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rning: is_file(): File name is longer than the maximum allowed path length on this platform (4096): <?xml version="1.0" encoding="utf-8"?> <!DOCTYPE html PUBLIC "-//W3C//DTD XHTML 1.1//EN" "http://www.w3.org/TR/xhtml11/DTD/xhtml11.dtd"> <html xmlns="http://www.w3.org/1999/xhtml" xml:lang="zh-TW"> <head> <title>第三部:重責加身</title> <link href="stylesheet.css" type="text/css" rel="stylesheet" /> <link rel="stylesheet" type="application/vnd.adobe-page-template+xml" href="page-template.xpgt"/> </head> <body> <div> <h3>第三部:重責加身</h3><br /><br />  當時,我只看到屋前的空地上,來了許多陌生人,那些陌生人的打扮,古怪之至。<br /><br />  一時之間,也數不清有多少人,服裝一致,穿著大紅大黃的寬袍,分別只在有的頭上戴著老長的牛角形怪帽,有的戴著圓形的,有許多稜角的帽子。<br /><br />  他們的手中,各有物事,看來像是杖,足有一丈多長,杖尖有著各種裝飾,在寒冬的陽光下,閃閃生光,幌動之際,就傳出金屬碰擊的聲音。<br /><br />  有的雙手捧著長得不可思議的號角,正在鼓氣吹奏,發出「嗚嗚」的聲響,有的在敲鑼打鈸,有的在搖鈴,也有的在揮動老大的旗幡,迎風呼呼有聲。<br /><br />  這些怪模怪樣的人,只要口有空的,就都發出古怪有節奏的聲音。<br /><br />  他們人雖多,也古怪之極,但還不致於引起驚惶,而令得各人又驚又怒的是,他們之中,有十來個人,竟然上了戲台。<br /><br />  戲台是為了過年而搭起來的,自初一到十五,不斷有各地來的戲班登台獻藝,那是過年的習俗,也是預祝一年好運之意。<br /><br />  但這時,一群戲子,不知如何,站在台下,一副手足無措的模樣。<br /><br />  而在台上,演戲用的交椅之上,卻坐了一個怪客,還有十來個,圍在他的周圍,看起來,這個坐在交椅上的人,地位最高。<br /><br />  來人佔據了戲台,這就構成了高度的挑戰行為,難怪所有人都緊張萬分了。<br /><br />  看到了這種情景,我也大是緊張,七叔沉聲道:「別怕!這些全是喇嘛教的喇嘛,不是不說理的,你跟在我身邊就是!」<br /><br />  他說著,鬆開了我的手,大踏步向前走去,我緊跟在他的後面。<br /><br />  這時,我才知道,幾天前,他一再提及的「遠客」,原來是喇嘛,而且還不是一個,而是來了一大群。<br /><br />  我那時,對喇嘛教也略有所知,心想,那坐在戲台上的,一定是活佛了。<br /><br />  定睛看去,那活佛年紀甚輕,樣子很不錯,並不兇惡,反倒是有不少身形高大的喇嘛,一面幌動法杖,一面橫眉豎目,看來很兇,<br /><br />  七叔一出大門,我們這方面的人,已全都靜了下來,靜待七叔行事,所有嘈雜的聲音,也全由那群喇嘛傳出來,一直到七叔來到了戲台前,所有的聲音才戛然而止,一時之間,其靜無比。<br /><br />  那時,連下了幾天的雪已停了,正是大好晴天,積雪耀目,雪後本來就顯得寂靜,剛才如此嘈鬧,忽地一下靜了,也就格外地靜。<br /><br />  七叔在戲台前略停了一停,向我作了一個手勢,示意我留在台下,他身形拔起,已經到了台上。<br /><br />  在我們向戲台走去之際,那許多在台下的喇嘛,都在向戲台靠攏,所以一等到七叔上了台,戲台的四周,已全被喇嘛圍住,我四面一看,一個自己人也不見,全是怪形怪狀的喇嘛,心中也不免發怵。<br /><br />  但是在這種情形下,其勢又不能現出害怕的神情來,只能硬著頭皮挺著。<br /><br />  許多喇嘛,都盯著我看,目光異特,看得我頭皮發麻,我索性大著膽子,回望他們,漸漸地發現他們的目光雖然怪異,但並無惡意,反倒大有敬佩之意。<br /><br />  這令我放心不少,我定神去看台上發生的事。只見七叔上台之後,向坐在椅上的人拱了拱手,動作很是緩慢,慢慢走到了那活佛面前,略行了一禮,說了幾句話。<br /><br />  七叔的話,我一句也聽不懂,後來才知道他說的是藏語,七叔會說許多種語言,日後我在語言方面,也大有所成,也是受了他的影響。<br /><br />  那活佛站了起來,在台上的喇嘛,都大是緊張,一起跨前了一步。那活佛先是雙手合什,算是還了一禮,接著,向七叔攤開了手掌。<br /><br />  這個「身體語言」,倒不難明白,他是在向七叔要甚麼東西。<br /><br />  七叔搖頭,又說了一句話。那活佛也搖頭,說了一句話──接下來的時間,他們兩人都一面搖頭,一面說話,顯然是談不攏了。<br /><br />  不一會,那活佛忽然焦躁了起來,怪叫了一聲,在台上的喇嘛,齊齊呼應,而且向台上頓著法杖,聲勢十分之猛惡。<br /><br />  我在台下,為七叔捏了一把汗,七叔卻泰然自若。忽然改用漢語:「你生氣也沒有用,我受人所託,關係重大,你說不出暗號來,我絕不能答應你的要求!」<br /><br />  那活佛顯然聽得懂,大口呼氣,又氣惱,又無可奈何。<br /><br />  七叔又道:「照說,你應該知道暗號,或許一時不知,將來會知道!」<br /><br />  那活佛也口吐漢語:「我一定能知道!」<br /><br />  七叔道:「好,你何時知道了,何時來找我,一定會如你所願!」<br /><br />  那活佛忽然悶哼了一聲,粗聲粗氣道:「你要是死了呢?你又不會轉世,上哪裏找你去?」<br /><br />  七叔像是早已料到他會有此一問,立時向站在台下的我,指了一指:「這是我的侄子,他現在年幼,六十年後,當還在人間,你可以找他!」<br /><br />  我在台下,聽得七叔這樣講,真是奇怪之極!<br /><br />  七叔又道:「他叫衛斯理,自幼異於常兒,日後必然大大有名,你要找他,不是難事。」<br /><br />  那活佛向我望來,目光炯炯,又問:「他怎知道暗號是甚麼?」<br /><br />  七叔道:「在我臨終前,必然會告訴他,你可以放心。我是可付託之人,不然,也不會有現在的事發生!」<br /><br />  那活佛對七叔的話,竟相當認同,半晌不語,望了身邊一個老喇嘛一眼。<br /><br />  事情突然之間,有了這樣的變化,我實在不知道該有甚麼反應才好,除了著急得暗暗頓足之外,一點辦法也沒有。<br /><br />  那活佛和老喇嘛之間,也不知用甚麼方法,有了溝通,活佛大喝了一聲,多半是同意了七叔的話,立時有一個喇嘛張開了一柄大傘,遮住了他,他也步下台來。前面由一隊喇嘛開道,其餘喇嘛擁簇著,一路吹打法器,幌動法杖,浩浩蕩蕩,聲勢壯大,越走越遠了。<br /><br />  在喇嘛離去之時,七叔也下了台,站在台前不動,我來到了他的身邊。<br /><br />  族中有一些大膽好事的人,跟著喇嘛,跟到了大路,才知道大路上停著許多汽車,可知那一大隊喇嘛,大有來頭,不是等閒的人物。<br /><br />  喇嘛一走,族中的長老就圍住了七叔,一時之間,七嘴八舌,全是各種的問題,七叔抿著嘴,並不回答,等眾人的聲音告一段落,他才道:「沒事了,大家別問,因為我也說不上是怎麼一回事。」<br /><br />  長老之中,三老太爺能得眾人崇敬,當然不是單憑他輩份高,而是他行事很有條理,看得遠,看得準,他指著我:「老七,你把他拖下了水,要有個交代才是。」<br /><br />  七叔回答得極有力:「三哥放心,自家孩兒,我豈有害他之理!」<br /><br />  我覺得也該表示一下態度,所以一挺胸:「七叔有甚麼事,只管吩咐就是。」<br /><br />  七叔在我肩頭上拍了兩下,拉著我的手,走回大宅去。一場風波結束,看來和族人再無關連,只是我和七叔之間的事了。<br /><br />  我興奮之極,剛才經歷了那麼古怪的場面,而七叔又必然有一個稀奇的故事告訴我,那實在是人生之至樂(小時候對人生的要求簡單得很)。<br /><br />  到了七叔的住所,進了門,七叔就喝酒,我等了又等,他只是不開口。<br /><br />  我大約每隔十分鐘,就叫他一次,叫到第九次,他才向我望來,口唇掀動,欲語又止。<br /><br />  又過了好一會,我實在忍不住了:「七叔,你該告訴我是怎麼一回事了!」<br /><br />  七叔望了我半晌,才長嘆一聲:「是應該告訴你,可是你實在太小,我怎麼說你都不會明白,唉!」<br /><br />  他真正感到十分苦惱地在嘆氣,而且一面喝酒,一面不斷敲打他自己的頭,以顯示他心中的苦惱,是何等之甚。<br /><br />  我性子急,自小已然,這種情形,令我十分不耐煩,我提高了聲音:「你都未曾說,又怎知道我一定不會明白呢?」<br /><br />  這句話,算是很有力量,七叔聽了,果然張開口,想對我說話了。可是仍然沒有聲音發出來,呆了一會,搖了搖頭,又合上了口。<br /><br />  我一頓足:「七叔,你不是怕你怎麼說我都不會明白,而是你自己根本不明白發生了甚麼事,所以才無法對我開口說!」<br /><br />  我當時這樣說,目的只是為了刺激七叔快點對我說,別把我當作甚麼都不懂的小孩子。誰知道七叔一聽,居然長嘆一聲,承認了我的話:「對,我就是自己都不明白,所以才不知如何說才好!」<br /><br />  我大失所望,不知說甚麼才好,過了一會,我才發急:「七叔,你不會一直留在家裏吧!」<br /><br />  七叔道:「當然,過了初七,我就走了──人怎能常留在家裏,一定要四方遊歷,你也是一樣,越早離開家越好,才能知道外面的世界。」<br /><br />  我後來果然很早就離開家了,那是後話,表過不提。<br /><br />  我發急:「你走了,要是再有喇嘛來,我可應付不了,該怎麼辦,你總得告訴我!」<br /><br />  七叔望了我半晌,才道:「我其實不應該把這擔子加在你的身上──」<br /><br />  我搶著道:「也不是甚麼擔子,我只要知道事情的經過,也就很容易應付。」<br /><br />  七叔抬頭向天,喝了幾口酒,這才道:「大約半年多之前,我在錫金的首都剛渡,遇到了一個老喇嘛──」<br /><br />  七叔的故事從這樣的一句話開始。那時,我的知識恰好可以知道錫金、剛渡、喇嘛,所以聽七叔的敘述,並無困難。<br /><br />  七叔在說了這一句之後,向我解釋了喇嘛教的神秘信仰,和教義中對於生命的探索和研究。最主要的是向我說明,喇嘛教信仰之中最重要的一點,是相信靈魂轉世,由於有些宗教儀式在秘密狀況之下進行,所以又稱為密宗。<br /><br />  這是我接觸密宗佛教之始,在我以後的經歷中,有許多與之有關,也因此引發了許多有關生命奧秘的探索,我有一個最好的朋友,甚至跟著密宗喇嘛,不知所蹤了。這一些,我都會記述過,可以由那些記述中去瞭解,不再重複了。<br /><br />  喇嘛教的活佛,都有轉世的功能,一直到公元一九九○年,一個出生於西班牙的兒童,被確認為一位活佛的轉世。而到了公元一九九三年,美國加里福尼亞州,也有一個兒童,肯定了是活佛轉世。<br /><br />  活佛轉世,在喇嘛教而言,是天經地義的事。<br /><br />  而轉世的方式,也幾乎有固定的程式──活佛臨終時,會有一定的預言。多半是說出若干時日之後,在甚麼地方,會有一個兒童或少年,就是轉世的靈童。<br /><br />  於是,根據活佛的指示,就由有地位的喇嘛,或也是活佛,去依言尋找,一定可以有所發現。<br /><br />  發現了之後,還要經過一些確認的手續,例如認出活佛以前的用品之類。但據說,在不少情形之下,兒童或少年見了來人,都會立刻說:你們來了,而且,能認識來的是甚麼人。<br /><br />  這種現象,是人類生命中最奧秘的一環,確信並且實行了千年計。<br /><br />  這些有關喇嘛教的信仰,現在已越來越多人,從非宗教的角度去研究,可是,似乎一脫離了宗教的規範,所有的研究,一無結果,或許那是人類的知識領域,未能突破這一局限──若是一旦突破了,人類對自身生命的奧秘,就有瞭解,那時,人類文明,就必然進入一個嶄新的,和幾十年來的傳統文明截然不同的新境界。<br /><br />  我當時,對七叔的闡釋,不是完全理解(一直到現在,對於這種神秘的現象,也不能說完全理解)。我急著聽七叔敘述經過,所以耐著性子聽完了。<br /><br />  七叔這才說起了他的經歷。<br /><br />  由於七叔性好尋幽探秘(我好奇心極強,當然屬於家族遺傳),所以,他對於喇嘛教的那種涉及生死奧秘的現象,也極具興趣,曾經在西藏的幾個大寺中流連忘返,結交了不少活佛、高僧和智者。他在錫金的剛渡,也是在一座古寺之中,認識了那個老喇嘛的。<br /><br />  認識的經過很是神奇,他經過那座古寺,想進寺去,但是寺中正在進行一項儀式,拒絕外來者進入。於是,他信步踱到了寺側的密林。<br /><br />  林中光線黑暗,參天古木,一株接著一株,他走進去沒有多久,就看到前面一株大樹後,有人向他招手──精確一點說,是在距離他約有七八步遠的一株大樹旁,有一隻手,在向他作招手的動作,他只看到了一隻手,並沒有看到其他,但是在這樣的情形下,立刻理解為「樹後有人向他招手」,是十分正常的反應。<br /><br />  他向前走去,看到了在大樹後面,有一個老喇嘛,背靠著樹榦在打坐,見了他,只是翻了翻眼皮,目光混濁之至──那老喇嘛老得難以形容,七叔說,當時真懷疑他是生還是死,其老可知。<br /><br />  七叔心中很是疑惑,他向那老喇嘛的雙手看了一下,老喇嘛的雙手,這時正擺出正宗的打坐姿勢,林中光線雖然暗,但也可看出,這雙手,經歷了近百年的歲月,已是又瘦又乾,皮膚之下,血管憤起,宛若有蚯蚓隱伏,很是可怖。<br /><br />  七叔不由自主,用力搖了搖頭,努力想在腦海之中,再浮現剛才看到樹後有人向他招手的情景。可惜那一瞥印象不深,很難確定那隻手是甚麼樣子的了。但那隻手,絕不屬於這老喇嘛,卻是可以肯定的事。<br /><br />  那麼說,附近另外有人了!<br /><br />  他四面看著,卻又不見有人,自然,林木甚密,有甚麼人向他招了手,再躲起來,他一時之間,也不容易發現。<br /><br />  他一出現,老喇嘛就用混濁的目光盯著他看,看得他極不舒服。同時,眼前的一切,使他覺得很是詭異,他不想多逗留。<br /><br />  所以,他向那老喇嘛行了一個禮,就想離開,但是,他才踏出了一步,那老喇嘛就開口說話。老人的聲音很特別,乍一入耳,還以為是腳下枯葉被踐踏之後所發出的碎裂聲。<br /><br />  老喇嘛一開口,說的是錫金的一種土語,只有雷布查族人才使用的那種,七叔在語言上有過人的才能,對於這種冷僻的語言,可以聽懂。老人是在責問他,為何會來到他的面前:「你沒有看到樹上有警告告示,不准前進麼?」<br /><br />  七叔見對方責問得聲色俱厲,若不是對方年老,又看得出是地位很高的喇嘛,七叔也不會去睬他。七叔當時,捺住了氣:「我沒注意告示牌,是有人向我招手,要我走過來的!」<br /><br />  這句極普通,照實說的話,卻引起了老喇嘛異乎尋常的反應,只見他陡然睜大了眼,目光炯炯,剛才,幾乎懷疑他的雙眼之中,是否有瞳仁,可是此際,卻是黑白分明,目光凌厲之至。<br /><br />  看到了這種情形,七叔心中,嘖嘖稱奇,更知道對方不是普通人了。<br /><br />  老喇嘛圓睜雙眼之後,聲音也變得清越:「你說甚麼,再說三遍!」<br /><br />  他不說「再說一遍」,卻要求「再說三遍」,也算是怪不可言。<br /><br />  七叔認定了對方是高人,所以立刻,再把有人向他招手的事,說了三遍。<br /><br />  老喇嘛聽得十分用心,聽了之後,閉上眼睛一會,才問:「你只見到了手,沒見到人,對不對?」<br /><br />  七叔連說了三聲「對」,老喇嘛先是大有訝異之色,目光在七叔身上,掃來掃去,接著,喃喃自語一番,忽然又盤問起七叔姓名,何方人氏,七叔一一回答,老喇嘛最後的問題,卻教七叔嚇了一跳。<br /><br />  老喇嘛道:「你可願隨我在寺中作喇嘛?」<br /><br />  七叔對於喇嘛教的種種神秘,雖然極有興趣,但叫他出家當喇嘛,他卻連想都未曾想過。所以,他不由自主,後退了一步,一口拒絕:「不!我不願!」<br /><br />  老喇嘛倒也不感到意外,只是說了幾句話,七叔不是很明白。他說的是:「有些事,我現在不明白,不過你很有可能,是我教中高人轉世,只是你靈智未復,所以自己不知道。」<br /><br />  七叔啼笑皆非:「我看不會,我不覺得自己有甚麼慧根,也愛酒色財氣,每頓都不離肉,吃不得素。」<br /><br />  七叔為了不想當喇嘛,說的話有些近乎插科打諢,十分可笑。<br /><br />  那老喇嘛卻道:「那算甚麼,全是皮相,你若進寺勤修,就有機會恢復前智──你必然與我教大有淵源,不然,那手不會招你前來會我!」<br /><br />  七叔越聽,越覺得怪異,甚至遍體生寒。因為老喇嘛的話古怪之極,甚麼叫「那手」,聽來竟像是獨立的一隻手,而不是屬於甚麼人!<br /><br />  七叔忙道:「今日有幸得見高人,我是俗人,緣已止此,告辭了!」<br /><br />  老喇嘛「哈哈」大笑,聲若洪鐘:「緣才開始,你如何走得?我有一大段因果,要說與你聽!」<br /><br />  七叔並不是沒有見過世面的人,可是當時,他聽了那老喇嘛的話,竟如同五雷轟頂一樣,自然而然,佇立不動,失去了離去的能力。<br /><br />  老喇嘛說了這兩句話之後,閉上了眼睛,再不出聲。七叔等了好久,仍然不敢離去,也不知道老喇嘛何以忽然入起定來。<br /><br />  七叔後來才明白,老喇嘛那時,正在「神遊」──通過思想,去探聽瞭解一些訊息,有道行、高超能力的喇嘛,多有這類神通。<br /><br />  老喇嘛這時,去瞭解的是,何以七叔會和他有緣,會來到他的身前,會看到有人向他招手。<br /><br />  七叔明白這些,是由於至少在一小時之後,老喇嘛睜開眼來之後的幾句話。老喇嘛睜開眼,神情還是不大明白,可是口中卻道:「不錯,是你,究竟是何因緣,竟連我也不知道!」<br /><br />  七叔那時,急於脫身,聞言忙道:「或許是大師弄錯了,與貴教有緣的不是我!」<br /><br />  老喇嘛說的話更玄,七叔一直不是很明白,他說道:「我會弄錯,他絕不會弄錯。」<br /><br />  七叔不明白老喇嘛口中的「他」是誰,雖然立即追問,但得不到回答。<br /><br />  老喇嘛又道:「與我教有緣的,確然不是你,但又非從你身上開始不可!」<br /><br />  這話,七叔當時,簡直一點不懂,直到後來,大群喇嘛找上門來,我忽然和這件事發生了關係,七叔在向我敘述了他的經歷之後,才略有所悟:「莫非你才和喇嘛教有緣?通過我,把事情落到了你的身上?」<br /><br />  我當時聽了,十分惶惑:「我怎會和喇嘛教有緣?」<br /><br />  七叔自然也說不出所以然來。</div></body></html> in /var/www/vhosts/enjoyreadinghour.com/zh.enjoyreadinghour.com/eKatab/REST.class.php on line 799
轉世暗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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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重責加身



  當時,我只看到屋前的空地上,來了許多陌生人,那些陌生人的打扮,古怪之至。

  一時之間,也數不清有多少人,服裝一致,穿著大紅大黃的寬袍,分別只在有的頭上戴著老長的牛角形怪帽,有的戴著圓形的,有許多稜角的帽子。

  他們的手中,各有物事,看來像是杖,足有一丈多長,杖尖有著各種裝飾,在寒冬的陽光下,閃閃生光,幌動之際,就傳出金屬碰擊的聲音。

  有的雙手捧著長得不可思議的號角,正在鼓氣吹奏,發出「嗚嗚」的聲響,有的在敲鑼打鈸,有的在搖鈴,也有的在揮動老大的旗幡,迎風呼呼有聲。

  這些怪模怪樣的人,只要口有空的,就都發出古怪有節奏的聲音。

  他們人雖多,也古怪之極,但還不致於引起驚惶,而令得各人又驚又怒的是,他們之中,有十來個人,竟然上了戲台。

  戲台是為了過年而搭起來的,自初一到十五,不斷有各地來的戲班登台獻藝,那是過年的習俗,也是預祝一年好運之意。

  但這時,一群戲子,不知如何,站在台下,一副手足無措的模樣。

  而在台上,演戲用的交椅之上,卻坐了一個怪客,還有十來個,圍在他的周圍,看起來,這個坐在交椅上的人,地位最高。

  來人佔據了戲台,這就構成了高度的挑戰行為,難怪所有人都緊張萬分了。

  看到了這種情景,我也大是緊張,七叔沉聲道:「別怕!這些全是喇嘛教的喇嘛,不是不說理的,你跟在我身邊就是!」

  他說著,鬆開了我的手,大踏步向前走去,我緊跟在他的後面。

  這時,我才知道,幾天前,他一再提及的「遠客」,原來是喇嘛,而且還不是一個,而是來了一大群。

  我那時,對喇嘛教也略有所知,心想,那坐在戲台上的,一定是活佛了。

  定睛看去,那活佛年紀甚輕,樣子很不錯,並不兇惡,反倒是有不少身形高大的喇嘛,一面幌動法杖,一面橫眉豎目,看來很兇,

  七叔一出大門,我們這方面的人,已全都靜了下來,靜待七叔行事,所有嘈雜的聲音,也全由那群喇嘛傳出來,一直到七叔來到了戲台前,所有的聲音才戛然而止,一時之間,其靜無比。

  那時,連下了幾天的雪已停了,正是大好晴天,積雪耀目,雪後本來就顯得寂靜,剛才如此嘈鬧,忽地一下靜了,也就格外地靜。

  七叔在戲台前略停了一停,向我作了一個手勢,示意我留在台下,他身形拔起,已經到了台上。

  在我們向戲台走去之際,那許多在台下的喇嘛,都在向戲台靠攏,所以一等到七叔上了台,戲台的四周,已全被喇嘛圍住,我四面一看,一個自己人也不見,全是怪形怪狀的喇嘛,心中也不免發怵。

  但是在這種情形下,其勢又不能現出害怕的神情來,只能硬著頭皮挺著。

  許多喇嘛,都盯著我看,目光異特,看得我頭皮發麻,我索性大著膽子,回望他們,漸漸地發現他們的目光雖然怪異,但並無惡意,反倒大有敬佩之意。

  這令我放心不少,我定神去看台上發生的事。只見七叔上台之後,向坐在椅上的人拱了拱手,動作很是緩慢,慢慢走到了那活佛面前,略行了一禮,說了幾句話。

  七叔的話,我一句也聽不懂,後來才知道他說的是藏語,七叔會說許多種語言,日後我在語言方面,也大有所成,也是受了他的影響。

  那活佛站了起來,在台上的喇嘛,都大是緊張,一起跨前了一步。那活佛先是雙手合什,算是還了一禮,接著,向七叔攤開了手掌。

  這個「身體語言」,倒不難明白,他是在向七叔要甚麼東西。

  七叔搖頭,又說了一句話。那活佛也搖頭,說了一句話──接下來的時間,他們兩人都一面搖頭,一面說話,顯然是談不攏了。

  不一會,那活佛忽然焦躁了起來,怪叫了一聲,在台上的喇嘛,齊齊呼應,而且向台上頓著法杖,聲勢十分之猛惡。

  我在台下,為七叔捏了一把汗,七叔卻泰然自若。忽然改用漢語:「你生氣也沒有用,我受人所託,關係重大,你說不出暗號來,我絕不能答應你的要求!」

  那活佛顯然聽得懂,大口呼氣,又氣惱,又無可奈何。

  七叔又道:「照說,你應該知道暗號,或許一時不知,將來會知道!」

  那活佛也口吐漢語:「我一定能知道!」

  七叔道:「好,你何時知道了,何時來找我,一定會如你所願!」

  那活佛忽然悶哼了一聲,粗聲粗氣道:「你要是死了呢?你又不會轉世,上哪裏找你去?」

  七叔像是早已料到他會有此一問,立時向站在台下的我,指了一指:「這是我的侄子,他現在年幼,六十年後,當還在人間,你可以找他!」

  我在台下,聽得七叔這樣講,真是奇怪之極!

  七叔又道:「他叫衛斯理,自幼異於常兒,日後必然大大有名,你要找他,不是難事。」

  那活佛向我望來,目光炯炯,又問:「他怎知道暗號是甚麼?」

  七叔道:「在我臨終前,必然會告訴他,你可以放心。我是可付託之人,不然,也不會有現在的事發生!」

  那活佛對七叔的話,竟相當認同,半晌不語,望了身邊一個老喇嘛一眼。

  事情突然之間,有了這樣的變化,我實在不知道該有甚麼反應才好,除了著急得暗暗頓足之外,一點辦法也沒有。

  那活佛和老喇嘛之間,也不知用甚麼方法,有了溝通,活佛大喝了一聲,多半是同意了七叔的話,立時有一個喇嘛張開了一柄大傘,遮住了他,他也步下台來。前面由一隊喇嘛開道,其餘喇嘛擁簇著,一路吹打法器,幌動法杖,浩浩蕩蕩,聲勢壯大,越走越遠了。

  在喇嘛離去之時,七叔也下了台,站在台前不動,我來到了他的身邊。

  族中有一些大膽好事的人,跟著喇嘛,跟到了大路,才知道大路上停著許多汽車,可知那一大隊喇嘛,大有來頭,不是等閒的人物。

  喇嘛一走,族中的長老就圍住了七叔,一時之間,七嘴八舌,全是各種的問題,七叔抿著嘴,並不回答,等眾人的聲音告一段落,他才道:「沒事了,大家別問,因為我也說不上是怎麼一回事。」

  長老之中,三老太爺能得眾人崇敬,當然不是單憑他輩份高,而是他行事很有條理,看得遠,看得準,他指著我:「老七,你把他拖下了水,要有個交代才是。」

  七叔回答得極有力:「三哥放心,自家孩兒,我豈有害他之理!」

  我覺得也該表示一下態度,所以一挺胸:「七叔有甚麼事,只管吩咐就是。」

  七叔在我肩頭上拍了兩下,拉著我的手,走回大宅去。一場風波結束,看來和族人再無關連,只是我和七叔之間的事了。

  我興奮之極,剛才經歷了那麼古怪的場面,而七叔又必然有一個稀奇的故事告訴我,那實在是人生之至樂(小時候對人生的要求簡單得很)。

  到了七叔的住所,進了門,七叔就喝酒,我等了又等,他只是不開口。

  我大約每隔十分鐘,就叫他一次,叫到第九次,他才向我望來,口唇掀動,欲語又止。

  又過了好一會,我實在忍不住了:「七叔,你該告訴我是怎麼一回事了!」

  七叔望了我半晌,才長嘆一聲:「是應該告訴你,可是你實在太小,我怎麼說你都不會明白,唉!」

  他真正感到十分苦惱地在嘆氣,而且一面喝酒,一面不斷敲打他自己的頭,以顯示他心中的苦惱,是何等之甚。

  我性子急,自小已然,這種情形,令我十分不耐煩,我提高了聲音:「你都未曾說,又怎知道我一定不會明白呢?」

  這句話,算是很有力量,七叔聽了,果然張開口,想對我說話了。可是仍然沒有聲音發出來,呆了一會,搖了搖頭,又合上了口。

  我一頓足:「七叔,你不是怕你怎麼說我都不會明白,而是你自己根本不明白發生了甚麼事,所以才無法對我開口說!」

  我當時這樣說,目的只是為了刺激七叔快點對我說,別把我當作甚麼都不懂的小孩子。誰知道七叔一聽,居然長嘆一聲,承認了我的話:「對,我就是自己都不明白,所以才不知如何說才好!」

  我大失所望,不知說甚麼才好,過了一會,我才發急:「七叔,你不會一直留在家裏吧!」

  七叔道:「當然,過了初七,我就走了──人怎能常留在家裏,一定要四方遊歷,你也是一樣,越早離開家越好,才能知道外面的世界。」

  我後來果然很早就離開家了,那是後話,表過不提。

  我發急:「你走了,要是再有喇嘛來,我可應付不了,該怎麼辦,你總得告訴我!」

  七叔望了我半晌,才道:「我其實不應該把這擔子加在你的身上──」

  我搶著道:「也不是甚麼擔子,我只要知道事情的經過,也就很容易應付。」

  七叔抬頭向天,喝了幾口酒,這才道:「大約半年多之前,我在錫金的首都剛渡,遇到了一個老喇嘛──」

  七叔的故事從這樣的一句話開始。那時,我的知識恰好可以知道錫金、剛渡、喇嘛,所以聽七叔的敘述,並無困難。

  七叔在說了這一句之後,向我解釋了喇嘛教的神秘信仰,和教義中對於生命的探索和研究。最主要的是向我說明,喇嘛教信仰之中最重要的一點,是相信靈魂轉世,由於有些宗教儀式在秘密狀況之下進行,所以又稱為密宗。

  這是我接觸密宗佛教之始,在我以後的經歷中,有許多與之有關,也因此引發了許多有關生命奧秘的探索,我有一個最好的朋友,甚至跟著密宗喇嘛,不知所蹤了。這一些,我都會記述過,可以由那些記述中去瞭解,不再重複了。

  喇嘛教的活佛,都有轉世的功能,一直到公元一九九○年,一個出生於西班牙的兒童,被確認為一位活佛的轉世。而到了公元一九九三年,美國加里福尼亞州,也有一個兒童,肯定了是活佛轉世。

  活佛轉世,在喇嘛教而言,是天經地義的事。

  而轉世的方式,也幾乎有固定的程式──活佛臨終時,會有一定的預言。多半是說出若干時日之後,在甚麼地方,會有一個兒童或少年,就是轉世的靈童。

  於是,根據活佛的指示,就由有地位的喇嘛,或也是活佛,去依言尋找,一定可以有所發現。

  發現了之後,還要經過一些確認的手續,例如認出活佛以前的用品之類。但據說,在不少情形之下,兒童或少年見了來人,都會立刻說:你們來了,而且,能認識來的是甚麼人。

  這種現象,是人類生命中最奧秘的一環,確信並且實行了千年計。

  這些有關喇嘛教的信仰,現在已越來越多人,從非宗教的角度去研究,可是,似乎一脫離了宗教的規範,所有的研究,一無結果,或許那是人類的知識領域,未能突破這一局限──若是一旦突破了,人類對自身生命的奧秘,就有瞭解,那時,人類文明,就必然進入一個嶄新的,和幾十年來的傳統文明截然不同的新境界。

  我當時,對七叔的闡釋,不是完全理解(一直到現在,對於這種神秘的現象,也不能說完全理解)。我急著聽七叔敘述經過,所以耐著性子聽完了。

  七叔這才說起了他的經歷。

  由於七叔性好尋幽探秘(我好奇心極強,當然屬於家族遺傳),所以,他對於喇嘛教的那種涉及生死奧秘的現象,也極具興趣,曾經在西藏的幾個大寺中流連忘返,結交了不少活佛、高僧和智者。他在錫金的剛渡,也是在一座古寺之中,認識了那個老喇嘛的。

  認識的經過很是神奇,他經過那座古寺,想進寺去,但是寺中正在進行一項儀式,拒絕外來者進入。於是,他信步踱到了寺側的密林。

  林中光線黑暗,參天古木,一株接著一株,他走進去沒有多久,就看到前面一株大樹後,有人向他招手──精確一點說,是在距離他約有七八步遠的一株大樹旁,有一隻手,在向他作招手的動作,他只看到了一隻手,並沒有看到其他,但是在這樣的情形下,立刻理解為「樹後有人向他招手」,是十分正常的反應。

  他向前走去,看到了在大樹後面,有一個老喇嘛,背靠著樹榦在打坐,見了他,只是翻了翻眼皮,目光混濁之至──那老喇嘛老得難以形容,七叔說,當時真懷疑他是生還是死,其老可知。

  七叔心中很是疑惑,他向那老喇嘛的雙手看了一下,老喇嘛的雙手,這時正擺出正宗的打坐姿勢,林中光線雖然暗,但也可看出,這雙手,經歷了近百年的歲月,已是又瘦又乾,皮膚之下,血管憤起,宛若有蚯蚓隱伏,很是可怖。

  七叔不由自主,用力搖了搖頭,努力想在腦海之中,再浮現剛才看到樹後有人向他招手的情景。可惜那一瞥印象不深,很難確定那隻手是甚麼樣子的了。但那隻手,絕不屬於這老喇嘛,卻是可以肯定的事。

  那麼說,附近另外有人了!

  他四面看著,卻又不見有人,自然,林木甚密,有甚麼人向他招了手,再躲起來,他一時之間,也不容易發現。

  他一出現,老喇嘛就用混濁的目光盯著他看,看得他極不舒服。同時,眼前的一切,使他覺得很是詭異,他不想多逗留。

  所以,他向那老喇嘛行了一個禮,就想離開,但是,他才踏出了一步,那老喇嘛就開口說話。老人的聲音很特別,乍一入耳,還以為是腳下枯葉被踐踏之後所發出的碎裂聲。

  老喇嘛一開口,說的是錫金的一種土語,只有雷布查族人才使用的那種,七叔在語言上有過人的才能,對於這種冷僻的語言,可以聽懂。老人是在責問他,為何會來到他的面前:「你沒有看到樹上有警告告示,不准前進麼?」

  七叔見對方責問得聲色俱厲,若不是對方年老,又看得出是地位很高的喇嘛,七叔也不會去睬他。七叔當時,捺住了氣:「我沒注意告示牌,是有人向我招手,要我走過來的!」

  這句極普通,照實說的話,卻引起了老喇嘛異乎尋常的反應,只見他陡然睜大了眼,目光炯炯,剛才,幾乎懷疑他的雙眼之中,是否有瞳仁,可是此際,卻是黑白分明,目光凌厲之至。

  看到了這種情形,七叔心中,嘖嘖稱奇,更知道對方不是普通人了。

  老喇嘛圓睜雙眼之後,聲音也變得清越:「你說甚麼,再說三遍!」

  他不說「再說一遍」,卻要求「再說三遍」,也算是怪不可言。

  七叔認定了對方是高人,所以立刻,再把有人向他招手的事,說了三遍。

  老喇嘛聽得十分用心,聽了之後,閉上眼睛一會,才問:「你只見到了手,沒見到人,對不對?」

  七叔連說了三聲「對」,老喇嘛先是大有訝異之色,目光在七叔身上,掃來掃去,接著,喃喃自語一番,忽然又盤問起七叔姓名,何方人氏,七叔一一回答,老喇嘛最後的問題,卻教七叔嚇了一跳。

  老喇嘛道:「你可願隨我在寺中作喇嘛?」

  七叔對於喇嘛教的種種神秘,雖然極有興趣,但叫他出家當喇嘛,他卻連想都未曾想過。所以,他不由自主,後退了一步,一口拒絕:「不!我不願!」

  老喇嘛倒也不感到意外,只是說了幾句話,七叔不是很明白。他說的是:「有些事,我現在不明白,不過你很有可能,是我教中高人轉世,只是你靈智未復,所以自己不知道。」

  七叔啼笑皆非:「我看不會,我不覺得自己有甚麼慧根,也愛酒色財氣,每頓都不離肉,吃不得素。」

  七叔為了不想當喇嘛,說的話有些近乎插科打諢,十分可笑。

  那老喇嘛卻道:「那算甚麼,全是皮相,你若進寺勤修,就有機會恢復前智──你必然與我教大有淵源,不然,那手不會招你前來會我!」

  七叔越聽,越覺得怪異,甚至遍體生寒。因為老喇嘛的話古怪之極,甚麼叫「那手」,聽來竟像是獨立的一隻手,而不是屬於甚麼人!

  七叔忙道:「今日有幸得見高人,我是俗人,緣已止此,告辭了!」

  老喇嘛「哈哈」大笑,聲若洪鐘:「緣才開始,你如何走得?我有一大段因果,要說與你聽!」

  七叔並不是沒有見過世面的人,可是當時,他聽了那老喇嘛的話,竟如同五雷轟頂一樣,自然而然,佇立不動,失去了離去的能力。

  老喇嘛說了這兩句話之後,閉上了眼睛,再不出聲。七叔等了好久,仍然不敢離去,也不知道老喇嘛何以忽然入起定來。

  七叔後來才明白,老喇嘛那時,正在「神遊」──通過思想,去探聽瞭解一些訊息,有道行、高超能力的喇嘛,多有這類神通。

  老喇嘛這時,去瞭解的是,何以七叔會和他有緣,會來到他的身前,會看到有人向他招手。

  七叔明白這些,是由於至少在一小時之後,老喇嘛睜開眼來之後的幾句話。老喇嘛睜開眼,神情還是不大明白,可是口中卻道:「不錯,是你,究竟是何因緣,竟連我也不知道!」

  七叔那時,急於脫身,聞言忙道:「或許是大師弄錯了,與貴教有緣的不是我!」

  老喇嘛說的話更玄,七叔一直不是很明白,他說道:「我會弄錯,他絕不會弄錯。」

  七叔不明白老喇嘛口中的「他」是誰,雖然立即追問,但得不到回答。

  老喇嘛又道:「與我教有緣的,確然不是你,但又非從你身上開始不可!」

  這話,七叔當時,簡直一點不懂,直到後來,大群喇嘛找上門來,我忽然和這件事發生了關係,七叔在向我敘述了他的經歷之後,才略有所悟:「莫非你才和喇嘛教有緣?通過我,把事情落到了你的身上?」

  我當時聽了,十分惶惑:「我怎會和喇嘛教有緣?」

  七叔自然也說不出所以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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