斯理為甚麼要『逃』,才能『出去』?」

  白素雖然語氣冷靜,可是她的話卻是相當嚴厲的責問,亮聲怔了一怔,可能到這時候,他才覺察到自己說錯了話,然而他只是揮了揮手,道:「這是為了說明複製人沒有離開勒曼醫院的任何可能性!」

  白素沒有再說甚麼,和我交換了一個眼色,表示她對亮聲有相當程度的不滿正和我一樣,我還感到,如果亮聲這種態度不變,我們之間的友誼,可能要結束了。

  亮聲顯然誤會了我們的反應,以為我們對他所說的「複製人絕對不會離開勒曼醫院」有懷疑,所以他略停了一停,道:「若是兩位還不放心,那可以採取消滅的辦法──研究有了進展和成果,可以不再保留──」

  他話還沒有說完,我就霍然起立,亮聲這樣說法,太可怕了,若不是心中根本將那些複製人當成了白老鼠,他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我表示了適當的憤怒,大聲道:「『不再保留』是甚麼意思?他們都是人啊!」

  我的反應很強烈,亮聲意識到了他的話說得太過分了,超出了我能夠接受的範圍,他在剎那之間,有相當尷尬的神情,然後攤了攤手,聳了聳肩,像是在表示歉意,而更多的意思是不想在這個問題上作討論。

  我也無意和他在這個問題上作進一步的討論。

  因為「複製人是不是人」這個問題,要討論起來,在地球人和地球人之間,都有截然不同的相反意見,何況是地球人和外星人之間!

  由於對生命的觀念不同,這個問題的討論,永遠只是爭論,不可能有結論。

  而且這「複製人」又已經不只是單純的複製人,而是有知識,有思想,所以使得問題更加複雜。

  我的觀念是:他們當然是人!

  而根據亮聲剛才的話,他的觀念,顯然把他們當作只是試驗品!

  這種完全不同的觀念,怎麼可能討論出結果來?

  杜良在這時候,表示了他的意見,大聲道:「當然不可能採取消滅他們的方法,在我的長遠計劃之中,他們的地位非常重要,他們可以成為知識轉移的中介體,知識轉移到他們的腦部,再由他們的腦部轉移到普通人腦部去,在『人』的地位排列上,他們會處於很高的位置──」

  他略想了一想,繼續道:「他們會成為知識的傳播者,相當於如今的教育工作者。」

  杜良的這種說法,相當新鮮,完全可以接受,也說明他的研究計劃具有想像不到的宏觀。

  我點了點頭,亮聲笑了一下,道:「可是轉移知識的效果,卻高出了不知道多少倍!」

  杜良也笑,氣氛變得緩和了許多,可是我心中還是在想:亮聲一會兒非常肯定有知識、有思想的複製人是「真正的人」,一會兒又說可以「不再保留」他們,怎麼會如此混亂,如此矛盾?

  這完全不像是我所熟悉的好朋友亮聲!這時候我完全想不通為甚麼會這樣,一直到後來,才恍然大悟,原來非常簡單。

  亮聲不等我再說甚麼,就作了結論:「很多複製人是研究的必需,對衛斯理先生來說,並沒有特別不同的影響,衛斯理可能覺得的異樣感覺,只不過是心理上一時之間不能接受而已。」

  他說著,神情很輕鬆,像是所有的問題都已經解決了。

  我對他這種態度,相當反感,道:「心理上不能接受,就不能同意自己的複製人被利用!」亮聲在剎那間,有非常不耐煩的神情出現,這種神情甚至於看起來有些猙獰,像是如果我繼續表示不同意,他就會採取嚴厲的對付手段一樣。

  雖然他很快就恢復了正常,可是還是令我十分厭惡,甚至於不想再看到他,所以我轉向杜良。

  杜良立刻道:「我認為不應該再有問題了!」恰恰相反,亮聲和杜良的態度,使我更必須問我的問題──問題還是老問題,就是不久之前,我和白素同時表示有問題時候的那個。

  我道:「剛才白素問了她的問題,我還沒有問呢!」杜良向我作了一個「請問」的手勢。

  我問道:「我非常不明白,你們完全可以不告訴我,而自顧自進行研究,為甚麼要讓我知道研究工作的內容,而且一定要取得我的同意?」直到我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我確然完全不知道他們是為了甚麼!

  我本來可以接受,是勒曼醫院方面將我當成朋友,顧及我的感受,所以才將要利用我的複製人一事告訴我。可是自從來到勒曼醫院之後,只是在感覺上一次又一次地覺得不對勁,友誼可貴的感覺越來越淡,所以問題更成了問題。

  我甚至於可以肯定在這個問題背後,一定另有文章──他們一定有非要取得我的同意不可的理由,而且我還強烈地感到如果最後我不同意,他們會使用非常的手段,而不是繼續說服我。

  本來我是不應該有這樣感覺的,因為雖然杜良一直以我為敵,可是亮聲卻是我的朋友,而且我和勒曼醫院關係很好,不應該會傷害我。

  可是自從知道了我是在一個很巧妙的圈套下被騙到勒曼醫院來,和對亮聲產生了陌生感之後,我已經完全不能肯定我和勒曼醫院之間的關係是不是和以前一樣了。

  我問的這個問題,肯定是一個關鍵:我問,他們回答,等於是一場牌局,已經到了攤牌的時候。

  我感到一定程度的緊張,在問了之後,我立刻退到白素身邊──我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甚麼事情,而不論會怎樣,和白素肩並肩,總不會錯。

  我在問問題的時候,就非常留意杜良和亮聲的反應,只見他們互望了一眼,杜良不由自主吸了一口氣,亮聲向他微微點了點頭。

  這一切都是不到十分之一秒之內發生的事情,然而他們的身體語言卻告訴了我許多事情,將他們的身體語言化為真正的語言來說,就是這樣:

  他們都在心中感到:事情終於來了,終於到了最關鍵性的問題,應該怎麼對付?

  杜良在徵詢亮聲的意見:是不是照實說?

  亮聲給的回答是:照實說!

  弄明白他們的身體語言,相當重要,因為可以知道接下來他們所說的話是實話。

  這時候我又看到亮聲在搓手,杜良伸手在抹臉,顯示他們兩人也很緊張,這很合乎我感到已經到了「攤牌時刻」的想法。

  杜良開口,道:「很高興經過了溝通,兩位已經明白我們的研究工作意義重大,也表示了全力支持。」

  他一開口就這樣說,我和白素都不由自主皺了皺眉。因為他這種說法,非常狡猾。

  他先敲定了我們「全力支持」,那麼接下來不管他說甚麼,我們就都不能反對了。

  我相信使用這種狡猾的手段,企圖將我們套住,一定是杜良的主意──這是地球人慣用的伎倆,外星人恐怕還想不出來哩!

  然而對於杜良這樣的說法,我們卻也無法反駁。因為剛才白素的態度,還可以說是有所保留,我卻的確是表示了完全的支持,不能不算數。

  所以我雖然不滿,也無話可說,只是哼了一聲。

  杜良繼續道:「研究工作,特別需要衛斯理的支持。」

  他說得非常認真,我想了一想,道:「我不反對研究使用我的複製人。」

  雖然我說「不反對」,可是誰都應該聽得出那並不是表示我很贊成,只是表示就算我反對也沒有用處,所以才不反對而已。

  杜良沉默了一會,才道:「事實上,研究工作,衛斯理,要從你開始。」

  我嚇了一跳,剎那之間我想到的是:莫非真的是要將我的頭切下來?

  我再也想不到研究工作除了要我同意使用複製人之外,還有甚麼需要我實際參加之處。

  所以杜良這樣說,實在出乎意料之外,白素輕輕碰了我一下,表示她也感到意外。

  我笑得有些勉強,向自己的頭指了一指,意思是在問杜良:難道是要我的頭嗎?

  杜良的反應,更加出乎意料,以致我和白素都霍然起立。

  杜良竟然點了點頭!

  在我和白素站了起來之後,杜良笑起來,作手勢要我們坐下,道:「兩位一定誤會了,的確需要衛斯理的頭部,可是絕對不必將頭切下來,只要衛斯理腦部進行一秒鐘的運作,甚至於不到一秒鐘,就可以大功告成了!」

  杜良雖然是笑著說這番話的,可是他說來相當認真,絕對不像是開玩笑。

  而且我可以覺得,剛才他對我的詢問,點頭,那是他故意要造成的誤會,目的是將事情先放在非常嚴重的地位(將頭切下來),然後將事情的嚴重性萬萬倍地減低(腦部運作一秒鐘),這樣就可以造成我容易立刻答應後者的效果。

  看來杜良的奸詐程度和他的科學天才成正比例。

  我當然不會上當,沉住了氣,也笑道:「偉大到了可以達到宇宙大同目的的研究工程,怎麼可能會需要從我開始?」

  亮聲也笑,一時之間氣氛好像很輕鬆,亮聲道:「杜良醫生,你還是需要從頭說起,才能明白。」

  杜良點了點頭,說道:「在肯定了只有衛斯理複製人才是最佳知識轉移對象之後,我們立刻展開了工作,對複製人進行知識的轉移──」

  他說到這裡,頓了一頓。

  我和白素剛才因為誤會了真的可能會被切下頭來,而站了起來,同時自然而然握住了手,才坐下就聽得杜良這樣說,我哼了一聲,道:「立刻展開工作,當然是在亮聲先生出馬設圈套把我騙到勒曼醫院之前的事情了!」

  到這時候,事情已經明白了一半:確然如我一直在疑惑的那樣,勒曼醫院和杜良根本不必徵求我的同意,事實確然如此,他們在沒有徵求我的同意之前,就已經對我的複製人進行知識轉移了!

  也非常顯然,他們在未經過我同意而進行的知識轉移,失敗了──如果成功,就根本不會有任何事情發生:亮聲不會來找我,我也不會到勒曼醫院來。

  明白了一半,卻更是疑惑:難道知識轉移工程,要我的同意才能成功?這實在太匪夷所思,我一點都想不出我同意與否,有甚麼關係。

  當然一定有關係,而且是非常重要的關係,這才使杜良和亮聲大費周章地把我騙到勒曼醫院來!

  所以雖然還一點都不知道為了甚麼,卻可以肯定:他們非我不可!

  這就對我很有利──他們需要我,就不能傷害我。

  所以我頓時感到很輕鬆,亮聲對我的話感到很尷尬,他叫起來:「衛斯理,我們之間,沒有衝突,意願一致!」

  我笑道:「是啊!想達到宇宙大同目的的意願,完全一致。」

  杜良揮了揮手,示意我不要打岔,他道:「可是,那次轉移失敗了。」

  這早已被我料到,所以我一點都不感到奇怪。

  杜良說到這裏的時候,現出沮喪之極的神情,可想而知他當時滿心以為一定成功結果卻失敗了之際的失望是如何之甚。

  他向我苦笑:「當時我簡直想到了要自殺!完全沒有失敗的理由,一定成功的事情,卻失敗了!」

  他甚至於到這時候,說來還會不斷地喘氣,由此可知當時他「簡直想要自殺」並非誇張。

  白素問道:「失敗的詳細情形如何?」

  杜良喚了一口氣:「進行知識轉移──」

  白素疾聲道:「轉移甚麼人的知識?」

  杜良怔了一怔,像是沒有想到白素會追究這樣的細節,他道:「轉移我的知識──由於不必將頭切下來,所以應該是任何人的知識都可以轉移到複製人的腦部。」

  白素又問:「閣下的知識浩瀚如海,轉移的是甚麼部份的知識?」

  白素在一再追問細節,我不知道她目的何在,只是注意杜良回答的神態,杜良答得很快:「是醫學的初步知識。」

  白素道:「一個腦部完全空白的人,連一句話都不會說,能夠消化接收到的知識嗎?知識進入他的腦部之後,他能夠運用、表達嗎?」

  杜良道:「人腦的結構非常複雜,也極端的奇妙,如果和電腦相比較,現在全世界電腦加起來的功能,恐怕也比不上一個普通人的腦部功能,更不要說是功能超突的衛斯理腦部了!在接收了知識之後,會立刻進行分析、組合、瞭解、向知識做輻射性的擴展,轉移輸入的知識會在很短的時間內──大約七十二小時左右,所完成的擴展,已經可以使複製人操流利的語言:應該是英語和德語,而他的程度已經達到一般大學醫科畢業。」

  杜良說得再詳細不過,我聽得目瞪口呆,雖然他直接說「衛斯理的腦部」,我也忘了是抗議。

  因為這樣詳細一解說,更可見知識轉移工程的偉大!七十二小時,就可以使一個腦部完全空白,只會發出「啊啊」聲的複製人,成為一個合格的醫生!

  確然,這樣的工程普遍進行,宇宙大同或許還難以實現,世界大同卻肯定不成問題!

  我在那瞬間,感到全身一陣發熱,覺得自己有幸參加這樣偉大的工程,簡直榮幸之極!

  白素很用心聽,杜良繼續道:「可是,卻沒有成功,儀器上有知識輸出的記錄,知識應該進入複製人腦部,可是複製人腦部卻產生抗拒,拒絕接受。」

  杜良說到這裏,向我望來,看他的神情,像是他的失敗我應該負責一樣。

  我忍不住問:「關我的事情嗎?」

  我完完全全只是隨便一問而已,卻不料杜良竟然非常認真地道:「是,經過了一再分析,尋找失敗的原因,發現關鍵正在閣下的身上。」

  我哈哈大笑,想要問他在放甚麼屁,卻看到白素口唇微微掀動,那是唇語,她在告訴我:「就快說到最關鍵性的問題了,小心聽,不要打岔。」

  我立刻止住了笑聲,杜良嘆了一口氣:「尋找失敗的原因,只找到一個可能,衛斯理的腦部──」

  他這是第二次提到「衛斯理的腦部」了,雖然白素告誡我不要打岔,可是一個人的腦部老是給別人掛在口裏,總不會是很愉快的事情。

  所以我感到必須提抗議糾正。

身外化身 - 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