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rning: is_file(): File name is longer than the maximum allowed path length on this platform (4096): <?xml version="1.0" encoding="utf-8"?> <!DOCTYPE html PUBLIC "-//W3C//DTD XHTML 1.1//EN" "http://www.w3.org/TR/xhtml11/DTD/xhtml11.dtd"> <html xmlns="http://www.w3.org/1999/xhtml" xml:lang="zh-TW"> <head> <title>霧夜煞星</title> <link href="stylesheet.css" type="text/css" rel="stylesheet" /> <link rel="stylesheet" type="application/vnd.adobe-page-template+xml" href="page-template.xpgt"/> </head> <body> <div> <h3>霧夜煞星</h3><br /><br />  海面的大霧,是說來就來的,前十分鐘,海面上,還是一片清朗,月明星稀,海水閃著幽藍的光芒。但突然間,白茫茫的大霧就掩了過來。<br /><br />  大霧像千百萬匹白馬的幽靈一樣,無聲無息,但是卻以極快的步子,自四面八方,鋪天蓋地馳了過來,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br /><br />  而這一切,只不過像是烘製一份三明治的時間而已。<br /><br />  高斯在甲板上躺著,他覺得肚子餓,回到遊艇的小廚房中,弄了一份三明治,再開了一瓶啤酒,然後再回到甲板上來時,已經甚麼都變了樣。剛才,他的視線可以及到無窮遠,但這時,他站在艙門口,卻無法看到甲板上,他剛才躺著的那張帆布椅子。<br /><br />  在剎那間,高斯實在不知該怎樣才好,他只是僵立在船艙口上。<br /><br />  高斯是一個人駕著遊艇出海的,天很冷,根本不是駕遊艇出海玩的季節。工作過度的繁忙,使他的行動有時有點反常,他只求清靜,一時之間他不管自己的行動,是不是合理,而且還有甚麼比在冬天的海面上更清靜的呢?所以,他就駕船出海來了。<br /><br />  海面上的確清靜,高斯是先在甲板上,穿上厚厚的衣服,舒舒服服,不受任何干擾地睡了一覺。對於一個長期住在大都市中,過著繁忙之極日子的人來說,這一切那實在是無與倫比的享受。<br /><br />  然後,高斯坐在甲板上,欣賞暮色自四面漸漸合攏。終於,天色完全黑了,那更是美妙之極。<br /><br />  可是突然間,大霧佔據了一切!<br /><br />  高斯在艙口呆立了片刻,回到駕駛艙中,他著亮了霧燈,黃色的光芒,向前射了出去,可是他從窗口望出去,也至多只能看到艇首,他是絕對不能在這樣的濃霧中航行的。<br /><br />  幸而,高斯也未曾打算在晚上回航,他的遊艇雖然停在海中心,但是在這樣的濃霧中,自然也不會有甚麼船隻冒險航行,會撞中他的遊艇,是以可以說並沒有甚麼大的損失。<br /><br />  他走回臥艙,大霧從窗縫中一絲一絲鑽進來,整個艙中,都有一種煙霧瀰漫的感覺。高斯開動了抽氣機,就在床上躺了下來。<br /><br />  他閱讀著一本小說,聽著輕音樂,然後,他合上眼,熄了燈,準備睡覺。<br /><br />  當他熄燈之後,膠漆一樣的黑暗包圍著他,那是真正的黑暗,一點光也沒有。睜大眼睛看著那樣的黑暗,也是一件有趣的事,那可以使人不覺得自己是在一個小小的臥艙中,而倒像是置身在無邊無涯的太空之中一樣。<br /><br />  高斯望著黑暗,他的倦意,越來越甚,正當他要合上眼睛之際,突然間,他看到窗外,有三點黃色的光芒,閃動了一下。<br /><br />  那三點黃色的光芒,十分強烈,大約和照相機上的閃光燈差不多。<br /><br />  高斯突然一轉身,坐了起來。<br /><br />  那是不可能的,在這樣的情形之下,海面上怎可能有光芒出現?<br /><br />  高斯心中第一點所想到的便是:自己太疲倦了,一定是因為太疲倦,所以才眼花的,所以他在坐起來之後,立時閉上了眼睛。<br /><br />  可是當他閉上眼睛之後,他卻可以肯定,那決不是自己的眼花,因為他一閉上眼睛,他的眼前,仍然有三點暗黃色光芒在晃動著。<br /><br />  那證明他剛才真的看到過那三點光芒。<br /><br />  高斯連忙又睜開了眼來,他更可以肯定自己決不是眼花,因為那三點黃色的光芒,又在他遊艇的右舷,接連閃了三下。<br /><br />  那三下黃色的光芒閃耀,使高斯看到團團滾滾在翻動著的濃霧,但是他卻無法看清楚那三點光芒,是附著在甚麼物體上的。<br /><br />  而照他的估計,那三點黃色的光芒,距離他的遊艇,決不會超過五碼。<br /><br />  高斯站了起來,來到窗前,推開窗子,大團濃霧,立時撲面而來,潮濕的,冰冷的濃霧,像是蜘蛛絲一樣地黏在人的臉上,使他不由自主,伸手在臉上拂了拂,可是他卻又拂不開甚麼。<br /><br />  當他推開窗子之後,外面仍是一片黑暗,高斯用心聽著,他聽不到任何聲響,那證明並沒有船隻接近他,否則,即使接近他的船隻,早已熄掉了引擎,他也可以聽到汩汩的水聲的。<br /><br />  高斯大聲問道:「甚麼人?」<br /><br />  他的聲音,在濃霧中聽來,顯得很沉滯,他連問了三聲,卻沒有回答。<br /><br />  高斯呆了半晌,在剎那間,他想起了許多有關海上古怪的故事來。<br /><br />  那些故事,令得他不由自主,打了個哆嗦。<br /><br />  他又大聲叫了起來,道:「甚麼人?」<br /><br />  可是他的聲音,仍然沒有得到回答,他披上外衣,來到駕駛艙中。他一直注意著右舷,他鳴著汽笛,在寂靜中,嗚嗚的汽笛聲,聽來特別驚人。他又著亮了所有的燈,他使霧燈的燈柱轉動著一股黃色的光芒,以便在濃霧中掃來掃去。<br /><br />  他已然可以肯定,在他遊艇四周並沒有別的船隻,但是他還是不由自主那樣做。因為沒有別的可以解釋,為甚麼沒有船隻,還會有那三點黃色的光芒?<br /><br />  他忙了足足十來分鐘,遊艇的四周圍一點動靜也沒有,他才熄去了所有的燈。<br /><br />  然而,當他熄了所有的燈之後,那三點黃色的光芒又出現了。<br /><br />  這一次,那三點光芒仍然在右方,但卻已遠了很多,在濃霧中看來,已然若隱若現,並不是十分真切了。但和上兩次不同的是,那三點黃色的光芒,並不是一閃即滅,而是一直變著。<br /><br />  它們不但變著,而且還在向前緩緩移動。<br /><br />  這實在是怪異莫名的事,而高斯是一個好奇心極強的人,他遇上了這樣的事,非要弄個明白不可,是以他立時發動引擎,吊起了錨。<br /><br />  他的遊艇,也開始向前駛出去,當他遊艇的速度漸漸增快,高斯以為他總可以接近那三點黃色的光芒了。但是,那三點黃色的光芒,卻也在加快速度向前移動著,始終和高斯的遊艇,保持著十碼以上的距離,就像是它在濃霧中,領導高斯航行一樣。<br /><br />  高斯著大了霧燈,向前照射著,他想看清楚,那三點黃色的光芒,究竟是從甚麼物體上發出來的,可是要命的霧實在太濃了。<br /><br />  在霧燈照射的範圍內,他只可以看到一團團滾動著的濃霧。<br /><br />  直至跟著那三點黃色的光芒,航行了半小時之後,高斯才記起看一看方向盤。遊艇是在向南航,而他這時的速度,已是最高速了。<br /><br />  可是那三點黃色的光芒,仍然在他的前面十多碼處。<br /><br />  高斯是一個事情除非沒有開頭,一旦有開頭,就不肯結束的人,是以他仍然窮追不捨。<br /><br />  又過了一小時,海面上仍然一片濃霧,高斯發現他的燃料已剩下不多了。<br /><br />  那也就是,如果他這時候停止再前去的話,遊艇中的燃料,還可以夠他回去之用,如果再繼續向前去的話,他就不夠回程的燃料了。<br /><br />  但是高斯只不過向燃料儲放表略看了一眼,他幾乎沒有考慮,便決定繼續跟向前去,他看了看鐘,那是凌晨三時半。<br /><br />  在那樣的時間,在佈滿了濃霧的海面上,他駕著遊艇,在追蹤三點不可思議的黃色光芒,這樣的事,是講出來也不會有人相信的。<br /><br />  那三點黃色的光芒一直在向前駛著,到了凌晨五時,突然熄滅了。<br /><br />  高斯連忙減速,他的遊艇,漸漸停了下來。高斯完全沒有可能知道他在甚麼地方,因為霧更濃,他在遊艇完全靜止之後,等待著那三點黃色光芒的再度出現。<br /><br />  他跟蹤那三點黃色,足足跟蹤一夜,但是卻一點結果也沒有。<br /><br />  高斯的心中,不禁感到十分懊喪,他離開了駕駛艙,走向甲板。<br /><br />  透過濃霧,他可以看到陽光已經滲進了濃霧的每一個隙縫中。漸漸地,濃霧變得稀薄了,和它來的時候一樣,突然,濃霧消失了。<br /><br />  當濃霧漸漸消散之際,高斯已經看到,他的遊艇,離一座小島極近,他先看到了那小島的一個山頭,接著,他看清了那小島的全貌。<br /><br />  那小島,事實上只不過是海上的一堆岩石,它的面積不會超過一畝,全是嶙峋的岩石,高斯的遊艇,離那小島只不過兩百碼左右。<br /><br />  如果不是那三點黃色的光芒突然熄滅的話,高斯的遊艇一定撞在岩石上。從那一點看來,那三點黃色,竟像是故意將高斯引到這個小島上來的一樣。<br /><br />  高斯心中的好奇心,這時也到了頂點,他又駕著遊艇,漸漸接近那小島。<br /><br />  高斯將遊艇停在小島的一個沙灘前,那沙灘的沙細而白,霧已經散盡了,海面上十分平靜,那小島上也不像是有人。<br /><br />  高斯站在船頭,他的心中,充滿了疑惑,因為他全然無法想像,何以昨天晚上,在濃霧之中,會有那三點黃色的光芒。那三點光芒,好像是在領導他航行,將他帶到這小島來一樣。<br /><br />  那麼,在這個小島上,是不是會有甚麼古怪的事情在等著他呢?<br /><br />  高斯是一個好奇心十分強烈的人,而且,這時候,他是處在進退兩難的情形之下,因為就算他要回去的話,他的遊艇也會因燃料不足,而在海上飄流的。<br /><br />  高斯可以肯定,昨晚在濃霧中出現的那三點黃色的光芒是人為的,決計不是自然的現象,那樣看來,這小島上可能並非全無人跡。<br /><br />  雖然事情來得十分蹊蹺,但只要小島上有人的話,他就可以向人家借點燃料,供他回程之用。<br /><br />  他將一隻小艇,從艇尾部分,放了下來。然後,跳進了艇中,划著槳,小艇一直衝上了沙灘,高斯縱身一跳,便跳到了島上。<br /><br />  他站定了身子後,揚聲叫道:「有人麼?」<br /><br />  他發出的叫聲,撞在島上的岩石上,傳來了一陣「嗡嗡」的迴聲,但並沒有人回答他。高斯向前走去,沙灘只有十來碼長,他走過了沙灘,攀上一塊岩石,又大聲叫喚了幾聲。<br /><br />  仍然沒有人回答他,他繼續向前走著,不一會,他就發現在岩石之間,有一條崎嶇的小徑,可以通到島中心去,他循著那條小徑,向前走著。<br /><br />  雖然陽光十分明媚,但是海風卻十分強勁,天氣也很寒冷。海風吹在臉上,有一種肌膚欲裂的痛楚,使高斯不得不低著頭。<br /><br />  當他攀到那荒島的岩石堆的最高處時,向下看去,他已可以看到整個小島的情形了,他看到,在一片島上僅有的空地上,有一間石屋。<br /><br />  那間石屋,又小又簡陋,又是用島上的石塊搭起來的,所謂屋頂,其實是幅黑色的油布,正在海風的吹襲下,發出「啪啪」的聲響。<br /><br />  看到有這樣的一間石屋,高斯的精神,陡地一振,這樣的一個荒島上,既然有屋子,那就一定有人了。他忙向下攀去,尖銳的石角,將他的衣服,扯破好幾處,看來那屋子像是就在腳下,但是岩石嵯峨崎嶇,高斯也足足花了半小時,才來到那石屋之前。<br /><br />  那石屋的門上,也掛著一幅黑色的油布,高斯喘著氣,直來到石屋之前。他剛待伸手去撩開門口的那幅油布時,突然聽得身後,傳來了一個粗暴的呼喝聲,道:「站在那裏,不准動!」<br /><br />  高斯陡地一呆,連忙轉過頭去,可是他卻並沒有看到甚麼人。<br /><br />  他所看到的,只是在一塊岩石之後,有一根來福槍的槍管,伸了出來,槍口正對準了他。<br /><br />  高斯不知道究竟發生了甚麼事,但是在槍口的指嚇之下,他必需服從命令,這一點,他卻是知道的,是以他立時轉回頭去。<br /><br />  躲在岩石後面的那人又道:「我們要的東西,你已經帶來了麼?」<br /><br />  高斯不禁苦笑了起來,他知道那人一定弄錯了,他可能是在這荒島上等著一個會給他帶東西來的人,但是那決不是自己。<br /><br />  高斯一想,明白了這一點後,他自然想先解釋這個誤會再說,是以他忙道:「我想你是弄錯了,我沒有帶甚麼來,我是被濃霧中的三盞黃燈,引到這裏來的。」<br /><br />  岩石後的那人,顯得十分惱怒,這一點,從他的聲音中,可以毫無疑問地獲得證明,他咆哮著,道:「別以為你可以在我面前,玩甚麼花樣,你拉開你面前的油布看一看,就可以明白你非屈服不可了。」<br /><br />  高斯心中的疑惑,已到了頂點。<br /><br />  他完全知道,不論拉開油布之後,他會看到甚麼,都是和他一點關係也沒有的,因為他根本就不是對方所要等的人。<br /><br />  但是,在那樣的情形之下,他似乎根本沒有分辯的餘地,而且,好奇心也令得他想拉開遮在門口的油布,看看那間窄小的石屋中,究竟有著甚麼。<br /><br />  是以他只是呆了極短的時間,便伸手拉開那幅油布。<br /><br />  當他才一拉開油布之際,他根本甚麼也看不到,因為石屋之中,極其黑暗。<br /><br />  那只不過是幾秒鐘之內的事,接著,高斯便看到,在石屋之中,除了一張椅子之外,甚麼也沒有,而在那張椅子上,卻綁著一個人。<br /><br />  被綁在椅子上的人,是一個約莫四十歲的中年人,有一條布條,勒在他的口中,高斯向內望去時,那中年人也向高斯望來。<br /><br />  高斯一看到這樣的情形,陡地吃了一驚,他立時一步向屋內跨進去。<br /><br />  可是他才跨進一步,便聽到岩石後的那聲音厲聲喝道:「別走進去,退後來,將你帶來的東西交給我,讓我用你的遊艇回去,然後,我自然會通知你們的人,到這裏來救你們的。」<br /><br />  在剎那間,高斯的心中,實在亂到了極點。<br /><br />  他知道,整件事,對他個人而言,全是一場誤會,但是就整個事件而言,卻一定是一件極其嚴重的罪案,至少,那是一件綁架案!<br /><br />  高斯在不到一秒鐘的時間內,在心中問了千百遍「怎麼辦」。他吸了一口氣,到現在為止,他還只聽到一個人的聲音,如果對方只是一個人的話。<br /><br />  當高斯想到了這一點的時候,他已有了決定。<br /><br />  他決定將錯就錯!<br /><br />  他立時沉聲道:「你要的東西我帶來了,但不在我的身上,我留在……遊艇中,你可以跟我一起去拿,但是你先放了他再說。」<br /><br />  高斯向那被綁住的中年人,指了一指。<br /><br />  那個持槍恐嚇他的人,顯然已從岩石後面,走了出來,因為他的聲音,聽來近了許多,他冷冷地道:「不行,我要先到了手再說。」<br /><br />  高斯鎮定地道:「好,那麼,你可以跟我一起到遊艇上去拿。」<br /><br />  高斯也根本不知道那人要的是甚麼「東西」,如果是一件綁架案的話,那麼那人等著的,可能是贖款,但何以那人又不說「錢」,而只是說「那東西」呢?所以高斯的口中,也不敢貿然說出「錢」字來。<br /><br />  高斯這時,心中的盤算是:那人雖然有槍,但是從這裏到他遊艇停泊的地點,足有大半小時的行程,而且所經過的地方,全是崎嶇的山石。<br /><br />  那麼,在這大半小時之中,他就可以有機會制服那個人,等到他制服了那個人之後,一切就容易解決得多了。<br /><br />  卻不料那個人也很精明,他冷笑著,道:「你以為我會跟你去麼?你自己一個人去,現在你看到了他,總不會再有疑問了,我給你四十分鐘的時間,到時如果你不回來,我就殺了他,快去。」<br /><br />  高斯又呆了片刻,那人讓他自己一個人去!<br /><br />  本來,那是高斯離開這一個島的絕佳機會,可是高斯卻連想也未曾想到這一點。<br /><br />  他點頭道:「好的,可是四十分鐘的時間,未免太少了一些,我來的時候,也花了大半小時,我設法在一小時之內,將那東西帶來給你。」<br /><br />  那人道:「好的,可是過了一小時,我一分鐘也不會多等的。」<br /><br />  高斯轉過身來,他看到了一個身形高大的漢子,穿著一件黑色的外套,手中持著來福槍。當他轉過身之後,那大漢向後退去,那大漢顯然十分機警,是以高斯轉過身來時,他才會向後退,和高斯保持著安全的距離。<br /><br />  那大漢的面目,看來十分普通,高斯以前,從來也未曾見過他,但是高斯深信,在看了他一眼之後,可以在一千個人之中,一眼便認出他來。<br /><br />  高斯向前走著,他又開始攀越岩石,當他爬到了一定的高度之後,他回頭向下看了一下,看到那大漢仍然持著槍,槍口向上,對準了他。<br /><br />  高斯又翻過了一塊大岩石,他已開始要向下落去了,他看不到那大漢,那大漢也看不到他了。<br /><br />  高斯沒有繼續再向下落去,他在一塊平整的大石上,坐了下來。<br /><br />  那時候,高斯真是為難到了極點,他在開始登上這個小島的時候,絕料不到他會遇上這樣令他為難的事情。但現在,他怎麼辦呢?<br /><br />  一小時的限制,已過了一半,他是有半小時可供利用,他必需在半小時之中,扭轉整個局勢,要不然,那大漢就會殺死石屋中的那個人。<br /><br />  高斯自然也絕不知道石屋中的那個是甚麼人,但是他卻感到,自己對石屋中的那個人的生死,有著重大的責任。他若是在這半小時之中,想不出辦法來,石屋中那人,就會死去。<br /><br />  天氣雖然仍是寒冷,但是高斯卻覺得他全身都在冒汗,汗水甚至從他額上流了下來。<br /><br />  他應該怎麼辦呢?<br /><br />  高斯呆了足有兩三分鐘,他的心中,才陡地一亮。那持槍的大漢,一定急於得到他所說的「那東西」,如果自己佯作跌傷無法攀越岩石,那麼,他是不是會接近自己呢?這無論如何,也是值得一試的。<br /><br />  他想了極短的時間,便突然大聲叫了起來,道:「快來,快來救我!」<br /><br />  他一面叫,一面身子故意向下滑了一滑,直到滑到了一塊大石上,伸手拉住了一株小樹,他仍然大聲叫道:「快來!喂,快來救我!」<br /><br />  他的聲音,在那荒涼的小島上傳了開來,不一會,他就聽得有人詛咒著,爬了上來。<br /><br />  高斯勉力抬起頭來,他看到那持槍的漢子,已經上了山頭,正在俯視著他。高斯伸出一隻手來,道:「求求你,快來拉我一下。」<br /><br />  那持槍的漢子,面色冷冷,道:「發生了甚麼事,你看來不錯啊。」<br /><br />  高斯裝出了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來,道:「我……我滑了一跤,我的腳夾在石縫中,我想腳已夾斷了……你必需過來扶我,不然,我不能將那東西給你了。」<br /><br />  那持槍的漢子,顯然還在猶豫,他只是站著,並不向下走來。而在那漢子猶豫的時候,高斯則不斷發出驚心動魄的呻吟聲來。<br /><br />  那漢子呆了大約兩分鐘,發出了一連串難聽的罵人話,慢慢向下走來。當他開始漸漸接近高斯的時候,高斯的心頭,怦怦亂跳了起來。<br /><br />  那漢子離得高斯漸漸近了,他手中的槍,突然向高斯伸了過來,槍口幾乎對準了高斯的腦門,這突然其來的行為,將高斯嚇了一大跳,他忙道:「你──」<br /><br />  那漢子冷冷地道:「你不是要我拉你麼?你握著槍管,我拉你起來,如果你敢弄甚麼花樣的話,那你也應該知道,會有甚麼後果。」<br /><br />  高斯苦笑了一下,道:「我有甚麼花樣好玩?我跌了一跤,可能跌斷腳骨了。」<br /><br />  他一面說,一面雙手握住槍管。在他的雙手,握住冰涼的槍管的那一剎間,他在考慮,如果自己出其不意,用力向下一拉的話會有甚麼結果。<br /><br />  如果他出力向下一拉,那漢子的身子,可能向山下直栽了下去。<br /><br />  但是,在他栽下去之前,他一定有機會扳動槍機的。所以高斯並不妄動,他只是一面喘著氣,一面身子慢慢向上移。<br /><br />  當他終於坐到那塊大石上時,他雙手搓揉著足踝,勉力站了起來,轉過頭來,對站在他身後的那漢子道:「我不能走了,你要扶我前去。」<br /><br />  那漢子冷冷道:「你在前面走,我跟著你。」<br /><br />  高斯怒道:「你怎能叫一個斷了腳骨的人,走那樣崎嶇的山路?」<br /><br />  「那是你的事,朋友,用一隻腳跳下山去,用兩隻手爬下去,或者,乾脆我用子彈在你的身上開幾個窟窿,讓你滾下去。」<br /><br />  高斯望了那漢子一會,他已看出那漢子是無論如何不肯再接近自己的了,看來他一定是一個職業犯罪份子,不然,不會那樣不容易上當。<br /><br />  高斯只得悶哼了一聲,故意裝成一拐一拐的樣子,向下走去,那漢子始終和他保持著三碼的距離,跟定在他的身後。<br /><br />  下了那座山頭,地勢平坦得多了,高斯在一塊大石上坐了下來,那漢子厲聲道:「你做甚麼?」<br /><br />  高斯只是低著頭,在搓著腳踝,道:「我這裏疼了,我要休息一下。」<br /><br />  那漢子咆哮道:「你是在拖延時間。」<br /><br />  他一面大叫著,一面舉起手中的來福槍,重重地向高斯的頭上,砸了下來,高斯知道自己不能再假裝下去了,再假裝下去的話,他可能會吃大虧。<br /><br />  是以,就在來福槍向他砸下來之際,高斯低著頭,身子向前,疾撞了出去,「砰」地一聲響,他的頭頂,急撞在那漢子的胸口。<br /><br />  那一撞,令得高斯自己也感到頭頂上轟地一陣響,幾乎昏了過去,但是他的第二個動作,是接踵而來的,他的雙手揚起,砍向那漢子的雙脅!<br /><br />  那漢子一被撞中,就發出一聲如同狼嗥也似的怪叫聲來,他橫過手中的來福槍,在高斯的腰際,掃了一下,掃得高斯打橫跌出了一步。<br /><br />  而高斯在打橫跌出之際,趁機伸足一勾,勾住那漢子的足踝,那漢子「砰」地一聲,跌倒在地,手中的來福槍已脫了手。<br /><br />  一看到對方的槍已脫手,高斯立時生龍活虎一樣,一躍而起,重重一腳,踢在那漢子的面門。那漢子發出一下含糊不清的叫聲來,高斯看到,他的臉上,已經開了花,血從他的鼻子中、口中湧了出來。<br /><br />  那漢子伸手掩住了臉,在地上打著滾,高斯連忙趕了過去,來到了那柄來福槍前,拾起了槍來,用槍口對準那漢子,道:「起來!」<br /><br />  那漢子滾到了一塊大石旁,身子彎曲著,雙手仍然掩住了臉,慢慢地站起來。他的一隻眼睛,已然青腫得十分可怕,然而,自他眼中射出來的那種怨毒憤恨的光芒,卻仍令高斯心寒。<br /><br />  他鬆開了雙手,自口中吐出了一口鮮血來,罵道:「臭王八,我會將你掐死。」<br /><br />  高斯冷冷地道:「不必再想這想那了,單是綁票,已足以使你在監獄中渡過餘生了。走,轉過身去。」<br /><br />  那漢子慢慢地轉過身,高斯一等他轉過身,立時高高舉起槍托,向那漢子的後腦上,重重砸了下去,那漢子的身子,立時像一堆爛泥一樣,軟了下來。<br /><br />  高斯真擔心自己那一砸的力量太重,會將那漢子打死,他連忙俯下身來,探了探那漢子的鼻息,等到證明那漢子只是昏過去,他才放下心來。<br /><br />  他撕開那漢子的衣服,撕成布條,將那漢子的手足,一起綑了起來,再將那漢子綁在一株樹上,然後,他向山上攀去。<br /><br />  十五分鐘後,他奔到那屋子前,他喘著氣,一腳踢開門,對被綁在屋中的那人道:「你別怕,鎮定些,你已得救了!」<br /><br />  他放下槍,迅速地將那人解了開來,那人搓揉著手腕被緊縛的部分,高斯這才看清,那人是一個模樣很威武的中年人。<br /><br />  那中年人也在打量著高斯,問道:「你是甚麼人?」<br /><br />  「我是誤打誤撞來到這小島的,我有一艘遊艇,停在島旁邊,你快跟我走吧!」<br /><br />  那中年人的身子向後退了兩步,他突然一伸手,抓住了高斯倚在牆前的那枝來福槍。那中年人這突如其來的行動,令高斯嚇了一跳。<br /><br />  高斯忙道:「你──」<br /><br />  那中年人道:「我被人綁在這裏,現在,可以自由活動了,當然得設法自衛,看守我們的那個人呢?」<br /><br />  高斯皺了皺眉,他已經感到事情很不對頭了。<br /><br />  他認定這是一宗綁票案,那中年人是被害者,那漢子是綁匪。<br /><br />  如果那真是一宗綁票案,那麼,在他放開了那中年人之後,那中年人就應該千恩萬謝,由他帶領著,急急離去才是。<br /><br />  可是現在的情形,卻並不是那樣,那中年人鎮定得很,立即得到了槍。而且,在那中年人和高斯兩人間,還像是那中年人佔了上風一樣。<br /><br />  高斯呆了極短的時間,他想不透那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是以他也想不出用甚麼方法來對付,他只是道:「那人被我打昏了過去,綁在樹上。」<br /><br />  那中年人似笑非笑地道:「你本領倒不小啊,他在哪裏?帶我去見他。」<br /><br />  在那中年人這樣說的時候,他手中的來福槍,向高斯揚了一揚。<br /><br />  高斯更感到事情不對頭了,他心中又驚又怒,向那中年人手中的槍一指,說道:「你這是甚麼意思?」<br /><br />  那中年人笑了起來,道:「沒有甚麼,走,帶我去見那人。」<br /><br />  高斯吸了一口氣,他已經隱隱感到,那中年人可能比這個漢子,更不好惹,他心中不禁暗罵了一聲倒楣。如果早知道會有這樣情形的話,那麼,他逕自上了遊艇,離開這個小島就可以了,何必假裝受傷,冒著生命的危險,去和那漢子搏鬥?<br /><br />  高斯又望了那中年人一眼,才轉身向外走去,他一直沒有回頭,但是他也可以知道,那中年人,一直跟在他的身後。<br /><br />  高斯甚至可以想像得到,那中年人手中的槍,一直對準著他。不一會,他們已來到了那漢子的面前,那漢子已經醒過來了。<br /><br />  他的臉上滿是血,一到了他的近前,高斯的身子,便被來福槍格開了一步,來福槍的槍口,對準了那漢子,只聽得那中年人冷冷地說道:「你失敗了。」<br /><br />  那漢子發出了一下悶哼聲,高斯看到,那中年人的手指,扳在槍機上,正在漸漸扣緊,高斯大吃了一驚,忙叫道:「喂,你想幹甚麼?」<br /><br />  可是等到高斯叫出了那一聲的時候,已經遲了,「砰」地一下槍聲,已然響起!<br /><br />  高斯在那中年人一鬆了縛,便攫得了來福槍之後,便已知道事情有點不對頭,但是他卻無論如何想不到那中年人會當著他殺人。<br /><br />  槍聲一響,那漢子的身子陡地一挺,自他的眉心中,出現了一個烏溜溜的深洞,濃稠的血,湧了出來,那是醜惡之極的謀殺,高斯從來也未曾看到過一個人在這樣的情形下被殺。<br /><br />  一時之間,他的身子,僵硬得如同石像一樣,一動也不能動,他實在不想多看那人的死狀。可是他卻連轉動眼珠的力量也沒有,他雙眼定在那死人的臉上,眼看著濃稠的鮮血不斷地湧出來。<br /><br />  直到那中年人揚起手來,來福槍的槍口,直對準了高斯的面門,高斯才陡地怔了一怔,他一面出著冷汗,一面道:「你……你……」<br /><br />  他的舌頭好像打了結一樣,除了不住地說著一個「你」字之外,說不出其他的話來。<br /><br />  那中年人聳了聳肩,道:「不必害怕,至少,你暫時不必害怕。」<br /><br />  他講到這裏,「哈哈」一笑,像是很欣賞自己的「幽默」,然後又道:「你不是有一艘遊艇麼?你的遊艇,在甚麼地方?」<br /><br />  高斯緩緩地吸了一口氣,勉力定了定神,道:「我的遊艇,停在岸邊,你……的槍口,是不是可以不要再對住我的臉?」<br /><br />  那中年人笑了一下,他居然聽從了高斯的話,但是高斯的處境,卻並沒有獲得多大的改善,因為那中年人手中的來福槍,槍口雖然不對準高斯的臉,卻對準了高斯的胸口,對高斯來說,那實在是完全一樣的。<br /><br />  那中年人道:「走,帶我到你的遊艇去。」<br /><br />  高斯轉開身去的時候,他的身子還是僵硬得像木頭人一樣,他心中實在懊悔自己為甚麼竟將那個中年人救了出來。<br /><br />  他慢慢地向前走著,那中年人就在他的身後,高斯從地上的影子上,可以看出,那中年人一直用槍對準了他,那中年人還在不斷地說著話,他道:「你不像是警方人員,對不對,那麼,你一定是屬於見義勇為的人了?」<br /><br />  高斯真恨不得自己重重地打上自己一巴掌,責備自己為甚麼要救那兇手。<br /><br />  那中年人又得意地笑了起來,仍然繼續著道:「你是怎麼來到這荒島的,可是在黑暗之中,有三盞黃色的燈光,領著你來到這裏的,是不是?」<br /><br />  高斯「哼」地一聲,道:「你怎麼知道?」<br /><br />  那中年人又高興地笑了起來,道:「我怎麼不知道?陸阿毛的手下一定要自殺了,他竟找錯了人,將你當作是我的人了。」<br /><br />  那中年人的話,高斯聽來,還是莫名其妙,但是「陸阿毛」這個名字,一鑽進了高斯的耳中,卻令得高斯陡地吃了一驚。這個名字,他是很熟悉的,那正是最近破獲的一宗大走私案中的一個漏網首要份子。<br /><br />  高斯勉力使自己鎮定下來,道:「那個被你射死的人,他……就是陸阿毛?」<br /><br />  「不錯,他是死有餘辜的,對不?」<br /><br />  高斯鼓足了勇氣,說道:「那麼,你又是甚麼人?」<br /><br />  那中年人「嘿嘿嘿」地笑著,並不回答高斯的問題,高斯卻「哼」地一聲,道:「不是『嘿嘿嘿』,是黑吃黑,對不對?」<br /><br />  那中年人本來是一直在不斷地講著話的,可是自從高斯說出了「黑吃黑」三個字之後,他卻靜了下來。高斯知道自己一定已經料中了內情,他的話,反倒多了起來,他道:「你也別太高興了,陸阿毛的手下,既然能將我領到這個荒島來,他們一定還在這荒島的附近,如果他們看到了你,那又會怎樣?」<br /><br />  那中年人仍然不出聲,高斯一面向前走,一面又道:「所以,你現在將我當作敵人,實在太不智了,陸阿毛的手下一出現,你能對付得了?」<br /><br />  那中年人頗有點老羞成怒,大聲叱道:「少說話,快到你的遊艇去。」<br /><br />  高斯加快了腳步,向前走著,那中年人一直跟在他的後面,不一會,已經可以看到高斯的遊艇了,但是岸邊卻不止一艘遊艇,還有一艘形狀十分怪異的船隻,停泊在高斯的遊艇旁。<br /><br />  等到他們來得更近時,高斯不禁吃了一驚,因為他已看清,那形狀怪異的船隻,竟是一艘小型的舊式潛艇!在高斯身後的那中年人,這時也陡地一呆,只聽得他喝道:「伏下來!」<br /><br />  高斯奔前幾步,在一塊岩石後面,隱伏了下來。他回頭看去,看不到那中年人,只見那中年人手中的來福槍,自一塊岩石後伸了出來。<br /><br />  高斯在考慮,在那樣的情形下,他有多少逃脫的機會,但是,他卻只是想了一想,並沒有任何實際行動,因為他知道,好戲就快上演了。<br /><br />  在看到了他的遊艇旁,停著一艘小型的潛艇之後,濃霧中,在他遊艇之前,迅速移動的那三團黃光之謎,已經迎刃而解了。昨天晚上,將他的遊艇,帶到這個荒島上來的,自然就是這艘潛艇,因為潛艇在水面下航行,只將三盞黃色的燈,露出水面,是以高斯才一直猜不透,那是甚麼原因。<br /><br />  而現在,高斯也知道,那潛艇是陸阿毛的手下所有,那中年人一見潛艇,立時隱藏了起來,當然是怕被陸阿毛的手下發現。<br /><br />  高斯想到了這裏,心中不禁一陣高興。但是,他的高興,卻也並沒有維持多久,因為他發覺他自己,是夾在兩幫匪徒之間,處境十分不妙。<br /><br />  高斯自石後探出頭來,向前看去,他看到兩個漢子,自他的遊艇中走了出來,來到岸上,東張西望了片刻,便向前走來。<br /><br />  那兩個漢子漸漸地走近了,就當他們兩人,快來到高斯藏身的那一塊大石之前,槍聲突然響了起來。兩人中的一個,突然倒下,在地上滾了一滾,就伏在地上,不再動彈了。<br /><br />  而另一個人的反應極快,身形一閃,就躲到石後。那一塊大石,一面躲著高斯,另一面就躲著那漢子,而且那漢子在一躲到大石後面,立刻就拔出手槍來,向前連射了兩槍。<br /><br />  而那中年人的來福槍,也接連射了兩槍。<br /><br />  那兩槍的子彈,都射在大石上,距離高斯,不超過一尺。高斯夾在兩個匪徒之間,而那兩個匪徒,卻正在槍戰。高斯只覺得在剎那間,自己的身子,如同浸在冰水中一樣,冷得打顫。<br /><br />  他實在不知該如何才好,他只好盡量縮起身子來,雖然他知道那樣做,其實一點用處也沒有。<br /><br />  他聽得在他身後的那中年人大聲叫道:「快放下槍,陸阿毛已經死了。」<br /><br />  和高斯隔著一塊大石的那漢子,卻不出聲,高斯看到他的一隻手,握著槍,漸漸從大石之後,伸了出來。高斯實在再也沒有時間去多作考慮了,他陡地一掌劈下,劈在那漢子的手腕上。<br /><br />  那漢子只怕做夢也想不到,就在只和他隔著一塊大石處,會有一個人躲著,高斯那一掌劈下去,那人五指一鬆,「啪」地一聲,槍已跌到地上,高斯忙撲過去,將槍握在手中。<br /><br />  那漢子受了驚恐,向外滾去,然而他只滾了兩滾,來福槍又響了,那漢子的身子,直跳了起來,又仆跌在地,他顯然也死在來福槍下。<br /><br />  而高斯也在這時候,身子翻過大石,到了那塊大石後,直到這時,他才略定了定神。因為這時,他和那中年人已是一個對峙的局面了。<br /><br />  那中年人自大石後探頭出來,望了一下,立時又縮回頭去,他大聲道:「你想和我為難?」<br /><br />  高斯立即回答:「如果你走出來,我一定向你射擊,這是你說的,我是一個見義勇為的人,你想,我有甚麼理由放過你?」<br /><br />  那中年人發出了一下憤怒的吼叫聲,接連發射了幾槍,但是高斯躲在大石後面,卻一點危險也沒有。高斯坐了下來,他不準備還擊,因為手槍中只剩下兩顆子彈了,他目前所能採取的最好辦法,便是和那中年人僵持下去。<br /><br />  時間慢慢地過去,高斯感到口渴,感到飢餓,他在等待。<br /><br />  實在無法形容,當他看到兩艘水警輪向著荒島疾馳而來的那種愉快,興奮之極!<br /><br />  ※※※<br /><br />  在警官中,幾個為首警官熱烈地和高斯握著手,李玉芳也在其中。<br /><br />  李玉芳道:「高斯,你知道那中年人是甚麼人?他是附近幾個國家最大的走私頭子,陸阿毛本是他的手下,最近陸阿毛失了手,懷疑是他做的鬼頭,是以將他綁到荒島去,威脅他派人將大批私貨的運輸計劃交出來,卻不料陸阿毛派出去的人,將你誤引到了荒島上來,那是活該他們倒楣了。」<br /><br />  高斯想起自己被夾在中間,而兩方匪徒卻在進行槍戰,他仍然不免遍體生寒。但是現在,這一切自然都過去了,他舒舒服服地伸了一個懶腰,道:「在這樣的天氣,到海上玩玩,也另有奇趣。」<br /><br />  李玉芳假裝沒有聽見,高斯暗暗地嘆了一聲!</div></body></html> in /var/www/vhosts/enjoyreadinghour.com/zh.enjoyreadinghour.com/eKatab/REST.class.php on line 799
金髮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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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夜煞星



  海面的大霧,是說來就來的,前十分鐘,海面上,還是一片清朗,月明星稀,海水閃著幽藍的光芒。但突然間,白茫茫的大霧就掩了過來。

  大霧像千百萬匹白馬的幽靈一樣,無聲無息,但是卻以極快的步子,自四面八方,鋪天蓋地馳了過來,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

  而這一切,只不過像是烘製一份三明治的時間而已。

  高斯在甲板上躺著,他覺得肚子餓,回到遊艇的小廚房中,弄了一份三明治,再開了一瓶啤酒,然後再回到甲板上來時,已經甚麼都變了樣。剛才,他的視線可以及到無窮遠,但這時,他站在艙門口,卻無法看到甲板上,他剛才躺著的那張帆布椅子。

  在剎那間,高斯實在不知該怎樣才好,他只是僵立在船艙口上。

  高斯是一個人駕著遊艇出海的,天很冷,根本不是駕遊艇出海玩的季節。工作過度的繁忙,使他的行動有時有點反常,他只求清靜,一時之間他不管自己的行動,是不是合理,而且還有甚麼比在冬天的海面上更清靜的呢?所以,他就駕船出海來了。

  海面上的確清靜,高斯是先在甲板上,穿上厚厚的衣服,舒舒服服,不受任何干擾地睡了一覺。對於一個長期住在大都市中,過著繁忙之極日子的人來說,這一切那實在是無與倫比的享受。

  然後,高斯坐在甲板上,欣賞暮色自四面漸漸合攏。終於,天色完全黑了,那更是美妙之極。

  可是突然間,大霧佔據了一切!

  高斯在艙口呆立了片刻,回到駕駛艙中,他著亮了霧燈,黃色的光芒,向前射了出去,可是他從窗口望出去,也至多只能看到艇首,他是絕對不能在這樣的濃霧中航行的。

  幸而,高斯也未曾打算在晚上回航,他的遊艇雖然停在海中心,但是在這樣的濃霧中,自然也不會有甚麼船隻冒險航行,會撞中他的遊艇,是以可以說並沒有甚麼大的損失。

  他走回臥艙,大霧從窗縫中一絲一絲鑽進來,整個艙中,都有一種煙霧瀰漫的感覺。高斯開動了抽氣機,就在床上躺了下來。

  他閱讀著一本小說,聽著輕音樂,然後,他合上眼,熄了燈,準備睡覺。

  當他熄燈之後,膠漆一樣的黑暗包圍著他,那是真正的黑暗,一點光也沒有。睜大眼睛看著那樣的黑暗,也是一件有趣的事,那可以使人不覺得自己是在一個小小的臥艙中,而倒像是置身在無邊無涯的太空之中一樣。

  高斯望著黑暗,他的倦意,越來越甚,正當他要合上眼睛之際,突然間,他看到窗外,有三點黃色的光芒,閃動了一下。

  那三點黃色的光芒,十分強烈,大約和照相機上的閃光燈差不多。

  高斯突然一轉身,坐了起來。

  那是不可能的,在這樣的情形之下,海面上怎可能有光芒出現?

  高斯心中第一點所想到的便是:自己太疲倦了,一定是因為太疲倦,所以才眼花的,所以他在坐起來之後,立時閉上了眼睛。

  可是當他閉上眼睛之後,他卻可以肯定,那決不是自己的眼花,因為他一閉上眼睛,他的眼前,仍然有三點暗黃色光芒在晃動著。

  那證明他剛才真的看到過那三點光芒。

  高斯連忙又睜開了眼來,他更可以肯定自己決不是眼花,因為那三點黃色的光芒,又在他遊艇的右舷,接連閃了三下。

  那三下黃色的光芒閃耀,使高斯看到團團滾滾在翻動著的濃霧,但是他卻無法看清楚那三點光芒,是附著在甚麼物體上的。

  而照他的估計,那三點黃色的光芒,距離他的遊艇,決不會超過五碼。

  高斯站了起來,來到窗前,推開窗子,大團濃霧,立時撲面而來,潮濕的,冰冷的濃霧,像是蜘蛛絲一樣地黏在人的臉上,使他不由自主,伸手在臉上拂了拂,可是他卻又拂不開甚麼。

  當他推開窗子之後,外面仍是一片黑暗,高斯用心聽著,他聽不到任何聲響,那證明並沒有船隻接近他,否則,即使接近他的船隻,早已熄掉了引擎,他也可以聽到汩汩的水聲的。

  高斯大聲問道:「甚麼人?」

  他的聲音,在濃霧中聽來,顯得很沉滯,他連問了三聲,卻沒有回答。

  高斯呆了半晌,在剎那間,他想起了許多有關海上古怪的故事來。

  那些故事,令得他不由自主,打了個哆嗦。

  他又大聲叫了起來,道:「甚麼人?」

  可是他的聲音,仍然沒有得到回答,他披上外衣,來到駕駛艙中。他一直注意著右舷,他鳴著汽笛,在寂靜中,嗚嗚的汽笛聲,聽來特別驚人。他又著亮了所有的燈,他使霧燈的燈柱轉動著一股黃色的光芒,以便在濃霧中掃來掃去。

  他已然可以肯定,在他遊艇四周並沒有別的船隻,但是他還是不由自主那樣做。因為沒有別的可以解釋,為甚麼沒有船隻,還會有那三點黃色的光芒?

  他忙了足足十來分鐘,遊艇的四周圍一點動靜也沒有,他才熄去了所有的燈。

  然而,當他熄了所有的燈之後,那三點黃色的光芒又出現了。

  這一次,那三點光芒仍然在右方,但卻已遠了很多,在濃霧中看來,已然若隱若現,並不是十分真切了。但和上兩次不同的是,那三點黃色的光芒,並不是一閃即滅,而是一直變著。

  它們不但變著,而且還在向前緩緩移動。

  這實在是怪異莫名的事,而高斯是一個好奇心極強的人,他遇上了這樣的事,非要弄個明白不可,是以他立時發動引擎,吊起了錨。

  他的遊艇,也開始向前駛出去,當他遊艇的速度漸漸增快,高斯以為他總可以接近那三點黃色的光芒了。但是,那三點黃色的光芒,卻也在加快速度向前移動著,始終和高斯的遊艇,保持著十碼以上的距離,就像是它在濃霧中,領導高斯航行一樣。

  高斯著大了霧燈,向前照射著,他想看清楚,那三點黃色的光芒,究竟是從甚麼物體上發出來的,可是要命的霧實在太濃了。

  在霧燈照射的範圍內,他只可以看到一團團滾動著的濃霧。

  直至跟著那三點黃色的光芒,航行了半小時之後,高斯才記起看一看方向盤。遊艇是在向南航,而他這時的速度,已是最高速了。

  可是那三點黃色的光芒,仍然在他的前面十多碼處。

  高斯是一個事情除非沒有開頭,一旦有開頭,就不肯結束的人,是以他仍然窮追不捨。

  又過了一小時,海面上仍然一片濃霧,高斯發現他的燃料已剩下不多了。

  那也就是,如果他這時候停止再前去的話,遊艇中的燃料,還可以夠他回去之用,如果再繼續向前去的話,他就不夠回程的燃料了。

  但是高斯只不過向燃料儲放表略看了一眼,他幾乎沒有考慮,便決定繼續跟向前去,他看了看鐘,那是凌晨三時半。

  在那樣的時間,在佈滿了濃霧的海面上,他駕著遊艇,在追蹤三點不可思議的黃色光芒,這樣的事,是講出來也不會有人相信的。

  那三點黃色的光芒一直在向前駛著,到了凌晨五時,突然熄滅了。

  高斯連忙減速,他的遊艇,漸漸停了下來。高斯完全沒有可能知道他在甚麼地方,因為霧更濃,他在遊艇完全靜止之後,等待著那三點黃色光芒的再度出現。

  他跟蹤那三點黃色,足足跟蹤一夜,但是卻一點結果也沒有。

  高斯的心中,不禁感到十分懊喪,他離開了駕駛艙,走向甲板。

  透過濃霧,他可以看到陽光已經滲進了濃霧的每一個隙縫中。漸漸地,濃霧變得稀薄了,和它來的時候一樣,突然,濃霧消失了。

  當濃霧漸漸消散之際,高斯已經看到,他的遊艇,離一座小島極近,他先看到了那小島的一個山頭,接著,他看清了那小島的全貌。

  那小島,事實上只不過是海上的一堆岩石,它的面積不會超過一畝,全是嶙峋的岩石,高斯的遊艇,離那小島只不過兩百碼左右。

  如果不是那三點黃色的光芒突然熄滅的話,高斯的遊艇一定撞在岩石上。從那一點看來,那三點黃色,竟像是故意將高斯引到這個小島上來的一樣。

  高斯心中的好奇心,這時也到了頂點,他又駕著遊艇,漸漸接近那小島。

  高斯將遊艇停在小島的一個沙灘前,那沙灘的沙細而白,霧已經散盡了,海面上十分平靜,那小島上也不像是有人。

  高斯站在船頭,他的心中,充滿了疑惑,因為他全然無法想像,何以昨天晚上,在濃霧之中,會有那三點黃色的光芒。那三點光芒,好像是在領導他航行,將他帶到這小島來一樣。

  那麼,在這個小島上,是不是會有甚麼古怪的事情在等著他呢?

  高斯是一個好奇心十分強烈的人,而且,這時候,他是處在進退兩難的情形之下,因為就算他要回去的話,他的遊艇也會因燃料不足,而在海上飄流的。

  高斯可以肯定,昨晚在濃霧中出現的那三點黃色的光芒是人為的,決計不是自然的現象,那樣看來,這小島上可能並非全無人跡。

  雖然事情來得十分蹊蹺,但只要小島上有人的話,他就可以向人家借點燃料,供他回程之用。

  他將一隻小艇,從艇尾部分,放了下來。然後,跳進了艇中,划著槳,小艇一直衝上了沙灘,高斯縱身一跳,便跳到了島上。

  他站定了身子後,揚聲叫道:「有人麼?」

  他發出的叫聲,撞在島上的岩石上,傳來了一陣「嗡嗡」的迴聲,但並沒有人回答他。高斯向前走去,沙灘只有十來碼長,他走過了沙灘,攀上一塊岩石,又大聲叫喚了幾聲。

  仍然沒有人回答他,他繼續向前走著,不一會,他就發現在岩石之間,有一條崎嶇的小徑,可以通到島中心去,他循著那條小徑,向前走著。

  雖然陽光十分明媚,但是海風卻十分強勁,天氣也很寒冷。海風吹在臉上,有一種肌膚欲裂的痛楚,使高斯不得不低著頭。

  當他攀到那荒島的岩石堆的最高處時,向下看去,他已可以看到整個小島的情形了,他看到,在一片島上僅有的空地上,有一間石屋。

  那間石屋,又小又簡陋,又是用島上的石塊搭起來的,所謂屋頂,其實是幅黑色的油布,正在海風的吹襲下,發出「啪啪」的聲響。

  看到有這樣的一間石屋,高斯的精神,陡地一振,這樣的一個荒島上,既然有屋子,那就一定有人了。他忙向下攀去,尖銳的石角,將他的衣服,扯破好幾處,看來那屋子像是就在腳下,但是岩石嵯峨崎嶇,高斯也足足花了半小時,才來到那石屋之前。

  那石屋的門上,也掛著一幅黑色的油布,高斯喘著氣,直來到石屋之前。他剛待伸手去撩開門口的那幅油布時,突然聽得身後,傳來了一個粗暴的呼喝聲,道:「站在那裏,不准動!」

  高斯陡地一呆,連忙轉過頭去,可是他卻並沒有看到甚麼人。

  他所看到的,只是在一塊岩石之後,有一根來福槍的槍管,伸了出來,槍口正對準了他。

  高斯不知道究竟發生了甚麼事,但是在槍口的指嚇之下,他必需服從命令,這一點,他卻是知道的,是以他立時轉回頭去。

  躲在岩石後面的那人又道:「我們要的東西,你已經帶來了麼?」

  高斯不禁苦笑了起來,他知道那人一定弄錯了,他可能是在這荒島上等著一個會給他帶東西來的人,但是那決不是自己。

  高斯一想,明白了這一點後,他自然想先解釋這個誤會再說,是以他忙道:「我想你是弄錯了,我沒有帶甚麼來,我是被濃霧中的三盞黃燈,引到這裏來的。」

  岩石後的那人,顯得十分惱怒,這一點,從他的聲音中,可以毫無疑問地獲得證明,他咆哮著,道:「別以為你可以在我面前,玩甚麼花樣,你拉開你面前的油布看一看,就可以明白你非屈服不可了。」

  高斯心中的疑惑,已到了頂點。

  他完全知道,不論拉開油布之後,他會看到甚麼,都是和他一點關係也沒有的,因為他根本就不是對方所要等的人。

  但是,在那樣的情形之下,他似乎根本沒有分辯的餘地,而且,好奇心也令得他想拉開遮在門口的油布,看看那間窄小的石屋中,究竟有著甚麼。

  是以他只是呆了極短的時間,便伸手拉開那幅油布。

  當他才一拉開油布之際,他根本甚麼也看不到,因為石屋之中,極其黑暗。

  那只不過是幾秒鐘之內的事,接著,高斯便看到,在石屋之中,除了一張椅子之外,甚麼也沒有,而在那張椅子上,卻綁著一個人。

  被綁在椅子上的人,是一個約莫四十歲的中年人,有一條布條,勒在他的口中,高斯向內望去時,那中年人也向高斯望來。

  高斯一看到這樣的情形,陡地吃了一驚,他立時一步向屋內跨進去。

  可是他才跨進一步,便聽到岩石後的那聲音厲聲喝道:「別走進去,退後來,將你帶來的東西交給我,讓我用你的遊艇回去,然後,我自然會通知你們的人,到這裏來救你們的。」

  在剎那間,高斯的心中,實在亂到了極點。

  他知道,整件事,對他個人而言,全是一場誤會,但是就整個事件而言,卻一定是一件極其嚴重的罪案,至少,那是一件綁架案!

  高斯在不到一秒鐘的時間內,在心中問了千百遍「怎麼辦」。他吸了一口氣,到現在為止,他還只聽到一個人的聲音,如果對方只是一個人的話。

  當高斯想到了這一點的時候,他已有了決定。

  他決定將錯就錯!

  他立時沉聲道:「你要的東西我帶來了,但不在我的身上,我留在……遊艇中,你可以跟我一起去拿,但是你先放了他再說。」

  高斯向那被綁住的中年人,指了一指。

  那個持槍恐嚇他的人,顯然已從岩石後面,走了出來,因為他的聲音,聽來近了許多,他冷冷地道:「不行,我要先到了手再說。」

  高斯鎮定地道:「好,那麼,你可以跟我一起到遊艇上去拿。」

  高斯也根本不知道那人要的是甚麼「東西」,如果是一件綁架案的話,那麼那人等著的,可能是贖款,但何以那人又不說「錢」,而只是說「那東西」呢?所以高斯的口中,也不敢貿然說出「錢」字來。

  高斯這時,心中的盤算是:那人雖然有槍,但是從這裏到他遊艇停泊的地點,足有大半小時的行程,而且所經過的地方,全是崎嶇的山石。

  那麼,在這大半小時之中,他就可以有機會制服那個人,等到他制服了那個人之後,一切就容易解決得多了。

  卻不料那個人也很精明,他冷笑著,道:「你以為我會跟你去麼?你自己一個人去,現在你看到了他,總不會再有疑問了,我給你四十分鐘的時間,到時如果你不回來,我就殺了他,快去。」

  高斯又呆了片刻,那人讓他自己一個人去!

  本來,那是高斯離開這一個島的絕佳機會,可是高斯卻連想也未曾想到這一點。

  他點頭道:「好的,可是四十分鐘的時間,未免太少了一些,我來的時候,也花了大半小時,我設法在一小時之內,將那東西帶來給你。」

  那人道:「好的,可是過了一小時,我一分鐘也不會多等的。」

  高斯轉過身來,他看到了一個身形高大的漢子,穿著一件黑色的外套,手中持著來福槍。當他轉過身之後,那大漢向後退去,那大漢顯然十分機警,是以高斯轉過身來時,他才會向後退,和高斯保持著安全的距離。

  那大漢的面目,看來十分普通,高斯以前,從來也未曾見過他,但是高斯深信,在看了他一眼之後,可以在一千個人之中,一眼便認出他來。

  高斯向前走著,他又開始攀越岩石,當他爬到了一定的高度之後,他回頭向下看了一下,看到那大漢仍然持著槍,槍口向上,對準了他。

  高斯又翻過了一塊大岩石,他已開始要向下落去了,他看不到那大漢,那大漢也看不到他了。

  高斯沒有繼續再向下落去,他在一塊平整的大石上,坐了下來。

  那時候,高斯真是為難到了極點,他在開始登上這個小島的時候,絕料不到他會遇上這樣令他為難的事情。但現在,他怎麼辦呢?

  一小時的限制,已過了一半,他是有半小時可供利用,他必需在半小時之中,扭轉整個局勢,要不然,那大漢就會殺死石屋中的那個人。

  高斯自然也絕不知道石屋中的那個是甚麼人,但是他卻感到,自己對石屋中的那個人的生死,有著重大的責任。他若是在這半小時之中,想不出辦法來,石屋中那人,就會死去。

  天氣雖然仍是寒冷,但是高斯卻覺得他全身都在冒汗,汗水甚至從他額上流了下來。

  他應該怎麼辦呢?

  高斯呆了足有兩三分鐘,他的心中,才陡地一亮。那持槍的大漢,一定急於得到他所說的「那東西」,如果自己佯作跌傷無法攀越岩石,那麼,他是不是會接近自己呢?這無論如何,也是值得一試的。

  他想了極短的時間,便突然大聲叫了起來,道:「快來,快來救我!」

  他一面叫,一面身子故意向下滑了一滑,直到滑到了一塊大石上,伸手拉住了一株小樹,他仍然大聲叫道:「快來!喂,快來救我!」

  他的聲音,在那荒涼的小島上傳了開來,不一會,他就聽得有人詛咒著,爬了上來。

  高斯勉力抬起頭來,他看到那持槍的漢子,已經上了山頭,正在俯視著他。高斯伸出一隻手來,道:「求求你,快來拉我一下。」

  那持槍的漢子,面色冷冷,道:「發生了甚麼事,你看來不錯啊。」

  高斯裝出了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來,道:「我……我滑了一跤,我的腳夾在石縫中,我想腳已夾斷了……你必需過來扶我,不然,我不能將那東西給你了。」

  那持槍的漢子,顯然還在猶豫,他只是站著,並不向下走來。而在那漢子猶豫的時候,高斯則不斷發出驚心動魄的呻吟聲來。

  那漢子呆了大約兩分鐘,發出了一連串難聽的罵人話,慢慢向下走來。當他開始漸漸接近高斯的時候,高斯的心頭,怦怦亂跳了起來。

  那漢子離得高斯漸漸近了,他手中的槍,突然向高斯伸了過來,槍口幾乎對準了高斯的腦門,這突然其來的行為,將高斯嚇了一大跳,他忙道:「你──」

  那漢子冷冷地道:「你不是要我拉你麼?你握著槍管,我拉你起來,如果你敢弄甚麼花樣的話,那你也應該知道,會有甚麼後果。」

  高斯苦笑了一下,道:「我有甚麼花樣好玩?我跌了一跤,可能跌斷腳骨了。」

  他一面說,一面雙手握住槍管。在他的雙手,握住冰涼的槍管的那一剎間,他在考慮,如果自己出其不意,用力向下一拉的話會有甚麼結果。

  如果他出力向下一拉,那漢子的身子,可能向山下直栽了下去。

  但是,在他栽下去之前,他一定有機會扳動槍機的。所以高斯並不妄動,他只是一面喘著氣,一面身子慢慢向上移。

  當他終於坐到那塊大石上時,他雙手搓揉著足踝,勉力站了起來,轉過頭來,對站在他身後的那漢子道:「我不能走了,你要扶我前去。」

  那漢子冷冷道:「你在前面走,我跟著你。」

  高斯怒道:「你怎能叫一個斷了腳骨的人,走那樣崎嶇的山路?」

  「那是你的事,朋友,用一隻腳跳下山去,用兩隻手爬下去,或者,乾脆我用子彈在你的身上開幾個窟窿,讓你滾下去。」

  高斯望了那漢子一會,他已看出那漢子是無論如何不肯再接近自己的了,看來他一定是一個職業犯罪份子,不然,不會那樣不容易上當。

  高斯只得悶哼了一聲,故意裝成一拐一拐的樣子,向下走去,那漢子始終和他保持著三碼的距離,跟定在他的身後。

  下了那座山頭,地勢平坦得多了,高斯在一塊大石上坐了下來,那漢子厲聲道:「你做甚麼?」

  高斯只是低著頭,在搓著腳踝,道:「我這裏疼了,我要休息一下。」

  那漢子咆哮道:「你是在拖延時間。」

  他一面大叫著,一面舉起手中的來福槍,重重地向高斯的頭上,砸了下來,高斯知道自己不能再假裝下去了,再假裝下去的話,他可能會吃大虧。

  是以,就在來福槍向他砸下來之際,高斯低著頭,身子向前,疾撞了出去,「砰」地一聲響,他的頭頂,急撞在那漢子的胸口。

  那一撞,令得高斯自己也感到頭頂上轟地一陣響,幾乎昏了過去,但是他的第二個動作,是接踵而來的,他的雙手揚起,砍向那漢子的雙脅!

  那漢子一被撞中,就發出一聲如同狼嗥也似的怪叫聲來,他橫過手中的來福槍,在高斯的腰際,掃了一下,掃得高斯打橫跌出了一步。

  而高斯在打橫跌出之際,趁機伸足一勾,勾住那漢子的足踝,那漢子「砰」地一聲,跌倒在地,手中的來福槍已脫了手。

  一看到對方的槍已脫手,高斯立時生龍活虎一樣,一躍而起,重重一腳,踢在那漢子的面門。那漢子發出一下含糊不清的叫聲來,高斯看到,他的臉上,已經開了花,血從他的鼻子中、口中湧了出來。

  那漢子伸手掩住了臉,在地上打著滾,高斯連忙趕了過去,來到了那柄來福槍前,拾起了槍來,用槍口對準那漢子,道:「起來!」

  那漢子滾到了一塊大石旁,身子彎曲著,雙手仍然掩住了臉,慢慢地站起來。他的一隻眼睛,已然青腫得十分可怕,然而,自他眼中射出來的那種怨毒憤恨的光芒,卻仍令高斯心寒。

  他鬆開了雙手,自口中吐出了一口鮮血來,罵道:「臭王八,我會將你掐死。」

  高斯冷冷地道:「不必再想這想那了,單是綁票,已足以使你在監獄中渡過餘生了。走,轉過身去。」

  那漢子慢慢地轉過身,高斯一等他轉過身,立時高高舉起槍托,向那漢子的後腦上,重重砸了下去,那漢子的身子,立時像一堆爛泥一樣,軟了下來。

  高斯真擔心自己那一砸的力量太重,會將那漢子打死,他連忙俯下身來,探了探那漢子的鼻息,等到證明那漢子只是昏過去,他才放下心來。

  他撕開那漢子的衣服,撕成布條,將那漢子的手足,一起綑了起來,再將那漢子綁在一株樹上,然後,他向山上攀去。

  十五分鐘後,他奔到那屋子前,他喘著氣,一腳踢開門,對被綁在屋中的那人道:「你別怕,鎮定些,你已得救了!」

  他放下槍,迅速地將那人解了開來,那人搓揉著手腕被緊縛的部分,高斯這才看清,那人是一個模樣很威武的中年人。

  那中年人也在打量著高斯,問道:「你是甚麼人?」

  「我是誤打誤撞來到這小島的,我有一艘遊艇,停在島旁邊,你快跟我走吧!」

  那中年人的身子向後退了兩步,他突然一伸手,抓住了高斯倚在牆前的那枝來福槍。那中年人這突如其來的行動,令高斯嚇了一跳。

  高斯忙道:「你──」

  那中年人道:「我被人綁在這裏,現在,可以自由活動了,當然得設法自衛,看守我們的那個人呢?」

  高斯皺了皺眉,他已經感到事情很不對頭了。

  他認定這是一宗綁票案,那中年人是被害者,那漢子是綁匪。

  如果那真是一宗綁票案,那麼,在他放開了那中年人之後,那中年人就應該千恩萬謝,由他帶領著,急急離去才是。

  可是現在的情形,卻並不是那樣,那中年人鎮定得很,立即得到了槍。而且,在那中年人和高斯兩人間,還像是那中年人佔了上風一樣。

  高斯呆了極短的時間,他想不透那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是以他也想不出用甚麼方法來對付,他只是道:「那人被我打昏了過去,綁在樹上。」

  那中年人似笑非笑地道:「你本領倒不小啊,他在哪裏?帶我去見他。」

  在那中年人這樣說的時候,他手中的來福槍,向高斯揚了一揚。

  高斯更感到事情不對頭了,他心中又驚又怒,向那中年人手中的槍一指,說道:「你這是甚麼意思?」

  那中年人笑了起來,道:「沒有甚麼,走,帶我去見那人。」

  高斯吸了一口氣,他已經隱隱感到,那中年人可能比這個漢子,更不好惹,他心中不禁暗罵了一聲倒楣。如果早知道會有這樣情形的話,那麼,他逕自上了遊艇,離開這個小島就可以了,何必假裝受傷,冒著生命的危險,去和那漢子搏鬥?

  高斯又望了那中年人一眼,才轉身向外走去,他一直沒有回頭,但是他也可以知道,那中年人,一直跟在他的身後。

  高斯甚至可以想像得到,那中年人手中的槍,一直對準著他。不一會,他們已來到了那漢子的面前,那漢子已經醒過來了。

  他的臉上滿是血,一到了他的近前,高斯的身子,便被來福槍格開了一步,來福槍的槍口,對準了那漢子,只聽得那中年人冷冷地說道:「你失敗了。」

  那漢子發出了一下悶哼聲,高斯看到,那中年人的手指,扳在槍機上,正在漸漸扣緊,高斯大吃了一驚,忙叫道:「喂,你想幹甚麼?」

  可是等到高斯叫出了那一聲的時候,已經遲了,「砰」地一下槍聲,已然響起!

  高斯在那中年人一鬆了縛,便攫得了來福槍之後,便已知道事情有點不對頭,但是他卻無論如何想不到那中年人會當著他殺人。

  槍聲一響,那漢子的身子陡地一挺,自他的眉心中,出現了一個烏溜溜的深洞,濃稠的血,湧了出來,那是醜惡之極的謀殺,高斯從來也未曾看到過一個人在這樣的情形下被殺。

  一時之間,他的身子,僵硬得如同石像一樣,一動也不能動,他實在不想多看那人的死狀。可是他卻連轉動眼珠的力量也沒有,他雙眼定在那死人的臉上,眼看著濃稠的鮮血不斷地湧出來。

  直到那中年人揚起手來,來福槍的槍口,直對準了高斯的面門,高斯才陡地怔了一怔,他一面出著冷汗,一面道:「你……你……」

  他的舌頭好像打了結一樣,除了不住地說著一個「你」字之外,說不出其他的話來。

  那中年人聳了聳肩,道:「不必害怕,至少,你暫時不必害怕。」

  他講到這裏,「哈哈」一笑,像是很欣賞自己的「幽默」,然後又道:「你不是有一艘遊艇麼?你的遊艇,在甚麼地方?」

  高斯緩緩地吸了一口氣,勉力定了定神,道:「我的遊艇,停在岸邊,你……的槍口,是不是可以不要再對住我的臉?」

  那中年人笑了一下,他居然聽從了高斯的話,但是高斯的處境,卻並沒有獲得多大的改善,因為那中年人手中的來福槍,槍口雖然不對準高斯的臉,卻對準了高斯的胸口,對高斯來說,那實在是完全一樣的。

  那中年人道:「走,帶我到你的遊艇去。」

  高斯轉開身去的時候,他的身子還是僵硬得像木頭人一樣,他心中實在懊悔自己為甚麼竟將那個中年人救了出來。

  他慢慢地向前走著,那中年人就在他的身後,高斯從地上的影子上,可以看出,那中年人一直用槍對準了他,那中年人還在不斷地說著話,他道:「你不像是警方人員,對不對,那麼,你一定是屬於見義勇為的人了?」

  高斯真恨不得自己重重地打上自己一巴掌,責備自己為甚麼要救那兇手。

  那中年人又得意地笑了起來,仍然繼續著道:「你是怎麼來到這荒島的,可是在黑暗之中,有三盞黃色的燈光,領著你來到這裏的,是不是?」

  高斯「哼」地一聲,道:「你怎麼知道?」

  那中年人又高興地笑了起來,道:「我怎麼不知道?陸阿毛的手下一定要自殺了,他竟找錯了人,將你當作是我的人了。」

  那中年人的話,高斯聽來,還是莫名其妙,但是「陸阿毛」這個名字,一鑽進了高斯的耳中,卻令得高斯陡地吃了一驚。這個名字,他是很熟悉的,那正是最近破獲的一宗大走私案中的一個漏網首要份子。

  高斯勉力使自己鎮定下來,道:「那個被你射死的人,他……就是陸阿毛?」

  「不錯,他是死有餘辜的,對不?」

  高斯鼓足了勇氣,說道:「那麼,你又是甚麼人?」

  那中年人「嘿嘿嘿」地笑著,並不回答高斯的問題,高斯卻「哼」地一聲,道:「不是『嘿嘿嘿』,是黑吃黑,對不對?」

  那中年人本來是一直在不斷地講著話的,可是自從高斯說出了「黑吃黑」三個字之後,他卻靜了下來。高斯知道自己一定已經料中了內情,他的話,反倒多了起來,他道:「你也別太高興了,陸阿毛的手下,既然能將我領到這個荒島來,他們一定還在這荒島的附近,如果他們看到了你,那又會怎樣?」

  那中年人仍然不出聲,高斯一面向前走,一面又道:「所以,你現在將我當作敵人,實在太不智了,陸阿毛的手下一出現,你能對付得了?」

  那中年人頗有點老羞成怒,大聲叱道:「少說話,快到你的遊艇去。」

  高斯加快了腳步,向前走著,那中年人一直跟在他的後面,不一會,已經可以看到高斯的遊艇了,但是岸邊卻不止一艘遊艇,還有一艘形狀十分怪異的船隻,停泊在高斯的遊艇旁。

  等到他們來得更近時,高斯不禁吃了一驚,因為他已看清,那形狀怪異的船隻,竟是一艘小型的舊式潛艇!在高斯身後的那中年人,這時也陡地一呆,只聽得他喝道:「伏下來!」

  高斯奔前幾步,在一塊岩石後面,隱伏了下來。他回頭看去,看不到那中年人,只見那中年人手中的來福槍,自一塊岩石後伸了出來。

  高斯在考慮,在那樣的情形下,他有多少逃脫的機會,但是,他卻只是想了一想,並沒有任何實際行動,因為他知道,好戲就快上演了。

  在看到了他的遊艇旁,停著一艘小型的潛艇之後,濃霧中,在他遊艇之前,迅速移動的那三團黃光之謎,已經迎刃而解了。昨天晚上,將他的遊艇,帶到這個荒島上來的,自然就是這艘潛艇,因為潛艇在水面下航行,只將三盞黃色的燈,露出水面,是以高斯才一直猜不透,那是甚麼原因。

  而現在,高斯也知道,那潛艇是陸阿毛的手下所有,那中年人一見潛艇,立時隱藏了起來,當然是怕被陸阿毛的手下發現。

  高斯想到了這裏,心中不禁一陣高興。但是,他的高興,卻也並沒有維持多久,因為他發覺他自己,是夾在兩幫匪徒之間,處境十分不妙。

  高斯自石後探出頭來,向前看去,他看到兩個漢子,自他的遊艇中走了出來,來到岸上,東張西望了片刻,便向前走來。

  那兩個漢子漸漸地走近了,就當他們兩人,快來到高斯藏身的那一塊大石之前,槍聲突然響了起來。兩人中的一個,突然倒下,在地上滾了一滾,就伏在地上,不再動彈了。

  而另一個人的反應極快,身形一閃,就躲到石後。那一塊大石,一面躲著高斯,另一面就躲著那漢子,而且那漢子在一躲到大石後面,立刻就拔出手槍來,向前連射了兩槍。

  而那中年人的來福槍,也接連射了兩槍。

  那兩槍的子彈,都射在大石上,距離高斯,不超過一尺。高斯夾在兩個匪徒之間,而那兩個匪徒,卻正在槍戰。高斯只覺得在剎那間,自己的身子,如同浸在冰水中一樣,冷得打顫。

  他實在不知該如何才好,他只好盡量縮起身子來,雖然他知道那樣做,其實一點用處也沒有。

  他聽得在他身後的那中年人大聲叫道:「快放下槍,陸阿毛已經死了。」

  和高斯隔著一塊大石的那漢子,卻不出聲,高斯看到他的一隻手,握著槍,漸漸從大石之後,伸了出來。高斯實在再也沒有時間去多作考慮了,他陡地一掌劈下,劈在那漢子的手腕上。

  那漢子只怕做夢也想不到,就在只和他隔著一塊大石處,會有一個人躲著,高斯那一掌劈下去,那人五指一鬆,「啪」地一聲,槍已跌到地上,高斯忙撲過去,將槍握在手中。

  那漢子受了驚恐,向外滾去,然而他只滾了兩滾,來福槍又響了,那漢子的身子,直跳了起來,又仆跌在地,他顯然也死在來福槍下。

  而高斯也在這時候,身子翻過大石,到了那塊大石後,直到這時,他才略定了定神。因為這時,他和那中年人已是一個對峙的局面了。

  那中年人自大石後探頭出來,望了一下,立時又縮回頭去,他大聲道:「你想和我為難?」

  高斯立即回答:「如果你走出來,我一定向你射擊,這是你說的,我是一個見義勇為的人,你想,我有甚麼理由放過你?」

  那中年人發出了一下憤怒的吼叫聲,接連發射了幾槍,但是高斯躲在大石後面,卻一點危險也沒有。高斯坐了下來,他不準備還擊,因為手槍中只剩下兩顆子彈了,他目前所能採取的最好辦法,便是和那中年人僵持下去。

  時間慢慢地過去,高斯感到口渴,感到飢餓,他在等待。

  實在無法形容,當他看到兩艘水警輪向著荒島疾馳而來的那種愉快,興奮之極!

  ※※※

  在警官中,幾個為首警官熱烈地和高斯握著手,李玉芳也在其中。

  李玉芳道:「高斯,你知道那中年人是甚麼人?他是附近幾個國家最大的走私頭子,陸阿毛本是他的手下,最近陸阿毛失了手,懷疑是他做的鬼頭,是以將他綁到荒島去,威脅他派人將大批私貨的運輸計劃交出來,卻不料陸阿毛派出去的人,將你誤引到了荒島上來,那是活該他們倒楣了。」

  高斯想起自己被夾在中間,而兩方匪徒卻在進行槍戰,他仍然不免遍體生寒。但是現在,這一切自然都過去了,他舒舒服服地伸了一個懶腰,道:「在這樣的天氣,到海上玩玩,也另有奇趣。」

  李玉芳假裝沒有聽見,高斯暗暗地嘆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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