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rning: is_file(): File name is longer than the maximum allowed path length on this platform (4096): <?xml version="1.0" encoding="utf-8"?> <!DOCTYPE html PUBLIC "-//W3C//DTD XHTML 1.1//EN" "http://www.w3.org/TR/xhtml11/DTD/xhtml11.dtd"> <html xmlns="http://www.w3.org/1999/xhtml" xml:lang="zh-TW"> <head> <title>  賭債──7</title> <link href="stylesheet.css" type="text/css" rel="stylesheet" /> <link rel="stylesheet" type="application/vnd.adobe-page-template+xml" href="page-template.xpgt"/> </head> <body> <div> <h3>  賭債──7</h3><br /><br />   十五<br /><br />  第二天,第三天,報紙上都沒有登載加代子被殺的消息。報紙上刊登的新聞,都與川島失掉了關係。<br /><br />  不用說,田所被警方逮捕的消息也沒有傳入耳中。就是田所本人,也沒有打電話來。<br /><br />  川島略微安心了。反而覺得,天下並無大事,自己不過是神經過敏而已。自那些天以來,食慾沒有了,晚上又睡不著覺,就是躺了下去,心裏胡思亂想,兩隻眼睛無論如何也闔不攏。自己都知道,兩腮陷下去了。可是,無論如何,只要一切太平無事,就是天大喜事。只要把這次危機平安度過,今後就算怎樣辛苦也無妨,絕不會發牢騷。平凡的人生,從沒有像現在覺得有如此貴重了。<br /><br />  怎知,報紙和週刊雜誌前來撲尋頭條新聞的第三天,那兩名探員又來到了衙門的大門口。<br /><br />  川島在大門一看到他們兩人,只覺得心臟的跳動聲一直傳到耳裏。<br /><br />  「又要打擾你了。」<br /><br />  年長的探員用熟稔了的口脗說道。那年青的探員隨意點了點頭。<br /><br />  「這一次該是最後的一次。……對不起,還是出來談一談吧。」<br /><br />  中年的探員望著大門外的遍地陽光,輕聲說道。傳達室的人不斷上下打量這兩名來客。<br /><br />  川島走出大門,年輕的探員跟在他身後。川島覺得完全有如後路已斷,心臟更加跳動得快。<br /><br />  三人站在建築物旁邊的廣場上。年輕的探員踱來踱去,位置總是在川島的背後,年長的探員則先點上香菸,臉上的表情是幾次會面以來最難看的表情。<br /><br />  「川島先生,你的經濟情況可十分不好啊?」<br /><br />  探員遞過香菸,因為川島擺手不抽,便一邊順手把菸放回口袋,一邊說道。<br /><br />  「啊?」<br /><br />  川島覺得周身一熱。探員的眼神突然鋒利起來。<br /><br />  「我是說,你最近向小額放款商借了二十萬圓的債務。一筆是赤坂的福德社的,一筆是新宿的明友社的。……」<br /><br />  「啊?噢?」<br /><br />  絕對沒有想到探圓會這樣仔細調查出來,川島一時出現了錯覺,似乎雙手已被綁住。<br /><br />  「為什麼把經濟弄得這麼窘迫呢?當然,受薪階級誰也過得不寬裕。可是,你只有夫人、兩個孩子,一家四口。你在日常生活之外,還有什麼特別的興趣?」<br /><br />  過去總是和顏悅色的探員,現在則一變而為要挾般的諷刺。背後,年輕探員的鞋聲不斷低聲響著。<br /><br />  「沒有什麼業餘興趣。」川島低聲回答。<br /><br />  「不賭馬嗎?」探員問。<br /><br />  「不賭。」<br /><br />  「那麼,打麻雀牌呢?不是在濱岡家打麻雀牌,輸了很多錢?」<br /><br />  川島雙唇顫抖。<br /><br />  「不,不單純是這樣……」<br /><br />  「那麼,另外還有什麼?」<br /><br />  「……」<br /><br />  「還有,你是不是在衙門裏的會計課,預支了許多錢?雖然我們還沒有調查到那裏。」<br /><br />  川島無法作答。如果到會計課調查過,就會更進一步瞭解到自己的慘澹情況。此外,還有警衛員的借款呢!<br /><br />  「你在六月二十三日,也就是濱岡的妻子被殺的一天,給鳥取縣打了一封電報。電文催促早一些把山林賣掉,這是怎麼一回事?」<br /><br />  「那個麼?……」<br /><br />  「是不是想賣掉,早一點拿到現款。」<br /><br />  年輕探員突然轉到前面,插口說道。<br /><br />  「是,是這個樣子。」<br /><br />  川島喪膽。真是沒有想到探員會連電報局都調查過。<br /><br />  「為什麼需要現款?」<br /><br />  「你輸給田所、鶴卷、近藤的錢,一共到底有多少?」<br /><br />  「那個麼……靠近三十萬圓。」<br /><br />  川島吞著口水說道。腦筋已經混亂。<br /><br />  「輸了那麼多?可真不少啊!一定是打得太大。你們打多大的牌?」<br /><br />  川島心想,探員大概已經通盤調查過了,不敢再說謊,便直說出來。<br /><br />  「那可太大了,不是一般消磨時間的人打的。這是真正的聚賭。」<br /><br />  探員聽了,這樣說道。川島又是一驚,是不是會被控以聚賭之罪呢!<br /><br />  「可是,你輸了那麼多錢,倒沒有欠田所、近藤、鶴卷一個錢,都還清了,這是什麼道理。」<br /><br />  年長的探員說道。<br /><br />  「這個嗎……這是因為,欠了錢,還讓人家久等,說不過去,所以都還清了。」<br /><br />  川島如履薄冰,也不知道探員是否已經調查到田所付了「封口費」。如果知道了,那就一切都告破滅!<br /><br />  「原來如此。立刻還清賭債,當然很講義氣,不過,是不是那幾個人追得緊呢?」<br /><br />  「……」<br /><br />  「你付了這麼多賭債,你的生活當然很緊迫了?」<br /><br />  「……」<br /><br />  川島無言點頭。這不是保存面子問題,而是希望對方不要看出他的不安。<br /><br />  探員知道不知道,田所將前賬一筆勾消的事呢?就是田所不說,恐怕鶴卷、近藤兩個人也會說。川島覺得胸前發悶,心裡甚為難過,甚至覺得兩名探員正在不斷打量自己的表情。<br /><br />  「川島先生,也許這是多事,不過我們希望再問你一次,你說那一天並沒有在濱岡的家遇到田所,這話到底是不是實話?」<br /><br />  年長的探員稍微改變了一些態度,壓低聲音問他。<br /><br />  「沒有,沒有遇見。」<br /><br />  川島矢口否認。心想,關鍵就在於探員知道或不知道勾銷一筆賭債這件事了。<br /><br />  年長的探員把已經抽到快燒到嘴邊的菸蒂,戀戀不捨的拋到地面,用鞋踩熄。<br /><br />  「你欠近藤和鶴卷的賭債,是不是由田所出面,作為一筆勾銷了呢?」<br /><br />  川島一呆。自己始終覺得,當時田所還沒有來得及將這件事通知近藤和鶴卷兩個人。自己總以為,田所在當場雖然這樣講過,但因時間緊迫,還沒有能夠與他們兩個人取得聯繫。<br /><br />  「這個麼,我就不知道了。……」<br /><br />  話雖然這樣說,心裡卻像挨了一捶。<br /><br />  「你知不知道,我們雖然不清楚;可是我們向近藤和鶴卷詢問的時候,他們卻是這樣說。所以,他們兩個人並沒有向你催債,對不對?」<br /><br />  「……」<br /><br />  「田所給他們兩個人打過電話,這樣說的。他指示說,川島是個普通的外行,所欠的賭債,不要再追了。田所的地位,有些像龍頭,兩個人於是服從他的意思,不再向你追債了。」<br /><br />  川島低頭。近藤和鶴卷竟然如此對探員們說了嗎?他們大概是因為做的是黑門生意,對於警察,就比別人還要有顧忌。川島覺得雙足再一度向地底沉陷下去。<br /><br />  「喂,川島先生,田所既然這樣指示別人,當然也會把自己的債權也取消了。田所之所以把你所欠的賭債一筆勾銷,一定是那天白天和你在濱岡家裡相遇,作為補償給你的代價,就此雙方約定了。也就是說,作為『封口錢』了吧!」<br /><br />  探員緊望著川島的臉。<br /><br />  「沒有那樣的事。……田所先生竟是如此說的嗎?」<br /><br />  川島覺得血液一下子從頭裡飛走了,但還拚命鎮靜反問。<br /><br />  「不,田所沒有這麼說。雖然沒有說,在我的印象裡,卻是這麼一回事情。」<br /><br />  探員絲毫沒有笑容,用冷冷的眼光仔細觀察川島的面色是否動搖。後面的年輕探員,又來回踱了兩三個圈,發出來來回回的腳步聲。<br /><br />  「如果不是這樣,田所就不會把你的賭債一筆勾銷。不僅如此,而且要其餘的兩個人也全部勾銷。這些人都是職業牌手。就是一百圓的賭債,不付給他們,是絕不答應的。他們都是吃這一行的啊。」<br /><br />  「……」<br /><br />  「所以,田所對於你的人情,未免太厚了吧。照我們看,他不僅是在那個地方遇到你,而且曾經要你積極地給他做事情。例如,紙門上本來應該有他的指紋。可是我們派人去檢查,田所的指紋連一個都找不到。只有發現妻子屍體的濱岡的指紋,而他的確是從後門進去的。所以說,是田所叫你把指紋擦掉的吧?」<br /><br />  「絕對沒有這種混賬的事情。」<br /><br />  川島口硬。這一點,他還有自信。絕對不是自己擦掉的。當然,為什麼連自己的指紋都沒有了,還是個謎。<br /><br />  不過,探員們的思考如果想到這裡,自己還是有些麻煩吧。<br /><br />  「紙門上有沒有田所的指紋,我一概不知,難道說,田所自己是這樣講的?」<br /><br />  「沒有,沒有這樣講。……其實,就算不這樣講……」<br /><br />  下文盡在不言中了。田所當然不會這樣講,講了出來,豈非自套絞索。<br /><br />  川島想起了田所在電話中對他說的話。田所說,兩人的指紋竟然不見了,真是怪事。田所連自己的指紋為什麼不見,也百思不得其解。可見那指紋並不是由田所擦掉的。<br /><br />  「好,就談到這裡吧。」<br /><br />  年長的探員又恢復到以前的親切語調。<br /><br />  「喂,川島先生。如果你願意承認,在那個時候,曾經在濱岡家遇到田所,對於我們可能就大有幫助。我們要求的只是這一點。我們絕不會把你打成嫌疑犯;當然,承認了以後,還會牽涉到許多問題,我們保證一定代你搪塞過去。幫一次忙,怎麼樣?」<br /><br />  「幫忙,我當然願意。可是,我根本沒有遇到他,如果硬要說遇到過他,怎麼能說出口呢?」<br /><br />  川島聽了對方略加威脅性的言辭,心裡怦怦跳著,只好強行壓抑。<br /><br />  「你既然如此說,只好到此為止了。也許這裡根本不是向你問話的好地方。也許根本應該選擇必須使用的場所,才方便你回答。我的意思是說,如果請你到警察署問話的話,到了那時,也許你會認真的考慮一下問題。」<br /><br />  川島覺得眼前的景色,突然傾斜了。<br /><br />  過了兩天。田所被捕的消息,並沒有傳到川島的耳中。看樣子,警方雖然強烈懷疑田所,卻因為缺乏有力證據,而遲遲不能下手。所缺的有力證據,大概就是自己有關在凶案發生時刻在濱岡家見到田所的供證;川島一想到這裡,便覺得身體其薄如紙,一戳就破。心中不安,越來越為顯著。本來,關於這件事,應該清心直說;但是從田所那裡拿了三萬圓,一說出來,就難免被視為從犯,然後,賭麻雀牌的事也會傳遍社會,這樣一來,自己有被解職的危險。正是因為如此,他矢口否認,而且希望發生奇蹟,來證明田所不是殺死加代子的兇手。<br /><br />  然而,這種奇蹟是難以想像的。從田所當時的狼狽模樣來看,除他之外,就絕不會再有人是兇手。怎知,川島仍然希望務必有奇蹟出現,而且把自己的命運完全寄託在奇蹟上面了。<br /><br />  兩名探員最後來訪以後的三天,突然有一家報紙刊登了加代子被殺的搜查情況的消息。消息說,眼前有一個涉嫌極大的嫌疑犯,但需要有第三者的供證才能加以逮捕,只是這個第三者乃是一名公務員,似乎不願意出頭作證。不願意作證的原因,是由於這公務員與嫌疑犯常在一起打麻雀牌,兩人之間有金錢借貸關係。如果情況真是如此,則由於牽涉到某部公務員,該部理應調查處理,以維官紀。<br /><br />  看了這一條新聞,川島的臉一下子變成蒼白。這裏邊講的人,不就是自己嗎!警方雖然沒有正式發表,分明是透露給新聞記者,作為秘聞來登載的。而且,不僅如此,刊登這條新聞的報紙,就是那個登上門來訪問,在衙門大門口大發脾氣的記者的報紙。其他的報紙並沒有登載這條消息。<br /><br />  川島馬上感到,這是那一次衝突的報紙。近來的新聞記者,只在衙門裏的上司左近打轉轉,對於下邊的小職員不理不睬,這樣的態度早就令人生氣;尤其是這一名年輕的新聞記者,專門學會了壞的一面,其態度就更加令人不能忍耐。大概是由於這個原因,這一名新聞記者進行反擊了。<br /><br />  緊跟著可能發生的事情,就更加令川島害怕了。就是那個週刊雜誌。就是那天到公務員宿舍來纏問他的記者的週刊雜誌。川島記得,那個專找刺激新聞來作大字標題的記者,態度也令人憤慨,於是自己也冷言相對,不歡而散。<br /><br />  週刊雜誌就比報紙更加毫無忌憚,專登刺激性的消息,這個案子,既然在報紙上都能這樣寫,到了週刊雜誌上,就可能更添油加醋,渲染一番。川島就好像在黑暗的隧道中爬行一般,手足無措,四肢都震顫起來。<br /><br />  到了第五天,那一家週刊雜誌在報紙上刊登了廣告。「殺人事件,有某部副課長的黑影」的大標題觸及人們的眼簾。川島連購買那一家週刊雜誌的勇氣都沒有了。完全如在吼叫的野獸面前,緊緊閉著眼睛呆立在那裏,不知所措的纖弱女子的模樣。<br /><br />  自從報紙上刊登了那條消息以來,川島已經注意到,自己周圍的氣氛,發生了奇怪的變化。大家都對他有些敬而遠之。這絕不是神經過敏。就是同事或下屬同他談話,也只限於工作範圍,話談完,馬上掉頭而去。絕對沒有客套與寒暄。課長的表情也極為僵硬。而且,眼神中明顯帶有懷疑之色,神態頗為不滿。課長似乎很怕警方把責任追問到自己的頭上來。<br /><br />  週刊雜誌的報導發表以後,奇妙的氣氛就更加顯著了。當面來問「這是不是你啊!」的話,固然沒有,但每一個人的眼色都表現,這就是川島的事情。由於害怕那週刊雜誌亂說,川島不敢買一本來看,因此也不知道裏面都寫了些什麼東西。不過,看過報紙上的報導,大致也可以料到了。廣告上已經寫明「某部副課長」,非常具體。比起報紙上只用「公務員」字樣,範圍就更加狹窄,文字就更加明確。事情真是逼到川島身邊了。<br /><br />  那週刊雜誌大概已經知道嫌疑犯就是田所,因而寫出了他的職業和年齡。文章一定非常明顯地暗示出,田所和某部副課長的關係是麻雀牌桌上的關係,這一次凶案發生之後,為了換來拒絕作供,所以將賭債一筆勾銷,文章想必是充滿惡意。<br /><br />  想到這裏,川島不禁深恨那兩名探員。為什麼要把這件事情洩露給新聞記者和週刊雜誌的專門追逐聳動新聞的人聽呢?說出這件事的,是那個從容不迫的年長探員,還是那名脾氣特急的年輕探員?無論是哪一個,大概都是因為自己堅稱沒有遇到田所,因而大為生氣。川島的腦海裡,立即泛出「蹂躝人權」四個大字,但這四個字在眼前只不過是一個幻影,因為現實的危險早已把這種概念壓垮下來。<br /><br />  週刊雜誌的報導發表以後川島孤立在四周的猜疑中,誰也不同他講話。工作上的接觸,當然是沒有辦法的了;把公事一談完,對方馬上離開,敬而遠之。還有,局長也有時到川島這一課來轉一轉。並沒有特別的事。只是在房間裡橫穿而過。局長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似乎專門來注意川島的表情。這是川島的感覺。<br /><br />  另外,局長辦公室裡,似乎在接連招集課長舉行會議。川島不得不想到,在密閉的局長辦公室裡,討論的乃是自己進退問題。竊竊私議的聲音並不僅限於局長辦公室。川島自己的辦公室也好,他所到的地方,例如走廊、食堂也好,總是有人在他背後悄聲低語。大家都與他保持一段距離。<br /><br />  以前在一起打麻雀牌的朋友如橫井等等,倒沒有什麼顧慮,在走廊上遇見,便帶笑把川島叫住:<br /><br />  「喂,報紙和週刊雜誌提到的那個人,就是你吧?」<br /><br />  橫井故意壓低聲音問道。<br /><br />  「不,不是我。」<br /><br />  川島不知道對方有何打算,要問什麼問題,便忐忑不安地強力辯解。<br /><br />  「是嗎?我總覺得是你。」<br /><br />  很明顯,橫井並不相信川島的話。<br /><br />  「所有的人都傳說是你呢?」<br /><br />  「……」<br /><br />  川島從大家的表情來看,早就猜到了這件事;但由橫井的嘴裏明顯說出來,就像重重地挨了一拳。<br /><br />  「所以說,我早就好心勸過你,千萬不要跟那批傢伙在濱岡家打麻雀。那批人都是內行老千,像你這樣的牌技,無論如何也贏不了。贏不了還是小事,還很可能被牽連到為非作歹的案件裏。你自己掉在多麼危險的境遇裏,還不自知呢!」<br /><br />  橫井那副表情,擺出了「你還不相信嗎?」的樣子。川島一言不發。人家說的不錯,事情的確如此。<br /><br />  「不,那不是我的事情,我什麼也不知道。那是報紙和雜誌的胡言亂語。與我無關。」川島別無他策,只有如此托詞。橫井則用絕不相信的眼神望著他:<br /><br />  「喂,你還是小心點才好。如果真的牽連到這樣的案子裏,一輩子翻不過身來。」<br /><br />  橫井在背後說到。<br /><br />  川島默然。橫井剛才講的幾句話,分明是四周的代表性發言。人家已經把自己看成加代子被殺一案的有關人犯了。<br /><br />  川島心情煩躁。後來,只能夠暗中祈禱,希望田所不是兇手。田所如果無罪,自己就得到了解救。現在雖然是謠言滿天飛,只要田所不是兇手,謠言也就會逐漸消退。如想脫離危機,便只有等待奇蹟出現這一途了。<br /><br />  ──奇蹟果然出現了。<br /><br />  濱岡被捕。濱岡在警視廳被扣押了一晚,第二天早晨,就供認殺死了他的妻子加代子。<br /><br />  濱岡另外還有女人。他同加代子的關係逐漸冷卻下來。除此之外,濱岡還注意到加代子同田所有染。他預料自己不在家的時候,田所必到加代子身邊,所以想出了辦法,要使田所受到嫌疑。<br /><br />  濱岡比預算出差的日期,提前半日回到家中,殺死加代子。他正藏在家中,不知此事的田所這時到了他家。<br /><br />  田所發現了加代子的屍體,大驚失色。此人性格雖然豪放,膽子卻很小。田所深怕自己本來與加代子有染,她這一死,嫌疑卻要落在自己的頭上。正在這時,川島突然拉了後門的紙門,踏入門口。為了不讓川島看到死屍,他連忙奔到川島的面前,而且手足無措。為了防止川島把他曾到濱岡家的事說出來,便主動地將賭債勾銷,而且給了三萬圓,作為「封口費」。他一切行動,都是希望不要把殺人的嫌疑,牽扯到他的身上。<br /><br />  川島走了以後,田所也慌慌張張逃離現場;這時,濱岡從隱藏的地方出來。先把家裏的指紋揩掉,又把後門的指紋揩掉。把所有的指紋都擦掉的時候,就連田所和川島的指紋都擦掉了。<br /><br />  濱岡在人不知鬼不覺的情形下完成了這些工作以後,這才把門再一次打開。那時,紙門上只留下了濱岡的指紋。這是因為,如果把剛才的指紋都留下,指紋數目過多,會引起警方的懷疑。現在這樣做,就來得自然。<br /><br />  七點鐘左右,濱岡裝成了剛剛發現妻子的屍體的模樣,奔向鄰居家庭報案。由於他提前半日回家,而出差地點並無他的蹤影,他的殺人安排終告暴露,他被逮捕。對於濱岡的行動的判斷,在時間上來說,已經很遲。這是因為搜查當局將全副精神都放到田所身上去了。<br /><br />  濱岡既然被捕,田所的嫌疑就告全部消除。然而,川島和田所的關係──既睹麻雀,又拿了人家的三萬圓作為「封口費」,就完全暴露出來。田所無罪獲釋之後,臨行向警方說明:「這件事處理得好。」<br /><br />  川島被上司強迫遞上辭呈。辭了衙門的職務,從此就再也不會有人要了。這樣的年齡,加上這樣的履歷,如此去尋求職業,始終難以找到出路。<br /><br />  溽暑的天氣下,川島去拜訪田所的家,希望收容作一名土木建築公司的小職員。自己一直到最後,還咬牙宣稱,「絕對沒有見過田所」,想來,田所本人對於自己這種負責到底的態度,總該滿意了吧!</div></body></html> in /var/www/vhosts/enjoyreadinghour.com/zh.enjoyreadinghour.com/eKatab/REST.class.php on line 799
雙聲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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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賭債──7



   十五

  第二天,第三天,報紙上都沒有登載加代子被殺的消息。報紙上刊登的新聞,都與川島失掉了關係。

  不用說,田所被警方逮捕的消息也沒有傳入耳中。就是田所本人,也沒有打電話來。

  川島略微安心了。反而覺得,天下並無大事,自己不過是神經過敏而已。自那些天以來,食慾沒有了,晚上又睡不著覺,就是躺了下去,心裏胡思亂想,兩隻眼睛無論如何也闔不攏。自己都知道,兩腮陷下去了。可是,無論如何,只要一切太平無事,就是天大喜事。只要把這次危機平安度過,今後就算怎樣辛苦也無妨,絕不會發牢騷。平凡的人生,從沒有像現在覺得有如此貴重了。

  怎知,報紙和週刊雜誌前來撲尋頭條新聞的第三天,那兩名探員又來到了衙門的大門口。

  川島在大門一看到他們兩人,只覺得心臟的跳動聲一直傳到耳裏。

  「又要打擾你了。」

  年長的探員用熟稔了的口脗說道。那年青的探員隨意點了點頭。

  「這一次該是最後的一次。……對不起,還是出來談一談吧。」

  中年的探員望著大門外的遍地陽光,輕聲說道。傳達室的人不斷上下打量這兩名來客。

  川島走出大門,年輕的探員跟在他身後。川島覺得完全有如後路已斷,心臟更加跳動得快。

  三人站在建築物旁邊的廣場上。年輕的探員踱來踱去,位置總是在川島的背後,年長的探員則先點上香菸,臉上的表情是幾次會面以來最難看的表情。

  「川島先生,你的經濟情況可十分不好啊?」

  探員遞過香菸,因為川島擺手不抽,便一邊順手把菸放回口袋,一邊說道。

  「啊?」

  川島覺得周身一熱。探員的眼神突然鋒利起來。

  「我是說,你最近向小額放款商借了二十萬圓的債務。一筆是赤坂的福德社的,一筆是新宿的明友社的。……」

  「啊?噢?」

  絕對沒有想到探圓會這樣仔細調查出來,川島一時出現了錯覺,似乎雙手已被綁住。

  「為什麼把經濟弄得這麼窘迫呢?當然,受薪階級誰也過得不寬裕。可是,你只有夫人、兩個孩子,一家四口。你在日常生活之外,還有什麼特別的興趣?」

  過去總是和顏悅色的探員,現在則一變而為要挾般的諷刺。背後,年輕探員的鞋聲不斷低聲響著。

  「沒有什麼業餘興趣。」川島低聲回答。

  「不賭馬嗎?」探員問。

  「不賭。」

  「那麼,打麻雀牌呢?不是在濱岡家打麻雀牌,輸了很多錢?」

  川島雙唇顫抖。

  「不,不單純是這樣……」

  「那麼,另外還有什麼?」

  「……」

  「還有,你是不是在衙門裏的會計課,預支了許多錢?雖然我們還沒有調查到那裏。」

  川島無法作答。如果到會計課調查過,就會更進一步瞭解到自己的慘澹情況。此外,還有警衛員的借款呢!

  「你在六月二十三日,也就是濱岡的妻子被殺的一天,給鳥取縣打了一封電報。電文催促早一些把山林賣掉,這是怎麼一回事?」

  「那個麼?……」

  「是不是想賣掉,早一點拿到現款。」

  年輕探員突然轉到前面,插口說道。

  「是,是這個樣子。」

  川島喪膽。真是沒有想到探員會連電報局都調查過。

  「為什麼需要現款?」

  「你輸給田所、鶴卷、近藤的錢,一共到底有多少?」

  「那個麼……靠近三十萬圓。」

  川島吞著口水說道。腦筋已經混亂。

  「輸了那麼多?可真不少啊!一定是打得太大。你們打多大的牌?」

  川島心想,探員大概已經通盤調查過了,不敢再說謊,便直說出來。

  「那可太大了,不是一般消磨時間的人打的。這是真正的聚賭。」

  探員聽了,這樣說道。川島又是一驚,是不是會被控以聚賭之罪呢!

  「可是,你輸了那麼多錢,倒沒有欠田所、近藤、鶴卷一個錢,都還清了,這是什麼道理。」

  年長的探員說道。

  「這個嗎……這是因為,欠了錢,還讓人家久等,說不過去,所以都還清了。」

  川島如履薄冰,也不知道探員是否已經調查到田所付了「封口費」。如果知道了,那就一切都告破滅!

  「原來如此。立刻還清賭債,當然很講義氣,不過,是不是那幾個人追得緊呢?」

  「……」

  「你付了這麼多賭債,你的生活當然很緊迫了?」

  「……」

  川島無言點頭。這不是保存面子問題,而是希望對方不要看出他的不安。

  探員知道不知道,田所將前賬一筆勾消的事呢?就是田所不說,恐怕鶴卷、近藤兩個人也會說。川島覺得胸前發悶,心裡甚為難過,甚至覺得兩名探員正在不斷打量自己的表情。

  「川島先生,也許這是多事,不過我們希望再問你一次,你說那一天並沒有在濱岡的家遇到田所,這話到底是不是實話?」

  年長的探員稍微改變了一些態度,壓低聲音問他。

  「沒有,沒有遇見。」

  川島矢口否認。心想,關鍵就在於探員知道或不知道勾銷一筆賭債這件事了。

  年長的探員把已經抽到快燒到嘴邊的菸蒂,戀戀不捨的拋到地面,用鞋踩熄。

  「你欠近藤和鶴卷的賭債,是不是由田所出面,作為一筆勾銷了呢?」

  川島一呆。自己始終覺得,當時田所還沒有來得及將這件事通知近藤和鶴卷兩個人。自己總以為,田所在當場雖然這樣講過,但因時間緊迫,還沒有能夠與他們兩個人取得聯繫。

  「這個麼,我就不知道了。……」

  話雖然這樣說,心裡卻像挨了一捶。

  「你知不知道,我們雖然不清楚;可是我們向近藤和鶴卷詢問的時候,他們卻是這樣說。所以,他們兩個人並沒有向你催債,對不對?」

  「……」

  「田所給他們兩個人打過電話,這樣說的。他指示說,川島是個普通的外行,所欠的賭債,不要再追了。田所的地位,有些像龍頭,兩個人於是服從他的意思,不再向你追債了。」

  川島低頭。近藤和鶴卷竟然如此對探員們說了嗎?他們大概是因為做的是黑門生意,對於警察,就比別人還要有顧忌。川島覺得雙足再一度向地底沉陷下去。

  「喂,川島先生,田所既然這樣指示別人,當然也會把自己的債權也取消了。田所之所以把你所欠的賭債一筆勾銷,一定是那天白天和你在濱岡家裡相遇,作為補償給你的代價,就此雙方約定了。也就是說,作為『封口錢』了吧!」

  探員緊望著川島的臉。

  「沒有那樣的事。……田所先生竟是如此說的嗎?」

  川島覺得血液一下子從頭裡飛走了,但還拚命鎮靜反問。

  「不,田所沒有這麼說。雖然沒有說,在我的印象裡,卻是這麼一回事情。」

  探員絲毫沒有笑容,用冷冷的眼光仔細觀察川島的面色是否動搖。後面的年輕探員,又來回踱了兩三個圈,發出來來回回的腳步聲。

  「如果不是這樣,田所就不會把你的賭債一筆勾銷。不僅如此,而且要其餘的兩個人也全部勾銷。這些人都是職業牌手。就是一百圓的賭債,不付給他們,是絕不答應的。他們都是吃這一行的啊。」

  「……」

  「所以,田所對於你的人情,未免太厚了吧。照我們看,他不僅是在那個地方遇到你,而且曾經要你積極地給他做事情。例如,紙門上本來應該有他的指紋。可是我們派人去檢查,田所的指紋連一個都找不到。只有發現妻子屍體的濱岡的指紋,而他的確是從後門進去的。所以說,是田所叫你把指紋擦掉的吧?」

  「絕對沒有這種混賬的事情。」

  川島口硬。這一點,他還有自信。絕對不是自己擦掉的。當然,為什麼連自己的指紋都沒有了,還是個謎。

  不過,探員們的思考如果想到這裡,自己還是有些麻煩吧。

  「紙門上有沒有田所的指紋,我一概不知,難道說,田所自己是這樣講的?」

  「沒有,沒有這樣講。……其實,就算不這樣講……」

  下文盡在不言中了。田所當然不會這樣講,講了出來,豈非自套絞索。

  川島想起了田所在電話中對他說的話。田所說,兩人的指紋竟然不見了,真是怪事。田所連自己的指紋為什麼不見,也百思不得其解。可見那指紋並不是由田所擦掉的。

  「好,就談到這裡吧。」

  年長的探員又恢復到以前的親切語調。

  「喂,川島先生。如果你願意承認,在那個時候,曾經在濱岡家遇到田所,對於我們可能就大有幫助。我們要求的只是這一點。我們絕不會把你打成嫌疑犯;當然,承認了以後,還會牽涉到許多問題,我們保證一定代你搪塞過去。幫一次忙,怎麼樣?」

  「幫忙,我當然願意。可是,我根本沒有遇到他,如果硬要說遇到過他,怎麼能說出口呢?」

  川島聽了對方略加威脅性的言辭,心裡怦怦跳著,只好強行壓抑。

  「你既然如此說,只好到此為止了。也許這裡根本不是向你問話的好地方。也許根本應該選擇必須使用的場所,才方便你回答。我的意思是說,如果請你到警察署問話的話,到了那時,也許你會認真的考慮一下問題。」

  川島覺得眼前的景色,突然傾斜了。

  過了兩天。田所被捕的消息,並沒有傳到川島的耳中。看樣子,警方雖然強烈懷疑田所,卻因為缺乏有力證據,而遲遲不能下手。所缺的有力證據,大概就是自己有關在凶案發生時刻在濱岡家見到田所的供證;川島一想到這裡,便覺得身體其薄如紙,一戳就破。心中不安,越來越為顯著。本來,關於這件事,應該清心直說;但是從田所那裡拿了三萬圓,一說出來,就難免被視為從犯,然後,賭麻雀牌的事也會傳遍社會,這樣一來,自己有被解職的危險。正是因為如此,他矢口否認,而且希望發生奇蹟,來證明田所不是殺死加代子的兇手。

  然而,這種奇蹟是難以想像的。從田所當時的狼狽模樣來看,除他之外,就絕不會再有人是兇手。怎知,川島仍然希望務必有奇蹟出現,而且把自己的命運完全寄託在奇蹟上面了。

  兩名探員最後來訪以後的三天,突然有一家報紙刊登了加代子被殺的搜查情況的消息。消息說,眼前有一個涉嫌極大的嫌疑犯,但需要有第三者的供證才能加以逮捕,只是這個第三者乃是一名公務員,似乎不願意出頭作證。不願意作證的原因,是由於這公務員與嫌疑犯常在一起打麻雀牌,兩人之間有金錢借貸關係。如果情況真是如此,則由於牽涉到某部公務員,該部理應調查處理,以維官紀。

  看了這一條新聞,川島的臉一下子變成蒼白。這裏邊講的人,不就是自己嗎!警方雖然沒有正式發表,分明是透露給新聞記者,作為秘聞來登載的。而且,不僅如此,刊登這條新聞的報紙,就是那個登上門來訪問,在衙門大門口大發脾氣的記者的報紙。其他的報紙並沒有登載這條消息。

  川島馬上感到,這是那一次衝突的報紙。近來的新聞記者,只在衙門裏的上司左近打轉轉,對於下邊的小職員不理不睬,這樣的態度早就令人生氣;尤其是這一名年輕的新聞記者,專門學會了壞的一面,其態度就更加令人不能忍耐。大概是由於這個原因,這一名新聞記者進行反擊了。

  緊跟著可能發生的事情,就更加令川島害怕了。就是那個週刊雜誌。就是那天到公務員宿舍來纏問他的記者的週刊雜誌。川島記得,那個專找刺激新聞來作大字標題的記者,態度也令人憤慨,於是自己也冷言相對,不歡而散。

  週刊雜誌就比報紙更加毫無忌憚,專登刺激性的消息,這個案子,既然在報紙上都能這樣寫,到了週刊雜誌上,就可能更添油加醋,渲染一番。川島就好像在黑暗的隧道中爬行一般,手足無措,四肢都震顫起來。

  到了第五天,那一家週刊雜誌在報紙上刊登了廣告。「殺人事件,有某部副課長的黑影」的大標題觸及人們的眼簾。川島連購買那一家週刊雜誌的勇氣都沒有了。完全如在吼叫的野獸面前,緊緊閉著眼睛呆立在那裏,不知所措的纖弱女子的模樣。

  自從報紙上刊登了那條消息以來,川島已經注意到,自己周圍的氣氛,發生了奇怪的變化。大家都對他有些敬而遠之。這絕不是神經過敏。就是同事或下屬同他談話,也只限於工作範圍,話談完,馬上掉頭而去。絕對沒有客套與寒暄。課長的表情也極為僵硬。而且,眼神中明顯帶有懷疑之色,神態頗為不滿。課長似乎很怕警方把責任追問到自己的頭上來。

  週刊雜誌的報導發表以後,奇妙的氣氛就更加顯著了。當面來問「這是不是你啊!」的話,固然沒有,但每一個人的眼色都表現,這就是川島的事情。由於害怕那週刊雜誌亂說,川島不敢買一本來看,因此也不知道裏面都寫了些什麼東西。不過,看過報紙上的報導,大致也可以料到了。廣告上已經寫明「某部副課長」,非常具體。比起報紙上只用「公務員」字樣,範圍就更加狹窄,文字就更加明確。事情真是逼到川島身邊了。

  那週刊雜誌大概已經知道嫌疑犯就是田所,因而寫出了他的職業和年齡。文章一定非常明顯地暗示出,田所和某部副課長的關係是麻雀牌桌上的關係,這一次凶案發生之後,為了換來拒絕作供,所以將賭債一筆勾銷,文章想必是充滿惡意。

  想到這裏,川島不禁深恨那兩名探員。為什麼要把這件事情洩露給新聞記者和週刊雜誌的專門追逐聳動新聞的人聽呢?說出這件事的,是那個從容不迫的年長探員,還是那名脾氣特急的年輕探員?無論是哪一個,大概都是因為自己堅稱沒有遇到田所,因而大為生氣。川島的腦海裡,立即泛出「蹂躝人權」四個大字,但這四個字在眼前只不過是一個幻影,因為現實的危險早已把這種概念壓垮下來。

  週刊雜誌的報導發表以後川島孤立在四周的猜疑中,誰也不同他講話。工作上的接觸,當然是沒有辦法的了;把公事一談完,對方馬上離開,敬而遠之。還有,局長也有時到川島這一課來轉一轉。並沒有特別的事。只是在房間裡橫穿而過。局長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似乎專門來注意川島的表情。這是川島的感覺。

  另外,局長辦公室裡,似乎在接連招集課長舉行會議。川島不得不想到,在密閉的局長辦公室裡,討論的乃是自己進退問題。竊竊私議的聲音並不僅限於局長辦公室。川島自己的辦公室也好,他所到的地方,例如走廊、食堂也好,總是有人在他背後悄聲低語。大家都與他保持一段距離。

  以前在一起打麻雀牌的朋友如橫井等等,倒沒有什麼顧慮,在走廊上遇見,便帶笑把川島叫住:

  「喂,報紙和週刊雜誌提到的那個人,就是你吧?」

  橫井故意壓低聲音問道。

  「不,不是我。」

  川島不知道對方有何打算,要問什麼問題,便忐忑不安地強力辯解。

  「是嗎?我總覺得是你。」

  很明顯,橫井並不相信川島的話。

  「所有的人都傳說是你呢?」

  「……」

  川島從大家的表情來看,早就猜到了這件事;但由橫井的嘴裏明顯說出來,就像重重地挨了一拳。

  「所以說,我早就好心勸過你,千萬不要跟那批傢伙在濱岡家打麻雀。那批人都是內行老千,像你這樣的牌技,無論如何也贏不了。贏不了還是小事,還很可能被牽連到為非作歹的案件裏。你自己掉在多麼危險的境遇裏,還不自知呢!」

  橫井那副表情,擺出了「你還不相信嗎?」的樣子。川島一言不發。人家說的不錯,事情的確如此。

  「不,那不是我的事情,我什麼也不知道。那是報紙和雜誌的胡言亂語。與我無關。」川島別無他策,只有如此托詞。橫井則用絕不相信的眼神望著他:

  「喂,你還是小心點才好。如果真的牽連到這樣的案子裏,一輩子翻不過身來。」

  橫井在背後說到。

  川島默然。橫井剛才講的幾句話,分明是四周的代表性發言。人家已經把自己看成加代子被殺一案的有關人犯了。

  川島心情煩躁。後來,只能夠暗中祈禱,希望田所不是兇手。田所如果無罪,自己就得到了解救。現在雖然是謠言滿天飛,只要田所不是兇手,謠言也就會逐漸消退。如想脫離危機,便只有等待奇蹟出現這一途了。

  ──奇蹟果然出現了。

  濱岡被捕。濱岡在警視廳被扣押了一晚,第二天早晨,就供認殺死了他的妻子加代子。

  濱岡另外還有女人。他同加代子的關係逐漸冷卻下來。除此之外,濱岡還注意到加代子同田所有染。他預料自己不在家的時候,田所必到加代子身邊,所以想出了辦法,要使田所受到嫌疑。

  濱岡比預算出差的日期,提前半日回到家中,殺死加代子。他正藏在家中,不知此事的田所這時到了他家。

  田所發現了加代子的屍體,大驚失色。此人性格雖然豪放,膽子卻很小。田所深怕自己本來與加代子有染,她這一死,嫌疑卻要落在自己的頭上。正在這時,川島突然拉了後門的紙門,踏入門口。為了不讓川島看到死屍,他連忙奔到川島的面前,而且手足無措。為了防止川島把他曾到濱岡家的事說出來,便主動地將賭債勾銷,而且給了三萬圓,作為「封口費」。他一切行動,都是希望不要把殺人的嫌疑,牽扯到他的身上。

  川島走了以後,田所也慌慌張張逃離現場;這時,濱岡從隱藏的地方出來。先把家裏的指紋揩掉,又把後門的指紋揩掉。把所有的指紋都擦掉的時候,就連田所和川島的指紋都擦掉了。

  濱岡在人不知鬼不覺的情形下完成了這些工作以後,這才把門再一次打開。那時,紙門上只留下了濱岡的指紋。這是因為,如果把剛才的指紋都留下,指紋數目過多,會引起警方的懷疑。現在這樣做,就來得自然。

  七點鐘左右,濱岡裝成了剛剛發現妻子的屍體的模樣,奔向鄰居家庭報案。由於他提前半日回家,而出差地點並無他的蹤影,他的殺人安排終告暴露,他被逮捕。對於濱岡的行動的判斷,在時間上來說,已經很遲。這是因為搜查當局將全副精神都放到田所身上去了。

  濱岡既然被捕,田所的嫌疑就告全部消除。然而,川島和田所的關係──既睹麻雀,又拿了人家的三萬圓作為「封口費」,就完全暴露出來。田所無罪獲釋之後,臨行向警方說明:「這件事處理得好。」

  川島被上司強迫遞上辭呈。辭了衙門的職務,從此就再也不會有人要了。這樣的年齡,加上這樣的履歷,如此去尋求職業,始終難以找到出路。

  溽暑的天氣下,川島去拜訪田所的家,希望收容作一名土木建築公司的小職員。自己一直到最後,還咬牙宣稱,「絕對沒有見過田所」,想來,田所本人對於自己這種負責到底的態度,總該滿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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