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rning: is_file(): File name is longer than the maximum allowed path length on this platform (4096): <?xml version="1.0" encoding="utf-8"?> <!DOCTYPE html PUBLIC "-//W3C//DTD XHTML 1.1//EN" "http://www.w3.org/TR/xhtml11/DTD/xhtml11.dtd"> <html xmlns="http://www.w3.org/1999/xhtml" xml:lang="zh-TW"> <head> <title>十、不可思議的能力</title> <link href="stylesheet.css" type="text/css" rel="stylesheet" /> <link rel="stylesheet" type="application/vnd.adobe-page-template+xml" href="page-template.xpgt"/> </head> <body> <div> <h3>十、不可思議的能力</h3><br /><br />  一聽到我叫出了「小納」的名字,蓋雷夫人首先直跳了起來,真難想像如她這樣的一個老婦人,動作可以靈活得像一頭受驚的野兔一樣。<br /><br />  白素自然比較鎮定,她欠了欠身,按下了電話擴音裝置的掣鈕,小納的聲音立時每一個人都可以聽得到,他一面說,一面喘著氣:「衛,我知道了一樁絕對無法相信,但是卻又不能不信的事。」<br /><br />  我和蓋雷夫人互望了一眼,小納在繼續著:「我知道我的話不是很容易明白,我還必須和蓋雷夫人聯絡,作進一步的證明。」<br /><br />  蓋雷夫人的聲音聽來是冷峻的:「我就在這裏。」<br /><br />  小納「啊」地一聲叫了起來:「那麼,一切全是真的了?巴曼少將所說的一切,全是真的?」<br /><br />  我和蓋雷夫人陡然震動了一下:「巴曼少將?」蓋雷夫人立時以十分尖銳的聲音問:「你見到了他?他沒有死?」<br /><br />  小納的聲音聽來像哭泣:「死?他比我們每一個人都健康,他正在他的堡壘之中,等待著他瘋狂計畫的實現,這個人,他──他──」<br /><br />  不知道是由於恐懼還是激動,小納竟然說到了一半,難以為繼。<br /><br />  我立時接了上去:「小納,我建議我們要立刻會面。」<br /><br />  我這句話一出口,心中就苦笑了一下,我一直在逃避著和小納、蓋雷夫人這一類人發生聯繫,可是這時,我卻主動要和他們見面了。<br /><br />  當然,現在事情的性質已大不相同,小納和蓋雷夫人在進行的一切活動,並不純屬於情報工作的範圍,他們是致力於阻止一場大災禍的發生,這場災禍,可以說是地球除了當年冰河時期以來的最大災禍。<br /><br />  如果真有這樣一場大核爆的話,豈止把黑海炸開一個兩百公里寬的出口而已,後遺症簡直無法憑現今的科學知識去想像。<br /><br />  正如蓋雷夫人所說的:我們有共同的身份,我們全是地球人。<br /><br />  既然大家都是地球人,自然多少要為挽救地球而出點力,不可以再逃避下去。<br /><br />  我想到了這些,對自己的那句話,也就不再覺得有什麼不對了。<br /><br />  小納苦笑了一下:「我真的不知該如何才好,巴曼少將也有一個提議──可是我──我只想到首先,應該和你聯絡。衛,真的會有一場那樣的核爆?」<br /><br />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據巴曼少將所說,確然如此,而且,蓋雷夫人說,在黑海和地中海聯結的幾個海峽下,確然有著核子爆炸的裝置。」<br /><br />  小納的喉際,發出了一陣模糊不清的聲音,也不知道他在那一霎間吞下了什麼東西。<br /><br />  蓋雷夫人對著電話大叫:「你現在在哪裏?」<br /><br />  小納呻吟著:「還不是在錫諾普這鬼地方。」<br /><br />  蓋雷夫人的聲音果斷而嚴峻:「那你就留在這個鬼地方不要走,也別採取任何行動。記著,別採取任何行動,一直等我們見面。」<br /><br />  她簡直是在對小納下命令了,而小納可能真是六神無主了,也不想想他和蓋雷夫人,根本是處在全然敵對的地位,居然回答了一連串的「是」,而且還補充了一句:「我能採取什麼行動?當然只好等你們來。」<br /><br />  蓋雷夫人向我作了一個手勢,示意我們要爭取每一分鐘的時間,我又說了一句:「小納,好好照顧你自己。」小納回答了一下呻吟聲,電話就掛上了。<br /><br />  蓋雷夫人接過電話來,猶豫了一下,撥了一個號碼。我在一旁看著,可能由於事情十分緊急,所以她也不怕我看到。<br /><br />  我看到她撥的是國際直撥電話,區域號碼是「三五六」,當時我自然不可能知道那是什麼地方,但自然也立即可以知道,那是馬爾他島。<br /><br />  電話一通,蓋雷夫人就以俄語吩咐:「和最近土耳其錫諾普的第一七九站聯絡,叫他們派最好的人,立即到錫諾普去,我估計在二十小時之內可以趕到該處。先到的人,要注意小納。」<br /><br />  我皺了皺眉:「注意一個要與之合作的人,不是什麼正當的方式吧?」<br /><br />  蓋雷夫人冷然道:「可以防止他胡來。」她放下電話:「我的人大約在一小時之內可以趕到錫諾普。」<br /><br />  我嚥了一下口水:「自然,你的人,可以在一小時之內趕到世界上任何角落。」<br /><br />  蓋雷夫人笑了一下,並不覺得我在諷刺她,可是也絕不否認她真有這個能力。<br /><br />  她又打了兩個電話,全是要她的手下,為她安排行程的,包括由這裏到印度的最快行程,和在印度準備一架小型噴射機,直飛黑海北岸的一個空軍基地,再由那個基地用直升機橫越黑海,在錫諾普附近的海面上降落,再經由快艇的運送,到達錫諾普。<br /><br />  她竟能在短短幾分鐘的時間,全盤計畫好了用最短的時間和最沒有麻煩的辦法到達目的地,腦筋動得之快,實在令人咋舌。<br /><br />  由於蘇聯和土耳其之間,一直存在著微妙而又緊張的關係,蓋雷夫人這樣身份的人,若要公然進入土耳其境內,可能惹起阻延,所以她才採用了偷進去的辦法。<br /><br />  她安排好了之後,向白素望去,白素緩緩搖了搖頭:「我不去了,我有點事。」<br /><br />  蓋雷夫人並不堅持,只是道:「可是,如果我們要向你求助的話,請你不要拒絕。」<br /><br />  自蓋雷夫人這樣的人物口中,說出這樣的話來,那簡直是對白素恭維之極了。連白素也不禁聳然動容:「你說得太客氣了。」<br /><br />  蓋雷夫人在白素的頰邊親了一下,一揮手,昂首向外走去,別看她身材瘦小乾枯,可是這時,她向外走去的氣概,簡直就是率領千軍萬馬,去衝鋒陷陣的大將軍一樣。<br /><br />  我也吻了白素一下,匆匆跟在她的後面。<br /><br />  一路行程,完全照蓋雷夫人的計畫進行。駕駛軍機的是一位蘇聯空軍少將,印度和蘇聯的關係,竟好到這種程度,也頗出人意料。<br /><br />  一到印度,早就接到了報告,已有五個出色的特工,到達到錫諾普,其中兩個,負責留意小納,據報,小納和一個叫韓因的法國人在一起,在一間叫「老情人」的酒吧中,一直在喝酒。<br /><br />  韓因是和小納一起失蹤的,現在又一起出現,他們失蹤之後,肯定曾見過巴曼少將。可是那是在什麼情形下發生的事,我和蓋雷夫人都無法設想。<br /><br />  我只是想到,既然幾次失蹤事件,都是在魔鬼暗礁附近發生的,巴曼的活動範圍,就很有可能以這個暗礁為中心。當抵達黑海北岸的蘇聯境內之後──那地方和錫諾普,隔著大約一百二十公里的黑海海面,遙遙相對。<br /><br />  直升機飛行,只要一小時就可以,而一路上所花的時間,比預期少,而且一直接到的報告是,小納和韓因兩個人,已經在老情人酒吧中喝得酩酊大醉,不肯離去,就在酒吧中過了一夜。<br /><br />  看來,情形暫時不會有什麼變化,所以,我和蓋雷夫人都同意,直升機的飛行線,不妨稍作修改,離開直線航行,轉向魔鬼暗礁的上空去看一看,了解一下那一帶的海域,究竟可怕到什麼程度。<br /><br />  直升機起飛之後大約四十分鐘,就來到了魔鬼暗礁的上空,蓋雷夫人要機師儘可能把高度降低,機師看到了海面上千百個大大小小,洶湧之極的漩渦,激起極高的浪花,和激流在暗礁上磨擦所發生的可怕的聲音,竟然害怕連直升機都會被漩渦捲走,始終只在三百公尺的高度盤旋,不肯再降低高度。<br /><br />  這也難怪機師的,因為那一片幾乎全由漩渦組成的海面實在太可怕了。<br /><br />  海水可以有著無窮無盡的變化,那是盡人皆知的事。海水可以蔚藍美麗平靜如緞子,也可以波浪滔天兇狠得捲走一切。但是像那一片海面那樣詭異和猙獰,還是十分超乎想像之外。<br /><br />  千百個大大小小的漩渦,把整個海面,弄得看起來像是沸騰一樣,而且海水撞在礁石上,激起老高的浪花,又散成了無數細小的水珠後,也真像是沸水所冒出來的水氣。<br /><br />  沸騰的海水,顏色幾乎是灰黑色,冒著大量的半白半灰的泡沫,又像是無數張大小不同,變幻莫測的嘴,等待著把每一樣它們可以吞噬掉的東西吞下去,而那些露在海面上的黑巉巉的礁石,就恰如這些魔鬼的怪口中的利齒,等待著把吞下的東西磨碎。<br /><br />  海面的氣流,一定也多少受了影響,烏雲結集在頭上,一層層,使海面更陰暗。本來應該是澎湃的海浪聲,在這裏只是尖利刺耳的呼嘯。直升機的機翼轉動聲,本來已經夠吵的了,但是全被那種厲嘯聲所淹沒,耳膜在聽了那種聲音之後,像是有利針在不斷刺擊一般。<br /><br />  在空中看來,已是如此險惡驚人,如果在水面上,更不知要險惡多少倍。而如果在水底──想到這裏,不由自主,打了一個寒顫。<br /><br />  直升機在那一大片海面之上,盤旋了三轉,蓋雷夫人口唇動著,講了一句什麼話,可是全然聽不到聲音,多半是驚駭下面情形的兇險,機師向後面作了一個手勢,示意是不是要離去,同時轉過頭來,望著我們。<br /><br />  就在這時候,我注意到,在儀表板上,有一盞不應該亮的紅燈,亮了起來,而且在不斷閃動著。通常,這種情形,都是表示緊急或是危險。<br /><br />  我忙伸手向那盞紅燈指了一指,蓋雷夫人立時現出訝異的神色來,移到了機師身邊的座位,拿起了一副耳機套上。又按下了兩個掣鈕。紅燈不再閃亮,我知道紅燈的閃亮,一定是代表著緊急的通訊。<br /><br />  蓋雷夫人的臉色,正在迅速變得難看,不到一分鐘,簡直變得難看之極。她是一個如此老練的情報人員,應該早就會克制自己,喜怒不形於色的了。但是這時的情形,她分明是受了她能克制程度以外的刺激。<br /><br />  她不但臉色變得難看之極,而且,嘴唇在發著抖,甚至連手也在發抖。又不到半分鐘,她整個人都發起抖來。我看看情形不對,俯身向前,她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抓得極緊,然後,另一隻手,又一下子扯脫了耳筒,大口喘起氣來。<br /><br />  不過,她恢復得也相當快,不到一分鐘,她就鬆開了我,向機師作了一個離去的手勢。等到直升機到了海面的尖嘯聲不再那樣震耳時,她才道:「巴曼,巴曼少將,就在這片海域的下面!」<br /><br />  我也不禁震動了一下:「他發現了我們?剛才,他對你講了一些什麼?」<br /><br />  蓋雷夫人深深吸了一口氣:「他要直升機立刻離開,並且說,如果我們需要普羅科夫和維拉斯基兩位海軍中將的遺體,他可以放射出來給我們,但是他絕不保證,人的身體在離開了潛艇之後,在急速的漩渦的力量之下,會變成什麼樣子──」<br /><br />  她講到這裏,又喘了幾口氣,大約是由於實在震驚太過,忽然講了一句粗話:「這狗娘養的,他竟然告訴我,兩位中將的身體,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機會,成為兩團肉漿,比海水中的微生物還要細。」<br /><br />  我默然聽她說著,身上也不禁冒起一股寒意,我想到的是另一個問題:「當時,潛艇上還有其他許多官兵,這些人──」<br /><br />  蓋雷夫人又打了一個冷顫,用力一揮手,用極其厭惡的聲音道:「別說了。」<br /><br />  我不知內情,自然對她的這種態度,相當不滿:「我們是合作的夥伴。」<br /><br />  蓋雷夫人的神情,在那一霎間,完全恢復了她固有的冷峻:「好,我告訴你,船上的官兵全死了。他說,老的瘦的,全給他自魚雷管中放出來餵了魚;揀精壯的,他留著,足夠他吃一年的了。」<br /><br />  儘管蓋雷夫人是用十分平靜的聲音把這一番話講出來的,可是我在聽了之後,腹際還是一陣抽搐,一面冒著冷汗,一面要深深吸氣,才能把那股強烈的嘔吐感壓下去。<br /><br />  可是我的聲音還是有點發顫:「他瘋了,他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br /><br />  蓋雷夫人對於我對巴曼少將的評語,沒有什麼反應。我又道:「大量的深水炸彈,可以使他和他的潛艇,都成為碎片。」<br /><br />  蓋雷夫人悶哼了一陣:「別忘了海底的核爆裝置。」<br /><br />  我大聲道:「他在唬人。」<br /><br />  蓋雷夫人苦笑:「也許,但是誰願意冒這個險,反正還有差不多一年時間,就讓這狗娘養的躲在海底,吃他的死人好了。」<br /><br />  我又起了一陣想嘔吐的感覺,而這時,直升機已經開始降落海面上,一艘看來和普通漁船沒有什麼差別的殘舊船隻,正以極高的速度駛向前來,自船上放下小艇,兩個顯然是偽裝的漁民駕駛著小船過來,把我們接上漁船去。<br /><br />  在蓋雷夫人登船時,船上有十來個人,在舷邊站立向她致敬。<br /><br />  一個負責人模樣的人走過來,一面用十分恭敬的神態和她講話,一面斜著眼打量我。我懶得和這種人計較,自顧自在甲板上蹓躂。<br /><br />  船行半小時左右,又上了小艇,駛近錫諾普,這時,正是黃昏時分,在逐漸接近岸邊的時候,這個古城所有的建築物,沐浴在金黃色的夕陽之中,原來的灰暗消失,蒙上了一層金色的光彩,看起來倒另有風味。<br /><br />  在完全沒有人注意的情形下上岸,岸上又有兩個人迎了上來,一見面就道:「留意的目標,還在酒吧,醉得連頭也抬不起來。」<br /><br />  蓋雷夫人悶哼了一聲,由那兩個人帶路,走了十來分鐘,就已經進入了老情人酒吧。<br /><br />  那時刻,正是老情人要他所有的顧客,留意即將沉沒在水平線之下的火紅的夕陽的時候。<br /><br />  一進去,裏面煙霧迷漫,劣酒的酒味,使人如進毒氣室,而且一眼就看到伏在桌上、身上污穢不堪的小納和韓因。蓋雷夫人直向他們走過去,雙手齊出,抓住了他們的頭髮,把他們的頭提起來,大聲道:「老祖母來了,快醒來聽老祖母說話。」<br /><br />  她一面說,一面向她兩個手下一使眼色,那兩個人走了過去,一面手法十分俐落地各自夾住了一人,用力向上一提,同時,我看到他們的手中,不知多了一樣什麼東西,在小納和韓因的鼻孔中,一下子就塞了進去。<br /><br />  小納和韓因的身子,像電殛也似震動了一下,張開口叫了一聲,臉上的神情,十分痛苦,可是同時,卻也自己能豎直頭,睜開眼來了。<br /><br />  蓋雷夫人轉過頭來,看到我有疑惑之色,道:「這是土耳其人的醒酒良方!」<br /><br />  這時,小納和韓因兩人,已劇烈地嗆咳了起來;兩個手下夾著他們走出酒吧去,才一出門,就聽到了他們的嘔吐聲。<br /><br />  我和蓋雷夫人跟了出去,看著他們痛苦莫名地吐了二十分鐘之久。<br /><br />  這種場面,老情人多半是看慣了的,所以他十分有經驗地握著兩大杯凍啤酒在門口等著,一等到兩人的嘔吐告一段落,就過來把酒遞給他們:「一口氣喝下去,包你們立刻可以去捕鯊魚。」<br /><br />  他同時,又向蓋雷夫人眨著眼,風騷地道:「嗨,老祖母,要不要我請你喝一杯?」<br /><br />  我心中著實替這個糟老頭子捏了一把汗,他要是知道蓋雷夫人身份的話,這時就該只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了,蓋雷夫人只是冷冷地道:「不必了。」<br /><br />  我生怕這老傢伙還會說出什麼不得體的話來,忙走過去道:「不必了,我們會處理一切。」<br /><br />  老頭子畢竟也在江湖上混過不少日子,這時也看出我們這夥人有點古怪,所以他沒有再說什麼,只是聳了聳肩,就走了進去。<br /><br />  這時,小納和韓因兩人已喝完了啤酒,大口喘著氣,臉色蒼白得和死魚一樣,鬚髭滿面,瞪著眼。小納總算認出了我來,向我揮了揮手,可是卻發不出聲。<br /><br />  蓋雷夫人向她手下講了幾句話,那兩個人扶著小納和韓因,向前走去。<br /><br />  我和蓋雷夫人跟在後面,心中不禁苦笑,心想一共不過六個人,可是那算是什麼樣的組合呢?<br /><br />  一個美國高級情報人員,和一個法國的海軍軍官,由兩個蘇聯特工扶著走路,後面跟著的,是蘇聯情報大頭子,而在情報大頭子身旁的,又是我這個似乎世上任何怪事都要插上一腳的怪人。<br /><br />  這六個人能聚在一起,大家不用稀奇古怪的武器火拼混戰,已經太是不易,令人難以相信,而居然還有同一的目標,那更是不可思議之極了。<br /><br />  走出了十來步,小納才掙扎著,用沙啞的聲音叫了一句:「到我們的地方去。」<br /><br />  蓋雷夫人道:「我沒有意見,只要你那個地方可以使我們的談話,成為絕對的機密。」<br /><br />  小納挺了挺身子,想說什麼,又沒有說出來,顯然他對於他提議要去的地方,並沒有把握。<br /><br />  美國的情報機構,在錫諾普這樣的小地方,自然不會有分支機構,小納要去的地方,只不過是土耳其官方的所在。蘇聯情報機構,本來也當然不會看中這個小地方的,但五個手下早來了二十小時,自然足夠他們佈置一處機密所在了。<br /><br />  小納沒有再說什麼,韓因是一個相當俊俏的年輕人,在恢復了說話能力之後,一直在說著話:「是真的?不是我們喝多了酒之後的幻想?」<br /><br />  小納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不住用手抹著臉,神情越來越疲倦。<br /><br />  不一會,走近了一幢屋子,有一個守在屋前的人,迎了上來,一切過程,都可以證明蓋雷夫人的行事,慎密之至。<br /><br />  進了屋子之後,裏面相當簡單,但也相當舒適,小納和韓因先坐下,濃濃的、香味四溢的一大杯黑咖啡,又使他們的精神恢復了不少。<br /><br />  小納苦笑著:「在美、蘇兩國的首領會面之前,我們先見見面,也是好的。」<br /><br />  蓋雷夫人道:「這是巴曼少將的建議?」<br /><br />  小納點了點頭。我道:「先把你們的經歷說一說。」<br /><br />  韓因失聲道:「太可怕了,真無法相信那是事實。」<br /><br />  小納吸了一口氣,他的神智已完全清醒了:「是事實,至少我們的經歷是事實。」<br /><br />  以下,就是小納和韓因的經歷。<br /><br />  ※※※<br /><br />  當韓因駕著潛艇,在小納的授意之下,盡量接近海中的漩渦,使得潛艇的動力,發揮到了進入危險信號之際,總算潛艇的設備精良,他們自漩渦的邊緣,退到了安全的地方,可是也就在他們和岸上作了最後一次聯絡之後,變故就發生了。<br /><br />  先是潛艇儀表板上,所有的表示警告或危險信號的紅燈,一起亮了起來。雖然那些紅燈都不是很大,也不會發出太強烈的光芒,但是二十多盞代表危險的紅燈,一起閃亮,他們又是在海底,那些紅燈,看來也就像是許多妖魔的眼睛一樣。<br /><br />  韓因和小納兩人,在那一剎間,整個人都為之僵呆,連血液都彷彿凝結了。<br /><br />  紅燈閃亮,只是極短的時間,大約只有三秒鐘,又一下子全都熄滅。接下來,比紅燈閃亮更可怕的情景是,潛艇中所有的燈光都沒有了。<br /><br />  向外看去,還是可以看到翻騰的海水,可是在艙中,卻變成了一種透明的黑暗。兩人像是陷入了魔幻的境界,他們不由自主,一起叫了起來。<br /><br />  韓因一面叫著,一面還不斷地按下、撥動儀表板上的按鈕,可是卻一點反應也沒有。直到這時,他們才發現,潛艇的一切動力,全都消失了。<br /><br />  韓因像是瘋了一般叫了起來:「不可能,不可能。」<br /><br />  他一面叫著,一面掙扎著離開駕駛室,看來是想利用緊急逃生口離開潛艇。<br /><br />  小納心中也慌亂莫名,但多少比韓因鎮定一點,知道在這樣的情形下,在潛艇之中,固然不妙,但如果離開了潛艇,那更是必死無疑。因為他們所在之處,還在海中無數漩渦的牽引範圍之內,人在水中游泳的力量,想和這種力量對抗,比蜉蝣撼大樹還要無稽。<br /><br />  所以,他一伸手,又把韓因按回了座位,問:「發生了什麼事?」<br /><br />  潛艇是韓因駕來的,韓因熟悉這艘潛艇的性能,小納自然要這樣問他,可是這時,韓因卻只是張大了口喘氣,一個字也說不出來。<br /><br />  小納只知道潛艇所有的動力消失,他一點對付的辦法也沒有,必須先令韓因鎮定下來。正當他準備去搖撼韓因的時候,他自己的身子,也急速地晃動起來。<br /><br />  小納感到了一陣暈眩和旋轉,剎那之間,他也變得張大了口,發不出聲音來。<br /><br />  他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潛艇在喪失了動力之後,被海中的漩渦所牽引,現在,潛艇正被牽進了巨大的漩渦之中!<br /><br />  剛才,韓因說過,潛艇的一萬八千匹馬力,全然不足以和漩渦的力量對抗,何況如今,潛艇已根本沒有了動力!<br /><br />  小納的腦中一片混亂,他只是和韓因兩人,面如死灰地互望,潛艇的移動越來越快,他們可以清楚地感到艇身在漩渦之中轉動,他們已進入了一個漩渦,急速轉動的海水,在艇身外擦過,使他們在幻覺上感到猶如聽到了死亡的呼嘯聲!<br /><br />  這一段時間究竟維持了多久,他們兩人事後都無法確記,因為他們以為自己一定死定了,誰還會在臨死之前去注意時間?<br /><br />  他們自然而然地用力握住可以握住的東西,因為潛艇的旋轉越來越甚,他們在感覺上,只覺得自己不是在一個漩渦之中,而是轉進了一個漩渦之後,接著被轉出去,又接著進入了另一個漩渦之中了。<br /><br />  過了好久(也可能只是十分短暫的時間),小納喘著氣,尖聲道:「捲進了一個漩渦之後,還能──還能脫出這個漩渦的範圍?」<br /><br />  韓因的聲音更尖利:「不能!」<br /><br />  小納吞了一口口水:「可是我們──」<br /><br />  當他這樣說的時候,非常明顯地,他們可以通過小圓窗,看到潛艇自一個漩渦之中被捲出來,又被另一個漩渦吸進去。<br /><br />  而也在這時,他們看到了,在一個巨大的漩渦的中心,有四組相當巨大的礁石,而在那一堆礁石之中,隱隱地有一艘中型的潛艇在。<br /><br />  韓因發出了一下呻吟聲,用力揉著自己的眼睛,聲音像是由夢遊者口中發出來的:「一艘俄國核能潛艇!我──我看到的是真的嗎?」<br /><br />  小納自然也看到了那艘在海底礁石上的潛艇,他對於事情的來龍去脈,知道得比韓因多,所以他一看就知道這就是那一艘潛艇。<br /><br />  這時,他們的小潛艇,正在打著轉,接近大潛艇。他們幾乎以為要撞上去之際,小潛艇的旋轉停止了,穩穩地落向一組礁石上。距離大潛艇,大約只有三十公尺。<br /><br />  也就在這時,小潛艇艙中的燈光,又開始恢復,看來,動力又回來了。<br /><br />  小納心中閃起的第一個念頭,十分怪異。<br /><br />  他想到的是,小潛艇的動力,消失和恢復,全是由大潛艇在操縱的嗎?<br /><br />  當然,他只是這樣想,並不認為真是如此,可是這時,他的處境實在太怪異了,也難怪他會有一些十分怪異的想法。<br /><br />  理智告訴他不可能的道理十分簡單:如果俄國潛艇有這種力量的話,那簡直是一種無敵的力量,美國方面,不可能一點有關情報都得不到。<br /><br />  小納自然而然搖著頭,思緒十分紊亂。韓因忙著在操縱著,忽然之間,一個聲音自通訊儀中傳出來,用的是並不流利的法語:「你們現在在所有漩渦之中,最大的一個漩渦的中心部分,只要一切行動聽我指揮,暫時不會有危險。」<br /><br />  小納也已注意到,在經過了極洶湧的海水捲旋之後,這時所在處,海水平靜之極,他自然也明白,漩渦中心特別平靜的原因,和旋風的風眼特別平靜的道理,是完全一樣的道理。<br /><br />  韓因的身子震動了一下,喃喃地道:「法國海軍中尉韓因,軍中編號──」<br /><br />  那聲音轟笑了起來:「不必來這一套了,就算你是被俘的,你也是最奇特的一個俘虜,日內瓦公約並不能保護你什麼,潛艇上只有你一個人?」<br /><br />  小納勉力定了定神:「還有我,美國中央情報局,小納爾遜。」<br /><br />  那聲音「嘿嘿」笑了兩下:「的確,地球的任何角落,都有美國中情局的人。」<br /><br />  小納居然有足夠的鎮定還了一句口:「貴國的情形,也是一樣。」<br /><br />  那聲音道:「你們來到,太好了,可以替我傳遞一個信息。本來我以為蘇聯一個國家的力量已經足夠了,現在證明不對,至少需要美蘇聯合,或者還可以加上法國、英國、中國──世界各大國的首腦,應該十分認真地聚會一次,討論我的提議。」<br /><br />  這一番話,卻聽得小納和韓因兩人,莫名其妙,小納忙問:「你是誰?」<br /><br />  那聲音道:「對,我們應該見見面,光憑對話,你們不會相信什麼,我還有一點東西給你們看。」<br /><br />  兩人這時,都有一種置身於幻境中的感覺,恐懼感反倒已經消失了,韓因苦笑:「見面?我們在兩艘不同的潛艇中,如何見面?」<br /><br />  那聲音沉默了片刻,才道:「你們的緊急出口是在艙頂上──」<br /><br />  小納忙道:「我們不會出來,那無異是叫我們送死!看來海水平靜,但仍然有著人力不能抗拒的力量在。」<br /><br />  那聲音笑了兩下,隨著他的笑聲,小納和韓因,看到有一根直徑五十公分的管子,自俄國潛艇的一部份,伸延出來。管子由一環套著一環的金屬環組成的,可以自由曲折。管子一直伸到了小潛艇的上面,轉而向下,兩人感到稍為有一下震動。接著,那聲音道:「打開艙蓋,你們可以通過管子,爬行到我的潛艇上來。」<br /><br />  小納和韓因互望了一眼,心中實在是充滿了疑惑,可是在這樣的情形之下,除了照吩咐去做之外,又怎能有別的選擇?<br /><br />  韓因猶豫了一下之後,扳下了一個紅色的槓桿,艙頂的緊急出口,移向一旁,那管子和艙頂吻合得十分緊密,一滴水也侵不進來。<br /><br />  小納吸了一口氣,站了起來,扳住了出口的邊,身子向上一聳,人已經進入了管子,向上攀了一步,就在打橫伸展的管子中,向前爬出去。這樣的前進法,並沒有什麼多大的困難。<br /><br />  在感覺上,他知道韓因跟在他的後面。<br /><br />  不一會,他就看到了光亮,到了管子另一端的出口處,出了管子一看,是一間十分小的艙房,看來像是潛艇中的隔水艙。<br /><br />  韓因接著也出了管子,那聲音又傳了過來:「打開艙門。」<br /><br />  小納走向一扇圓形的艙門,旋轉著巨大的門柄,把門打了開來。外面是一條狹窄的走廊──所有潛艇中的空間都十分寶貴,連核能潛艇也不能例外,走廊相當長,他們都看到,在走廊的盡頭,站著一個身形魁梧,自有一股凜然的威風,氣概不凡的將軍,穿著整齊的蘇聯海軍將軍制服。<br /><br />  兩人不由自主吸一口氣,向前走去,他們不能並肩走,必須一前一後,這時,小納在前。那將軍在他們走過來之際,就開始說話:「你們潛艇的動力忽然消失,和通過一個個漩渦間的轉移,把你們移到整個魔鬼暗礁海域的中心部分來,全是我通過一組儀器所完成的。」<br /><br />  將軍的聲音並不是太響,可是聽在兩人的耳中,卻有轟然之感,那自然是由於他所說的話,實在太令人吃驚的緣故。<br /><br />  走在後面的韓因,用一種異樣的聲音問:「你──來自哪一個星球?」<br /><br />  那個將軍笑了起來:「當然,先要自我介紹:蘇聯黑海艦隊導彈司令,巴曼少將。」<br /><br />  小納發出了一下呻吟聲,可是他畢竟見過世面,立時道:「久仰,由於真理報上刊出了你的訃聞,我們還曾研究過你的死因,你那兩位同僚呢?」<br /><br />  這時,他們已來到了巴曼少將身前,少將現出了不屑的笑容:「我的訃告竟和他們並列?這可以說是一種侮辱,他們死了。」<br /><br />  小納心中的疑惑,至於極點,但是他並不心急,他知道,少將肯和他們見面,所有的疑團,自然也很快都可以解得開。<br /><br />  巴曼少將講到這裏,忽然笑了起來,笑聲聽來十分驚人:「是我殺死他們的,他們想不顧一切殺我,所以我先下手為強。」<br /><br />  小納深深吸了一口氣:「那你還能自稱是蘇聯海軍的將軍嗎?」<br /><br />  少將用力揮了一下手:「說得好,你這人有點意思,來,進去,我們詳細說。」<br /><br />  他側身讓了一讓,先讓小納和韓因進了一扇門,接著,他也跟了進去。<br /><br />  在潛艇的艙房而言,那可以算是相當寬敞的一間了,在艙房的正中,甚至有著一張至少有三公尺長的長方桌,桌上有模型,一望而知,是黑海的地形圖,但只包括了黑海的西半部,幾個通向地中海的海峽,全在模型之中,小納看了看桌子一角的比例,是五十萬比一,不能算是十分詳盡,用來作具體的作戰可能不夠,但作為調動艦隻之用,倒也夠了。<br /><br />  巴曼少將來到桌前,雙手撐在桌上,目光炯炯,盯住了兩人,神情十分莊肅,道:「兩位,你們即將聽到的事,在人類歷史上從來也未曾發生過,甚至從來也未曾有人想像過的事。所以你們可以不相信,也可以在我說完之後提出疑問,但是絕不能用輕佻的態度否定。否則,我會採用簡單而嚴厲的手段對付你們。」<br /><br />  小納和韓因兩人互望了一眼,當時沒有說什麼。<br /><br />  (事後,他們回想起當時的情形,都一致認為,巴曼少將的神態,有一種他們十分熟悉的狂熱,而且,他們也都想起來,當年德國納粹元首希特勒,在他的演說時,幾乎從頭到尾都充滿了這種神態。)<br /><br />  於是,巴曼少將就開始講述他的計畫,一面指著模型,說得十分詳細。<br /><br />  小納和韓因兩人聽了一小半,就至少交換了十次以上的眼色。如果不是這時他們自己知道處境不是很妙,不敢得罪巴曼的話,早就忍不住捧腹大笑了。<br /><br />  巴曼講了至少有一小時之久,才停了下來,望定了兩人。小納實在忍笑忍得十分辛苦,所以忍不住道:「你的計畫真可以算是偉大的了,但如果能把整個阿拉伯半島和西班牙也從地球上弄掉,那麼,貴國的海道就可以更暢通了。」<br /><br />  巴曼居然沒有聽出小納是在諷刺他,皺著眉,十分認真地考慮起小納的話來。這種情形,帶著一種難以形容的詭異,使小納和韓因感到悚然,不敢笑出來。<br /><br />  過了一會,巴曼才認真地問:「或許,在將來,現在不行,牽涉太大。」<br /><br />  小納沒來由地吁了一口氣,彷彿巴曼真有能力這樣做似的,然後,他提出了一個必然會提出的問題:「你動用了什麼程度的核裝置?」<br /><br />  巴曼揮了一下手:「等於各大國所有核武器能力總和的十倍。」<br /><br />  小納盡量使自己的語氣變得溫和:「那麼,將軍,請問你是從何處得到這麼巨大的核能量的。」<br /><br />  巴曼笑了一下:「我不會回答你的這個問題──你也不必懷疑是不是真有核爆裝置在海底,蘇聯的頂尖專家已經證明它們的存在,你在離開之後,一定可以在蘇聯政府那裏知道實情。」<br /><br />  韓因一直沒有說話,直到這時才道:「我們可以離開?我們能夠離開?」<br /><br />  少將道:「當然。」他指著小納:「我要你向貴國總統傳言。由於蘇聯政府對這件事的處理極度不當,所以可能釀成巨大的災禍。我提議,由美國方面,再派一批專家深入海底去了解一下核爆裝置的情形,再由美蘇兩國或世界各國政府,共同商量,接納我的計畫,立刻開始進行大疏散。」<br /><br />  小納這時,真說不上自己是什麼心情,他如果有可能,他想用盡所有的髒話,把這個神情嚴肅,十分認真地在玩他的遊戲的將軍痛罵一頓。<br /><br />  可是,他又隱隱地感到事態的嚴重而罵不出來。他只好用十分苦澀的聲音道:「一年?這是什麼樣的疏散,十年也完成不了。」<br /><br />  巴曼少將臉色鐵青:「一切全是計畫好了的,一點都不能改變,進不進行,不關我的事,我是早已把一切全部說明了的。」<br /><br />  小納心中咕噥了一句罵少將的話,不過沒有罵出口來,他問:「請問那個潛水員和一位土耳其的情報人員加丹的下落,能否見告?」<br /><br />  巴曼道:「潛水員在我離開暗礁水域時見到了我的潛艇,一有機會,自然把他殺了。至於那個加丹,本來我想通過他向美國政府傳言的,可是他竟然膽敢罵我是他所知道的最瘋的瘋子,我也把他殺了。」<br /><br />  小納不由自主震動了一下,背上有一股冷汗冒出來,因為他剛才在心中咕噥著而沒有說出來的那句話,根本和加丹罵巴曼的話一模一樣。<br /><br />  他只好苦笑著。巴曼又用力在桌上擊了一下:「必須相信我所說的一切,世界各國政府的首領,必須相信我所說的一切。」<br /><br />  小納只好道:「如果真有事實支持的話,我想,他們會相信。」<br /><br />  巴曼悶哼了一聲:「莫斯科克里姆林宮中的那批笨蛋,他們就膽敢不信。」<br /><br />  小納和韓因一起吞了一口口水,巴曼又道:「你只要對那批笨蛋透露說見過我,他們一定會把最高機密告訴你。」<br /><br />  小納感到喉乾舌燥,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可是看起來卻又有是事實的可能,他和韓因都感到壓力和負擔,重得使他們連氣都喘不過來──這就是他們又回到錫諾普,和我通了一個電話之後,就一直用酒精麻醉自己,以求減輕精神壓力的原因。<br /><br />  小納和韓因說完了他們的經歷,蓋雷夫人的眼睛睜得老大:「他竟有能力使一萬八千匹馬力的動力,完全消失無蹤?」<br /><br />  韓因道:「是的,出來的時候,又曾有相當時間,我的潛艇沒有任何動力。」<br /><br />  我吸了一口氣:「如果這種能力,沒有距離的限制,那麼他就有可以破壞任何──東西的力量了。」<br /><br />  一時之間,所有的人都靜了下來,小納道:「我必須把這種緊急情形,通知總統。」<br /><br />  蓋雷夫人點頭:「我同意,你可以把我們所有的調查結果,全部帶去,作為參考。」<br /><br />  我陡然衝動起來:「那又怎樣?難道真照他的說法,進行疏散,由得他來引爆?這簡直滑稽之極。」蓋雷夫人和小納一起向我望來,他們並沒有說話,只是一副「你另外有什麼好建議」的神氣。<br /><br />  我道:「我根本不相信他的話,這是一個瘋子的把戲,他不知道弄了一點什麼玄虛,使你們的儀器上當,以為真有巨大的核爆裝置在。」<br /><br />  蓋雷夫人沉著臉:「這是我聽到過的話中,最不負責任的說法。」<br /><br />  我氣向上衝:「接受一個瘋子的訛詐,才最無稽。」我轉向韓因:「借你的潛艇一用。」然後我又轉向蓋雷夫人:「你用直升機在魔鬼暗礁上空盤旋,引他和你通話,你告訴他,我要和他見面。」<br /><br />  蓋雷夫人望著我:「和他去分享死人肉?」<br /><br />  我厲聲道:「我要使這個瘋子,知道他自己的確是一個瘋子。」<br /><br />  蓋雷夫人閉上了眼睛一會,才道:「是不是要和尊夫人先商量一下?」<br /><br />  我負氣道:「不必,我一向有絕對的個人行動自由。」</div></body></html> in /var/www/vhosts/enjoyreadinghour.com/zh.enjoyreadinghour.com/eKatab/REST.class.php on line 7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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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不可思議的能力



  一聽到我叫出了「小納」的名字,蓋雷夫人首先直跳了起來,真難想像如她這樣的一個老婦人,動作可以靈活得像一頭受驚的野兔一樣。

  白素自然比較鎮定,她欠了欠身,按下了電話擴音裝置的掣鈕,小納的聲音立時每一個人都可以聽得到,他一面說,一面喘著氣:「衛,我知道了一樁絕對無法相信,但是卻又不能不信的事。」

  我和蓋雷夫人互望了一眼,小納在繼續著:「我知道我的話不是很容易明白,我還必須和蓋雷夫人聯絡,作進一步的證明。」

  蓋雷夫人的聲音聽來是冷峻的:「我就在這裏。」

  小納「啊」地一聲叫了起來:「那麼,一切全是真的了?巴曼少將所說的一切,全是真的?」

  我和蓋雷夫人陡然震動了一下:「巴曼少將?」蓋雷夫人立時以十分尖銳的聲音問:「你見到了他?他沒有死?」

  小納的聲音聽來像哭泣:「死?他比我們每一個人都健康,他正在他的堡壘之中,等待著他瘋狂計畫的實現,這個人,他──他──」

  不知道是由於恐懼還是激動,小納竟然說到了一半,難以為繼。

  我立時接了上去:「小納,我建議我們要立刻會面。」

  我這句話一出口,心中就苦笑了一下,我一直在逃避著和小納、蓋雷夫人這一類人發生聯繫,可是這時,我卻主動要和他們見面了。

  當然,現在事情的性質已大不相同,小納和蓋雷夫人在進行的一切活動,並不純屬於情報工作的範圍,他們是致力於阻止一場大災禍的發生,這場災禍,可以說是地球除了當年冰河時期以來的最大災禍。

  如果真有這樣一場大核爆的話,豈止把黑海炸開一個兩百公里寬的出口而已,後遺症簡直無法憑現今的科學知識去想像。

  正如蓋雷夫人所說的:我們有共同的身份,我們全是地球人。

  既然大家都是地球人,自然多少要為挽救地球而出點力,不可以再逃避下去。

  我想到了這些,對自己的那句話,也就不再覺得有什麼不對了。

  小納苦笑了一下:「我真的不知該如何才好,巴曼少將也有一個提議──可是我──我只想到首先,應該和你聯絡。衛,真的會有一場那樣的核爆?」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據巴曼少將所說,確然如此,而且,蓋雷夫人說,在黑海和地中海聯結的幾個海峽下,確然有著核子爆炸的裝置。」

  小納的喉際,發出了一陣模糊不清的聲音,也不知道他在那一霎間吞下了什麼東西。

  蓋雷夫人對著電話大叫:「你現在在哪裏?」

  小納呻吟著:「還不是在錫諾普這鬼地方。」

  蓋雷夫人的聲音果斷而嚴峻:「那你就留在這個鬼地方不要走,也別採取任何行動。記著,別採取任何行動,一直等我們見面。」

  她簡直是在對小納下命令了,而小納可能真是六神無主了,也不想想他和蓋雷夫人,根本是處在全然敵對的地位,居然回答了一連串的「是」,而且還補充了一句:「我能採取什麼行動?當然只好等你們來。」

  蓋雷夫人向我作了一個手勢,示意我們要爭取每一分鐘的時間,我又說了一句:「小納,好好照顧你自己。」小納回答了一下呻吟聲,電話就掛上了。

  蓋雷夫人接過電話來,猶豫了一下,撥了一個號碼。我在一旁看著,可能由於事情十分緊急,所以她也不怕我看到。

  我看到她撥的是國際直撥電話,區域號碼是「三五六」,當時我自然不可能知道那是什麼地方,但自然也立即可以知道,那是馬爾他島。

  電話一通,蓋雷夫人就以俄語吩咐:「和最近土耳其錫諾普的第一七九站聯絡,叫他們派最好的人,立即到錫諾普去,我估計在二十小時之內可以趕到該處。先到的人,要注意小納。」

  我皺了皺眉:「注意一個要與之合作的人,不是什麼正當的方式吧?」

  蓋雷夫人冷然道:「可以防止他胡來。」她放下電話:「我的人大約在一小時之內可以趕到錫諾普。」

  我嚥了一下口水:「自然,你的人,可以在一小時之內趕到世界上任何角落。」

  蓋雷夫人笑了一下,並不覺得我在諷刺她,可是也絕不否認她真有這個能力。

  她又打了兩個電話,全是要她的手下,為她安排行程的,包括由這裏到印度的最快行程,和在印度準備一架小型噴射機,直飛黑海北岸的一個空軍基地,再由那個基地用直升機橫越黑海,在錫諾普附近的海面上降落,再經由快艇的運送,到達錫諾普。

  她竟能在短短幾分鐘的時間,全盤計畫好了用最短的時間和最沒有麻煩的辦法到達目的地,腦筋動得之快,實在令人咋舌。

  由於蘇聯和土耳其之間,一直存在著微妙而又緊張的關係,蓋雷夫人這樣身份的人,若要公然進入土耳其境內,可能惹起阻延,所以她才採用了偷進去的辦法。

  她安排好了之後,向白素望去,白素緩緩搖了搖頭:「我不去了,我有點事。」

  蓋雷夫人並不堅持,只是道:「可是,如果我們要向你求助的話,請你不要拒絕。」

  自蓋雷夫人這樣的人物口中,說出這樣的話來,那簡直是對白素恭維之極了。連白素也不禁聳然動容:「你說得太客氣了。」

  蓋雷夫人在白素的頰邊親了一下,一揮手,昂首向外走去,別看她身材瘦小乾枯,可是這時,她向外走去的氣概,簡直就是率領千軍萬馬,去衝鋒陷陣的大將軍一樣。

  我也吻了白素一下,匆匆跟在她的後面。

  一路行程,完全照蓋雷夫人的計畫進行。駕駛軍機的是一位蘇聯空軍少將,印度和蘇聯的關係,竟好到這種程度,也頗出人意料。

  一到印度,早就接到了報告,已有五個出色的特工,到達到錫諾普,其中兩個,負責留意小納,據報,小納和一個叫韓因的法國人在一起,在一間叫「老情人」的酒吧中,一直在喝酒。

  韓因是和小納一起失蹤的,現在又一起出現,他們失蹤之後,肯定曾見過巴曼少將。可是那是在什麼情形下發生的事,我和蓋雷夫人都無法設想。

  我只是想到,既然幾次失蹤事件,都是在魔鬼暗礁附近發生的,巴曼的活動範圍,就很有可能以這個暗礁為中心。當抵達黑海北岸的蘇聯境內之後──那地方和錫諾普,隔著大約一百二十公里的黑海海面,遙遙相對。

  直升機飛行,只要一小時就可以,而一路上所花的時間,比預期少,而且一直接到的報告是,小納和韓因兩個人,已經在老情人酒吧中喝得酩酊大醉,不肯離去,就在酒吧中過了一夜。

  看來,情形暫時不會有什麼變化,所以,我和蓋雷夫人都同意,直升機的飛行線,不妨稍作修改,離開直線航行,轉向魔鬼暗礁的上空去看一看,了解一下那一帶的海域,究竟可怕到什麼程度。

  直升機起飛之後大約四十分鐘,就來到了魔鬼暗礁的上空,蓋雷夫人要機師儘可能把高度降低,機師看到了海面上千百個大大小小,洶湧之極的漩渦,激起極高的浪花,和激流在暗礁上磨擦所發生的可怕的聲音,竟然害怕連直升機都會被漩渦捲走,始終只在三百公尺的高度盤旋,不肯再降低高度。

  這也難怪機師的,因為那一片幾乎全由漩渦組成的海面實在太可怕了。

  海水可以有著無窮無盡的變化,那是盡人皆知的事。海水可以蔚藍美麗平靜如緞子,也可以波浪滔天兇狠得捲走一切。但是像那一片海面那樣詭異和猙獰,還是十分超乎想像之外。

  千百個大大小小的漩渦,把整個海面,弄得看起來像是沸騰一樣,而且海水撞在礁石上,激起老高的浪花,又散成了無數細小的水珠後,也真像是沸水所冒出來的水氣。

  沸騰的海水,顏色幾乎是灰黑色,冒著大量的半白半灰的泡沫,又像是無數張大小不同,變幻莫測的嘴,等待著把每一樣它們可以吞噬掉的東西吞下去,而那些露在海面上的黑巉巉的礁石,就恰如這些魔鬼的怪口中的利齒,等待著把吞下的東西磨碎。

  海面的氣流,一定也多少受了影響,烏雲結集在頭上,一層層,使海面更陰暗。本來應該是澎湃的海浪聲,在這裏只是尖利刺耳的呼嘯。直升機的機翼轉動聲,本來已經夠吵的了,但是全被那種厲嘯聲所淹沒,耳膜在聽了那種聲音之後,像是有利針在不斷刺擊一般。

  在空中看來,已是如此險惡驚人,如果在水面上,更不知要險惡多少倍。而如果在水底──想到這裏,不由自主,打了一個寒顫。

  直升機在那一大片海面之上,盤旋了三轉,蓋雷夫人口唇動著,講了一句什麼話,可是全然聽不到聲音,多半是驚駭下面情形的兇險,機師向後面作了一個手勢,示意是不是要離去,同時轉過頭來,望著我們。

  就在這時候,我注意到,在儀表板上,有一盞不應該亮的紅燈,亮了起來,而且在不斷閃動著。通常,這種情形,都是表示緊急或是危險。

  我忙伸手向那盞紅燈指了一指,蓋雷夫人立時現出訝異的神色來,移到了機師身邊的座位,拿起了一副耳機套上。又按下了兩個掣鈕。紅燈不再閃亮,我知道紅燈的閃亮,一定是代表著緊急的通訊。

  蓋雷夫人的臉色,正在迅速變得難看,不到一分鐘,簡直變得難看之極。她是一個如此老練的情報人員,應該早就會克制自己,喜怒不形於色的了。但是這時的情形,她分明是受了她能克制程度以外的刺激。

  她不但臉色變得難看之極,而且,嘴唇在發著抖,甚至連手也在發抖。又不到半分鐘,她整個人都發起抖來。我看看情形不對,俯身向前,她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抓得極緊,然後,另一隻手,又一下子扯脫了耳筒,大口喘起氣來。

  不過,她恢復得也相當快,不到一分鐘,她就鬆開了我,向機師作了一個離去的手勢。等到直升機到了海面的尖嘯聲不再那樣震耳時,她才道:「巴曼,巴曼少將,就在這片海域的下面!」

  我也不禁震動了一下:「他發現了我們?剛才,他對你講了一些什麼?」

  蓋雷夫人深深吸了一口氣:「他要直升機立刻離開,並且說,如果我們需要普羅科夫和維拉斯基兩位海軍中將的遺體,他可以放射出來給我們,但是他絕不保證,人的身體在離開了潛艇之後,在急速的漩渦的力量之下,會變成什麼樣子──」

  她講到這裏,又喘了幾口氣,大約是由於實在震驚太過,忽然講了一句粗話:「這狗娘養的,他竟然告訴我,兩位中將的身體,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機會,成為兩團肉漿,比海水中的微生物還要細。」

  我默然聽她說著,身上也不禁冒起一股寒意,我想到的是另一個問題:「當時,潛艇上還有其他許多官兵,這些人──」

  蓋雷夫人又打了一個冷顫,用力一揮手,用極其厭惡的聲音道:「別說了。」

  我不知內情,自然對她的這種態度,相當不滿:「我們是合作的夥伴。」

  蓋雷夫人的神情,在那一霎間,完全恢復了她固有的冷峻:「好,我告訴你,船上的官兵全死了。他說,老的瘦的,全給他自魚雷管中放出來餵了魚;揀精壯的,他留著,足夠他吃一年的了。」

  儘管蓋雷夫人是用十分平靜的聲音把這一番話講出來的,可是我在聽了之後,腹際還是一陣抽搐,一面冒著冷汗,一面要深深吸氣,才能把那股強烈的嘔吐感壓下去。

  可是我的聲音還是有點發顫:「他瘋了,他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蓋雷夫人對於我對巴曼少將的評語,沒有什麼反應。我又道:「大量的深水炸彈,可以使他和他的潛艇,都成為碎片。」

  蓋雷夫人悶哼了一陣:「別忘了海底的核爆裝置。」

  我大聲道:「他在唬人。」

  蓋雷夫人苦笑:「也許,但是誰願意冒這個險,反正還有差不多一年時間,就讓這狗娘養的躲在海底,吃他的死人好了。」

  我又起了一陣想嘔吐的感覺,而這時,直升機已經開始降落海面上,一艘看來和普通漁船沒有什麼差別的殘舊船隻,正以極高的速度駛向前來,自船上放下小艇,兩個顯然是偽裝的漁民駕駛著小船過來,把我們接上漁船去。

  在蓋雷夫人登船時,船上有十來個人,在舷邊站立向她致敬。

  一個負責人模樣的人走過來,一面用十分恭敬的神態和她講話,一面斜著眼打量我。我懶得和這種人計較,自顧自在甲板上蹓躂。

  船行半小時左右,又上了小艇,駛近錫諾普,這時,正是黃昏時分,在逐漸接近岸邊的時候,這個古城所有的建築物,沐浴在金黃色的夕陽之中,原來的灰暗消失,蒙上了一層金色的光彩,看起來倒另有風味。

  在完全沒有人注意的情形下上岸,岸上又有兩個人迎了上來,一見面就道:「留意的目標,還在酒吧,醉得連頭也抬不起來。」

  蓋雷夫人悶哼了一聲,由那兩個人帶路,走了十來分鐘,就已經進入了老情人酒吧。

  那時刻,正是老情人要他所有的顧客,留意即將沉沒在水平線之下的火紅的夕陽的時候。

  一進去,裏面煙霧迷漫,劣酒的酒味,使人如進毒氣室,而且一眼就看到伏在桌上、身上污穢不堪的小納和韓因。蓋雷夫人直向他們走過去,雙手齊出,抓住了他們的頭髮,把他們的頭提起來,大聲道:「老祖母來了,快醒來聽老祖母說話。」

  她一面說,一面向她兩個手下一使眼色,那兩個人走了過去,一面手法十分俐落地各自夾住了一人,用力向上一提,同時,我看到他們的手中,不知多了一樣什麼東西,在小納和韓因的鼻孔中,一下子就塞了進去。

  小納和韓因的身子,像電殛也似震動了一下,張開口叫了一聲,臉上的神情,十分痛苦,可是同時,卻也自己能豎直頭,睜開眼來了。

  蓋雷夫人轉過頭來,看到我有疑惑之色,道:「這是土耳其人的醒酒良方!」

  這時,小納和韓因兩人,已劇烈地嗆咳了起來;兩個手下夾著他們走出酒吧去,才一出門,就聽到了他們的嘔吐聲。

  我和蓋雷夫人跟了出去,看著他們痛苦莫名地吐了二十分鐘之久。

  這種場面,老情人多半是看慣了的,所以他十分有經驗地握著兩大杯凍啤酒在門口等著,一等到兩人的嘔吐告一段落,就過來把酒遞給他們:「一口氣喝下去,包你們立刻可以去捕鯊魚。」

  他同時,又向蓋雷夫人眨著眼,風騷地道:「嗨,老祖母,要不要我請你喝一杯?」

  我心中著實替這個糟老頭子捏了一把汗,他要是知道蓋雷夫人身份的話,這時就該只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了,蓋雷夫人只是冷冷地道:「不必了。」

  我生怕這老傢伙還會說出什麼不得體的話來,忙走過去道:「不必了,我們會處理一切。」

  老頭子畢竟也在江湖上混過不少日子,這時也看出我們這夥人有點古怪,所以他沒有再說什麼,只是聳了聳肩,就走了進去。

  這時,小納和韓因兩人已喝完了啤酒,大口喘著氣,臉色蒼白得和死魚一樣,鬚髭滿面,瞪著眼。小納總算認出了我來,向我揮了揮手,可是卻發不出聲。

  蓋雷夫人向她手下講了幾句話,那兩個人扶著小納和韓因,向前走去。

  我和蓋雷夫人跟在後面,心中不禁苦笑,心想一共不過六個人,可是那算是什麼樣的組合呢?

  一個美國高級情報人員,和一個法國的海軍軍官,由兩個蘇聯特工扶著走路,後面跟著的,是蘇聯情報大頭子,而在情報大頭子身旁的,又是我這個似乎世上任何怪事都要插上一腳的怪人。

  這六個人能聚在一起,大家不用稀奇古怪的武器火拼混戰,已經太是不易,令人難以相信,而居然還有同一的目標,那更是不可思議之極了。

  走出了十來步,小納才掙扎著,用沙啞的聲音叫了一句:「到我們的地方去。」

  蓋雷夫人道:「我沒有意見,只要你那個地方可以使我們的談話,成為絕對的機密。」

  小納挺了挺身子,想說什麼,又沒有說出來,顯然他對於他提議要去的地方,並沒有把握。

  美國的情報機構,在錫諾普這樣的小地方,自然不會有分支機構,小納要去的地方,只不過是土耳其官方的所在。蘇聯情報機構,本來也當然不會看中這個小地方的,但五個手下早來了二十小時,自然足夠他們佈置一處機密所在了。

  小納沒有再說什麼,韓因是一個相當俊俏的年輕人,在恢復了說話能力之後,一直在說著話:「是真的?不是我們喝多了酒之後的幻想?」

  小納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不住用手抹著臉,神情越來越疲倦。

  不一會,走近了一幢屋子,有一個守在屋前的人,迎了上來,一切過程,都可以證明蓋雷夫人的行事,慎密之至。

  進了屋子之後,裏面相當簡單,但也相當舒適,小納和韓因先坐下,濃濃的、香味四溢的一大杯黑咖啡,又使他們的精神恢復了不少。

  小納苦笑著:「在美、蘇兩國的首領會面之前,我們先見見面,也是好的。」

  蓋雷夫人道:「這是巴曼少將的建議?」

  小納點了點頭。我道:「先把你們的經歷說一說。」

  韓因失聲道:「太可怕了,真無法相信那是事實。」

  小納吸了一口氣,他的神智已完全清醒了:「是事實,至少我們的經歷是事實。」

  以下,就是小納和韓因的經歷。

  ※※※

  當韓因駕著潛艇,在小納的授意之下,盡量接近海中的漩渦,使得潛艇的動力,發揮到了進入危險信號之際,總算潛艇的設備精良,他們自漩渦的邊緣,退到了安全的地方,可是也就在他們和岸上作了最後一次聯絡之後,變故就發生了。

  先是潛艇儀表板上,所有的表示警告或危險信號的紅燈,一起亮了起來。雖然那些紅燈都不是很大,也不會發出太強烈的光芒,但是二十多盞代表危險的紅燈,一起閃亮,他們又是在海底,那些紅燈,看來也就像是許多妖魔的眼睛一樣。

  韓因和小納兩人,在那一剎間,整個人都為之僵呆,連血液都彷彿凝結了。

  紅燈閃亮,只是極短的時間,大約只有三秒鐘,又一下子全都熄滅。接下來,比紅燈閃亮更可怕的情景是,潛艇中所有的燈光都沒有了。

  向外看去,還是可以看到翻騰的海水,可是在艙中,卻變成了一種透明的黑暗。兩人像是陷入了魔幻的境界,他們不由自主,一起叫了起來。

  韓因一面叫著,一面還不斷地按下、撥動儀表板上的按鈕,可是卻一點反應也沒有。直到這時,他們才發現,潛艇的一切動力,全都消失了。

  韓因像是瘋了一般叫了起來:「不可能,不可能。」

  他一面叫著,一面掙扎著離開駕駛室,看來是想利用緊急逃生口離開潛艇。

  小納心中也慌亂莫名,但多少比韓因鎮定一點,知道在這樣的情形下,在潛艇之中,固然不妙,但如果離開了潛艇,那更是必死無疑。因為他們所在之處,還在海中無數漩渦的牽引範圍之內,人在水中游泳的力量,想和這種力量對抗,比蜉蝣撼大樹還要無稽。

  所以,他一伸手,又把韓因按回了座位,問:「發生了什麼事?」

  潛艇是韓因駕來的,韓因熟悉這艘潛艇的性能,小納自然要這樣問他,可是這時,韓因卻只是張大了口喘氣,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小納只知道潛艇所有的動力消失,他一點對付的辦法也沒有,必須先令韓因鎮定下來。正當他準備去搖撼韓因的時候,他自己的身子,也急速地晃動起來。

  小納感到了一陣暈眩和旋轉,剎那之間,他也變得張大了口,發不出聲音來。

  他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潛艇在喪失了動力之後,被海中的漩渦所牽引,現在,潛艇正被牽進了巨大的漩渦之中!

  剛才,韓因說過,潛艇的一萬八千匹馬力,全然不足以和漩渦的力量對抗,何況如今,潛艇已根本沒有了動力!

  小納的腦中一片混亂,他只是和韓因兩人,面如死灰地互望,潛艇的移動越來越快,他們可以清楚地感到艇身在漩渦之中轉動,他們已進入了一個漩渦,急速轉動的海水,在艇身外擦過,使他們在幻覺上感到猶如聽到了死亡的呼嘯聲!

  這一段時間究竟維持了多久,他們兩人事後都無法確記,因為他們以為自己一定死定了,誰還會在臨死之前去注意時間?

  他們自然而然地用力握住可以握住的東西,因為潛艇的旋轉越來越甚,他們在感覺上,只覺得自己不是在一個漩渦之中,而是轉進了一個漩渦之後,接著被轉出去,又接著進入了另一個漩渦之中了。

  過了好久(也可能只是十分短暫的時間),小納喘著氣,尖聲道:「捲進了一個漩渦之後,還能──還能脫出這個漩渦的範圍?」

  韓因的聲音更尖利:「不能!」

  小納吞了一口口水:「可是我們──」

  當他這樣說的時候,非常明顯地,他們可以通過小圓窗,看到潛艇自一個漩渦之中被捲出來,又被另一個漩渦吸進去。

  而也在這時,他們看到了,在一個巨大的漩渦的中心,有四組相當巨大的礁石,而在那一堆礁石之中,隱隱地有一艘中型的潛艇在。

  韓因發出了一下呻吟聲,用力揉著自己的眼睛,聲音像是由夢遊者口中發出來的:「一艘俄國核能潛艇!我──我看到的是真的嗎?」

  小納自然也看到了那艘在海底礁石上的潛艇,他對於事情的來龍去脈,知道得比韓因多,所以他一看就知道這就是那一艘潛艇。

  這時,他們的小潛艇,正在打著轉,接近大潛艇。他們幾乎以為要撞上去之際,小潛艇的旋轉停止了,穩穩地落向一組礁石上。距離大潛艇,大約只有三十公尺。

  也就在這時,小潛艇艙中的燈光,又開始恢復,看來,動力又回來了。

  小納心中閃起的第一個念頭,十分怪異。

  他想到的是,小潛艇的動力,消失和恢復,全是由大潛艇在操縱的嗎?

  當然,他只是這樣想,並不認為真是如此,可是這時,他的處境實在太怪異了,也難怪他會有一些十分怪異的想法。

  理智告訴他不可能的道理十分簡單:如果俄國潛艇有這種力量的話,那簡直是一種無敵的力量,美國方面,不可能一點有關情報都得不到。

  小納自然而然搖著頭,思緒十分紊亂。韓因忙著在操縱著,忽然之間,一個聲音自通訊儀中傳出來,用的是並不流利的法語:「你們現在在所有漩渦之中,最大的一個漩渦的中心部分,只要一切行動聽我指揮,暫時不會有危險。」

  小納也已注意到,在經過了極洶湧的海水捲旋之後,這時所在處,海水平靜之極,他自然也明白,漩渦中心特別平靜的原因,和旋風的風眼特別平靜的道理,是完全一樣的道理。

  韓因的身子震動了一下,喃喃地道:「法國海軍中尉韓因,軍中編號──」

  那聲音轟笑了起來:「不必來這一套了,就算你是被俘的,你也是最奇特的一個俘虜,日內瓦公約並不能保護你什麼,潛艇上只有你一個人?」

  小納勉力定了定神:「還有我,美國中央情報局,小納爾遜。」

  那聲音「嘿嘿」笑了兩下:「的確,地球的任何角落,都有美國中情局的人。」

  小納居然有足夠的鎮定還了一句口:「貴國的情形,也是一樣。」

  那聲音道:「你們來到,太好了,可以替我傳遞一個信息。本來我以為蘇聯一個國家的力量已經足夠了,現在證明不對,至少需要美蘇聯合,或者還可以加上法國、英國、中國──世界各大國的首腦,應該十分認真地聚會一次,討論我的提議。」

  這一番話,卻聽得小納和韓因兩人,莫名其妙,小納忙問:「你是誰?」

  那聲音道:「對,我們應該見見面,光憑對話,你們不會相信什麼,我還有一點東西給你們看。」

  兩人這時,都有一種置身於幻境中的感覺,恐懼感反倒已經消失了,韓因苦笑:「見面?我們在兩艘不同的潛艇中,如何見面?」

  那聲音沉默了片刻,才道:「你們的緊急出口是在艙頂上──」

  小納忙道:「我們不會出來,那無異是叫我們送死!看來海水平靜,但仍然有著人力不能抗拒的力量在。」

  那聲音笑了兩下,隨著他的笑聲,小納和韓因,看到有一根直徑五十公分的管子,自俄國潛艇的一部份,伸延出來。管子由一環套著一環的金屬環組成的,可以自由曲折。管子一直伸到了小潛艇的上面,轉而向下,兩人感到稍為有一下震動。接著,那聲音道:「打開艙蓋,你們可以通過管子,爬行到我的潛艇上來。」

  小納和韓因互望了一眼,心中實在是充滿了疑惑,可是在這樣的情形之下,除了照吩咐去做之外,又怎能有別的選擇?

  韓因猶豫了一下之後,扳下了一個紅色的槓桿,艙頂的緊急出口,移向一旁,那管子和艙頂吻合得十分緊密,一滴水也侵不進來。

  小納吸了一口氣,站了起來,扳住了出口的邊,身子向上一聳,人已經進入了管子,向上攀了一步,就在打橫伸展的管子中,向前爬出去。這樣的前進法,並沒有什麼多大的困難。

  在感覺上,他知道韓因跟在他的後面。

  不一會,他就看到了光亮,到了管子另一端的出口處,出了管子一看,是一間十分小的艙房,看來像是潛艇中的隔水艙。

  韓因接著也出了管子,那聲音又傳了過來:「打開艙門。」

  小納走向一扇圓形的艙門,旋轉著巨大的門柄,把門打了開來。外面是一條狹窄的走廊──所有潛艇中的空間都十分寶貴,連核能潛艇也不能例外,走廊相當長,他們都看到,在走廊的盡頭,站著一個身形魁梧,自有一股凜然的威風,氣概不凡的將軍,穿著整齊的蘇聯海軍將軍制服。

  兩人不由自主吸一口氣,向前走去,他們不能並肩走,必須一前一後,這時,小納在前。那將軍在他們走過來之際,就開始說話:「你們潛艇的動力忽然消失,和通過一個個漩渦間的轉移,把你們移到整個魔鬼暗礁海域的中心部分來,全是我通過一組儀器所完成的。」

  將軍的聲音並不是太響,可是聽在兩人的耳中,卻有轟然之感,那自然是由於他所說的話,實在太令人吃驚的緣故。

  走在後面的韓因,用一種異樣的聲音問:「你──來自哪一個星球?」

  那個將軍笑了起來:「當然,先要自我介紹:蘇聯黑海艦隊導彈司令,巴曼少將。」

  小納發出了一下呻吟聲,可是他畢竟見過世面,立時道:「久仰,由於真理報上刊出了你的訃聞,我們還曾研究過你的死因,你那兩位同僚呢?」

  這時,他們已來到了巴曼少將身前,少將現出了不屑的笑容:「我的訃告竟和他們並列?這可以說是一種侮辱,他們死了。」

  小納心中的疑惑,至於極點,但是他並不心急,他知道,少將肯和他們見面,所有的疑團,自然也很快都可以解得開。

  巴曼少將講到這裏,忽然笑了起來,笑聲聽來十分驚人:「是我殺死他們的,他們想不顧一切殺我,所以我先下手為強。」

  小納深深吸了一口氣:「那你還能自稱是蘇聯海軍的將軍嗎?」

  少將用力揮了一下手:「說得好,你這人有點意思,來,進去,我們詳細說。」

  他側身讓了一讓,先讓小納和韓因進了一扇門,接著,他也跟了進去。

  在潛艇的艙房而言,那可以算是相當寬敞的一間了,在艙房的正中,甚至有著一張至少有三公尺長的長方桌,桌上有模型,一望而知,是黑海的地形圖,但只包括了黑海的西半部,幾個通向地中海的海峽,全在模型之中,小納看了看桌子一角的比例,是五十萬比一,不能算是十分詳盡,用來作具體的作戰可能不夠,但作為調動艦隻之用,倒也夠了。

  巴曼少將來到桌前,雙手撐在桌上,目光炯炯,盯住了兩人,神情十分莊肅,道:「兩位,你們即將聽到的事,在人類歷史上從來也未曾發生過,甚至從來也未曾有人想像過的事。所以你們可以不相信,也可以在我說完之後提出疑問,但是絕不能用輕佻的態度否定。否則,我會採用簡單而嚴厲的手段對付你們。」

  小納和韓因兩人互望了一眼,當時沒有說什麼。

  (事後,他們回想起當時的情形,都一致認為,巴曼少將的神態,有一種他們十分熟悉的狂熱,而且,他們也都想起來,當年德國納粹元首希特勒,在他的演說時,幾乎從頭到尾都充滿了這種神態。)

  於是,巴曼少將就開始講述他的計畫,一面指著模型,說得十分詳細。

  小納和韓因兩人聽了一小半,就至少交換了十次以上的眼色。如果不是這時他們自己知道處境不是很妙,不敢得罪巴曼的話,早就忍不住捧腹大笑了。

  巴曼講了至少有一小時之久,才停了下來,望定了兩人。小納實在忍笑忍得十分辛苦,所以忍不住道:「你的計畫真可以算是偉大的了,但如果能把整個阿拉伯半島和西班牙也從地球上弄掉,那麼,貴國的海道就可以更暢通了。」

  巴曼居然沒有聽出小納是在諷刺他,皺著眉,十分認真地考慮起小納的話來。這種情形,帶著一種難以形容的詭異,使小納和韓因感到悚然,不敢笑出來。

  過了一會,巴曼才認真地問:「或許,在將來,現在不行,牽涉太大。」

  小納沒來由地吁了一口氣,彷彿巴曼真有能力這樣做似的,然後,他提出了一個必然會提出的問題:「你動用了什麼程度的核裝置?」

  巴曼揮了一下手:「等於各大國所有核武器能力總和的十倍。」

  小納盡量使自己的語氣變得溫和:「那麼,將軍,請問你是從何處得到這麼巨大的核能量的。」

  巴曼笑了一下:「我不會回答你的這個問題──你也不必懷疑是不是真有核爆裝置在海底,蘇聯的頂尖專家已經證明它們的存在,你在離開之後,一定可以在蘇聯政府那裏知道實情。」

  韓因一直沒有說話,直到這時才道:「我們可以離開?我們能夠離開?」

  少將道:「當然。」他指著小納:「我要你向貴國總統傳言。由於蘇聯政府對這件事的處理極度不當,所以可能釀成巨大的災禍。我提議,由美國方面,再派一批專家深入海底去了解一下核爆裝置的情形,再由美蘇兩國或世界各國政府,共同商量,接納我的計畫,立刻開始進行大疏散。」

  小納這時,真說不上自己是什麼心情,他如果有可能,他想用盡所有的髒話,把這個神情嚴肅,十分認真地在玩他的遊戲的將軍痛罵一頓。

  可是,他又隱隱地感到事態的嚴重而罵不出來。他只好用十分苦澀的聲音道:「一年?這是什麼樣的疏散,十年也完成不了。」

  巴曼少將臉色鐵青:「一切全是計畫好了的,一點都不能改變,進不進行,不關我的事,我是早已把一切全部說明了的。」

  小納心中咕噥了一句罵少將的話,不過沒有罵出口來,他問:「請問那個潛水員和一位土耳其的情報人員加丹的下落,能否見告?」

  巴曼道:「潛水員在我離開暗礁水域時見到了我的潛艇,一有機會,自然把他殺了。至於那個加丹,本來我想通過他向美國政府傳言的,可是他竟然膽敢罵我是他所知道的最瘋的瘋子,我也把他殺了。」

  小納不由自主震動了一下,背上有一股冷汗冒出來,因為他剛才在心中咕噥著而沒有說出來的那句話,根本和加丹罵巴曼的話一模一樣。

  他只好苦笑著。巴曼又用力在桌上擊了一下:「必須相信我所說的一切,世界各國政府的首領,必須相信我所說的一切。」

  小納只好道:「如果真有事實支持的話,我想,他們會相信。」

  巴曼悶哼了一聲:「莫斯科克里姆林宮中的那批笨蛋,他們就膽敢不信。」

  小納和韓因一起吞了一口口水,巴曼又道:「你只要對那批笨蛋透露說見過我,他們一定會把最高機密告訴你。」

  小納感到喉乾舌燥,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可是看起來卻又有是事實的可能,他和韓因都感到壓力和負擔,重得使他們連氣都喘不過來──這就是他們又回到錫諾普,和我通了一個電話之後,就一直用酒精麻醉自己,以求減輕精神壓力的原因。

  小納和韓因說完了他們的經歷,蓋雷夫人的眼睛睜得老大:「他竟有能力使一萬八千匹馬力的動力,完全消失無蹤?」

  韓因道:「是的,出來的時候,又曾有相當時間,我的潛艇沒有任何動力。」

  我吸了一口氣:「如果這種能力,沒有距離的限制,那麼他就有可以破壞任何──東西的力量了。」

  一時之間,所有的人都靜了下來,小納道:「我必須把這種緊急情形,通知總統。」

  蓋雷夫人點頭:「我同意,你可以把我們所有的調查結果,全部帶去,作為參考。」

  我陡然衝動起來:「那又怎樣?難道真照他的說法,進行疏散,由得他來引爆?這簡直滑稽之極。」蓋雷夫人和小納一起向我望來,他們並沒有說話,只是一副「你另外有什麼好建議」的神氣。

  我道:「我根本不相信他的話,這是一個瘋子的把戲,他不知道弄了一點什麼玄虛,使你們的儀器上當,以為真有巨大的核爆裝置在。」

  蓋雷夫人沉著臉:「這是我聽到過的話中,最不負責任的說法。」

  我氣向上衝:「接受一個瘋子的訛詐,才最無稽。」我轉向韓因:「借你的潛艇一用。」然後我又轉向蓋雷夫人:「你用直升機在魔鬼暗礁上空盤旋,引他和你通話,你告訴他,我要和他見面。」

  蓋雷夫人望著我:「和他去分享死人肉?」

  我厲聲道:「我要使這個瘋子,知道他自己的確是一個瘋子。」

  蓋雷夫人閉上了眼睛一會,才道:「是不是要和尊夫人先商量一下?」

  我負氣道:「不必,我一向有絕對的個人行動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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