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rning: is_file(): File name is longer than the maximum allowed path length on this platform (4096): <?xml version="1.0" encoding="utf-8"?> <!DOCTYPE html PUBLIC "-//W3C//DTD XHTML 1.1//EN" "http://www.w3.org/TR/xhtml11/DTD/xhtml11.dtd"> <html xmlns="http://www.w3.org/1999/xhtml" xml:lang="zh-TW"> <head> <title>【十二、陰風慘慘拘魂奪魄】</title> <link href="stylesheet.css" type="text/css" rel="stylesheet" /> <link rel="stylesheet" type="application/vnd.adobe-page-template+xml" href="page-template.xpgt"/> </head> <body> <div> <h3>【十二、陰風慘慘拘魂奪魄】</h3><br /><br />  其實祖天開根本無法好好地想,眼前的情景太驚人了!根據他的知識程度,他就自然而然,想到了類似「拘魂使者」這樣的情形。<br /><br />  當他向衛斯理和白素兩人敘述往事時,講到這裡,他停了一會,喝了很多酒;身子一直在發抖,好一會,他才道:「那陰差──他真是陰間來的──拘魂使者,拘人魂魄,帶到陰間去。」<br /><br />  衛斯理和白素等他作進一步的解釋。祖天開道:「我接下來看到的情形──這一輩子也不會忘──也和他商量過,他也同意──陰差真有拘人魂魄之能!」<br /><br />  衛斯理嘆了一聲:「你別先說結論了,把接下來發生的事,告訴我們就行!」<br /><br />  祖天開倒也坦白:「我不是故意不說,而是即使事隔多年,回想起來,仍令人心悸,所以要緩一口氣。」<br /><br />  白素很體諒他:「只管慢慢來!」<br /><br />  有了白素的話,衛斯理也就不好太催他,所以又過了好一會,祖天開才再開始敘述。<br /><br />  當時,他想撫下曹普照的眼皮不果,又意識到這麼多人,是一下子死了的,心中發怵,全身冰冷,不知如何才好。就在那時,又有嘈雜的人聲傳來,似乎是從好幾方面,傳向內室。<br /><br />  祖天開知道,曹普照的內室,是這幢巨宅的中心,子女所居,圍著這個中心,那是建造時故意如此的,以便老爺一聲號令,各子孫可以一下子就從四面八方趕到。<br /><br />  剛才祖天開在院子中看到的那麼多死人,就是其中一個或兩個子女的全家和僕傭。<br /><br />  現在又有人聲傳來,當然是其他各子女率領家人,到內室去了。<br /><br />  祖天開看著眼前那麼多死人,心想現在在呼叫的人,也可能在剎那間喪生,真是不寒而慄。<br /><br />  他想到這一切禍事,都和自己脫不了關係!當時已經想腳底抹油,溜之大吉,和王朝會合之後,自此遠走高飛。但在其時,又有女子的尖叫聲傳來,聽來彷彿是曹夫人的叫聲。<br /><br />  祖天開對於自己重重打了義兄一拳,很是內疚,而且他不是心地太壞的壞人,一靈未泯,心想曹夫人有難,自己不能坐視不理!<br /><br />  (這一段心理變化的歷程,是祖天開自己說的──人在這樣的情形下,總不免會自己塗脂抹粉,說些好話。不過衛斯理和白素,倒很相信即使有誇大,成份也不多。)<br /><br />  祖天開決定了到內室去救援,為了壯膽,他一聲大喝,雖然那是夜行人吹口哨,但是氣勢也極壯。接著,他一側身,負起了曹普照的屍體,大踏步向前走去。<br /><br />  他才離開那個院子,和內室還有一段距離,就和一群約五六十人,從不同的方向,進入了另一個院子。那五六十人,已經個個舉著刀槍,看到了祖天開,陡然呆了一呆。<br /><br />  接著,看到了祖天開負著的曹普照的屍體,當場就有二男一女,嗷嗷叫著,撲了上來。祖天開倒認出他們是曹普照的子女,心想對方一定認為自己是殺死曹普照的兇手了,在這樣兵荒馬亂的時候,想要解釋,卻是困難之極。<br /><br />  眼看刀光霍霍,三柄利刃,已向他攻到,陡然之間,天色忽然暗了一暗,一團陰風,疾捲了過來,來勢快速無比。而且,真的是陰風慘慘,所帶來的那股寒意,令祖天開這樣的壯漢,也感到奇寒徹骨,機伶伶地連打了好幾個寒戰。<br /><br />  真的只是眨一眨眼的功夫,那團陰風,先是捲向撲向他的三人,那三人立時沒有了聲息,身子慢慢軟倒。<br /><br />  那三人還沒有倒地,陰風又倒捲了回去,只一個盤旋,五六十人,個個聲息全無,一色地身子軟倒──想像之中,若是他們身邊有木樁的話,會在最後的一刻,抱住了木樁,或倚向木樁。<br /><br />  那個院子中的幾十個人,包括曹普照在內,就是這樣死的!<br /><br />  陰風慘慘,追魂索命!<br /><br />  祖天開被這種景象震撼得全身僵硬,連眨眼都不能。<br /><br />  那團陰風,在盤旋了一大圈之後,又轉了一個小圈,這才向內室的方向捲去。<br /><br />  當祖天開敘述到這一段時,衛斯理和白素,同時「叫停」:「等一等,請停一停再說。」<br /><br />  祖天開停了下來,不住地喘著氣,那情形就叫著「猶有餘悸」,不過這一「餘」,竟然有六十年之久,也是罕見之至了。<br /><br />  白素提出要求:「請你再說一遍!」<br /><br />  衛斯理立時明白了她的意思。因為祖天開剛才所說的情形,完全不可思議,而且也不合情理,說他是胡說八道,一點也不冤枉他──他也確然有胡說八道的可能。因為當日,若是他曾下手殺人,這番胡言亂語,就可以為他的罪行開脫。<br /><br />  而如果是在說謊,再說一遍,就會有前言不對後語之處,必有破綻。<br /><br />  祖天開卻很是順從,把他進入了另一個院子之後發生的事,又飛快地說了一遍。<br /><br />  這一遍,和剛才所說的,雖然未必個個字都相同,但是所描述的情形,卻是一樣的。<br /><br />  衛斯理先問:「一團陰風?何以你用『一團』,而不是『一股』陰風?」<br /><br />  祖天開道:「那確是一團!」<br /><br />  衛斯理搖頭:「風怎麼是一團一團的?」<br /><br />  祖天開像是在此之前,並未曾想過這個問題,所以這時,認真想了一會,才道:「確是一團,你可曾見過成團的蚊子群?天將黑時,成群的蚊子飛起來,就是一大團忽東忽西的!」<br /><br />  白素道:「你的意思是,那陰風,不但有形狀,且是有顏色的?」<br /><br />  祖天開點頭:「是,灰濛濛的一大團──」<br /><br />  他用手比了比,約有一公尺直徑:「一捲過來,天愁地慘,連天色都暗了,不過沒有聲音,反倒是所到之處,原來的人聲,立時斷絕。」<br /><br />  衛斯理和白素都不出聲,皺著眉。<br /><br />  祖天開道:「你們以為那不是拘人魂魄的陰風?若不是,那是甚麼?」<br /><br />  白素又問得很小心:「你的意思,事後你和王朝討論的意思是,那陰風是陰差放出來的?」<br /><br />  祖天開瞪大了眼:「不是他是誰?我沒見他放那團陰風,可是卻見他把那團陰風收回去。原來那是一隻環放出陰風來的,那必然是陰司之寶,陰風環。」<br /><br />  衛斯理和白素越聽越奇:「陰風環?一放出來,就化為一團陰風,拘魂奪魄?」<br /><br />  祖天開道:「是啊,魂魄都被拘走了,人自然也立時三刻就死了!」<br /><br />  衛斯理和白素兩人都搖著頭,神情古怪之極──這是任何人聽到了這樣的事情之後的必然反應,那絕不應該是現實中會發生的事,只有在神怪小說之中,才會有這樣的描述。<br /><br />  祖天開本身,可以說是武俠小說中的人物,武俠小說中的人物情節,在現實中有可能發生。會不會他在武俠小說的基礎上發揮想像力,以致產生了神怪小說中才會發生的事的想像。<br /><br />  祖天開看出了兩人的疑惑,他十分惱怒,提高了聲音道:「你們說,苦主已出現,遲早要殺我報仇,我又不準備反抗,將死的人了,何必還要編謊言來騙你們?」<br /><br />  祖天開的這一番話,倒具有高度的說服力。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他實在沒有再說謊之理!<br /><br />  白素先道歉:「對不起,祖老,實在是因為事情太離奇了!」<br /><br />  祖天開一指衛斯理:「小蔡告訴我,他經過再離奇古怪的事,陰間的拘魂使者放法寶拘魂,也不是太離奇的事!」<br /><br />  衛斯理知道,由於「拘魂使者奪人魂魄」這樣的事,在民間傳說之中,有豐富的內容,所以祖天開就認為不太離奇,因為他在觀念上可以接受民間傳說。<br /><br />  但是衛斯理和白素,根本不相信民間傳說會是事實,所以覺得事情離奇之至。<br /><br />  這時,他們初步的假設是:陰差作為陰間的代表,握有建立陰間力量的一樣厲害武器,可以在極短的時間之中,致人於死。<br /><br />  而這武器的形狀,像一個環──當衛斯理一想到這一點時,他心中一動,問:「你說那陰風由一個環放出來,那環有多大?」<br /><br />  祖天開吸了一口氣:「放出來時,會變得多大,我不知道,只見到被收回去時,嵌進了一隻扁盒子中,只有兩寸直徑,比指環大,比手鐲小。」<br /><br />  衛斯理和白素聽了,聳然動容──衛斯理已把酒會上的情形,全告訴了白素。<br /><br />  那隻奇重無比的盒子,亞洲之鷹託那怪人帶來給衛斯理的,說是來自陰間,看來真的是來自陰間。<br /><br />  不但是來自陰間,而且那是一個古怪的環的容器──那環放出來,會帶起一團陰風,取人性命剎那之間,是一件可怕之極的殺人武器!<br /><br />  而如今,只得一隻空盒,那隻「環」不知何處去了!<br /><br />  衛白二人好一會不說話,祖天開反倒催他們:「可以繼續說下去?」<br /><br />  衛斯理道:「請,越詳細越好!」<br /><br />  祖天開神情肅穆:「眼看這麼多人,突然死了,心中實在吃驚,只當下一個必然輪到自己,可是那團陰風,卻沒有捲向我──」<br /><br />  那團陰風沒有捲向祖天開,向內室捲去,那個方向,已有喧嘩的人聲傳來,夾雜著女人的叫聲。祖天開一咬牙,心想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他提氣向前疾奔而出,奔進了離內室最近的一個院子。<br /><br />  奔近那個院子之前的三步,他還聽到院子中人聲鼎沸,可是當他進了院子,早已一片死寂。只見已死的人,正在緩緩倒下,又是好幾十人,猝然死亡!此情此景,像是死神親自降臨了一樣。<br /><br />  極度的恐懼和震驚,反倒令祖天開變得麻木了。這時候,他只想到了一件事:這宅子中的所有人都得死,不會有一個倖存!不知道王朝離開了這宅子沒有?不知道自己不明不白死在這裡之後,他會不會想念自己?<br /><br />  祖天開雖然知道,有這一連串的事發生,起因都是由於王朝要得到那「許願寶鏡」。可是他在感情上偏袒王朝,不會怪王朝貪婪,反倒有點怪曹普照:用全家上下,近百人的生命,去保護那寶鏡,值得嗎?<br /><br />  他一面思緒紊亂地想著,一面大踏步向前去,肩上仍然負著曹普照的屍體。在他向前走的時候,有的死人,身子緩緩倒向他,他連看都不看,就伸手橫肘,把死人推了開去。<br /><br />  這時,那團陰風,在奪走了那麼多人的生命之後,在院子中一個盤旋,祖天開已準備隨時被它把自己的魂魄拘走,他甚至想到,人的魂魄被帶走時,不知道是不是會有抽筋剝皮的痛楚?<br /><br />  然而,那團陰風,並沒有向他襲來,在打了一個轉之後,投向內室。也就在那時,祖天開看到了一個奇特之極的景象。<br /><br />  他看到內室的門,陡然從內打開,門開處,身形矮胖的陰差,右手拿著一隻打開了蓋子的扁平盒子,右臂直伸向外。<br /><br />  這時,祖天開又聽到了女人的尖叫聲,但由於眼前的情景實在太奇特了,所以他竟然未能去看清楚發出尖叫的女人究竟是甚麼人。<br /><br />  他看到,陰差右手高舉,那團陰風,正在迅速縮小,極快地,在接近那盒子的時候,化成了一隻小小的圓環,無聲無息,投入盒中。陰差一抖手,盒蓋蓋上,他的右臂向下一沉,像是那盒子很是沉重。<br /><br />  衛斯理再度請祖天開暫停:「那圓環──不,那盒子中有一個凹槽,恰好可以放下那個圓環,你注意到了沒有?」<br /><br />  祖天開遲疑了一下:「或許有,但是我沒注意到,只看到圓環一到了盒子上,就不見了,如同和盒子溶為一體,那可能是嵌進了凹槽之中。」<br /><br />  衛斯理和白素互望,心中都道:「是那隻盒子了!」<br /><br />  衛斯理再問:「陰差他──如何處理那盒子?」<br /><br />  祖天開用力抓頭:「這──由於我接著看到了曹夫人,所以──沒有注意。我只是想到,陰差原來真是陰間來的拘魂使者,會放出拘魂的法寶。」<br /><br />  衛斯理長嘆一聲──他不知道自己為甚麼要嘆息,只是覺得非嘆息不可,事情太複雜,也太難以想像了。長嘆一聲,可以使心頭的鬱悶減輕一些。而這種鬱悶,是由許多不可解的謎團結成的。<br /><br />  祖天開在圓環歸入盒子之後,就看到了曹夫人。他看到,陰差的左手,緊緊抓住了曹夫人的手腕,雪白的手腕,已被陰差抓得有點紅腫。曹夫人正在竭力掙扎,手拉腳勾,想藉門框的力量,阻止陰差把她拉出去。<br /><br />  可是看來效果不大,她正逐寸逐寸,被陰差自內室之中,扯將出來。<br /><br />  一看到這等情景,祖天開只覺得氣血翻湧,怒意直衝頂門──他是一個有懷舊觀念的江湖人,他的觀念是:你殺了曹普照,自然是深仇,但誰知道你們之間有甚麼糾纏,江湖人早把生死置於度外,死了也無話可說!<br /><br />  可是,你竟然這樣對付曹夫人,曹夫人是祖天開的大嫂,這就欺人太甚了!<br /><br />  祖天開怒意沖天,大喝一聲:「姓陰的,你幹甚麼?」<br /><br />  這時,他一切豁了出去,也顧不得陰差是拘魂使者的化身了。<br /><br />  他那一聲大喝,聲威驚人,陰差立時向他望來,只見他的神情,陰森之極。<br /><br />  也就在那一剎間,曹夫人伸過頭去,張口向陰差的手上就咬。<br /><br />  那一咬,令陰差甩開了手,曹夫人身子一個不穩,跌進了內室。祖天開也在那一剎間,身形一閃,已經到了內室的門口,阻隔了陰差和曹夫人。<br /><br />  陰差沉聲喝:「讓開!」<br /><br />  祖天開和陰差的目光一接觸,被陰差眼中的那種森然的寒意,逼得向後退了一步。他在那時,只想先阻擋一下再說,所以他在一踏進了內室,立時就關上了門。<br /><br />  他聽到了兩下呼叫聲,同時傳出來。門外,是陰差憤怒的吼叫聲。門內,是曹夫人悽慘欲絕的慘叫聲──她已看到了祖天開肩頭上曹普照的屍體!<br /><br />  她撲了上來,祖天開把曹普照放在一張椅上,曹夫人撲了上來,跪在地上,自她的咽喉之中,發出充滿了悲慘的嗚咽聲。<br /><br />  她並沒有放聲號哭,但是這種嗚咽聲,聽了更是令人肝腸寸斷!<br /><br />  祖天開在一旁,一句話也說不上來,他老大的個子,就這樣呆立著不動。只聽得門砰然作響,已被陰差撞了開來,陰差當門而立。曹夫人停止了嗚咽,慢慢站了起來,盯著陰差看。<br /><br />  她是一個絕色美人,雖然這時披頭散髮,滿面淚痕,但是那令她看來楚楚可憐。陰差的喉際,發出「咯咯」的聲響,神情怪異。<br /><br />  曹夫人也沒有尖叫,雖然她的聲音之中,充滿了悲哀,但是仍然有恰如其分的優雅,她指著陰差,水蔥也似的手指在發顫,她問:「你──究竟是甚麼?你是人還是鬼,你究竟想要怎麼樣?」<br /><br />  她的責問,甚至不是強有力的,可是陰差卻像是很有忌憚,雙手搖著:「你聽我說。你聽──」<br /><br />  曹夫人搖頭:「不,我不聽了,老爺──就是聽了你不知甚麼話,才會落得這樣,我不聽了!」<br /><br />  她說著,又伏向曹普照,背向著門口。陰差走了過來,伸手想去拍她的肩頭。祖天開大喝:「別碰她!」<br /><br />  陰差並沒有停手,祖天開「呼」地一拳,劈面門打向陰差──這時,祖天開已經橫了心,置生死於度外了,他也沒有想到自己打出這一拳之後會有甚麼後果。他只想到,陰差既然是拘魂使者,自然也不會那麼容易,就叫自己打中了。<br /><br />  可是,事情大出乎祖天開的意料之外,他一拳打出,陰差竟不能避開,「砰」地一聲,正打中在臉上,打得陰差連退了三步,登時鼻腫臉青,鼻血長流。他又伸手抹了一下,變得滿臉是血,看來可怕。<br /><br />  而祖天開那一拳,拳風很勁,令得伏在曹普照身上的曹夫人,身子向後一仰,跌倒在地。<br /><br />  祖天開看到,曹夫人的神情哀傷莫名,可是那卻是一種靜態的哀傷──永遠不會消退,也永遠不會再加深。一柄匕首的柄,露在她的心口處,整柄匕首,自然都已插進了她的心口!<br /><br />  曹夫人死了!剛才她伏向曹普照時,暗中以匕首插入了自己的心口,立時氣絕身亡!<br /><br />  祖天開雖然就在她的身邊,但是竟未能阻止,因為他根本不知道,也想不到。<br /><br />  盯著曹夫人的屍體,祖天開只是僵立著。而陰差這時,也發現曹夫人死了。</div></body></html> in /var/www/vhosts/enjoyreadinghour.com/zh.enjoyreadinghour.com/eKatab/REST.class.php on line 799
陰差陽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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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陰風慘慘拘魂奪魄】



  其實祖天開根本無法好好地想,眼前的情景太驚人了!根據他的知識程度,他就自然而然,想到了類似「拘魂使者」這樣的情形。

  當他向衛斯理和白素兩人敘述往事時,講到這裡,他停了一會,喝了很多酒;身子一直在發抖,好一會,他才道:「那陰差──他真是陰間來的──拘魂使者,拘人魂魄,帶到陰間去。」

  衛斯理和白素等他作進一步的解釋。祖天開道:「我接下來看到的情形──這一輩子也不會忘──也和他商量過,他也同意──陰差真有拘人魂魄之能!」

  衛斯理嘆了一聲:「你別先說結論了,把接下來發生的事,告訴我們就行!」

  祖天開倒也坦白:「我不是故意不說,而是即使事隔多年,回想起來,仍令人心悸,所以要緩一口氣。」

  白素很體諒他:「只管慢慢來!」

  有了白素的話,衛斯理也就不好太催他,所以又過了好一會,祖天開才再開始敘述。

  當時,他想撫下曹普照的眼皮不果,又意識到這麼多人,是一下子死了的,心中發怵,全身冰冷,不知如何才好。就在那時,又有嘈雜的人聲傳來,似乎是從好幾方面,傳向內室。

  祖天開知道,曹普照的內室,是這幢巨宅的中心,子女所居,圍著這個中心,那是建造時故意如此的,以便老爺一聲號令,各子孫可以一下子就從四面八方趕到。

  剛才祖天開在院子中看到的那麼多死人,就是其中一個或兩個子女的全家和僕傭。

  現在又有人聲傳來,當然是其他各子女率領家人,到內室去了。

  祖天開看著眼前那麼多死人,心想現在在呼叫的人,也可能在剎那間喪生,真是不寒而慄。

  他想到這一切禍事,都和自己脫不了關係!當時已經想腳底抹油,溜之大吉,和王朝會合之後,自此遠走高飛。但在其時,又有女子的尖叫聲傳來,聽來彷彿是曹夫人的叫聲。

  祖天開對於自己重重打了義兄一拳,很是內疚,而且他不是心地太壞的壞人,一靈未泯,心想曹夫人有難,自己不能坐視不理!

  (這一段心理變化的歷程,是祖天開自己說的──人在這樣的情形下,總不免會自己塗脂抹粉,說些好話。不過衛斯理和白素,倒很相信即使有誇大,成份也不多。)

  祖天開決定了到內室去救援,為了壯膽,他一聲大喝,雖然那是夜行人吹口哨,但是氣勢也極壯。接著,他一側身,負起了曹普照的屍體,大踏步向前走去。

  他才離開那個院子,和內室還有一段距離,就和一群約五六十人,從不同的方向,進入了另一個院子。那五六十人,已經個個舉著刀槍,看到了祖天開,陡然呆了一呆。

  接著,看到了祖天開負著的曹普照的屍體,當場就有二男一女,嗷嗷叫著,撲了上來。祖天開倒認出他們是曹普照的子女,心想對方一定認為自己是殺死曹普照的兇手了,在這樣兵荒馬亂的時候,想要解釋,卻是困難之極。

  眼看刀光霍霍,三柄利刃,已向他攻到,陡然之間,天色忽然暗了一暗,一團陰風,疾捲了過來,來勢快速無比。而且,真的是陰風慘慘,所帶來的那股寒意,令祖天開這樣的壯漢,也感到奇寒徹骨,機伶伶地連打了好幾個寒戰。

  真的只是眨一眨眼的功夫,那團陰風,先是捲向撲向他的三人,那三人立時沒有了聲息,身子慢慢軟倒。

  那三人還沒有倒地,陰風又倒捲了回去,只一個盤旋,五六十人,個個聲息全無,一色地身子軟倒──想像之中,若是他們身邊有木樁的話,會在最後的一刻,抱住了木樁,或倚向木樁。

  那個院子中的幾十個人,包括曹普照在內,就是這樣死的!

  陰風慘慘,追魂索命!

  祖天開被這種景象震撼得全身僵硬,連眨眼都不能。

  那團陰風,在盤旋了一大圈之後,又轉了一個小圈,這才向內室的方向捲去。

  當祖天開敘述到這一段時,衛斯理和白素,同時「叫停」:「等一等,請停一停再說。」

  祖天開停了下來,不住地喘著氣,那情形就叫著「猶有餘悸」,不過這一「餘」,竟然有六十年之久,也是罕見之至了。

  白素提出要求:「請你再說一遍!」

  衛斯理立時明白了她的意思。因為祖天開剛才所說的情形,完全不可思議,而且也不合情理,說他是胡說八道,一點也不冤枉他──他也確然有胡說八道的可能。因為當日,若是他曾下手殺人,這番胡言亂語,就可以為他的罪行開脫。

  而如果是在說謊,再說一遍,就會有前言不對後語之處,必有破綻。

  祖天開卻很是順從,把他進入了另一個院子之後發生的事,又飛快地說了一遍。

  這一遍,和剛才所說的,雖然未必個個字都相同,但是所描述的情形,卻是一樣的。

  衛斯理先問:「一團陰風?何以你用『一團』,而不是『一股』陰風?」

  祖天開道:「那確是一團!」

  衛斯理搖頭:「風怎麼是一團一團的?」

  祖天開像是在此之前,並未曾想過這個問題,所以這時,認真想了一會,才道:「確是一團,你可曾見過成團的蚊子群?天將黑時,成群的蚊子飛起來,就是一大團忽東忽西的!」

  白素道:「你的意思是,那陰風,不但有形狀,且是有顏色的?」

  祖天開點頭:「是,灰濛濛的一大團──」

  他用手比了比,約有一公尺直徑:「一捲過來,天愁地慘,連天色都暗了,不過沒有聲音,反倒是所到之處,原來的人聲,立時斷絕。」

  衛斯理和白素都不出聲,皺著眉。

  祖天開道:「你們以為那不是拘人魂魄的陰風?若不是,那是甚麼?」

  白素又問得很小心:「你的意思,事後你和王朝討論的意思是,那陰風是陰差放出來的?」

  祖天開瞪大了眼:「不是他是誰?我沒見他放那團陰風,可是卻見他把那團陰風收回去。原來那是一隻環放出陰風來的,那必然是陰司之寶,陰風環。」

  衛斯理和白素越聽越奇:「陰風環?一放出來,就化為一團陰風,拘魂奪魄?」

  祖天開道:「是啊,魂魄都被拘走了,人自然也立時三刻就死了!」

  衛斯理和白素兩人都搖著頭,神情古怪之極──這是任何人聽到了這樣的事情之後的必然反應,那絕不應該是現實中會發生的事,只有在神怪小說之中,才會有這樣的描述。

  祖天開本身,可以說是武俠小說中的人物,武俠小說中的人物情節,在現實中有可能發生。會不會他在武俠小說的基礎上發揮想像力,以致產生了神怪小說中才會發生的事的想像。

  祖天開看出了兩人的疑惑,他十分惱怒,提高了聲音道:「你們說,苦主已出現,遲早要殺我報仇,我又不準備反抗,將死的人了,何必還要編謊言來騙你們?」

  祖天開的這一番話,倒具有高度的說服力。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他實在沒有再說謊之理!

  白素先道歉:「對不起,祖老,實在是因為事情太離奇了!」

  祖天開一指衛斯理:「小蔡告訴我,他經過再離奇古怪的事,陰間的拘魂使者放法寶拘魂,也不是太離奇的事!」

  衛斯理知道,由於「拘魂使者奪人魂魄」這樣的事,在民間傳說之中,有豐富的內容,所以祖天開就認為不太離奇,因為他在觀念上可以接受民間傳說。

  但是衛斯理和白素,根本不相信民間傳說會是事實,所以覺得事情離奇之至。

  這時,他們初步的假設是:陰差作為陰間的代表,握有建立陰間力量的一樣厲害武器,可以在極短的時間之中,致人於死。

  而這武器的形狀,像一個環──當衛斯理一想到這一點時,他心中一動,問:「你說那陰風由一個環放出來,那環有多大?」

  祖天開吸了一口氣:「放出來時,會變得多大,我不知道,只見到被收回去時,嵌進了一隻扁盒子中,只有兩寸直徑,比指環大,比手鐲小。」

  衛斯理和白素聽了,聳然動容──衛斯理已把酒會上的情形,全告訴了白素。

  那隻奇重無比的盒子,亞洲之鷹託那怪人帶來給衛斯理的,說是來自陰間,看來真的是來自陰間。

  不但是來自陰間,而且那是一個古怪的環的容器──那環放出來,會帶起一團陰風,取人性命剎那之間,是一件可怕之極的殺人武器!

  而如今,只得一隻空盒,那隻「環」不知何處去了!

  衛白二人好一會不說話,祖天開反倒催他們:「可以繼續說下去?」

  衛斯理道:「請,越詳細越好!」

  祖天開神情肅穆:「眼看這麼多人,突然死了,心中實在吃驚,只當下一個必然輪到自己,可是那團陰風,卻沒有捲向我──」

  那團陰風沒有捲向祖天開,向內室捲去,那個方向,已有喧嘩的人聲傳來,夾雜著女人的叫聲。祖天開一咬牙,心想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他提氣向前疾奔而出,奔進了離內室最近的一個院子。

  奔近那個院子之前的三步,他還聽到院子中人聲鼎沸,可是當他進了院子,早已一片死寂。只見已死的人,正在緩緩倒下,又是好幾十人,猝然死亡!此情此景,像是死神親自降臨了一樣。

  極度的恐懼和震驚,反倒令祖天開變得麻木了。這時候,他只想到了一件事:這宅子中的所有人都得死,不會有一個倖存!不知道王朝離開了這宅子沒有?不知道自己不明不白死在這裡之後,他會不會想念自己?

  祖天開雖然知道,有這一連串的事發生,起因都是由於王朝要得到那「許願寶鏡」。可是他在感情上偏袒王朝,不會怪王朝貪婪,反倒有點怪曹普照:用全家上下,近百人的生命,去保護那寶鏡,值得嗎?

  他一面思緒紊亂地想著,一面大踏步向前去,肩上仍然負著曹普照的屍體。在他向前走的時候,有的死人,身子緩緩倒向他,他連看都不看,就伸手橫肘,把死人推了開去。

  這時,那團陰風,在奪走了那麼多人的生命之後,在院子中一個盤旋,祖天開已準備隨時被它把自己的魂魄拘走,他甚至想到,人的魂魄被帶走時,不知道是不是會有抽筋剝皮的痛楚?

  然而,那團陰風,並沒有向他襲來,在打了一個轉之後,投向內室。也就在那時,祖天開看到了一個奇特之極的景象。

  他看到內室的門,陡然從內打開,門開處,身形矮胖的陰差,右手拿著一隻打開了蓋子的扁平盒子,右臂直伸向外。

  這時,祖天開又聽到了女人的尖叫聲,但由於眼前的情景實在太奇特了,所以他竟然未能去看清楚發出尖叫的女人究竟是甚麼人。

  他看到,陰差右手高舉,那團陰風,正在迅速縮小,極快地,在接近那盒子的時候,化成了一隻小小的圓環,無聲無息,投入盒中。陰差一抖手,盒蓋蓋上,他的右臂向下一沉,像是那盒子很是沉重。

  衛斯理再度請祖天開暫停:「那圓環──不,那盒子中有一個凹槽,恰好可以放下那個圓環,你注意到了沒有?」

  祖天開遲疑了一下:「或許有,但是我沒注意到,只看到圓環一到了盒子上,就不見了,如同和盒子溶為一體,那可能是嵌進了凹槽之中。」

  衛斯理和白素互望,心中都道:「是那隻盒子了!」

  衛斯理再問:「陰差他──如何處理那盒子?」

  祖天開用力抓頭:「這──由於我接著看到了曹夫人,所以──沒有注意。我只是想到,陰差原來真是陰間來的拘魂使者,會放出拘魂的法寶。」

  衛斯理長嘆一聲──他不知道自己為甚麼要嘆息,只是覺得非嘆息不可,事情太複雜,也太難以想像了。長嘆一聲,可以使心頭的鬱悶減輕一些。而這種鬱悶,是由許多不可解的謎團結成的。

  祖天開在圓環歸入盒子之後,就看到了曹夫人。他看到,陰差的左手,緊緊抓住了曹夫人的手腕,雪白的手腕,已被陰差抓得有點紅腫。曹夫人正在竭力掙扎,手拉腳勾,想藉門框的力量,阻止陰差把她拉出去。

  可是看來效果不大,她正逐寸逐寸,被陰差自內室之中,扯將出來。

  一看到這等情景,祖天開只覺得氣血翻湧,怒意直衝頂門──他是一個有懷舊觀念的江湖人,他的觀念是:你殺了曹普照,自然是深仇,但誰知道你們之間有甚麼糾纏,江湖人早把生死置於度外,死了也無話可說!

  可是,你竟然這樣對付曹夫人,曹夫人是祖天開的大嫂,這就欺人太甚了!

  祖天開怒意沖天,大喝一聲:「姓陰的,你幹甚麼?」

  這時,他一切豁了出去,也顧不得陰差是拘魂使者的化身了。

  他那一聲大喝,聲威驚人,陰差立時向他望來,只見他的神情,陰森之極。

  也就在那一剎間,曹夫人伸過頭去,張口向陰差的手上就咬。

  那一咬,令陰差甩開了手,曹夫人身子一個不穩,跌進了內室。祖天開也在那一剎間,身形一閃,已經到了內室的門口,阻隔了陰差和曹夫人。

  陰差沉聲喝:「讓開!」

  祖天開和陰差的目光一接觸,被陰差眼中的那種森然的寒意,逼得向後退了一步。他在那時,只想先阻擋一下再說,所以他在一踏進了內室,立時就關上了門。

  他聽到了兩下呼叫聲,同時傳出來。門外,是陰差憤怒的吼叫聲。門內,是曹夫人悽慘欲絕的慘叫聲──她已看到了祖天開肩頭上曹普照的屍體!

  她撲了上來,祖天開把曹普照放在一張椅上,曹夫人撲了上來,跪在地上,自她的咽喉之中,發出充滿了悲慘的嗚咽聲。

  她並沒有放聲號哭,但是這種嗚咽聲,聽了更是令人肝腸寸斷!

  祖天開在一旁,一句話也說不上來,他老大的個子,就這樣呆立著不動。只聽得門砰然作響,已被陰差撞了開來,陰差當門而立。曹夫人停止了嗚咽,慢慢站了起來,盯著陰差看。

  她是一個絕色美人,雖然這時披頭散髮,滿面淚痕,但是那令她看來楚楚可憐。陰差的喉際,發出「咯咯」的聲響,神情怪異。

  曹夫人也沒有尖叫,雖然她的聲音之中,充滿了悲哀,但是仍然有恰如其分的優雅,她指著陰差,水蔥也似的手指在發顫,她問:「你──究竟是甚麼?你是人還是鬼,你究竟想要怎麼樣?」

  她的責問,甚至不是強有力的,可是陰差卻像是很有忌憚,雙手搖著:「你聽我說。你聽──」

  曹夫人搖頭:「不,我不聽了,老爺──就是聽了你不知甚麼話,才會落得這樣,我不聽了!」

  她說著,又伏向曹普照,背向著門口。陰差走了過來,伸手想去拍她的肩頭。祖天開大喝:「別碰她!」

  陰差並沒有停手,祖天開「呼」地一拳,劈面門打向陰差──這時,祖天開已經橫了心,置生死於度外了,他也沒有想到自己打出這一拳之後會有甚麼後果。他只想到,陰差既然是拘魂使者,自然也不會那麼容易,就叫自己打中了。

  可是,事情大出乎祖天開的意料之外,他一拳打出,陰差竟不能避開,「砰」地一聲,正打中在臉上,打得陰差連退了三步,登時鼻腫臉青,鼻血長流。他又伸手抹了一下,變得滿臉是血,看來可怕。

  而祖天開那一拳,拳風很勁,令得伏在曹普照身上的曹夫人,身子向後一仰,跌倒在地。

  祖天開看到,曹夫人的神情哀傷莫名,可是那卻是一種靜態的哀傷──永遠不會消退,也永遠不會再加深。一柄匕首的柄,露在她的心口處,整柄匕首,自然都已插進了她的心口!

  曹夫人死了!剛才她伏向曹普照時,暗中以匕首插入了自己的心口,立時氣絕身亡!

  祖天開雖然就在她的身邊,但是竟未能阻止,因為他根本不知道,也想不到。

  盯著曹夫人的屍體,祖天開只是僵立著。而陰差這時,也發現曹夫人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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