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rning: is_file(): File name is longer than the maximum allowed path length on this platform (4096): <?xml version="1.0" encoding="utf-8"?> <!DOCTYPE html PUBLIC "-//W3C//DTD XHTML 1.1//EN" "http://www.w3.org/TR/xhtml11/DTD/xhtml11.dtd"> <html xmlns="http://www.w3.org/1999/xhtml" xml:lang="zh-TW"> <head> <title>第四章 黃絹調查尼格失蹤</title> <link href="stylesheet.css" type="text/css" rel="stylesheet" /> <link rel="stylesheet" type="application/vnd.adobe-page-template+xml" href="page-template.xpgt"/> </head> <body> <div> <h3>第四章 黃絹調查尼格失蹤</h3><br /><br />  原振俠上了車,一路駕車回宿舍,一路也把陳維如的情形,想了一遍。以他作為一個醫生的立場而言,他覺得陳維如的精神狀態極不穩定,不知道是受了甚麼刺激。看來不但需要長期的休息,還需要進行藥物的治療,他準備明天向醫院當局提出這一點來。<br /><br />  至於到了明天,事情已經發生,陳維如的命運,已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這當然不是原振俠所能料得到的了。<br /><br />  原振俠在宿舍附近停了車,當他下車的時候,他已經覺得有點異樣。夜已經相當深,宿舍旁邊的空地上,往常,只是幾輛熟悉的車子,全是住在宿舍裡的單身醫生。可是這時,原振俠一下車,就看到有兩輛大房車,停在空地上。<br /><br />  多了兩輛車子,本來也不是甚麼特別的事。可是引起原振俠注意的是,那兩輛車子中,全有人坐著,但是車子卻又完全沒有著燈。<br /><br />  漆黑的夜,完全沒有著燈的車子,在車中卻又坐著不少人,那些人大都穿著黑色的衣服。這就使得看到這種情景的人,產生一種陰森詭異之感。<br /><br />  原振俠呆了一呆,就著星月微光,注意了一下那兩輛車子的牌照。那更令他訝異,因為兩輛車子的車牌,都是外交使節專用的車牌。<br /><br />  原振俠儘管心中疑惑,但是也沒有想到事情會和自己有關。他也沒有採取甚麼行動,關上了自己車子的車門之後,用手指繞著車匙的匙圈,打著轉,向宿舍走去。當他經過那兩輛黑色的車子之前,他故意不特別去注意,可是卻在暗中留意。<br /><br />  他看到車中的人,本來是坐著一動不動的,但是在他經過的時候,一輛車子裡,有兩個人伸了伸手,像是向他指點了一下。又有一個人,拿了一個方形的小物體,湊近了臉部。<br /><br />  原振俠並沒有停留,而且他也不是正面在注視著車子,所以,他雖然在一瞥之間,看到了車子中的人有所動作,但是那些人究竟在幹甚麼,他也無法知道。<br /><br />  他繼續向前走,心中總覺得事情有點怪。在走近宿舍的大門之際,他又回頭看了一下,黑暗中,看到車裡的人都端坐著沒有動。<br /><br />  原振俠下意識地擺了擺手,進了電梯,在他住的那一層,走出電梯。才一出電梯,他又不禁呆了一呆,就在他住的那個單位的門口,有兩個黑衣人站著。<br /><br />  那兩個黑衣人,原振俠幾乎在一眼之間可以看出,他們和那兩輛車子裡的黑衣人是一伙的。他們的身形都相當高大,深黑色的西裝,襯得他們的面目,看來格外有一股陰森之氣。這種冷漠和陰森的神情,像是在告訴每一個人,我們不是好惹的。<br /><br />  原振俠在電梯口遲疑了不到一秒鐘,他在迅速地轉念著:這個城市的治安並不是太好,這兩個黑衣人,會不會是企圖搶劫的歹徒?他同時也想到,這一層,並沒有住滿人,但是自己如果高聲呼叫的話,至少也可以叫出四個人來,和自己共同抵抗。<br /><br />  不過,看來那兩個黑衣人雖然兩目陰森,一副不懷好意的樣子,但也不太像企圖搶劫的匪徒。<br /><br />  原振俠一面迅速地轉念著,一面仍若無其事地向前走著,直來到了門口。那兩個黑衣人一直站著不動,原振俠來到了自己住的門口之前,他等於已經站在那兩個黑衣人的中間了。<br /><br />  原振俠的鑰匙在手中,他本來可以打開門進去,只要那兩個黑衣人沒有進一步行動的話,他可以完全不去理會他們。可是,在這樣的情況之下,如果還當那兩個黑衣人不存在的話,未免太不合情理了。<br /><br />  所以,原振俠在將鑰匙插進匙孔之前,儘量保持著鎮靜,道:「兩位找人?」<br /><br />  那兩個黑衣人中的一個,向著門,作了一個手勢,用一種聽來極平板而沒有感情的聲音道:「黃部長在裡面等你很久了!」<br /><br />  原振俠陡然一呆──黑衣人講的是帶有沉重歐洲口音的英語,聽起來就像是法國人在講英文一樣,可是他們的皮膚黝黑,顯然不是歐洲人。一直到這時,原振俠才留意到,在他的住所中,有音樂聲傳出來。<br /><br />  有人在他的家中!門口的那兩個黑衣人,加上那兩輛車子中的人,看來會和如今在他家中的那個人有關。而在他家中的那個人,又顯然是一個大人物,黃部長!<br /><br />  原振俠絕不記得,自己在甚麼時候曾認識過這樣的一個人過。他這時,心中的驚訝,蓋過了氣憤,他只是悶哼了一聲,道:「甚麼黃部長,我認識他?」<br /><br />  另一個黑衣人陡然伸了伸手,原振俠不禁緊張了一下,連忙擺出了一個自衛的姿態來。不過那黑衣人伸出手來之後,只是握住了門柄,旋轉著,推開了門,又作了一個「請進」的手勢。<br /><br />  這種情形,真使得原振俠感到了憤怒!原振俠記得很清楚,他在離開的時候,是鎖上門的,而這時候,門一推就開,可見來人是擅自進入的。<br /><br />  那個「黃部長」是甚麼人?怎麼可以這樣為所欲為?原振俠儘管憤怒,可是他當然知道,和那兩個黑衣人理論,是沒有用處的,主要的人物是那個「黃部長」。<br /><br />  他又悶哼了一聲,用力將門推開,氣沖沖走了進去。才進門,他又呆了一呆,他看到的,是一個頎長苗條的背影,一頭長髮垂在背上,那是一個女郎。女郎的手中,正拿著一張唱片,在看著唱片的封套。<br /><br />  那女郎顯然知道有人進來了,可是她卻並不轉過身來,只是道:「賀洛維茲這個鋼琴怪傑,真有他獨特的演奏方法,是不是?」<br /><br />  原振俠並沒有回答,只是吸了一口氣,反手關上了門。<br /><br />  當他才一看到那個頎長的背影之際,他心就跳得十分劇烈。那樣的苗條,那樣的長髮,這不可能是第二個人,除了黃絹以外,不可能是第二個人!<br /><br />  黃絹,這個曾和他在一起,有過那麼奇異經歷的女郎!在分手之後,原振俠只知道自己所過的生活,和她截然不同,幾乎是在兩個世界中一樣。<br /><br />  他,由一個醫科學生,變成了一個醫生,日子和普通人並沒有多大的分別。可是黃絹,在獨裁者卡爾斯將軍統治的國度中,權勢越來越高。<br /><br />  原振俠曾經斷續地在一些報章雜誌上,看到過有關黃絹的報導。有一份國際性的雜誌,還曾發表過一篇專題報導,題目是:〈誰統治著這個非洲國家?卡爾斯將軍,還是那個神祕的東方女郎?〉<br /><br />  有關這篇報導文章的花邊新聞是,卡爾斯將軍運用了他的影響力,禁止這份雜誌在所有的阿拉伯國家中銷售。只有埃及政府沒有這樣做,卡爾斯將軍甚至想因此而策動一場政變,來對付埃及政府!<br /><br />  黃絹已經成了卡爾斯將軍統治的這個國度中,極其重要的人物,原振俠以為自己再也沒有機會見到她了。他再也想不到,黃絹竟然會出現在他的家中!<br /><br />  這實在是太突兀了,突兀到了原振俠一時之間,幾乎無法適應的程度。他在陡然吸了一口氣之後,才定下神來,又向前走出了一步,道:「你好,好久不見了!」<br /><br />  黃絹轉過身來,原振俠有點無禮地盯著她。還是那麼美麗,那樣充滿了野性的驕傲,比以前,更多了幾分近於霸道的氣勢。她揚著眉,道:「對不起,我不習慣在外面等人,所以自己開門進來了。」<br /><br />  原振俠攤了攤手,道:「作為老朋友,完全可以這樣,請坐!」<br /><br />  黃絹笑了一下,在她笑的時候,眼光閃爍著,還隱現著幾分少女的俏皮。她順手挪開手裡的唱片,坐了下來。原振俠又吸了一口氣,用遲疑的聲調道:「黃部長?」<br /><br />  黃絹也感到了原振俠問話中的那股諷刺的意味,所以當她在回答的時候,她的神態格外矜持和自負。她道:「這是我正式的官銜之一,新成立的一個部,軍事情報部。」<br /><br />  原振俠並沒有肅然起敬之感,卡爾斯將軍統治下的那個國家,包括卡爾斯將軍本人在內,都只給人以滑稽、恐怖之感,而不值得令人尊敬。<br /><br />  但是原振俠並沒有用言語去表示這一點,因為他早已感覺到,如今更可以肯定,黃絹對於如今的權位十分滿意,人各有志,不值得為這個去爭論。<br /><br />  他只是「哦」地一聲,道:「你不見得是為了和我討論賀洛維茲的鋼琴藝術,而到這裡來的吧?」<br /><br />  黃絹的笑容仍然高傲:「當然不,我有一項重要的任務在身。到了這裡,想起你在,順便來看看──老朋友。」<br /><br />  原振俠道:「謝謝你記得我,不過,你探視老朋友的方式,太特別了些。」<br /><br />  黃絹對於原振俠講的話,好像只注意第一句。她輕輕地咬了一下下唇,在剎那之間,像是陷入了沉思之中。<br /><br />  可是那只是極短暫時間內的事,立即地,她又回復了常態,道:「在外面的那些人,全是我的手下。」<br /><br />  原振俠本來還想說幾句諷刺她的話,可是卻忍住了沒有說。黃絹又道:「我這次來的身分,是阿拉伯聯盟組織的特別代表團團長!」<br /><br />  原振俠吹了一下口哨,對於黃絹這樣,不斷炫耀她特殊的身分,反感越來越甚。他道:「任務是甚麼?不是對我們這個城市實施特別石油禁運,來製造混亂的吧!」<br /><br />  黃絹悶哼了一聲,道:「不是,我是來調查尼格酋長的失蹤案的!」<br /><br />  原振俠呆了一呆,不由自主,發出了「啊」地一聲。<br /><br />  尼格酋長,這個名字,和「失蹤」連在一起,他絕不陌生。那是兩三個月前,轟動一時的新聞──阿拉伯一個酋長國的酋長,在搭乘私人噴射機,到達了夏威夷群島中的毛夷島之後,神祕失蹤。這件事,全世界各地的傳播媒介,都有繪聲繪影的報導。<br /><br />  聽得黃絹這樣說,原振俠自然而然地道:「原來你是路過這裡!」<br /><br />  尼格酋長是在夏威夷失蹤的,要調查他的失蹤,當然得到夏威夷去,所以原振俠才會這樣說。<br /><br />  可是,黃絹的回答,卻出乎他的意料之外。黃絹道:「不,要在這裡展開調查。」<br /><br />  原振俠呆了一呆,一時之間,不明白黃絹這樣說是甚麼意思。一個人在毛夷島失蹤,為甚麼要在幾千公里之外的另一個城市展開調查?<br /><br />  隨著時間的過去,原振俠畢竟也成熟了不少,不再像以前那樣,有著過分強烈的好奇心。所以,儘管他心中疑惑,他都沒有發問,只是道:「你的調查工作還順利麼?」<br /><br />  他並不是存心過問黃絹的調查工作,只不過隨口問一問。黃絹卻悶哼了一聲,現出了十分憤懣的神情來,道:「可惡得很,王一恆竟然向我擺架子,明天才肯見我!」<br /><br />  原振俠又呆了一呆,王一恆這個名字,他也絕不陌生,那是聞名國際的大富豪。原振俠自度不是沒有想像力的人,可是尼格酋長失蹤,黃絹為甚麼要去見王一恆,原振俠卻想不出任何原因來。<br /><br />  他只好睜大了眼睛望著黃絹,黃絹挪動了一下身子,道:「整件事情,極其神祕而不可思議。我來看你,也是為了想把事情的經過向你說一說,聽聽你的意見。」<br /><br />  原振俠苦笑了一下,道:「我?我現在不過是一個普通的醫生,並不是具有特殊才能的調查人員!」<br /><br />  黃絹皺了皺眉,道:「可是,你對於一件不明不白的事,有一種鍥而不捨的追根究柢的精神。我們曾經共同對一件神祕的事,進行過探索,難道你現在,已經沒有了這樣的精神?」<br /><br />  黃絹的話中,有著太強烈的挑戰意味,那使得原振俠的精神一振。他淡然地笑了一下,道:「好,我聽著,不過當時我也很注意這段新聞,其中大部分經過,我想我已經知道了,你不必重複!」<br /><br />  黃絹道:「至少有兩點,你是不知道的!」<br /><br />  原振俠揚了揚眉,並沒有說甚麼,黃絹又道:「第一,尼格酋長,當日一到夏威夷,他的行蹤,就受到嚴密的監視。我們已經調查得非常清楚,監視、跟蹤尼格酋長的命令,來自亞洲大豪富王一恆!」<br /><br />  這真是原振俠所不知道的事,事情真可以說極端離奇,引起了原振俠的興趣。他沉吟了一下,道:「王一恆為甚麼要這樣做?」<br /><br />  黃絹道:「還不知道,我準備一見到他,就向他直接提出這個問題!」<br /><br />  原振俠站了起來,將那張已轉完了的唱片,翻了一面,又重新播放。在鋼琴聲中,他道:「如果王一恆有甚麼特殊的目的,你猜他會說?」<br /><br />  黃絹又「哼」地一聲,道:「你不知道尼格酋長的失蹤,使得阿拉伯世界多麼震怒?王一恆的財富再多,也無法和整個阿拉伯世界對抗!」<br /><br />  原振俠揮著手,道:「可是,你們的勢力,伸延不到這裡,王一恆可以全然不和你合作!」<br /><br />  黃絹自負地道:「你錯了,王一恆是一個極其精明的商人,如果不是有太隱祕不可告人的原因,他會衡量得失情勢的!」<br /><br />  原振俠吸了一口氣,道:「好,這不必爭論下去,明天你見到了王一恆,就可以知道結果!」<br /><br />  黃絹加強語氣,道:「明天,我們見到了王一恆,就可以知道結果了!」<br /><br />  原振俠陡地跳了起來,道:「甚麼?這算是邀請,還是命令?」<br /><br />  黃絹有點調皮地笑著,道:「當然是邀請,剛才是你說的,我們的勢力,伸延不到這裡!」<br /><br />  原振俠又好氣又好笑,道:「好,如果是邀請,那我就拒絕。我現在是醫生,每天有極繁忙的責任,和以前學生時代,大不相同了。」<br /><br />  黃絹搖著頭,道:「可以向醫院請假!」<br /><br />  原振俠一口拒絕,道:「不行,醫院今天,已經因為一件意外,而少了一個醫生,我不能再請假!」<br /><br />  黃絹沉默了半晌,出乎原振俠的意料之外,她竟然沒有再堅持下去,只是輕描淡寫地道:「那就算了!」<br /><br />  她略頓了一頓,才又道:「第二點你不知道的是,尼格酋長出發到毛夷島去之前,發生的一些事!」<br /><br />  原振俠作了一個手勢,詢問黃絹可要喝些甚麼,黃絹搖著頭,繼續她的話:「尼格失蹤之後,引起混亂最大的,當然是他所統治的那個酋長國。他的幾個兄弟,如今正在爭權奪利,要不是沙烏地阿拉伯的王室,一直對尼格家族有著影響力的話,早就開始內亂了。我被委任為調查團團長之後,曾經先去了解過酋長出發之前的情形。」<br /><br />  原振俠點了點頭,黃絹向酒櫃指了一指。原振俠過去,斟了兩杯酒,遞給了黃絹一杯。<br /><br />  黃絹開始了她的敘述。<br /><br /><br />  尼格酋長的心情極煩,沒有人知道他為甚麼煩。<br /><br />  尼格酋長居住的地方,可以說是世界上最豪華的住宅之一,完全建立在沙漠上。在這所豪華住宅的附近,還有著遊牧民族的帳幕。<br /><br />  沒有人知道尼格酋長為甚麼心情煩躁,他的幾個親信更想不出原因來。昨天,在幾個酋長的獵鷹比賽中,尼格酋長蓄養的幾隻獵鷹,成績極好,壓倒了其他所有參加比賽的獵鷹,替尼格酋長帶來了高度的榮譽,酋長應該高興才是。<br /><br />  可是酋長一點也不高興。一早,他登上了他那輛特製的鍍金車子,當他平時最喜愛的一個姪子,提醒他還有一天,就是新的一年開始之際,他陡然之間,大發雷霆,罵道:「我們有自己的新年,你是不是伊斯蘭教徒,怎麼忘了這一點?」<br /><br />  那少年被罵得臉色發青,一句話也不敢說。<br /><br />  酋長姪子的話其實沒有錯,那一天,是公曆的十二月三十日。<br /><br />  酋長心情煩躁的消息,迅速傳了開來,每一個人都戰戰兢兢,唯恐得罪了酋長。因為在這塊幾乎是浮在厚達一公里的石油層上的土地上,酋長擁有至高無上的統治權,他的命令,就是法律,誰也不敢得罪他,不然,後果不堪設想。<br /><br />  酋長上了車,命令將車子駛到沙漠中去兜風。當車子在沙漠中疾駛之際,遇上了幾個牧民,酋長給了他們每人一枚金幣,作為賞賜。這是尼格酋長的慣例,表示他對屬下人民的愛護。<br /><br />  然後,車子停在一個看來十分殘舊的帳幕之前──這是一件相當奇怪的事情。<br /><br />  那天和酋長在一起的,一共有三個人,一個是司機,另一個是保鑣,還有一個,是能言善道,擅於即席講笑話,專使酋長開懷大笑的隨員。<br /><br />  三個人事後,在黃絹代表了阿拉伯國家聯盟,來到酋長國,調查酋長在失蹤前有甚麼奇怪的行動之際,這三個人都異口同聲地說:「酋長曾命令在達爾智者的帳幕前停車,都使我們感到奇怪。」<br /><br />  達爾智者,是部落中的一位智者。整個酋長國,其實就是一個游牧部落,要不是在土地下埋藏著石油,尼格酋長別說坐不了汽車,連住所也不過是帳幕。石油業帶來了財富,卻並不能改變落後,智者在部落中,還受著部落人民的尊敬。<br /><br />  也由於這一點,所以酋長有自己的權威被削弱了的感覺,平時對達爾智者,根本不理不睬。可是這天,他在停車之後,卻下了車,走進達爾智者的帳幕中去。<br /><br />  當天,他在達爾智者的帳幕中,耽擱了大約半小時。三個人在外面等著,寒風吹得他們幾乎昏過去,但是沒有酋長的命令,他們既不敢進帳幕去,也不敢在車上等──酋長下了車,他們安坐在車中,這是大大的不敬,何況今天酋長的脾氣不好,他們可不敢冒這個險。<br /><br />  酋長在帳幕之中,和達爾智者談了些甚麼呢?那三個人的印象是,尼格酋長出帳幕的時候,滿懷著心事。<br /><br />  去調查的黃絹,當然要去見一見達爾智者,去問一問,尼格酋長當天和他談了些甚麼。<br /><br />  黃絹去的時候,也帶著那三個人,仍然由酋長的司機駕車。那個擅講笑話的隨員,自從酋長失蹤之後,沒有說過任何笑話,只是愁眉苦臉。當車子在帳幕前停下之後,黃絹下了車,冒著強烈的風,走進了帳幕之中。<br /><br />  達爾智者盤腿坐在帳幕中心看書,黃絹進來,他連頭都不抬起來。<br /><br />  帳幕之中十分寂靜,除了達爾智者偶然翻動殘舊的羊皮書,發出一兩下聲響之外,就是強風吹打著帳幕時發出的「啪啪」聲。<br /><br />  黃絹知道阿拉伯部落中「智者」的地位,雖然她在卡爾斯將軍的國家中,發號施令已慣,但是在這個殘舊的帳幕之中,她卻也不敢胡來。<br /><br />  她找了一個有著刺繡,但是顏色早已淡褪了的墊子,坐了下來,打量著達爾智者。<br /><br />  她無法猜測達爾智者的年齡,看來應該超過七十歲了。雪白的長鬍子,將他滿是皺紋的臉,幾乎遮去了一大半,可是在舊羊皮書上移動的眼光,看起來還是十分有神。<br /><br />  沉默維持了相當久,黃絹好幾次忍不住要開口,但是都忍了下來。直到她聽到達爾智者長長地吁了一口氣,她知道,事情快開始了。<br /><br />  達爾智者在吁了一口氣之後,托了托他那副老花鏡,視線仍然停留在舊羊皮書上,用一種十分沉緩的聲音問:「有甚麼問題?」<br /><br />  黃絹聽到了這樣的發問,一時衝動,幾乎想問達爾智者:「尼格酋長到哪裡去了?」<br /><br />  但是黃絹畢竟不是阿拉伯人,不會把智者當作是無所不能的先知。她來看達爾智者的目的,只不過是想了解尼格酋長在失蹤前,究竟和達爾智者講了些甚麼。<br /><br />  因為尼格酋長在見了達爾智者之後,據和他在一起的那三個人說,酋長顯得十分憂鬱,而且過了沒有多久,就突然作出了到夏威夷去的決定。<br /><br />  黃絹也知道,不管尼格酋長私下對達爾智者有甚麼不滿,他總是阿拉伯人。阿拉伯人對部落中的智者,有著一種天主教徒對神父的崇敬,當他們心中有難以解答的疑難之際,會去向智者傾訴,尋求解答。所以,尼格酋長究竟說了一些甚麼,就是一項十分重要的線索。<br /><br />  黃絹吸了一口氣,道:「我想知道,若干時日之前,尼格酋長曾經來見你,他和你講了些甚麼?」<br /><br />  達爾智者一聽,抬起了頭來,托高了眼鏡,向黃絹望了過來。他的聲音仍然是這樣沉緩,道:「任何人和我之間的談話,除了真神之外,我不會轉述給任何人聽!」<br /><br />  黃絹的心裡有點惱怒,但是在表面上,她仍然維持著對智者應有的恭敬。她道:「你必須告訴我,因為在和你會面之後,尼格酋長有一項非常奇異的行動。他到了一個遙遠的地方,然後失蹤了,幾個月來,找不到他的蹤影。我是受整個阿拉伯世界的委託,調查他的下落的人,所以請你告訴我!」<br /><br />  黃絹不能肯定,達爾智者是才知道尼格酋長失蹤的消息,還是早已知道了的。總之,他聽了之後,一點震驚的神態也沒有,只是緩緩抬起了頭,看著帳幕的頂部,一副沉思的神情。<br /><br />  黃絹等了一會,未見他開口,有點不耐煩,又道:「請你──」<br /><br />  可是她才講了兩個字,達爾智者就作了一個手勢,令她別再講下去。然後,他又沉默了片刻,才道:「尼格並沒有失蹤!」<br /><br />  黃絹實在忍不住,她要切切實實地找出尼格酋長的下落來,而並沒有興趣和任何人來打原始哲學上的啞謎。她加強語氣,道:「酋長是失蹤了,在一種很神祕的情形下失蹤的,可能有敵人──」<br /><br />  達爾智者陡然低下頭,直視向黃絹。他的眼光是那麼有神,以致當他向黃絹逼視過來之際,黃絹不由自主住了口。智者緩慢地揚起手來,道:「敵人?只要心裡沒有敵人的話,敵人就不存在!」<br /><br />  黃絹苦笑了一下,她不想爭辯。這種問題爭論下去,是永遠沒有結論的,這似乎只是信仰上的問題。<br /><br />  智者接著說:「尼格沒有失蹤,他在見他樂於見到的人,在做他樂於做的事!」<br /><br />  黃絹皺著眉,一時之間,不知道這樣說法是甚麼意思。她正想再問,智者接下來所說的話,卻令黃絹感到了震動。<br /><br />  達爾智者接著道:「由於你是代表著整個阿拉伯世界來的,我可以告訴你一點。尼格來見我,是因為他的心中有疑難,他不知道是否應該接受一項邀請。」<br /><br />  黃絹聽到這裡,心中已經陡然一凜──「一項邀請」,這是甚麼意思?<br /><br />  達爾智者接著道:「尼格有了一切,他自以為已經有了一切,可是他為甚麼還要受不住一項邀請的誘惑呢?那只證明他實在是甚麼也沒有,有了一切,只不過是表面上的情形而已。我告訴他,如果一個人要追求自己很想得到的,那他應該去追求。」<br /><br />  黃絹仔細思索著這幾句話,那幾句話,聽來還是十分空泛的,但是卻又像是有所指而言。黃絹覺得自己已經掌握到了一點線索,是以她又道:「請問,誰邀請尼格酋長?」<br /><br />  智者搖頭道:「不知道!」他頓了一頓,又補充道:「不但我不知道,連尼格自己也不知道!」<br /><br />  黃絹忍住了不滿,再道:「他到甚麼地方去?他去了之後,會得到甚麼?」<br /><br />  這一次,黃絹得到的回答,更加空泛:「他會到他該去的地方去,他並不是應該得到甚麼,而是應該放棄些甚麼。近年來的生活,使每一個人的心靈蒙垢,能將這種污垢清洗掉,這就是他所求的!」<br /><br />  黃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技巧地試圖在智者的口中,問出尼格酋長還說了一些甚麼,可是卻沒有結果。達爾智者最後的一句話是:「我對你說的話,當時也曾對尼格說過!」<br /><br />  然後,他又專心一致地去看那些舊羊皮書,盯著寫在舊羊皮書上那些彎彎曲曲的文字,再也不理睬黃絹的任何問題。<br /><br />  黃絹會見達爾智者,可以說毫無結果,也可以說有了一定的線索。<br /><br />  那時候,黃絹已經通過了外交途徑,取得了美國中央情報局方面的全部資料。對尼格酋長的失蹤,也已經有了一定的了解。<br /><br />  可是,尼格酋長可能是接受了「一項邀請」這一點,卻是連中央情報局的調查小組都不知道的。<br /><br />  黃絹的推斷是:有人,製造了一個極動人的理由(還有甚麼理由,可以打動像尼格酋長這樣的人,黃絹想不出來),使尼格酋長到了毛夷島。然後,在尼格趨向針尖峰之際,令他失蹤。這個人是甚麼人呢?黃絹立即想到的一個人,就是亞洲豪富王一恆。<br /><br />  在美國中央情報局的報告書中,黃絹知道王一恆曾派人密切注意尼格酋長的行蹤,並且派了人跟蹤他。<br /><br />  一個亞洲豪富,雖然他的商業活動是國際性的,營業範圍遍及全世界,但是這樣「關切」一位阿拉伯酋長國的首腦人物的行動,自然極其可疑!<br /><br />  所以,黃絹就決定來見王一恆,直接向王一恆詢問,他為甚麼要這樣做?<br /><br />  以黃絹如今的身分而言,她要做任何事,都有許多意想不到的便利。譬如說,別人要見王一恆,就不是那麼容易的一件事,但如果有人掛上了「阿拉伯大聯盟貿易代表團團長」的名銜,要去見王一恆的話,那自然容易多了。<br /><br />  黃絹要見王一恆的信件,是由此間的一個阿拉伯國家領事館代發的。<br /><br />  當這封信,由王一恆的祕書之一許小姐,照經常一樣,在上午十時左右,送到王一恆的辦公室之際,許小姐盡了她做祕書的最佳服務,她解釋道:「這個阿拉伯大聯盟貿易代表團,好像是新成立的,以前,從來也未曾聽說過。而且,團長還是一位女性,這真是一件打破阿拉伯傳統的事。」<br /><br />  王一恆本來已經決定要接見這位訪客的了,聽得許小姐這樣說,他遲疑了一下,道:「是不是有問題?」<br /><br />  許小姐道:「不會是假冒的,我已經向領事館方面覆查過。這個團長,黃絹女士,是卡爾斯將軍面前的紅人,身兼數職,權傾朝野,在整個阿拉伯世界中,和卡爾斯將軍有相等的影響力。」<br /><br />  王一恆點頭道:「好,安排時間見她。」<br /><br />  許小姐離開之後,王一恆又拿起了那封信來看了一下。<br /><br />  「有重要事項與閣下商議」──王一恆憑他敏銳的感覺,感到這個名字看來像是中國人的「團長」,有點來意不善。不過,他也無法想到,黃絹要見他,會和尼格酋長的失蹤有關。</div></body></html> in /var/www/vhosts/enjoyreadinghour.com/zh.enjoyreadinghour.com/eKatab/REST.class.php on line 7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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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黃絹調查尼格失蹤



  原振俠上了車,一路駕車回宿舍,一路也把陳維如的情形,想了一遍。以他作為一個醫生的立場而言,他覺得陳維如的精神狀態極不穩定,不知道是受了甚麼刺激。看來不但需要長期的休息,還需要進行藥物的治療,他準備明天向醫院當局提出這一點來。

  至於到了明天,事情已經發生,陳維如的命運,已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這當然不是原振俠所能料得到的了。

  原振俠在宿舍附近停了車,當他下車的時候,他已經覺得有點異樣。夜已經相當深,宿舍旁邊的空地上,往常,只是幾輛熟悉的車子,全是住在宿舍裡的單身醫生。可是這時,原振俠一下車,就看到有兩輛大房車,停在空地上。

  多了兩輛車子,本來也不是甚麼特別的事。可是引起原振俠注意的是,那兩輛車子中,全有人坐著,但是車子卻又完全沒有著燈。

  漆黑的夜,完全沒有著燈的車子,在車中卻又坐著不少人,那些人大都穿著黑色的衣服。這就使得看到這種情景的人,產生一種陰森詭異之感。

  原振俠呆了一呆,就著星月微光,注意了一下那兩輛車子的牌照。那更令他訝異,因為兩輛車子的車牌,都是外交使節專用的車牌。

  原振俠儘管心中疑惑,但是也沒有想到事情會和自己有關。他也沒有採取甚麼行動,關上了自己車子的車門之後,用手指繞著車匙的匙圈,打著轉,向宿舍走去。當他經過那兩輛黑色的車子之前,他故意不特別去注意,可是卻在暗中留意。

  他看到車中的人,本來是坐著一動不動的,但是在他經過的時候,一輛車子裡,有兩個人伸了伸手,像是向他指點了一下。又有一個人,拿了一個方形的小物體,湊近了臉部。

  原振俠並沒有停留,而且他也不是正面在注視著車子,所以,他雖然在一瞥之間,看到了車子中的人有所動作,但是那些人究竟在幹甚麼,他也無法知道。

  他繼續向前走,心中總覺得事情有點怪。在走近宿舍的大門之際,他又回頭看了一下,黑暗中,看到車裡的人都端坐著沒有動。

  原振俠下意識地擺了擺手,進了電梯,在他住的那一層,走出電梯。才一出電梯,他又不禁呆了一呆,就在他住的那個單位的門口,有兩個黑衣人站著。

  那兩個黑衣人,原振俠幾乎在一眼之間可以看出,他們和那兩輛車子裡的黑衣人是一伙的。他們的身形都相當高大,深黑色的西裝,襯得他們的面目,看來格外有一股陰森之氣。這種冷漠和陰森的神情,像是在告訴每一個人,我們不是好惹的。

  原振俠在電梯口遲疑了不到一秒鐘,他在迅速地轉念著:這個城市的治安並不是太好,這兩個黑衣人,會不會是企圖搶劫的歹徒?他同時也想到,這一層,並沒有住滿人,但是自己如果高聲呼叫的話,至少也可以叫出四個人來,和自己共同抵抗。

  不過,看來那兩個黑衣人雖然兩目陰森,一副不懷好意的樣子,但也不太像企圖搶劫的匪徒。

  原振俠一面迅速地轉念著,一面仍若無其事地向前走著,直來到了門口。那兩個黑衣人一直站著不動,原振俠來到了自己住的門口之前,他等於已經站在那兩個黑衣人的中間了。

  原振俠的鑰匙在手中,他本來可以打開門進去,只要那兩個黑衣人沒有進一步行動的話,他可以完全不去理會他們。可是,在這樣的情況之下,如果還當那兩個黑衣人不存在的話,未免太不合情理了。

  所以,原振俠在將鑰匙插進匙孔之前,儘量保持著鎮靜,道:「兩位找人?」

  那兩個黑衣人中的一個,向著門,作了一個手勢,用一種聽來極平板而沒有感情的聲音道:「黃部長在裡面等你很久了!」

  原振俠陡然一呆──黑衣人講的是帶有沉重歐洲口音的英語,聽起來就像是法國人在講英文一樣,可是他們的皮膚黝黑,顯然不是歐洲人。一直到這時,原振俠才留意到,在他的住所中,有音樂聲傳出來。

  有人在他的家中!門口的那兩個黑衣人,加上那兩輛車子中的人,看來會和如今在他家中的那個人有關。而在他家中的那個人,又顯然是一個大人物,黃部長!

  原振俠絕不記得,自己在甚麼時候曾認識過這樣的一個人過。他這時,心中的驚訝,蓋過了氣憤,他只是悶哼了一聲,道:「甚麼黃部長,我認識他?」

  另一個黑衣人陡然伸了伸手,原振俠不禁緊張了一下,連忙擺出了一個自衛的姿態來。不過那黑衣人伸出手來之後,只是握住了門柄,旋轉著,推開了門,又作了一個「請進」的手勢。

  這種情形,真使得原振俠感到了憤怒!原振俠記得很清楚,他在離開的時候,是鎖上門的,而這時候,門一推就開,可見來人是擅自進入的。

  那個「黃部長」是甚麼人?怎麼可以這樣為所欲為?原振俠儘管憤怒,可是他當然知道,和那兩個黑衣人理論,是沒有用處的,主要的人物是那個「黃部長」。

  他又悶哼了一聲,用力將門推開,氣沖沖走了進去。才進門,他又呆了一呆,他看到的,是一個頎長苗條的背影,一頭長髮垂在背上,那是一個女郎。女郎的手中,正拿著一張唱片,在看著唱片的封套。

  那女郎顯然知道有人進來了,可是她卻並不轉過身來,只是道:「賀洛維茲這個鋼琴怪傑,真有他獨特的演奏方法,是不是?」

  原振俠並沒有回答,只是吸了一口氣,反手關上了門。

  當他才一看到那個頎長的背影之際,他心就跳得十分劇烈。那樣的苗條,那樣的長髮,這不可能是第二個人,除了黃絹以外,不可能是第二個人!

  黃絹,這個曾和他在一起,有過那麼奇異經歷的女郎!在分手之後,原振俠只知道自己所過的生活,和她截然不同,幾乎是在兩個世界中一樣。

  他,由一個醫科學生,變成了一個醫生,日子和普通人並沒有多大的分別。可是黃絹,在獨裁者卡爾斯將軍統治的國度中,權勢越來越高。

  原振俠曾經斷續地在一些報章雜誌上,看到過有關黃絹的報導。有一份國際性的雜誌,還曾發表過一篇專題報導,題目是:〈誰統治著這個非洲國家?卡爾斯將軍,還是那個神祕的東方女郎?〉

  有關這篇報導文章的花邊新聞是,卡爾斯將軍運用了他的影響力,禁止這份雜誌在所有的阿拉伯國家中銷售。只有埃及政府沒有這樣做,卡爾斯將軍甚至想因此而策動一場政變,來對付埃及政府!

  黃絹已經成了卡爾斯將軍統治的這個國度中,極其重要的人物,原振俠以為自己再也沒有機會見到她了。他再也想不到,黃絹竟然會出現在他的家中!

  這實在是太突兀了,突兀到了原振俠一時之間,幾乎無法適應的程度。他在陡然吸了一口氣之後,才定下神來,又向前走出了一步,道:「你好,好久不見了!」

  黃絹轉過身來,原振俠有點無禮地盯著她。還是那麼美麗,那樣充滿了野性的驕傲,比以前,更多了幾分近於霸道的氣勢。她揚著眉,道:「對不起,我不習慣在外面等人,所以自己開門進來了。」

  原振俠攤了攤手,道:「作為老朋友,完全可以這樣,請坐!」

  黃絹笑了一下,在她笑的時候,眼光閃爍著,還隱現著幾分少女的俏皮。她順手挪開手裡的唱片,坐了下來。原振俠又吸了一口氣,用遲疑的聲調道:「黃部長?」

  黃絹也感到了原振俠問話中的那股諷刺的意味,所以當她在回答的時候,她的神態格外矜持和自負。她道:「這是我正式的官銜之一,新成立的一個部,軍事情報部。」

  原振俠並沒有肅然起敬之感,卡爾斯將軍統治下的那個國家,包括卡爾斯將軍本人在內,都只給人以滑稽、恐怖之感,而不值得令人尊敬。

  但是原振俠並沒有用言語去表示這一點,因為他早已感覺到,如今更可以肯定,黃絹對於如今的權位十分滿意,人各有志,不值得為這個去爭論。

  他只是「哦」地一聲,道:「你不見得是為了和我討論賀洛維茲的鋼琴藝術,而到這裡來的吧?」

  黃絹的笑容仍然高傲:「當然不,我有一項重要的任務在身。到了這裡,想起你在,順便來看看──老朋友。」

  原振俠道:「謝謝你記得我,不過,你探視老朋友的方式,太特別了些。」

  黃絹對於原振俠講的話,好像只注意第一句。她輕輕地咬了一下下唇,在剎那之間,像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可是那只是極短暫時間內的事,立即地,她又回復了常態,道:「在外面的那些人,全是我的手下。」

  原振俠本來還想說幾句諷刺她的話,可是卻忍住了沒有說。黃絹又道:「我這次來的身分,是阿拉伯聯盟組織的特別代表團團長!」

  原振俠吹了一下口哨,對於黃絹這樣,不斷炫耀她特殊的身分,反感越來越甚。他道:「任務是甚麼?不是對我們這個城市實施特別石油禁運,來製造混亂的吧!」

  黃絹悶哼了一聲,道:「不是,我是來調查尼格酋長的失蹤案的!」

  原振俠呆了一呆,不由自主,發出了「啊」地一聲。

  尼格酋長,這個名字,和「失蹤」連在一起,他絕不陌生。那是兩三個月前,轟動一時的新聞──阿拉伯一個酋長國的酋長,在搭乘私人噴射機,到達了夏威夷群島中的毛夷島之後,神祕失蹤。這件事,全世界各地的傳播媒介,都有繪聲繪影的報導。

  聽得黃絹這樣說,原振俠自然而然地道:「原來你是路過這裡!」

  尼格酋長是在夏威夷失蹤的,要調查他的失蹤,當然得到夏威夷去,所以原振俠才會這樣說。

  可是,黃絹的回答,卻出乎他的意料之外。黃絹道:「不,要在這裡展開調查。」

  原振俠呆了一呆,一時之間,不明白黃絹這樣說是甚麼意思。一個人在毛夷島失蹤,為甚麼要在幾千公里之外的另一個城市展開調查?

  隨著時間的過去,原振俠畢竟也成熟了不少,不再像以前那樣,有著過分強烈的好奇心。所以,儘管他心中疑惑,他都沒有發問,只是道:「你的調查工作還順利麼?」

  他並不是存心過問黃絹的調查工作,只不過隨口問一問。黃絹卻悶哼了一聲,現出了十分憤懣的神情來,道:「可惡得很,王一恆竟然向我擺架子,明天才肯見我!」

  原振俠又呆了一呆,王一恆這個名字,他也絕不陌生,那是聞名國際的大富豪。原振俠自度不是沒有想像力的人,可是尼格酋長失蹤,黃絹為甚麼要去見王一恆,原振俠卻想不出任何原因來。

  他只好睜大了眼睛望著黃絹,黃絹挪動了一下身子,道:「整件事情,極其神祕而不可思議。我來看你,也是為了想把事情的經過向你說一說,聽聽你的意見。」

  原振俠苦笑了一下,道:「我?我現在不過是一個普通的醫生,並不是具有特殊才能的調查人員!」

  黃絹皺了皺眉,道:「可是,你對於一件不明不白的事,有一種鍥而不捨的追根究柢的精神。我們曾經共同對一件神祕的事,進行過探索,難道你現在,已經沒有了這樣的精神?」

  黃絹的話中,有著太強烈的挑戰意味,那使得原振俠的精神一振。他淡然地笑了一下,道:「好,我聽著,不過當時我也很注意這段新聞,其中大部分經過,我想我已經知道了,你不必重複!」

  黃絹道:「至少有兩點,你是不知道的!」

  原振俠揚了揚眉,並沒有說甚麼,黃絹又道:「第一,尼格酋長,當日一到夏威夷,他的行蹤,就受到嚴密的監視。我們已經調查得非常清楚,監視、跟蹤尼格酋長的命令,來自亞洲大豪富王一恆!」

  這真是原振俠所不知道的事,事情真可以說極端離奇,引起了原振俠的興趣。他沉吟了一下,道:「王一恆為甚麼要這樣做?」

  黃絹道:「還不知道,我準備一見到他,就向他直接提出這個問題!」

  原振俠站了起來,將那張已轉完了的唱片,翻了一面,又重新播放。在鋼琴聲中,他道:「如果王一恆有甚麼特殊的目的,你猜他會說?」

  黃絹又「哼」地一聲,道:「你不知道尼格酋長的失蹤,使得阿拉伯世界多麼震怒?王一恆的財富再多,也無法和整個阿拉伯世界對抗!」

  原振俠揮著手,道:「可是,你們的勢力,伸延不到這裡,王一恆可以全然不和你合作!」

  黃絹自負地道:「你錯了,王一恆是一個極其精明的商人,如果不是有太隱祕不可告人的原因,他會衡量得失情勢的!」

  原振俠吸了一口氣,道:「好,這不必爭論下去,明天你見到了王一恆,就可以知道結果!」

  黃絹加強語氣,道:「明天,我們見到了王一恆,就可以知道結果了!」

  原振俠陡地跳了起來,道:「甚麼?這算是邀請,還是命令?」

  黃絹有點調皮地笑著,道:「當然是邀請,剛才是你說的,我們的勢力,伸延不到這裡!」

  原振俠又好氣又好笑,道:「好,如果是邀請,那我就拒絕。我現在是醫生,每天有極繁忙的責任,和以前學生時代,大不相同了。」

  黃絹搖著頭,道:「可以向醫院請假!」

  原振俠一口拒絕,道:「不行,醫院今天,已經因為一件意外,而少了一個醫生,我不能再請假!」

  黃絹沉默了半晌,出乎原振俠的意料之外,她竟然沒有再堅持下去,只是輕描淡寫地道:「那就算了!」

  她略頓了一頓,才又道:「第二點你不知道的是,尼格酋長出發到毛夷島去之前,發生的一些事!」

  原振俠作了一個手勢,詢問黃絹可要喝些甚麼,黃絹搖著頭,繼續她的話:「尼格失蹤之後,引起混亂最大的,當然是他所統治的那個酋長國。他的幾個兄弟,如今正在爭權奪利,要不是沙烏地阿拉伯的王室,一直對尼格家族有著影響力的話,早就開始內亂了。我被委任為調查團團長之後,曾經先去了解過酋長出發之前的情形。」

  原振俠點了點頭,黃絹向酒櫃指了一指。原振俠過去,斟了兩杯酒,遞給了黃絹一杯。

  黃絹開始了她的敘述。


  尼格酋長的心情極煩,沒有人知道他為甚麼煩。

  尼格酋長居住的地方,可以說是世界上最豪華的住宅之一,完全建立在沙漠上。在這所豪華住宅的附近,還有著遊牧民族的帳幕。

  沒有人知道尼格酋長為甚麼心情煩躁,他的幾個親信更想不出原因來。昨天,在幾個酋長的獵鷹比賽中,尼格酋長蓄養的幾隻獵鷹,成績極好,壓倒了其他所有參加比賽的獵鷹,替尼格酋長帶來了高度的榮譽,酋長應該高興才是。

  可是酋長一點也不高興。一早,他登上了他那輛特製的鍍金車子,當他平時最喜愛的一個姪子,提醒他還有一天,就是新的一年開始之際,他陡然之間,大發雷霆,罵道:「我們有自己的新年,你是不是伊斯蘭教徒,怎麼忘了這一點?」

  那少年被罵得臉色發青,一句話也不敢說。

  酋長姪子的話其實沒有錯,那一天,是公曆的十二月三十日。

  酋長心情煩躁的消息,迅速傳了開來,每一個人都戰戰兢兢,唯恐得罪了酋長。因為在這塊幾乎是浮在厚達一公里的石油層上的土地上,酋長擁有至高無上的統治權,他的命令,就是法律,誰也不敢得罪他,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酋長上了車,命令將車子駛到沙漠中去兜風。當車子在沙漠中疾駛之際,遇上了幾個牧民,酋長給了他們每人一枚金幣,作為賞賜。這是尼格酋長的慣例,表示他對屬下人民的愛護。

  然後,車子停在一個看來十分殘舊的帳幕之前──這是一件相當奇怪的事情。

  那天和酋長在一起的,一共有三個人,一個是司機,另一個是保鑣,還有一個,是能言善道,擅於即席講笑話,專使酋長開懷大笑的隨員。

  三個人事後,在黃絹代表了阿拉伯國家聯盟,來到酋長國,調查酋長在失蹤前有甚麼奇怪的行動之際,這三個人都異口同聲地說:「酋長曾命令在達爾智者的帳幕前停車,都使我們感到奇怪。」

  達爾智者,是部落中的一位智者。整個酋長國,其實就是一個游牧部落,要不是在土地下埋藏著石油,尼格酋長別說坐不了汽車,連住所也不過是帳幕。石油業帶來了財富,卻並不能改變落後,智者在部落中,還受著部落人民的尊敬。

  也由於這一點,所以酋長有自己的權威被削弱了的感覺,平時對達爾智者,根本不理不睬。可是這天,他在停車之後,卻下了車,走進達爾智者的帳幕中去。

  當天,他在達爾智者的帳幕中,耽擱了大約半小時。三個人在外面等著,寒風吹得他們幾乎昏過去,但是沒有酋長的命令,他們既不敢進帳幕去,也不敢在車上等──酋長下了車,他們安坐在車中,這是大大的不敬,何況今天酋長的脾氣不好,他們可不敢冒這個險。

  酋長在帳幕之中,和達爾智者談了些甚麼呢?那三個人的印象是,尼格酋長出帳幕的時候,滿懷著心事。

  去調查的黃絹,當然要去見一見達爾智者,去問一問,尼格酋長當天和他談了些甚麼。

  黃絹去的時候,也帶著那三個人,仍然由酋長的司機駕車。那個擅講笑話的隨員,自從酋長失蹤之後,沒有說過任何笑話,只是愁眉苦臉。當車子在帳幕前停下之後,黃絹下了車,冒著強烈的風,走進了帳幕之中。

  達爾智者盤腿坐在帳幕中心看書,黃絹進來,他連頭都不抬起來。

  帳幕之中十分寂靜,除了達爾智者偶然翻動殘舊的羊皮書,發出一兩下聲響之外,就是強風吹打著帳幕時發出的「啪啪」聲。

  黃絹知道阿拉伯部落中「智者」的地位,雖然她在卡爾斯將軍的國家中,發號施令已慣,但是在這個殘舊的帳幕之中,她卻也不敢胡來。

  她找了一個有著刺繡,但是顏色早已淡褪了的墊子,坐了下來,打量著達爾智者。

  她無法猜測達爾智者的年齡,看來應該超過七十歲了。雪白的長鬍子,將他滿是皺紋的臉,幾乎遮去了一大半,可是在舊羊皮書上移動的眼光,看起來還是十分有神。

  沉默維持了相當久,黃絹好幾次忍不住要開口,但是都忍了下來。直到她聽到達爾智者長長地吁了一口氣,她知道,事情快開始了。

  達爾智者在吁了一口氣之後,托了托他那副老花鏡,視線仍然停留在舊羊皮書上,用一種十分沉緩的聲音問:「有甚麼問題?」

  黃絹聽到了這樣的發問,一時衝動,幾乎想問達爾智者:「尼格酋長到哪裡去了?」

  但是黃絹畢竟不是阿拉伯人,不會把智者當作是無所不能的先知。她來看達爾智者的目的,只不過是想了解尼格酋長在失蹤前,究竟和達爾智者講了些甚麼。

  因為尼格酋長在見了達爾智者之後,據和他在一起的那三個人說,酋長顯得十分憂鬱,而且過了沒有多久,就突然作出了到夏威夷去的決定。

  黃絹也知道,不管尼格酋長私下對達爾智者有甚麼不滿,他總是阿拉伯人。阿拉伯人對部落中的智者,有著一種天主教徒對神父的崇敬,當他們心中有難以解答的疑難之際,會去向智者傾訴,尋求解答。所以,尼格酋長究竟說了一些甚麼,就是一項十分重要的線索。

  黃絹吸了一口氣,道:「我想知道,若干時日之前,尼格酋長曾經來見你,他和你講了些甚麼?」

  達爾智者一聽,抬起了頭來,托高了眼鏡,向黃絹望了過來。他的聲音仍然是這樣沉緩,道:「任何人和我之間的談話,除了真神之外,我不會轉述給任何人聽!」

  黃絹的心裡有點惱怒,但是在表面上,她仍然維持著對智者應有的恭敬。她道:「你必須告訴我,因為在和你會面之後,尼格酋長有一項非常奇異的行動。他到了一個遙遠的地方,然後失蹤了,幾個月來,找不到他的蹤影。我是受整個阿拉伯世界的委託,調查他的下落的人,所以請你告訴我!」

  黃絹不能肯定,達爾智者是才知道尼格酋長失蹤的消息,還是早已知道了的。總之,他聽了之後,一點震驚的神態也沒有,只是緩緩抬起了頭,看著帳幕的頂部,一副沉思的神情。

  黃絹等了一會,未見他開口,有點不耐煩,又道:「請你──」

  可是她才講了兩個字,達爾智者就作了一個手勢,令她別再講下去。然後,他又沉默了片刻,才道:「尼格並沒有失蹤!」

  黃絹實在忍不住,她要切切實實地找出尼格酋長的下落來,而並沒有興趣和任何人來打原始哲學上的啞謎。她加強語氣,道:「酋長是失蹤了,在一種很神祕的情形下失蹤的,可能有敵人──」

  達爾智者陡然低下頭,直視向黃絹。他的眼光是那麼有神,以致當他向黃絹逼視過來之際,黃絹不由自主住了口。智者緩慢地揚起手來,道:「敵人?只要心裡沒有敵人的話,敵人就不存在!」

  黃絹苦笑了一下,她不想爭辯。這種問題爭論下去,是永遠沒有結論的,這似乎只是信仰上的問題。

  智者接著說:「尼格沒有失蹤,他在見他樂於見到的人,在做他樂於做的事!」

  黃絹皺著眉,一時之間,不知道這樣說法是甚麼意思。她正想再問,智者接下來所說的話,卻令黃絹感到了震動。

  達爾智者接著道:「由於你是代表著整個阿拉伯世界來的,我可以告訴你一點。尼格來見我,是因為他的心中有疑難,他不知道是否應該接受一項邀請。」

  黃絹聽到這裡,心中已經陡然一凜──「一項邀請」,這是甚麼意思?

  達爾智者接著道:「尼格有了一切,他自以為已經有了一切,可是他為甚麼還要受不住一項邀請的誘惑呢?那只證明他實在是甚麼也沒有,有了一切,只不過是表面上的情形而已。我告訴他,如果一個人要追求自己很想得到的,那他應該去追求。」

  黃絹仔細思索著這幾句話,那幾句話,聽來還是十分空泛的,但是卻又像是有所指而言。黃絹覺得自己已經掌握到了一點線索,是以她又道:「請問,誰邀請尼格酋長?」

  智者搖頭道:「不知道!」他頓了一頓,又補充道:「不但我不知道,連尼格自己也不知道!」

  黃絹忍住了不滿,再道:「他到甚麼地方去?他去了之後,會得到甚麼?」

  這一次,黃絹得到的回答,更加空泛:「他會到他該去的地方去,他並不是應該得到甚麼,而是應該放棄些甚麼。近年來的生活,使每一個人的心靈蒙垢,能將這種污垢清洗掉,這就是他所求的!」

  黃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技巧地試圖在智者的口中,問出尼格酋長還說了一些甚麼,可是卻沒有結果。達爾智者最後的一句話是:「我對你說的話,當時也曾對尼格說過!」

  然後,他又專心一致地去看那些舊羊皮書,盯著寫在舊羊皮書上那些彎彎曲曲的文字,再也不理睬黃絹的任何問題。

  黃絹會見達爾智者,可以說毫無結果,也可以說有了一定的線索。

  那時候,黃絹已經通過了外交途徑,取得了美國中央情報局方面的全部資料。對尼格酋長的失蹤,也已經有了一定的了解。

  可是,尼格酋長可能是接受了「一項邀請」這一點,卻是連中央情報局的調查小組都不知道的。

  黃絹的推斷是:有人,製造了一個極動人的理由(還有甚麼理由,可以打動像尼格酋長這樣的人,黃絹想不出來),使尼格酋長到了毛夷島。然後,在尼格趨向針尖峰之際,令他失蹤。這個人是甚麼人呢?黃絹立即想到的一個人,就是亞洲豪富王一恆。

  在美國中央情報局的報告書中,黃絹知道王一恆曾派人密切注意尼格酋長的行蹤,並且派了人跟蹤他。

  一個亞洲豪富,雖然他的商業活動是國際性的,營業範圍遍及全世界,但是這樣「關切」一位阿拉伯酋長國的首腦人物的行動,自然極其可疑!

  所以,黃絹就決定來見王一恆,直接向王一恆詢問,他為甚麼要這樣做?

  以黃絹如今的身分而言,她要做任何事,都有許多意想不到的便利。譬如說,別人要見王一恆,就不是那麼容易的一件事,但如果有人掛上了「阿拉伯大聯盟貿易代表團團長」的名銜,要去見王一恆的話,那自然容易多了。

  黃絹要見王一恆的信件,是由此間的一個阿拉伯國家領事館代發的。

  當這封信,由王一恆的祕書之一許小姐,照經常一樣,在上午十時左右,送到王一恆的辦公室之際,許小姐盡了她做祕書的最佳服務,她解釋道:「這個阿拉伯大聯盟貿易代表團,好像是新成立的,以前,從來也未曾聽說過。而且,團長還是一位女性,這真是一件打破阿拉伯傳統的事。」

  王一恆本來已經決定要接見這位訪客的了,聽得許小姐這樣說,他遲疑了一下,道:「是不是有問題?」

  許小姐道:「不會是假冒的,我已經向領事館方面覆查過。這個團長,黃絹女士,是卡爾斯將軍面前的紅人,身兼數職,權傾朝野,在整個阿拉伯世界中,和卡爾斯將軍有相等的影響力。」

  王一恆點頭道:「好,安排時間見她。」

  許小姐離開之後,王一恆又拿起了那封信來看了一下。

  「有重要事項與閣下商議」──王一恆憑他敏銳的感覺,感到這個名字看來像是中國人的「團長」,有點來意不善。不過,他也無法想到,黃絹要見他,會和尼格酋長的失蹤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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