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rning: is_file(): File name is longer than the maximum allowed path length on this platform (4096): <?xml version="1.0" encoding="utf-8"?> <!DOCTYPE html PUBLIC "-//W3C//DTD XHTML 1.1//EN" "http://www.w3.org/TR/xhtml11/DTD/xhtml11.dtd"> <html xmlns="http://www.w3.org/1999/xhtml" xml:lang="zh-TW"> <head> <title>【十三、何處覓仇人】</title> <link href="stylesheet.css" type="text/css" rel="stylesheet" /> <link rel="stylesheet" type="application/vnd.adobe-page-template+xml" href="page-template.xpgt"/> </head> <body> <div> <h3>【十三、何處覓仇人】</h3><br /><br />  陰差一發現曹夫人已死,他的反應,怪異莫名。他發出了一下慘叫聲,腳步踉蹌,向曹夫人走來。祖天開又揚起一拳,再待打出,可是他看到陰差盯住了曹夫人,他滿是血污的臉上,竟現出了哀傷之極的神情。<br /><br />  祖天開呆了一呆,看來,陰差對於曹夫人的死,竟是傷心欲絕!<br /><br />  那麼殺人不眨眼的兇徒,怎麼會對曹夫人的死感到哀傷呢?<br /><br />  祖天開的那一拳,遲了一遲,沒有打出去。陰差的手發抖,伸出來,像是想去碰曹夫人,但是伸到一半就縮了回來。<br /><br />  他閉上眼睛,又往自己的臉上抹了一抹,他一直在流鼻血,再把血抹了開來,看來也實是怪異。<br /><br />  他抬頭向天,喉間發出了一連串的怪聲,突然轉過身,大踏步向外走去。<br /><br />  這時,整個巨宅之中的人都死了,靜得出奇。所以陰差一面向外走去,一面所發出的嚎叫聲,一直等他走得老遠,猶自隱隱傳入耳中。<br /><br />  祖天開一直呆立著,直到完全聽不到任何聲響了,他才陡然省起,自己死裡逃生了!<br /><br />  想到自己死裡逃生,恐懼也隨之而生,他立時也灑開大步,向外奔去。<br /><br />  祖天開在大宅中的經歷,到此為止。<br /><br />  衛斯理和白素卻知道,巨宅中人,並不是「全死了」,而是有一個七歲的孩子活了下來。<br /><br />  這個孩子,祖天開也見過,曹夫人曾帶他出來,見過客人──那時,誰也想不到會有這樣的慘事發生。<br /><br />  衛斯理望著祖天開,等他再說下去。祖天開攤開大手:「完了,我飛奔出宅子,一口氣奔到了那土崗之上,見到王朝在那裡等我。我見了他,拉了他的手,又一口氣奔出五七里,這才停了下來。」<br /><br />  衛斯理仍然望著祖天開,祖天開道:「以後,再也沒見過陰差,我和他兼程趕路,只求離開天河口越遠越好。不幾天,江湖上已沸沸揚揚傳說曹普照一家大小,盡皆離奇死亡一事。傳說的人,都說必然是有瘟神進了曹家大宅,所以才會有那麼可怕的事情發生,真正的內情,怕只有我、王朝和陰差三個人才知道了!」<br /><br />  衛斯理道:「不,還有一個當時只有七歲的男孩──你也見過這孩子,他是曹普照的小兒子!」<br /><br />  祖天開「啊」地一聲,神情大是惘然。<br /><br />  過了一會,祖天開才道:「是,是,我見過這孩子,是,你一來就對我說了,這孩子沒有死。可是當時我自己死裡逃生,根本沒注意這孩子,死人也太多,大大小小都有,我也沒逐個仔細去看,根本不知道那孩子的生死!」<br /><br />  他說了之後,又喘了幾口氣:「這孩子居然長大了,又有了下一代?要來找我報仇?很好!很好!曹大哥總算有後,可比我和王朝好多了,人孰無死,死了絕後,這才是悲哀!」<br /><br />  像祖天開這樣的人,未必真為自己絕後而悲哀,他多半是想到了王朝的後代王大同成了瘋子,自然不能再為王朝傳宗接代而難過。<br /><br />  白素向衛斯理招了招手,衛斯理來到了白素的身邊,兩人握著手──白素這樣做,是想衛斯理認同她將要發表的意見。<br /><br />  白素道:「照祖老的敘述來看,曹宅當年的滅門巨災,罪魁禍首,應該是王朝。」<br /><br />  事隔那麼多年了,白素一提出這一點來,祖天開還是為他辯護:「也不能全怪他,那陰差必然曾經用言語播弄,先騙了曹普照,再煽動了王朝!」<br /><br />  白素點頭:「是,陰差當然是禍首,你除了打曹普照一拳之外,並沒有出手,王朝更是搶了寶鏡就溜。人全是陰差殺的,是陰差祭起了一團陰風,令人致死的。」<br /><br />  祖天開點頭,長嘆一聲,神情痛苦。<br /><br />  白素續道:「整件事中,你並沒有甚麼大過錯,曹普照的後人要找你報仇,你為甚麼要承擔?」<br /><br />  祖天開愴然失笑:「我打了曹大哥一拳,人是我帶進巨宅去的,我脫不了關係。若是早幾十年,我或者還會為自己辯護,現在,決計不會。曹家後代,必然要報這血海深仇,王朝已死,陰差下落不明,就讓他們來找我好了,皺一皺眉頭的,不算好漢。」<br /><br />  祖天開說了之後,胸脯起伏,顯得很是激動,過了一會,又道:「曹家的後代,若是不報此仇,只怕會一直苦痛莫名,就像這些年來,我一念及害了曹大哥一家,就像心裡有毒蛇在咬一樣。用我一條老命,去換曹家後代的好生活,應該之至!」<br /><br />  白素嘆了一聲,祖天開當年縱有不是,但現在所說的這番話,卻合情合理之至,不失江湖豪俠之風!<br /><br />  雖然他和白素,對於古代式的「報仇」行為,都不敢苟同──在現代文明社會之中,曹金福若是殺死了祖天開,就算是祖天開自願受死,曹金福一樣逃不了殺人罪!<br /><br />  衛斯理沉聲道:「應該讓曹金福明白整件事的過程!」<br /><br />  白素「嗯」了一聲:「曹金福很明白,真正的血海深仇,是來自陰間的陰差──可是,事隔六十年,上哪裡再去找這個──陰間使者?而且,最難令人明白的,是他當年為甚麼要這樣做!」<br /><br />  祖天開瞪大了眼:「我想了六十年,和王朝一起琢磨,沒有結果,自己一個人想,也想不出。我們也想再見陰差,因為那許願寶鏡還有許多神妙的功用,陰差向王朝提起過,可是用法卻沒有傳下來。」<br /><br />  衛斯理猛地想起:「那寶鏡,不是要送回陰間去的嗎?怎麼一直留在人間?」<br /><br />  祖天開嘆了一聲:「那是我們兩人共同的主意──得了那寶鏡不久,就是王朝他使用寶鏡的時間,由我守護著,讓他去發揮寶鏡的功用──他在使用了寶鏡後,興奮之至,說那真是寶物,就不肯把它送回去。那時,他已有了娶妻生子的念頭,不過沒有對我說出來,我也說好,至多陰差再來向我們討取。這是留下寶鏡的另一個原因,可以引陰差出來,誰知陰差再也沒有出現過!」<br /><br />  衛斯理和白素齊齊吁了一口氣:這一段落的故事,到此為止了。陰差當然沒有再到陰間去,所以若干年之後,陰間才又派了另一個使者,大美人李宣宣到人世來,尋找那面許願寶鏡。在發生了許多事之後,如願以償是回到了陰間,而且曾帶了衛斯理和白素到陰間去「參觀」了一下,使兩人得睹奇景。<br /><br />  至於當年在曹家巨宅之中,唯一的倖存者,如何生存下來,並且成家立室,生下了曹銀雪、曹金福姐弟,那是另外一個故事了──這個故事是如何發展的不知道,但是一開始,必然驚心動魄之極,試想一想,一個七歲的孩子,不論他天資多聰穎,猝然之間,發現一家大小,上上下下,盡皆死去,只剩下他孑身一個人,這種打擊,不知是如何承受下來的!<br /><br />  所以,曹金福曾轉述他父親的話,說自己其實是早已死了的。<br /><br />  孩子當年是在甚麼樣的情形下倖存下來的,向曹金福追問,一定可以問出究竟來。<br /><br />  那麼,剩下來的問題就不多,最主要的一個是:陰差何以要如此做,目的何在?<br /><br />  這個問題,衛斯理和白素,都沒有頭緒。<br /><br />  衛斯理道:「陰差如果死了,自然永遠無人知悉,但他從陰間來,或許有長壽之法?」<br /><br />  白素點頭:「就算他還在生,天下之大,人海茫茫,如何去找他?」<br /><br />  衛斯理吸了一口氣:「也不是全沒有線索的!」<br /><br />  祖天開一聽這話,先跳了起來:「你有辦法?你能找到他?」<br /><br />  衛斯理作了一個手勢:「事情要進行起來,當然很困難,不下於大海撈針──但既然知道針必然在海中,理論上來說,是總可以撈得起來的!」<br /><br />  祖天開苦笑,衛斯理先道:「有一個神通廣大的朋友,託人帶了一隻盒子給我,說那盒子,是從陰間來的。」<br /><br />  祖天開雙眼睜得老圓,衛斯理把在「愛酒人協會」酒會中發生的事,說了一遍。<br /><br />  祖天開聽得大是駭然:「那盒子,就是──用來放『陰風環』的?」<br /><br />  「陰風環」自然是祖天開的杜撰名詞,但為了方便,也不妨先這樣稱呼。<br /><br />  衛斯理道:「相信是,那──環必然也是陰差從陰間帶出來的寶物,和許願寶鏡一樣,本來是屬於陰間的東西,所以才有不可思議的力量。」<br /><br />  祖天開張大了口:「盒子在,那環呢?」<br /><br />  衙斯理搖頭:「不知道──那盒子既曾是陰差所有,又曾落在亞洲之鷹手中,從這條線索追下去,有希望追出陰差的下落來。」<br /><br />  白素道:「這鐵盒才一露面,便叫人盜了去,盜盒人手法高明之極。循那條線追下去,也有可能會有所發現!」<br /><br />  祖天開雖然老了,可是並不糊塗,他聽了衛斯理和白素的話,不禁呆了半晌。因為那所謂「線索」,全是虛無飄渺的事,距離可以找出陰差的下落,還差了十萬八千里!<br /><br />  衛斯理看出了他的心意,朗聲道:「別氣餒,在我的經歷之中,有許多事,比這更沒有頭緒的,到頭來也水落石出了!」<br /><br />  祖天開雙手合什,作向上天求助狀,他喝乾了一杯酒,重重放下酒杯,大聲道:「曹大哥的孫子呢?請他來,我任由他處置!」<br /><br />  衛斯理估計,這上下,陳長青早已把有關祖天開和李宣宣,以及許願寶鏡故事,全都詳細告訴了曹金福,兩人可能都在他家中等他的音訊。<br /><br />  所以,他撥了自己家中的電話,果然,電話才通,就聽得陳長青叫:「天,你上哪裡去了?」<br /><br />  衛斯理沉聲道:「曹金福──」<br /><br />  陳長青嚷叫:「在我身邊,比我更心急!」<br /><br />  衛斯理道:「我和白素,在王大同的大宅──」<br /><br />  他才講到這裡,只聽陳長青叫了一聲:「我們立刻就來,半秒鐘也不遲!」<br /><br />  陳長青叫著,已掛上了電話,衛斯理連「喂」了幾聲,再無聲響。<br /><br />  衛斯理本來,想在電話中,先對曹金福說明白,見了祖天開,不能衝動,並且要告訴他,不論以甚麼理由令他人致死,都是犯罪行為。<br /><br />  可是陳長青必然拉了曹金福趕到這裡來了,只好等人到了再說。合他和白素之力,要阻止曹金福的行動,看來還不致於不成功。<br /><br />  衛斯理把這意思對白素說了,白素嘆了一聲,望向祖天開,祖天開已經一副豁出去的樣子,只是大口喝酒,悠然道:「剛才所說的,要是有一字虛言,叫我死了之後,在陰司入拔舌地獄。」<br /><br />  白素語意誠懇:「祖老,沒有人不信你,不過在過去的經歷中,王朝利用了你的感情!」<br /><br />  祖天開答得叫人啼笑皆非:「那是我心甘情願的,或許是前世冤孽!」<br /><br />  衛斯理道:「你且避一避,待我去迎曹金福進來!」<br /><br />  祖天開搖頭:「不,大丈夫光明正大,我死都不怕,怎會怕見人,咱們一起迎出去!」<br /><br />  他說著,一口喝乾了杯中的酒,昂首闊步,向外走去。他雖然已極老,可是這一挺身,卻也英氣逼人。衛斯理和白素,未曾見過當年他在法場之上,掙斷了五花大綁的麻繩,奪走了劊子手的大刀,在雷電交加之中昂然離去的情景。但根據現在的情形來推測,當時的情景之壯觀懾人,也可想而知。<br /><br />  他一面向外走,一面伸手,在經過的牆上,按下了幾個掣鈕──那是打開好幾道鐵門的控制鈕。他明知懷著血海深仇的曹金福就要尋仇來了,說不防備,真的毫不防備,跟在他身後的衛斯理和白素,互望了一眼,各自點了點頭,心中所想的一致──曹金福若是一發動,他們兩人,說甚麼也要擋在祖天開的身前,先把當年發生的事,告訴了曹金福再說!<br /><br />  祖天開的步幅大,不一會,就到了大門口,只見一輛車子,疾駛而來,在離大門口還有十來公尺處,急剎車停住,發出刺耳的聲響。車子還沒有停定,左、右車門,已一起打開,曹金福龐大的身軀,首先竄出來──他彎身竄出車子,陡然一挺,已巍然而立。<br /><br />  祖天開一見,身子陡然震動,喃喃地道:「報應!報應!真像!真像,活像是──」<br /><br />  他這一句話,自然說的是「真像當年的曹大哥」,可是一句話沒有說完,曹金福已經有了行動。<br /><br />  曹金福出了車子之後,大約向祖天開看了兩三杪鐘,就雙手向上高舉,發出一下驚天動地的呼叫聲,勢如駿馬奔騰,獵豹撲躍,蒼鷹下擊。衛斯理和白素,只覺得眼前一花,一條高大之極之人影,已到了眼前!<br /><br />  兩人心中同時一凜,心想事情要糟,只怕來不及出手阻擋曹金福的攻擊!<br /><br />  可是,接下來立刻所發生的事,卻令得他們二人目定口呆,祖天開也呆若木雞,因為實在大意外了──隨你怎麼想,都想不到!<br /><br />  (各位看故事的仁人君子,看到這裡,不妨掩卷略想一想,看是不是能想得出曹金福的動作來?)<br /><br />  曹金福撲向前來時,帶起了一股勁風,可是他一到了近前,立時在祖天開的面前,雙膝跪倒,雙手先舉向上,再伸向前,雙手按地,向祖天開叩起頭來──那不是普通的叩頭,而是最最崇敬的「五體投地」!<br /><br />  他不但叩頭,而且朗聲道:「恩公在上,受晚輩曹金福一拜,再拜,三拜!」<br /><br />  不但他的語音之中,充滿了感激之情。而且,真摯得誰也不會懷疑他的誠意,他叩的頭,也極其響亮,額上立時紅腫了起來。<br /><br />  衛斯理、白素和祖天開,怎麼想得到,會有這樣的場面出現?<br /><br />  衛斯理立時抬頭向陳長青看去,陳長青笑嘻嘻地向衛斯理作了一個鬼臉,顯而易見,眼前這樣的事,早在他的意料之中!<br /><br />  曹金福叩了三個頭之後,祖天開才緩過氣來,連聲道:「起來!起來!我當年──當年,這是怎麼啦?」<br /><br />  曹金福卻不起來,又「咚咚咚」叩了三個頭,道:「這三個頭是代先父叩謝的,先父臨終囑咐,見了大恩人祖老爺子,一定要代他謝恩!」<br /><br />  祖天開俯身,扶起了曹金福,呆呆地望了他半晌,忽然老淚縱橫:「這從哪兒說起,當年我──我──害得曹大哥一家──」<br /><br />  他說到這裡,僥是他一生闖蕩江湖,臨老準備接受當年行事的果報,這時也抽噎得說不出話來──事情實在太出人意表了!<br /><br />  曹金福吸了一口氣:「先父一直在對我們姐弟說,當年他只有七歲,和母親正在內室,聽得外面喧嘩,叫著父親死了──」<br /><br />  他一面說,祖天開一面點頭,那情形,和祖天開剛才對衛斯理和白素說的一樣。<br /><br />  曹金福又道:「那時,先祖母正在告訴先父,有一個人自稱從陰間來,詭異莫名,不知會有甚麼禍害,說著,外面突然甚麼聲音也沒有了。但隔不一會,又有人聲自各方面傳來,但立即又寂靜無聲。房門這時,突然被一個半禿的矮胖子撞了開來!」<br /><br />  祖天開失聲道:「陰差!」<br /><br />  曹金福咬牙切齒:「那──兇徒撞門進來,見了先祖母就向外扯,先祖母一面掙扎,一面把先父一推,推到了屋角。據先父說,那兇徒目射兇光,已望到了先父,就在那時,先祖母被扯出門去,祖老爺子也到了!」<br /><br />  祖天開閉上了眼睛,心中暗叫了一聲慚愧。<br /><br />  曹金福說得流利,那自然是自小就聽他父親說起經過的緣故。<br /><br />  他續道:「祖老爺一到──那兇徒對先祖母顯然不懷好意,祖老爺子一到,不但成全了先祖母的名節,而且也保住了先父的性命!先父劫後餘生,對祖老爺子的大恩大德,沒有一日不提起!」<br /><br />  祖天開、白素和衛斯理互望了一眼,他們都心知當時,祖天開根本沒有留意瑟縮在屋角的一個七歲小孩子!但是對這個小孩子來說,祖天開突然出現,使行兇的陰差退走,當然是大恩大德了!<br /><br />  衛斯理和白素本來還擔心曹金福非報仇不可,事情難以處理,絕想不到會有這樣的發展,那自然再好不過了!<br /><br />  陳長青哈哈大笑:「我向他講陰間來人的事,一提到祖老的名字,他就直跳了起來!趕著要來叩頭!是我硬要他把經過聽完的!」<br /><br />  曹金福神情興奮,大聲道:「大丈夫快意恩仇!恩人已經找到了,仇人只怕也躲不久!」<br /><br />  他此言一出,人人面面相覷──仇人是陰差,上哪兒找他去?<br /><br />  還記得這個故事的序中,說書名耍了一點小花樣嗎?是的,故事告一段落。自然人人明白,小花樣,書名意思是:一個來自陰間的陰差,在陽世犯了錯事──所以,曹金福能否報血海深仇等等,是不在這個故事之內的。<br /><br />  (全文完)</div></body></html> in /var/www/vhosts/enjoyreadinghour.com/zh.enjoyreadinghour.com/eKatab/REST.class.php on line 799
陰差陽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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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何處覓仇人】



  陰差一發現曹夫人已死,他的反應,怪異莫名。他發出了一下慘叫聲,腳步踉蹌,向曹夫人走來。祖天開又揚起一拳,再待打出,可是他看到陰差盯住了曹夫人,他滿是血污的臉上,竟現出了哀傷之極的神情。

  祖天開呆了一呆,看來,陰差對於曹夫人的死,竟是傷心欲絕!

  那麼殺人不眨眼的兇徒,怎麼會對曹夫人的死感到哀傷呢?

  祖天開的那一拳,遲了一遲,沒有打出去。陰差的手發抖,伸出來,像是想去碰曹夫人,但是伸到一半就縮了回來。

  他閉上眼睛,又往自己的臉上抹了一抹,他一直在流鼻血,再把血抹了開來,看來也實是怪異。

  他抬頭向天,喉間發出了一連串的怪聲,突然轉過身,大踏步向外走去。

  這時,整個巨宅之中的人都死了,靜得出奇。所以陰差一面向外走去,一面所發出的嚎叫聲,一直等他走得老遠,猶自隱隱傳入耳中。

  祖天開一直呆立著,直到完全聽不到任何聲響了,他才陡然省起,自己死裡逃生了!

  想到自己死裡逃生,恐懼也隨之而生,他立時也灑開大步,向外奔去。

  祖天開在大宅中的經歷,到此為止。

  衛斯理和白素卻知道,巨宅中人,並不是「全死了」,而是有一個七歲的孩子活了下來。

  這個孩子,祖天開也見過,曹夫人曾帶他出來,見過客人──那時,誰也想不到會有這樣的慘事發生。

  衛斯理望著祖天開,等他再說下去。祖天開攤開大手:「完了,我飛奔出宅子,一口氣奔到了那土崗之上,見到王朝在那裡等我。我見了他,拉了他的手,又一口氣奔出五七里,這才停了下來。」

  衛斯理仍然望著祖天開,祖天開道:「以後,再也沒見過陰差,我和他兼程趕路,只求離開天河口越遠越好。不幾天,江湖上已沸沸揚揚傳說曹普照一家大小,盡皆離奇死亡一事。傳說的人,都說必然是有瘟神進了曹家大宅,所以才會有那麼可怕的事情發生,真正的內情,怕只有我、王朝和陰差三個人才知道了!」

  衛斯理道:「不,還有一個當時只有七歲的男孩──你也見過這孩子,他是曹普照的小兒子!」

  祖天開「啊」地一聲,神情大是惘然。

  過了一會,祖天開才道:「是,是,我見過這孩子,是,你一來就對我說了,這孩子沒有死。可是當時我自己死裡逃生,根本沒注意這孩子,死人也太多,大大小小都有,我也沒逐個仔細去看,根本不知道那孩子的生死!」

  他說了之後,又喘了幾口氣:「這孩子居然長大了,又有了下一代?要來找我報仇?很好!很好!曹大哥總算有後,可比我和王朝好多了,人孰無死,死了絕後,這才是悲哀!」

  像祖天開這樣的人,未必真為自己絕後而悲哀,他多半是想到了王朝的後代王大同成了瘋子,自然不能再為王朝傳宗接代而難過。

  白素向衛斯理招了招手,衛斯理來到了白素的身邊,兩人握著手──白素這樣做,是想衛斯理認同她將要發表的意見。

  白素道:「照祖老的敘述來看,曹宅當年的滅門巨災,罪魁禍首,應該是王朝。」

  事隔那麼多年了,白素一提出這一點來,祖天開還是為他辯護:「也不能全怪他,那陰差必然曾經用言語播弄,先騙了曹普照,再煽動了王朝!」

  白素點頭:「是,陰差當然是禍首,你除了打曹普照一拳之外,並沒有出手,王朝更是搶了寶鏡就溜。人全是陰差殺的,是陰差祭起了一團陰風,令人致死的。」

  祖天開點頭,長嘆一聲,神情痛苦。

  白素續道:「整件事中,你並沒有甚麼大過錯,曹普照的後人要找你報仇,你為甚麼要承擔?」

  祖天開愴然失笑:「我打了曹大哥一拳,人是我帶進巨宅去的,我脫不了關係。若是早幾十年,我或者還會為自己辯護,現在,決計不會。曹家後代,必然要報這血海深仇,王朝已死,陰差下落不明,就讓他們來找我好了,皺一皺眉頭的,不算好漢。」

  祖天開說了之後,胸脯起伏,顯得很是激動,過了一會,又道:「曹家的後代,若是不報此仇,只怕會一直苦痛莫名,就像這些年來,我一念及害了曹大哥一家,就像心裡有毒蛇在咬一樣。用我一條老命,去換曹家後代的好生活,應該之至!」

  白素嘆了一聲,祖天開當年縱有不是,但現在所說的這番話,卻合情合理之至,不失江湖豪俠之風!

  雖然他和白素,對於古代式的「報仇」行為,都不敢苟同──在現代文明社會之中,曹金福若是殺死了祖天開,就算是祖天開自願受死,曹金福一樣逃不了殺人罪!

  衛斯理沉聲道:「應該讓曹金福明白整件事的過程!」

  白素「嗯」了一聲:「曹金福很明白,真正的血海深仇,是來自陰間的陰差──可是,事隔六十年,上哪裡再去找這個──陰間使者?而且,最難令人明白的,是他當年為甚麼要這樣做!」

  祖天開瞪大了眼:「我想了六十年,和王朝一起琢磨,沒有結果,自己一個人想,也想不出。我們也想再見陰差,因為那許願寶鏡還有許多神妙的功用,陰差向王朝提起過,可是用法卻沒有傳下來。」

  衛斯理猛地想起:「那寶鏡,不是要送回陰間去的嗎?怎麼一直留在人間?」

  祖天開嘆了一聲:「那是我們兩人共同的主意──得了那寶鏡不久,就是王朝他使用寶鏡的時間,由我守護著,讓他去發揮寶鏡的功用──他在使用了寶鏡後,興奮之至,說那真是寶物,就不肯把它送回去。那時,他已有了娶妻生子的念頭,不過沒有對我說出來,我也說好,至多陰差再來向我們討取。這是留下寶鏡的另一個原因,可以引陰差出來,誰知陰差再也沒有出現過!」

  衛斯理和白素齊齊吁了一口氣:這一段落的故事,到此為止了。陰差當然沒有再到陰間去,所以若干年之後,陰間才又派了另一個使者,大美人李宣宣到人世來,尋找那面許願寶鏡。在發生了許多事之後,如願以償是回到了陰間,而且曾帶了衛斯理和白素到陰間去「參觀」了一下,使兩人得睹奇景。

  至於當年在曹家巨宅之中,唯一的倖存者,如何生存下來,並且成家立室,生下了曹銀雪、曹金福姐弟,那是另外一個故事了──這個故事是如何發展的不知道,但是一開始,必然驚心動魄之極,試想一想,一個七歲的孩子,不論他天資多聰穎,猝然之間,發現一家大小,上上下下,盡皆死去,只剩下他孑身一個人,這種打擊,不知是如何承受下來的!

  所以,曹金福曾轉述他父親的話,說自己其實是早已死了的。

  孩子當年是在甚麼樣的情形下倖存下來的,向曹金福追問,一定可以問出究竟來。

  那麼,剩下來的問題就不多,最主要的一個是:陰差何以要如此做,目的何在?

  這個問題,衛斯理和白素,都沒有頭緒。

  衛斯理道:「陰差如果死了,自然永遠無人知悉,但他從陰間來,或許有長壽之法?」

  白素點頭:「就算他還在生,天下之大,人海茫茫,如何去找他?」

  衛斯理吸了一口氣:「也不是全沒有線索的!」

  祖天開一聽這話,先跳了起來:「你有辦法?你能找到他?」

  衛斯理作了一個手勢:「事情要進行起來,當然很困難,不下於大海撈針──但既然知道針必然在海中,理論上來說,是總可以撈得起來的!」

  祖天開苦笑,衛斯理先道:「有一個神通廣大的朋友,託人帶了一隻盒子給我,說那盒子,是從陰間來的。」

  祖天開雙眼睜得老圓,衛斯理把在「愛酒人協會」酒會中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祖天開聽得大是駭然:「那盒子,就是──用來放『陰風環』的?」

  「陰風環」自然是祖天開的杜撰名詞,但為了方便,也不妨先這樣稱呼。

  衛斯理道:「相信是,那──環必然也是陰差從陰間帶出來的寶物,和許願寶鏡一樣,本來是屬於陰間的東西,所以才有不可思議的力量。」

  祖天開張大了口:「盒子在,那環呢?」

  衙斯理搖頭:「不知道──那盒子既曾是陰差所有,又曾落在亞洲之鷹手中,從這條線索追下去,有希望追出陰差的下落來。」

  白素道:「這鐵盒才一露面,便叫人盜了去,盜盒人手法高明之極。循那條線追下去,也有可能會有所發現!」

  祖天開雖然老了,可是並不糊塗,他聽了衛斯理和白素的話,不禁呆了半晌。因為那所謂「線索」,全是虛無飄渺的事,距離可以找出陰差的下落,還差了十萬八千里!

  衛斯理看出了他的心意,朗聲道:「別氣餒,在我的經歷之中,有許多事,比這更沒有頭緒的,到頭來也水落石出了!」

  祖天開雙手合什,作向上天求助狀,他喝乾了一杯酒,重重放下酒杯,大聲道:「曹大哥的孫子呢?請他來,我任由他處置!」

  衛斯理估計,這上下,陳長青早已把有關祖天開和李宣宣,以及許願寶鏡故事,全都詳細告訴了曹金福,兩人可能都在他家中等他的音訊。

  所以,他撥了自己家中的電話,果然,電話才通,就聽得陳長青叫:「天,你上哪裡去了?」

  衛斯理沉聲道:「曹金福──」

  陳長青嚷叫:「在我身邊,比我更心急!」

  衛斯理道:「我和白素,在王大同的大宅──」

  他才講到這裡,只聽陳長青叫了一聲:「我們立刻就來,半秒鐘也不遲!」

  陳長青叫著,已掛上了電話,衛斯理連「喂」了幾聲,再無聲響。

  衛斯理本來,想在電話中,先對曹金福說明白,見了祖天開,不能衝動,並且要告訴他,不論以甚麼理由令他人致死,都是犯罪行為。

  可是陳長青必然拉了曹金福趕到這裡來了,只好等人到了再說。合他和白素之力,要阻止曹金福的行動,看來還不致於不成功。

  衛斯理把這意思對白素說了,白素嘆了一聲,望向祖天開,祖天開已經一副豁出去的樣子,只是大口喝酒,悠然道:「剛才所說的,要是有一字虛言,叫我死了之後,在陰司入拔舌地獄。」

  白素語意誠懇:「祖老,沒有人不信你,不過在過去的經歷中,王朝利用了你的感情!」

  祖天開答得叫人啼笑皆非:「那是我心甘情願的,或許是前世冤孽!」

  衛斯理道:「你且避一避,待我去迎曹金福進來!」

  祖天開搖頭:「不,大丈夫光明正大,我死都不怕,怎會怕見人,咱們一起迎出去!」

  他說著,一口喝乾了杯中的酒,昂首闊步,向外走去。他雖然已極老,可是這一挺身,卻也英氣逼人。衛斯理和白素,未曾見過當年他在法場之上,掙斷了五花大綁的麻繩,奪走了劊子手的大刀,在雷電交加之中昂然離去的情景。但根據現在的情形來推測,當時的情景之壯觀懾人,也可想而知。

  他一面向外走,一面伸手,在經過的牆上,按下了幾個掣鈕──那是打開好幾道鐵門的控制鈕。他明知懷著血海深仇的曹金福就要尋仇來了,說不防備,真的毫不防備,跟在他身後的衛斯理和白素,互望了一眼,各自點了點頭,心中所想的一致──曹金福若是一發動,他們兩人,說甚麼也要擋在祖天開的身前,先把當年發生的事,告訴了曹金福再說!

  祖天開的步幅大,不一會,就到了大門口,只見一輛車子,疾駛而來,在離大門口還有十來公尺處,急剎車停住,發出刺耳的聲響。車子還沒有停定,左、右車門,已一起打開,曹金福龐大的身軀,首先竄出來──他彎身竄出車子,陡然一挺,已巍然而立。

  祖天開一見,身子陡然震動,喃喃地道:「報應!報應!真像!真像,活像是──」

  他這一句話,自然說的是「真像當年的曹大哥」,可是一句話沒有說完,曹金福已經有了行動。

  曹金福出了車子之後,大約向祖天開看了兩三杪鐘,就雙手向上高舉,發出一下驚天動地的呼叫聲,勢如駿馬奔騰,獵豹撲躍,蒼鷹下擊。衛斯理和白素,只覺得眼前一花,一條高大之極之人影,已到了眼前!

  兩人心中同時一凜,心想事情要糟,只怕來不及出手阻擋曹金福的攻擊!

  可是,接下來立刻所發生的事,卻令得他們二人目定口呆,祖天開也呆若木雞,因為實在大意外了──隨你怎麼想,都想不到!

  (各位看故事的仁人君子,看到這裡,不妨掩卷略想一想,看是不是能想得出曹金福的動作來?)

  曹金福撲向前來時,帶起了一股勁風,可是他一到了近前,立時在祖天開的面前,雙膝跪倒,雙手先舉向上,再伸向前,雙手按地,向祖天開叩起頭來──那不是普通的叩頭,而是最最崇敬的「五體投地」!

  他不但叩頭,而且朗聲道:「恩公在上,受晚輩曹金福一拜,再拜,三拜!」

  不但他的語音之中,充滿了感激之情。而且,真摯得誰也不會懷疑他的誠意,他叩的頭,也極其響亮,額上立時紅腫了起來。

  衛斯理、白素和祖天開,怎麼想得到,會有這樣的場面出現?

  衛斯理立時抬頭向陳長青看去,陳長青笑嘻嘻地向衛斯理作了一個鬼臉,顯而易見,眼前這樣的事,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曹金福叩了三個頭之後,祖天開才緩過氣來,連聲道:「起來!起來!我當年──當年,這是怎麼啦?」

  曹金福卻不起來,又「咚咚咚」叩了三個頭,道:「這三個頭是代先父叩謝的,先父臨終囑咐,見了大恩人祖老爺子,一定要代他謝恩!」

  祖天開俯身,扶起了曹金福,呆呆地望了他半晌,忽然老淚縱橫:「這從哪兒說起,當年我──我──害得曹大哥一家──」

  他說到這裡,僥是他一生闖蕩江湖,臨老準備接受當年行事的果報,這時也抽噎得說不出話來──事情實在太出人意表了!

  曹金福吸了一口氣:「先父一直在對我們姐弟說,當年他只有七歲,和母親正在內室,聽得外面喧嘩,叫著父親死了──」

  他一面說,祖天開一面點頭,那情形,和祖天開剛才對衛斯理和白素說的一樣。

  曹金福又道:「那時,先祖母正在告訴先父,有一個人自稱從陰間來,詭異莫名,不知會有甚麼禍害,說著,外面突然甚麼聲音也沒有了。但隔不一會,又有人聲自各方面傳來,但立即又寂靜無聲。房門這時,突然被一個半禿的矮胖子撞了開來!」

  祖天開失聲道:「陰差!」

  曹金福咬牙切齒:「那──兇徒撞門進來,見了先祖母就向外扯,先祖母一面掙扎,一面把先父一推,推到了屋角。據先父說,那兇徒目射兇光,已望到了先父,就在那時,先祖母被扯出門去,祖老爺子也到了!」

  祖天開閉上了眼睛,心中暗叫了一聲慚愧。

  曹金福說得流利,那自然是自小就聽他父親說起經過的緣故。

  他續道:「祖老爺一到──那兇徒對先祖母顯然不懷好意,祖老爺子一到,不但成全了先祖母的名節,而且也保住了先父的性命!先父劫後餘生,對祖老爺子的大恩大德,沒有一日不提起!」

  祖天開、白素和衛斯理互望了一眼,他們都心知當時,祖天開根本沒有留意瑟縮在屋角的一個七歲小孩子!但是對這個小孩子來說,祖天開突然出現,使行兇的陰差退走,當然是大恩大德了!

  衛斯理和白素本來還擔心曹金福非報仇不可,事情難以處理,絕想不到會有這樣的發展,那自然再好不過了!

  陳長青哈哈大笑:「我向他講陰間來人的事,一提到祖老的名字,他就直跳了起來!趕著要來叩頭!是我硬要他把經過聽完的!」

  曹金福神情興奮,大聲道:「大丈夫快意恩仇!恩人已經找到了,仇人只怕也躲不久!」

  他此言一出,人人面面相覷──仇人是陰差,上哪兒找他去?

  還記得這個故事的序中,說書名耍了一點小花樣嗎?是的,故事告一段落。自然人人明白,小花樣,書名意思是:一個來自陰間的陰差,在陽世犯了錯事──所以,曹金福能否報血海深仇等等,是不在這個故事之內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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