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rning: is_file(): File name is longer than the maximum allowed path length on this platform (4096): <?xml version="1.0" encoding="utf-8"?> <!DOCTYPE html PUBLIC "-//W3C//DTD XHTML 1.1//EN" "http://www.w3.org/TR/xhtml11/DTD/xhtml11.dtd"> <html xmlns="http://www.w3.org/1999/xhtml" xml:lang="zh-TW"> <head> <title>第三章</title> <link href="stylesheet.css" type="text/css" rel="stylesheet" /> <link rel="stylesheet" type="application/vnd.adobe-page-template+xml" href="page-template.xpgt"/> </head> <body> <div> <h3>第三章</h3><br /><br />  這實在令漢烈米和所有的考古學家感到發狂,他們提出了種種設想,有的說,這個大廣場,可能是亞述帝國勢力最盛大時閱兵之用的;有的說,那是展覽亞述帝國在軍事器械上的成就的一個展覽廣場。<br /><br />  有的考古學家找來了早在一百多年前,考古學家找到的亞述帝國王宮廢墟的平面圖,看看是不是有相類的廣場。<br /><br />  那座王宮,是沙爾貢二世在公元前七百多年建造的,位於當時亞述帝國的首都尼尼微。整座王宮,是建造在一個將近二十公尺高的大平台上的──這一點,曾令得漢烈米和考古學家們興奮了一陣。這整座王宮都是建立在一個大平台上的,由此可知當時亞述的建築師,對於平台有特殊的愛好。<br /><br />  但是從已發現的廢墟來看,沙爾貢王宮的平台,不是石塊,而是泥土的。這座王宮,有將近三百餘間房間,內院、外院,分布得十分整齊,和如今被發掘出來的大石板廣場,又大有不同。<br /><br />  討論一直在持續著,在第三天晚上,漢烈米雙眼已經通紅了。突然之間,他直跳了起來,視線離開了攤在巨大桌子上的種種圖樣,大聲叫了兩下,又用手拍著自己的頭。<br /><br />  在場的考古學家,都知道他的習慣。那一定是他想到了甚麼,有了巨大的突破,所以才會有這樣的怪動作,而且,一定是突破越大,動作越怪。這時他的行動怪異莫名,那麼,一定是有了巨大的發現了。<br /><br />  所以,一時之間,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漢烈米是那樣興奮,以致他講起話來,斷斷續續,他先揮著手,叫:「在座,對楔形文字有研究的人舉手!」<br /><br />  剎那之間,至少有二十個人舉起手來。古代的楔形文字,全然是普通人知道範圍之外的事,但集中在這裡的,全是世界第一流的考古學家,有二十個人精通楔形文字,也就不是甚麼奇事。<br /><br />  漢烈米博士本人,也是一個精通古亞述帝國楔形文字的專家。<br /><br />  而這時,也有幾個考古學家,已經明白漢烈米想到的是甚麼了。其中一個叫了起來:「真是,我們何必在這裡猜測,應該在史籍中去找資料!」<br /><br />  漢烈米呵呵笑了起來:「可不是麼!世界上楔形文字的專家,至少有一半在這裡,把所有楔形文的記載,全都弄到這裡來!」<br /><br />  漢烈米的話,立時變為命令,由考古隊的行政人員去執行。漢烈米又宣布:「在資料未曾來到之前,大家休息一下吧!」<br /><br />  旁人怎麼休息,漢烈米不理會。他自己,就在那個大石板廣場的中心部分,攤手攤腳,躺了下來。<br /><br />  廣場真大,躺下來之後,由於視線角度的關係,看起來更是偉大。<br /><br />  漢烈米無法從設想來知道這個廣場的真正用途,但是他很有信心,可以在楔形文字的記載之中,找到這個廣場的來龍去脈。<br /><br />  漢烈米的信心,並不是全無根據的。因為考古學家在十九世紀中葉,就已經發掘到了收藏楔形文字泥版的圖書館,有著巨量的楔形文字記載。<br /><br />  楔形文字,據考證,在公元前三千年已經開始有人使用。等傳到亞述帝國時,由於長期的使用,作為一種文字,已經由單純的象形、會意進步到了發音,足以記錄十分複雜的事件之用。在兩河流域各地,都有大量的發現,而且,早已被整理、譯解了出來。<br /><br />  當時,並沒有紙張,所有的楔形文字文獻,全是刻在石頭或泥版上的。最早期的,出現在石頭上,但在石頭上刻文字,相當困難,後來就演變為刻在濕泥版上,等泥版乾了之後,文字也就留了下來。當然,這時漢烈米下令弄來的,不會是泥版本身,而是經過了現代科學攝影編印之後的紙張。<br /><br />  考古隊是得到好幾個阿拉伯國家全力支持的,尤其是現在,已經有重大的發現,工作進行起來更順利得多。在漢烈米躺在大石板廣場之後的二十四小時之後,可以搜羅到有關楔形文字的資料,一共是三大木箱,已由專機運到。<br /><br />  在那二十四小時之中,漢烈米一直逗留在那個大石板廣場之上。有時,他坐著,有時,他躺著,有時,他蹲在那四個巨大的石墩之上。<br /><br />  所有人都知道漢烈米博士在思索,所以除了那位專門照顧他生活的中年女士,誰也不去打擾他。<br /><br />  等到資料運到,精通楔形文字的專家,已經增加到了五十位。那時,正是黃昏時分,漢烈米就在廣場上,召開了一次會議。<br /><br />  夕陽西下,把站在廣場上的人的影子,斜斜長長地投在石板廣場上,看來相當詭異。<br /><br />  漢烈米揮著手,有點聲嘶力竭:「在我們的知識之中,這個廣場,是一片空白。我們大家都研究過楔形文字,所以這些資料之中,我們以前接觸過的,可以不必再加以注意,集中力量在我們以前未曾注意過的資料。我們把資料分開來研究,一有發現,立即和我聯絡!」<br /><br />  三隻大木箱被拆了開來,五十位專家,每人取走了相當數量的資料,各自去埋頭研究。漢烈米自己也取了一大疊,他堅持不肯進臨時房屋,就在廣場之上,點起了燈,開始了研究。<br /><br />  又過去了三天,所有的資料全都經過專家過目。可是,在所有的資料之中,沒有一點有關這個廣場的記錄!<br /><br />  這簡直是不可能的事,所有的考古學家,都顯得無比沮喪。<br /><br />  當天晚上,幾乎人人都不想說話,其餘的工作人員,也都沉默了起來。<br /><br />  有了那麼重大的發現,可是卻無法有進一步的突破,這真是叫人難過的事。漢烈米仍然留在廣場上,他甚至像是發脾氣的小孩子一樣,拒絕進食。<br /><br />  一直到午夜,他才有了決定。他重重在廣場上頓了一腳,他的決定是:明天一早就開始,把這個大廣場的所有石板,全都撬起來,看看是不是有甚麼,在那些石板之下!<br /><br />  漢烈米的這個決定,引起了劇烈的爭論。有一大半考古學家認為,漢烈米的決定,是對一個偉大而完美的古跡的破壞,這是不可饒恕的粗暴行為!<br /><br />  漢烈米激動地駁斥他們:「有了一個發現,但是對這個發現一無所知,那有甚麼用?」<br /><br />  反對者的言詞也很激動:「你發現了一件古物,總不能因為不明白它的來歷,而把它弄碎!」<br /><br />  漢烈米指著腳下的那些石板,吼叫著:「掘了起來,還可以照樣鋪上!」<br /><br />  反對者也吼叫:「再鋪上,已經不是原來的樣子了,那是不可饒恕的破壞!」<br /><br />  當激烈的爭辯沒有結果時,黃絹恰好乘坐直升機來到。她在了解了經過之後,拍著漢烈米博士:「一切工作,都是他主持的,就算他主張把這個廣場用炸藥炸掉,我也不會反對!」<br /><br />  漢烈米感激黃絹的支持,一下子衝過去,把她抱了起來,不住打著轉。他轉動得如此之急速,令得黃絹的長髮,呈大半圓形,散布了開來。<br /><br />  既然黃絹這樣說了,反對者自然無可奈何。有上百位持反對意見的,憤然離去,表示抗議。<br /><br />  第二天,太陽還未升起,各種工具已經準備妥當了,每一塊石板上都編了號,以準備再照原來的次序鋪上去。先從邊緣開始,一塊塊石板,被挖掘起來。<br /><br />  在石板之下,顯然是經過建築程序,全是堅硬的泥層,毫無疑問,泥層是經過處理的,使之更結實。而且,在平整的泥土上,有著顯著的線條。<br /><br />  這又是一項巨大的發現,令得漢烈米歡喜若狂。但真正令得他高興得幾乎昏了過去的是,在中心部分的九塊石板被移開之後,石板之下不是泥土,而是兩塊更巨大的長方形石板。<br /><br />  當漢烈米看到了那兩塊長方形的大石板之際,他大叫著:「門!這是兩扇門,通向神祕領域的大門!」<br /><br />  他叫著,然後跪了下來,親吻著那兩扇石門。再用精巧的工具,小心翼翼,在另外幾個考古學家的協助之下,把那兩扇石門打了開來。<br /><br />  那真是石門,可以向上打開。石門的一邊,有著門應該有的栓,那使得這兩扇石門,不必像其餘的石板一樣移開,而是可以打開的。<br /><br />  門打開之後,人人在陽光之下,都可以看得到,是一個相當大的地洞,有整齊的石級,一直通向下面。<br /><br />  所有人的興奮,到這時,真已到了沸點。在洞口,先用回聲探測儀,測到了這個地洞的深度,是廣場邊長的十分之一:九點一三二公尺。<br /><br />  回聲探測儀是絕對精確的,這個探測結果,也使人感到建築廣場的建築師的計算,是何等精確。有了那麼重大的發現,首先進入地洞的榮耀,自然歸於漢烈米博士。<br /><br />  漢烈米挑選了八個他的支持者,再加上聞訊特地趕來的黃絹,一共是十個人,由他帶頭,進入地洞。自然,他們有著最好的配備,包括氧氣面具,強力照明設備和無線電通訊儀。<br /><br />  但是為了以防萬一,強力的鼓風機,還是對著地洞口,操作了半小時,好把新鮮空氣吹進地洞去。<br /><br />  然後,漢烈米手持強力電筒,先踏下了石級,走進地洞去,黃絹和其他八個考古學家跟在後面。<br /><br />  十公尺左右的地洞,並不是十分深,沒有多久便已到了洞底。那是一個大約三公尺見方的空間,對準石級處,又有兩扇石門,石門上刻著巨大的楔形文字。漢烈米一看見就認了出來:「權力之門」。<br /><br />  「權力之門」是甚麼意思呢?漢烈米這些考古學家想不出所以然來。黃絹在這時候,倒有點怦然心動,權力──這正是她委曲自己,和卡爾斯將軍在一起之後,最大的追求目標。在短短的時間中,她所追求到的權力,可以說是人類史上罕有的奇蹟了!<br /><br />  可是權力的追求,是漫無止境的。而且,追求權力者的慾望,就像是吸毒者對毒品的需求一樣,不斷在增加,永無滿足。<br /><br />  權力之門──如果表示進了這兩扇門之後,就可以獲得至高無上的權力──黃絹想到這裡,捏著電筒的手心,不由自主在冒著汗。<br /><br />  自然,漢烈米博士和其他的學者,是不知道黃絹的心情的。漢烈米在用電筒照射了一遍之後,聲音之中,充滿了惱怒:「在我們之前,有人來過了!」<br /><br />  漢烈米一生之中,不知道進入過多少古代神祕的建築,包括建造在地面上和地底下的。豐富的經驗,使他一看就可以知道,某些建築物是自從封閉之後,就再也未曾被人發現過。但是也有更多的,是在淹沒的歲月之中,被盜寶人光顧過的。<br /><br />  對於考古學家來說,最痛恨各種類型的盜寶人。他們有特殊的本領,進入古建築,肆意破壞,盜取寶物。被他們光顧過的地方,考古學家不知要花多少功夫去整理,而在更多的情形下,破壞程度令得考據工作失誤,或根本無法進行!<br /><br />  這時,在兩扇石門之間的門縫,有著多處缺口。顯而易見,不知是在甚麼時候,這兩扇建造完美的石門,被人用簡陋的工具,粗暴地撬開來過。<br /><br />  漢烈米的惱怒,傳染了其他人。反倒是黃絹最鎮定,她道:「在我們弄開門之前,是不是要先戴上氧氣面罩?」<br /><br />  漢烈米恨恨地道:「但願裡面充滿了毒氣,曾進去過的人,死在裡面!」<br /><br />  雖然憤恨,但還是人人戴上了氧氣面罩。<br /><br />  古代的建築物,尤其是建在地底的,常因為年代久遠,使空氣發生了變化。若是貿然進入,就會跌進死亡的陷阱之中,佩戴了氧氣面具之後,自然安全得多。漢烈米使用了極薄而又堅硬的金屬片,自門縫之中,插了進去,然後,輕輕搖動著,再用力向前或後推拉著。不一會,門已向外移動了一些。<br /><br />  漢烈米向身後的人作了一個手勢,一時之間,強力電筒的光芒,集中在門上。漢烈米再一用力,石門發出一陣「軋軋」的聲響,向外面打了開來。<br /><br />  在那一剎間,各人的心情,都緊張到了極點。整個大石板廣場的祕密,可能全在這兩扇石門之中了。如果漢烈米最初的估計沒錯,那麼,打開了石門之後,將可以通向人類古代最偉大的建築之一,一座巨大的陵墓之中,裡面有數不盡的瑰寶,等待著他們。<br /><br />  所以當石門向外漸漸打開之際,幾乎每一個人都是屏住了氣息的。<br /><br />  等到石門終於打開,在強力電筒的光芒照耀之下,人人都發出一下驚嘆聲來──石門並不是很大,甚至稱不上壯觀,可是,門內的空間,宏大得幾乎使人不能相信!<br /><br />  當然,門內的空間,不會有地面上的廣場那麼大,可是它是建造在地底下的。在石門沒有打開之前,誰也料不到,在地底下,會有那麼大的一個陵堂!<br /><br />  那毫無疑問,是一個陵堂,正方形,每一邊,大約有二十公尺,高,大約是十公尺。必須說明一下的是,在石門打開之後,並不能立時進入那個陵堂,因為石門是開在接近頂部的。也就是說,在石門打開之後,還要走下二十餘級石級,才能踏足在陵堂的地上。<br /><br />  所以,當石門打開,各人向內看去時,看到那個陵堂,是由上而下的角度。那樣的角度,自然更可以清楚地看到陵堂的全貌。<br /><br />  在陵堂的中心,是一個長方形的石台。那石台的形狀,有點特別,就在石台邊上,有著兩具骸骨。<br /><br />  在電筒光芒的照耀之下,可以清楚地看出,那兩具骸骨,一具相當高大,生前一定是一個身形十分高大的人,而另一具則比較瘦小。<br /><br />  那具高大的骸骨,是被包在一件金光閃閃,看來全然是用黃金打成的薄片串成的戰袍之中,只有手、足和頭部露在外面。還有一頂黃金鑄的戰袍頭盔,放在距離那副高大骸骨的頭部不遠處。<br /><br />  而那具短小的骸骨,卻只是穿著看來相當破敗的麻質衣服。<br /><br />  黃絹看到了這種情形,只覺得訝異,不明白這種情形代表了甚麼。她至多只能猜想,那個穿著黃金戰袍的人,一定是了不起的一個大人物,這裡,應該就是這個大人物的陵墓。她也可以進一步聯想到,這個大人物,可能是亞述帝國顯赫的歷史上的一位君主,而這裡,就是這個皇帝的陵墓。<br /><br />  可是,何以皇帝的遺體,會不在棺槨之中呢?又何以在皇帝的遺體之旁,另外有一具骸骨呢──雖然在骸骨上,是無法認出在世時的地位身分的,但是那些破敗的麻質衣服,表示這個人絕不會是身分高貴的人,何以他的遺體,能和皇帝一起在陵墓之中?<br /><br />  黃絹的心中,充滿了疑問。正當她要開口相詢時,已經聽得漢烈米發出了一下憤怒之極的悶哼聲,接著,他就向下直衝了下去!<br /><br />  看他衝下去的勢子,像是恨不得一下子就跳了下去一樣。他衝下去的勢子是如此之急,以致衝完了石級之後,他又向前奔出了幾步,直到他到了那個石台附近,才收得住勢子。<br /><br />  當他站定之後,他又發出了一下怒吼聲來。這時,其餘的考古學家,也紛紛向下衝去,有幾個在黃絹身後的,甚至不顧禮貌,搶向前去。<br /><br />  這種情形,使黃絹知道,這些出色的考古學家,一定有了極其重大的發現。可是她不明白,何以漢烈米博士,又發出了兩下憤怒之極的吼叫聲呢?<br /><br />  她也急急向下走去,看到所有人都在注視著那具黃金戰袍中的骸骨。她望向漢烈米:「博士,恭喜你有了巨大的發現!」<br /><br />  巨大的陵墓之中,空氣顯然沒有問題,所以各人已將氧氣面罩取了下來。漢烈米神情仍然極怒,甚至因為發怒,而變得有點出言無狀:「恭喜個屁!」<br /><br />  黃絹有點啼笑皆非,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回答才好。這時,已另外有兩個考古學家對漢烈米道:「還是值得恭喜,毫無疑問,這是沙爾貢二世的遺體。漢烈米博士,這是人類考古史上最大的發現!」<br /><br />  漢烈米叫了起來:「石門一打開,我就知道這裡是沙爾貢二世的陵墓。可是你們看看,這裡遭到了甚麼樣的破壞!一個偉大君主,他在世時,統治了一個龐大的帝國,可是他的遺體,就這樣躺在地上!」<br /><br />  一個皇帝的遺體,就這樣躺在他建築那麼宏偉巨大、在當時來說,不知道花費了多少人力物力建成的陵墓的地上,這真是說不過去的。<br /><br />  棺槨在甚麼地方?在這裡的所有人都知道(除了黃絹),亞述帝國君主的陵寢,都使用巨大的石棺來殮葬。而石棺,也一定放在一個長方形的石台之上。<br /><br />  如今,那個石台在──這種形制的石台,對他們來說,都不陌生,就是放置石棺用的,可是石棺呢?<br /><br />  皇帝的陵墓之中沒有石棺,那是不可思議的。而且,另外一具骸骨,是屬於甚麼人的?<br /><br />  接下來的疑問更多了──在這座陵堂之中,幾乎沒有別的任何陳設,除了正中那個石台之外,一無所有。<br /><br />  整座陵堂,上下四面,全是石塊砌成的。在十九世紀中葉,被考古家發掘出來的沙爾貢二世王宮之中,遺址的壁上,都有著精美的刻畫,表示帝王生平的活動。可知道這位君主,十分喜歡把自己的活動表現出來。<br /><br />  那麼,何以在他的陵墓之中,反倒全無所有,一點沒有刻畫呢?<br /><br />  沒有刻畫,文字倒是有的。一個考古學家攀上了石台,看到了石台上,用楔形文字刻著一行小小的字句,他連忙叫漢烈米過來。<br /><br />  大家都攀上了石台,看到那行小字,是刻在一個小小的圓孔之旁的。整句句子很快被譯讀了出來:我們的君主,偉大的沙爾貢二世,堅持要坐在他的陵墓之中。<br /><br />  就是那樣簡單的一句話。而這樣簡單的一句話,卻全然叫人摸不著頭腦!<br /><br />  這句話的意思,本來是再容易不過了,但是細想一想,卻又不可思議之極。這裡是沙爾貢二世的陵寢,是他的墳墓,他到這裡的時候,已經是一個死人,所謂「堅持」,當然是他生前的堅持。為甚麼他要堅持坐在自己的陵墓之中呢?<br /><br />  或許,他是一個有著特殊怪癖的皇帝,但是,死人又如何可以坐著呢?<br /><br />  就算這位偉大的君主,堅持要坐在他的陵墓之中,而他的臣屬,又遵照了他的遺言,讓他「坐」著的話,當然也不是完全不可以。問題是,他坐在甚麼地方呢?就坐在這個石台上?至少,要有一張椅子吧,椅子又在甚麼地方呢?而且,他為甚麼要堅持「坐」著呢?<br /><br />  一個接一個問題,令得連漢烈米在內的所有考古學家,面面相覷,目瞪口呆。看他們的神情,不像是在一座極有考古價值的古墓之中,而像是進了甚麼迷幻境界一樣。<br /><br />  黃絹也看出事情有些不對勁了,她連連發出問題,可是卻沒有人睬她。黃絹來到漢烈米面前,大聲道:「博士!」<br /><br />  漢烈米陡然震動了一下,搖著手:「這裡有太多不可解的事,請你靜一靜!」<br /><br />  黃絹指著金戰袍:「有甚麼不可解的,這個穿著了金戰袍的人,一定是一位君主!」<br /><br />  漢烈米揮著手:「是啊,可是還有一個──」<br /><br />  他說到這裡,陡地叫了一聲,撲到了另外一具屍體之旁。這具屍骨,本來本身也是一個謎,但是由於謎團太多了,這具骸骨反倒被人忽略了。漢烈米這時,由於和黃絹的對話,陡然想了起來,剎那之間,至少有五個人,圍住了那具骸骨。<br /><br />  漢烈米仔細看著,那實在是一具普通的骸骨,看不出任何特異之處來。可是這樣普通的一具骸骨,卻出現在一個君主的陵墓之中。<br /><br />  漢烈米在看了一會之後,向其他各人作了一個手勢。他和兩個人,小心翼翼地把那骸骨翻了過來。<br /><br />  雖然他們的動作十分小心,可是在翻動之際,那具骸骨還是散了開來。<br /><br />  (我們在很多電影之中看到,有一具完整的骸骨掛在半空之中,但實際上,永遠不會出現這樣的情形。當一個人的身體,肌肉腐爛殆盡,只剩下骸骨的時候,聯結骨節和骨節的組織,也一定早已腐敗,所以,人的骨骼便無法聯結在一起,必然會散落的。)<br /><br />  那骸骨的頭部,甚至向外滾了開去,一個考古學家忙將之捧了起來。<br /><br />  當骸骨在被翻過來之際,在肋骨之際,有一柄匕首,跌了出來。<br /><br />  那是一柄形狀相當奇特的匕首,柄的部分還鑲有寶石,匕首略彎,呈新月形。這種匕首,正是亞述帝國的武士隨身佩用的那種。<br /><br />  漢烈米拾起了匕首來,喃喃地道:「這個人,是被人殺死在這裡的!」<br /><br />  匕首自肋骨中跌出來,那麼這個人是被人用匕首刺進胸口致死的,這一點應該毫無疑問了──這個人在中了匕首之後,身子撲向地,面向下死去。<br /><br />  在骸骨被翻過來之後,看到在骸骨之下,還有一塊三十公分見方的泥版。這種大小形狀的泥版,考古學家們定然也不陌生,楔形文字就是刻在這種泥版之上的。<br /><br />  可能是那人向下撲去的時候,故意要把那塊泥版壓在身下的。因為他有幾隻手指,就在泥版的邊緣,當時的情形,可能是他還緊捏著這塊泥版。<br /><br />  泥版已經裂開了,但顯然在碎裂之後,還沒有人動過。所以,還是照碎開時的位置排列著,可以看得出上面刻著楔形文字。<br /><br />  漢烈米作了一個手勢,幾個人一起伏下來,仔細研究著上面的文字。<br /><br />  在那塊泥版上的楔形文字,和他們以前接觸過的大不相同,刻得又小又精細,密密麻麻,所以看起來十分吃力。漢烈米取出了隨身攜帶的放大鏡來,遇到他有疑惑之處,他就和其他專家討論著。<br /><br />  黃絹已經不耐煩起來,她先是撫摸著那件由金片串成的戰袍,對古代的冶金工藝,讚嘆不已。<br /><br />  她也想到,這一件戰袍,卡爾斯將軍一定會愛之若狂。因為那是古代一個聲勢烜赫的君主的殉葬品,而這個君主,曾統治亞洲、非洲一大片土地──要把自己的統治勢力,擴展到至少和古代幾個烜赫的君主一樣,這正是卡爾斯將軍的野心!<br /><br />  黃絹回轉身來,看到所有考古學家,都伏在地上看那塊泥版,好像永遠不會停止一樣。她等了一會,已經用了她最大的耐心,但是在二十分鐘之後,她還是忍不住了:「我是不是可以向全世界宣布,我們有了極偉大的發現!」<br /><br />  漢烈米的神情十分怪異,但是他的反應卻十分快,他立時尖叫了起來:「等一等!」<br /><br />  漢烈米博士是權威,黃絹倒還懂得尊重權威,所以她又耐著性子等了二十分鐘。可是那些考古學家,還是一點沒有停止的意思。<br /><br />  黃絹感到忍無可忍了,她提高了聲音:「你們在這裡慢慢研究吧,我去向全世界宣布這個發現。」<br /><br />  漢烈米的視線,仍然盯在那塊泥版上,他揮著手:「我勸你別去宣布,因為這裡,有一件十分不可解釋的事發生過。我們只有發現,而無法解釋,這是一件十分尷尬的事情!」<br /><br />  黃絹吸了一口氣:「甚麼不可解釋的事?是因為沒有石棺?你不是說有人進來過麼,石棺早已被人盜走了,也不是甚麼奇事!」<br /><br />  漢烈米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根本沒有石棺!」<br /><br />  黃絹不明白,她冷笑:「沒有石棺?沙爾貢二世就這樣躺在石台上?整個陵堂就是他的石棺?」<br /><br />  漢烈米慢慢直起身子來,神情疑惑之極,一手指著泥版,道:「沒有石棺,沙爾貢二世,不是躺在一具石棺之中,而是坐在一張椅子之上的!」<br /><br />  黃絹怔了一怔。她雖然不是考古方面的專家,但總是一個常識十分豐富的人,人死了之後,在他的陵墓之中,不是躺在棺中,而是坐在一張椅子上,這樣的事情,當然不尋常到了極點了。<br /><br />  黃絹當時「哼」了一聲:「坐在椅子上?甚麼椅子?是他的皇帝寶座?他死了,還不肯放棄,一直要坐在寶座上?」<br /><br />  黃絹是帶著嘲笑而這樣說的,但是漢烈米的神情,卻相當嚴肅:「這張椅子,有一個專門名詞,是由三個字組成的。可是,我們不認得那三個字,而這三個字,是來形容那張椅子的!」<br /><br />  黃絹更不耐煩起來:「甚麼椅子?我在這裡,看不到任何椅子!」<br /><br />  漢烈米雙手揮動著,神情疑惑,看來他的思緒,正處於一種十分混亂的情況之中。黃絹再向其他的考古學家看去,看到他們個個都有同樣的神情。<br /><br />  黃絹攤著手:「好了,這塊泥版上的那些小字,究竟說些甚麼?」<br /><br />  所有的人都不出聲,一起向漢烈米望去,在等待他的決定。<br /><br />  黃絹在那一剎間,不可遏止地表現了她的惱怒:「博士,你不需要我提醒你,我們之間的合同吧?有任何發現,學術上的成就是你的,但是所有的東西都是阿拉伯世界的,而且,你要負責作詳細的解釋!」<br /><br />  漢烈米的聲音聽來有點疲倦,他望著黃絹,神情更迷惘:「這塊泥版上,記載著有一張椅子。這張椅子的來歷──十分怪異,可是,亞述帝國君主的權力,是自這張椅子而來的。」<br /><br />  黃絹怔了一怔:「這算是甚麼?一個神話,還是一個民間傳說?」<br /><br />  漢烈米搖頭:「不,這是一份正式的記載。這種記載,是用來記錄帝國的最高祕密的,通常,只有君主和君主的繼承人,可以參與這種高度的機密。而刻錄這種祕密的人,事後一定會被君主賜死,以免祕密外洩!」<br /><br />  黃絹聽漢烈米講得這樣鄭重,心中也不禁怵然而驚。在那種時代,君主有著無限的權威,要處死一個人的話,真是容易極了!<br /><br />  黃絹吸了一口氣,她甚至可以想像出當時的情景來──在建築輝煌的王宮,某一間祕室之中,君主在口述著,由一個記錄者,利用了當時的刻寫工具,在泥版上迅速地把一切記錄下來。<br /><br />  然後,兩個身材魁偉的衛士進來,架著那記錄者出去。不久,記錄者的頭顱,就被放在一隻金光燦然的盤子之中,奉上來給君主檢驗。於是,記錄在泥版上的祕密,就只有君主一個人知道了!<br /><br />  這是十分恐怖詭祕的場景,令黃絹感到很不舒服,她揮著手:「那麼,椅子上哪兒去了?等一等,你剛才提到說,椅子的來歷十分怪異,是甚麼意思?」<br /><br />  漢烈米的神情苦澀:「上面記載著,那張靈異的椅子,是天神從天庭帶下來,專賜給人間的君主的。人間的君主,有了這張椅子,就等於擁有了一個大帝國,他可以有統治一個大帝國的權力。這個帝國,可以隨他的心意擴大,到完全滿足這個君主的要求為止!」<br /><br />  黃絹呆了半晌,一時之間,她的思緒也開始混亂了起來。幾乎歷史上的任何君主,都野心勃勃,希望自己統治的版圖,可以作無限制的擴大。<br /><br />  就算有一個君主,已可以統治整個地球了,可以保證,他一定還想把統治權力,擴展到別的星球去!<br /><br />  如果真有一張來自天庭,由天神帶下來的靈異的椅子,可以使君主達成這種願望的,那麼,這張椅子,對於任何君主來說,都是至高無上的無價之寶!<br /><br />  黃絹一想到這裡,心頭不由自主,怦怦亂跳了起來。她立時想到卡爾斯將軍,如果卡爾斯將軍,得到了那張靈異的椅子──<br /><br />  她整個人,在那一剎間,沉浸在一種狂熱的幻想之中,甚至不由自主,雙頰發起熱來。<br /><br />  可是,她畢竟是一個相當理智的人,她立時鎮定了下來:「別理會古代的傳說了!」<br /><br />  漢烈米卻堅持著:「我必須把這裡記錄的一切,全譯讀給你聽!」<br /><br />  黃絹也實在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她示意漢烈米繼續說下去。<br /><br />  漢烈米又道:「記錄說,沙爾貢二世有了這張靈異的椅子,所以他的權力範圍,擴張到了頂峰──我想,那是指當時一個君主的知識程度,所能達到的頂峰。沙爾貢二世在當時,不可能知道整個世界有多大,不然,他會成為全世界的統治者。」<br /><br />  黃絹笑了一下。漢烈米對於那泥版上的記錄,似乎毫無保留地接受了,但是,她卻有所保留,她道:「先別發表你自己的意見!」<br /><br />  漢烈米吸了一口氣:「而在沙爾貢二世臨死之際,他覺得自己的野心還沒有完成,所以他堅持要用那張靈異的椅子,來替代石棺。他要自己坐在那張椅子上,好使他的權力繼續下去!」<br /><br />  黃絹搖頭:「人已經死了,權力如何持續下去呢?」<br /><br />  漢烈米道:「那我不知道了。或許,在一個靈異的世界之中,他的權力可以得到繼續,或許,權力可以通過他的承繼人繼續下去!」<br /><br />  這時候,有一個考古學家,用十分低沉的聲音道:「照我看,他的目的,是要那張靈異的椅子,和他一起淹沒在地底──他不要人類歷史上,再出現一個像他一樣偉大的君主!」<br /><br />  漢烈米點頭:「有這個可能──」<br /><br />  黃絹打斷了他的話頭:「先別討論這些了,那張椅子呢,在甚麼地方?」<br /><br />  漢烈米指著那個石台:「當然,那張來自天庭的靈椅,是應該在這個石台之上的。而沙爾貢二世,就穿著了他的黃金戰袍,坐在那張椅子上!」<br /><br />  黃絹道:「可是──」<br /><br />  漢烈米權威地揮了一下手,不讓黃絹插口:「可是,我相信,在他落葬之後不久──當時,那個大石廣場還是暴露在日光之下的,不像我們發現的時候,上面堆滿了浮土。就在那時候,有人偷進了他的陵墓,盜走了那張椅子,所以,椅子就不在這裡了!」<br /><br />  黃絹悶哼一聲:「這是你的推測?」<br /><br />  漢烈米道:「我的根據是十分明顯的。石門有被硬撬過的痕跡,這個人的骸骨出現在陵墓之中,他一定是盜墓人之一,被同伴殺死在這裡的,而君主的遺骸,就跌落在石台之下──我甚至可以肯定,那是發生在落葬之後半年之內的事。因為骸骨在地上是完整的,證明他被從椅上拉下來時,屍體甚至還沒有開始腐爛。當然,最明顯的證據是椅子不見了!」<br /><br />  黃絹用心聽著,思潮起伏:「那麼,這張椅子又到哪裡去了呢?」<br /><br />  漢烈米苦笑:「那又有誰知道?這是發生在兩千七百多年以前的事!」<br /><br />  黃絹忽然有了一個念頭,一個十分模糊的念頭。當她才有這個念頭之際,根本是不完全的,可是念頭卻迅速形成。她想到:要是能找到這椅子,而這張椅子又真的能使君主能隨心所欲地擴展他的統治勢力的話,那麼,卡爾斯將軍如今的野心──要統治阿拉伯世界,簡直不算是甚麼了!<br /><br />  她先作了一個手勢,還未曾開口,漢烈米又已道:「這裡的一切一切,實在太神祕了,有太多令人不明白的地方,太多太多了!」<br /><br />  他的話正合黃絹的心意,她忙高舉雙手:「既然這樣,我有一個提議,或者說,那是我的決定。這裡的一切,我們絕不向外界作任何宣布,所有的人,都要宣誓保守祕密──」<br /><br />  她講到這裡,頓了一頓,才用聽來令人不寒而慄的一種聲音道:「如果洩露了祕密,將會受到嚴厲的制裁,我以真神的名義起誓,制裁一定會執行。」<br /><br />  剎那之間,包括漢烈米在內,所有的人都怔呆著。他們自然知道,黃絹所代表的是一股甚麼力量──雖然考古學家來自世界各國,卡爾斯將軍的權力,還沒有擴張到這一地步。但是,受卡爾斯將軍控制、培植的全世界範圍內的恐怖組織,魔爪卻可以觸到世界上任何角落!<br /><br />  黃絹這時,說得那麼認真,誰都可以明白這是甚麼意思。在沉默中,漢烈米首先表現了他學者應有的倔強:「黃將軍,我個人,不受威脅!」<br /><br />  黃絹早料到,至少有一半以上的人,會有這樣的反應。所以她立時從容地道:「博士,我不是威脅,而是為了學術上的理由。這個歷史上的大神祕,是我們發現的,若是在研究還未曾有結果之前,就把點滴的情形洩露出去,對各位來說,也是不公平的!」<br /><br />  這一番話,倒立時取得了漢烈米的同意。其餘各考古學家,也先後點了頭。<br /><br />  黃絹大聲道:「從現在起,除了已進入過這裡的人之外,入口處將由軍隊封鎖,不會再有任何人進來。我們所要集中力量研究的,是那張椅子在被人盜走之後,到甚麼地方去了?」<br /><br />  黃絹的這個「研究課題」一提出來,不禁令得人人皺眉。盜墓,照漢烈米的估計,是發生在兩千七百多年之前的事了──沙爾貢二世在世的年份,是有史可稽的,他逝世的那年,是公元前七○五年。<br /><br />  要追查一宗兩千多年前的盜墓案中,一件贓物的下落,這不是太渺茫了麼?誰有那麼大的本事,可以完成這樣的任務?<br /><br />  黃絹看出了各人面有難色:「各位,盡我們的力量吧!」她指著那具骸骨:「至少有一個盜墓者死在這裡,可以在他身上找線索!」<br /><br />  漢烈米苦笑:「黃將軍,你的要求,我相信世上沒有人可以做得到!」<br /><br />  黃絹堅持著:「博士,你還沒有開始做,怎麼知道做不到?不論你需要甚麼樣的資助,都沒有問題。我看單是這個陵堂,就不知道有多少可供研究之處,建立這陵堂的資料,也有待發掘。是甚麼人知道了沙爾貢二世權力的來源,而到這裡來盜墓的──不知有多少問題等待發掘!」<br /><br />  漢烈米嘆了一口氣,他不能不承認黃絹的話大有道理:「好,我們一定盡力。」<br /><br />  黃絹和他們一一握手,然後,她一回到地面,立時發出了一連串的命令,調動最忠於卡爾斯將軍的近衛隊兩個營,將近一千名裝備精良、素經訓練的官兵,來守衛這個廣場。<br /><br />  而且,她還採取了一個相當卑鄙的措施。不過這個措施,只有卡爾斯將軍、她和參與其事的特務人員才知道,漢烈米和曾經進入陵墓的考古學家,全被瞞在鼓裡。這個措施是,黃絹派了大量有經驗的特務,在暗中監視著漢烈米等考古學家,唯恐他們把祕密洩露出去。<br /><br />  於是整個研究工作,是在極度機密的情形之下進行的。參與工作的考古學家,其實都是遵守著諾言,並未洩露有關這座陵墓的任何消息。<br /><br />  研究工作是從多方面、極廣泛地展開的,其中有的過程,相當沉悶,只是簡略地敘述一下就算了。<br /><br />  例如把兩具骸骨,經過碳十四放射試驗之後,都確定了年份,正是記載中,沙爾貢二世逝世的那一年。<br /><br />  那把匕首的來歷,也經過了詳細的考證,證明只有當時君主的近身侍衛才佩戴,而且是君主親自賞賜的。佩有這匕首的人,有特殊的權力,可以不經過任何手續,殺死他認為會對君主不利的人,這是武士的一種高度的榮耀和權力的象徵。<br /><br />  這是一個相當重大的線索。沙爾貢二世在位的時候,得到這種榮耀的武士,不是很多,在記錄之中,幾乎都有案可稽。<br /><br />  於是,專家又在楔形文字的記載中去找。在花了一個月的枯燥的翻查之後,從那柄匕首的柄上,寶石排列的圖案,找出了這柄匕首擁有者的姓氏,那是屬於一個叫德亞的武士所有。德亞武士,是當時最得君主信任的人,他的職位,可能是近衛武士的首腦。<br /><br />  這個發現,是相當令人興奮的。當發現的報告,呈到了黃絹那裡的時候,她自然而然地想到,這個德亞武士,他的地位相當於中國在君主時代,大內高手的首領。那是長期和帝王接近的一個職位,是一個十分重要的人物。<br /><br />  這樣一個重要的人物所擁有的,應該是隨身佩戴的匕首,怎麼會在一個衣著上看來地位十分卑微的人的胸間,而這個人,又怎麼會死在帝王的陵墓之中?<br /><br />  黃絹在接到了報告之後,立時和漢烈米商量這個問題。漢烈米搖著頭:「我不知道,黃將軍,我是一個考古學家,不是一個幻想小說作家。」<br /><br />  黃絹表示了她的不滿:「博士,考古學家,有時也需要推理頭腦來輔助的!」<br /><br />  漢烈米回答:「是,但是推理,也必須多少有事實來作支持,不能憑空臆測的!」<br /><br />  黃絹心中暗罵了一聲「書呆子」。但是由於有太多的地方,要依靠漢烈米的專業知識,所以她忍下了怒意:「我作一個假設,請你判斷一下,是不是可以成立。」<br /><br />  漢烈米一副不置可否的神情,黃絹一想到自己的假設,神情卻十分興奮:「我的假設是,當時,君主把一件祕密,叫記錄者刻寫在泥版上,所以,我們才有了那塊刻滿了小字的泥版,對不對?」<br /><br />  漢烈米點頭:「是,這是記錄高度機密的傳統方式。」<br /><br />  黃絹神情更興奮:「你說過,為了怕記錄師洩露這個最高機密,他在事後,必然會被處死?」<br /><br />  「是,有很多這樣的記載。」<br /><br />  黃絹吸了一口氣:「君主是不是有可能,派德亞武士,去執行殺死記錄師的任務?」<br /><br />  漢烈米沉吟了一下:「有可能,這種任務,通常都是由君主最信任的人去執行的。嗯──黃將軍,你想說明甚麼?你認為在陵墓中的另一具骸骨,就是德亞武士?」<br /><br />  黃絹大搖其頭:「當然不是,那具骸骨,是死在德亞武士的匕首之下的。德亞武士殺了這個人,這個人,據我的推斷,就是那個記錄師!」<br /><br />  漢烈米怔了一怔:「不會吧,德亞武士如果奉命去殺記錄師,應該是當時就發生的事,不會延遲到在君主死了之後!」<br /><br />  黃絹笑了起來:「博士,你的頭腦太直接了,不會轉彎。」<br /><br />  漢烈米望著黃絹,仍是一副大惑不解的神情。<br /><br />  黃絹作了一下手勢,以加強語氣:「這是我的假設:德亞奉命去殺記錄師,記錄師知道自己性命難保,就向德亞武士,洩露了有關這張來自天庭,由天神帶下來的椅子的祕密。」<br /><br />  漢烈米嚥了一口口水,盯著黃絹,黃絹在等著他的回答。他的神情,突然變得十分異樣,在未曾說甚麼之前,先叫了一聲:「等一等!」<br /><br />  然後,他側著頭,想了片刻,才又道:「這位德亞武士後來到了何處,做了一些甚麼事,並沒有明確的記載。但是,在沙爾貢二世死了之後,亞述帝國的國勢,迅速衰落,快得令人難以想像。沒有多少年,連首都尼尼微,也被一支軍隊攻陷了,那支軍隊,是由一位叫堤亞的將軍率領的。」<br /><br />  黃絹的雙眼發亮:「你是說,那個領軍攻陷了亞述帝國首都的將軍,有可能就是那個德亞武士?」<br /><br />  漢烈米忽然苦笑了一下:「我受你的影響,也開始幻想起來了。但是,姓氏的發音如此接近,他們是同一個人的可能是存在的。」<br /><br />  黃絹興奮得不由自主地搓著手:「那我的假設,就更有可能成立了。我的假設是,德亞武士在記錄師的口中,得知這個祕密之後,就暫時沒有下手殺那個記錄師,因為他有了一個祕密念頭──他長期在君主的身邊,知道作為一個大帝國的君主,是多麼令人嚮往的事,他忽然之間,起了野心──這全然是人的正常心理。他知道,君主的權力,既然是來自那張椅子,如果他能得到那張椅子的話,他也可以成為權勢傾天下的君主。博士,你想想,任何人在得知這個祕密之後,都會想要得到這張椅子的,對不對?」<br /><br />  黃絹一口氣地講著,興奮令得她的臉頰泛出一股紅暈來,使她看來十分動人。<br /><br />  漢烈米怔怔地望著她,聲音有點惘然:「或許,權力的野心,會使一個武士那樣想。可是,像你,那麼美麗的一位女性,為甚麼也有同樣的野心呢?」<br /><br />  黃絹絕未料到漢烈米忽然之間,會冒出這樣的一句話來。她感到有點尷尬,但是她立時據實回答:「博士,幾年之前,我已經進入了權力的圈子之中。這個圈子有一種奇異的力量,只要一進入,就無法退出來,只有不斷地深入進去!」<br /><br />  漢烈米嘆了一聲:「寄望於一張近三千年前曾出現過的椅子,不是太渺茫了嗎?」<br /><br />  黃絹沉默了半晌,才道:「博士,權力圈子中的種種,你是不能了解的,任何再虛妄的事,再卑鄙的事,再沒有人性的事,只要可以使權力鞏固,可以使權力擴大,都有人去做。歷史上有太多這樣的記載了,為了權力,父子兄弟夫婦朋友之間,可以自相殘殺,可以做任何事!我只不過想探索那張椅子的來龍去脈,這絕不算是過分,對不對?」<br /><br />  漢烈米緩緩地搖著頭:「你說得對,權力圈子中的事,我是無法了解的。」<br /><br />  黃絹笑了一下,她的笑容十分嫵媚:「再來討論當時可能發生的事。德亞武士在知道了這個祕密之後,當然想謀奪那張椅子。」<br /><br />  漢烈米點頭,表示同意。黃絹又道:「可是,他一定未能得手。因為沙爾貢二世知道自己的權力,來自那張椅子,當他有生之日,自然不會被人謀奪了去。就算地位特殊,深得他信任的德亞武士,也無法如願。」<br /><br />  漢烈米用心聽著。黃絹的分析,十分合理,也很引人入勝,在聽著黃絹的假設之際,漢烈米也在想著另一個問題──在沙爾貢二世生前,那張椅子,是放在王宮的甚麼地方呢?<br /><br />  一定有一張這樣的椅子存在──這張椅子是不是有那種靈異的力量,或許還可以懷疑,但是有過這樣的一張椅子,那是毫無疑問的事。<br /><br />  這張椅子,是不是就是沙爾貢二世的宮殿中的寶座?那是一張鑲滿了黃金和寶石的皇帝寶座,在沙爾貢二世王宮的壁畫之中,有多處地方出現過這張寶座。<br /><br />  沙爾貢王宮,是在十九世紀中葉就被考古家發現的,整座宮殿被發掘出來時,還相當完整。尤其是大小宮殿的壁上,都有著淺刻的壁畫,記載著君主的宮廷生活、狩獵行動和軍事行動等等,自然在刻畫中,也曾出現君主的寶座。<br /><br />  是不是那張椅子,就是寶座?如果不是,那麼,這張椅子,是不是也曾在壁畫中出現過?<br /><br />  漢烈米一想到這裡,整個人直跳了起來!他這種突如其來的行動,把黃絹嚇了一跳,不知道發生了甚麼事。但是她立時在漢烈米的神情上可以知道,這位考古大師,一定是在突然之間,想到些甚麼了。<br /><br />  所以,黃絹並不去打擾他,只是看著漢烈米撲向一個大書架去。<br /><br />  黃絹在接到了報告之後,是立時到考古隊的工作地點去找漢烈米的,所以他們是在漢烈米的工作室中見面。漢烈米這時的行動,真是「摸」向那個書架的,他很快就從書架上,取下幾本厚厚的、巨大的畫冊來,捧著,放在一張桌子上。然後作了一個手勢,示意黃絹過來。<br /><br />  黃絹已經看到,那幾本又厚又大的畫冊的封面上,有著「沙爾貢二世王宮壁刻畫之臨摹」的字樣。<br /><br />  漢烈米先把手按在那些畫冊上:「這是十九世紀中葉,王宮被發現之後,當時考古學家的心血結晶。他們把王宮每一個角落上,所刻的壁畫,全都臨摹了下來。有的完整,有的殘缺不齊──」<br /><br />  黃絹在這時候,已經知道漢烈米的目的了。她也不由自主地,發出了一下歡呼聲:「你希望在那些壁畫之中,找出那張椅子來!」<br /><br />  漢烈米一揮手,手指相叩,發出了「的」的一聲響:「來,我們一起找,別錯過任何有椅子的部分!」<br /><br />  畫冊一共有四冊,漢烈米分了兩冊給黃絹。兩個人開始,一頁一頁地翻看,一看到畫中有椅子的,兩人就互相研究。<br /><br />  畫冊中臨摹下來的宮殿壁畫之中,有椅子的部分,還真不少。出現次數最多的,自然是大殿上的那張寶座。漢烈米指著寶座,用詢問的眼色,望向黃絹。<br /><br />  黃絹搖頭:「我想不是那寶座。因為若果是,當時德亞武士,可以輕而易舉,製造一張同樣的,而把寶座換走,不必再等君主死了之後,到陵墓中去偷盜。」</div></body></html> in /var/www/vhosts/enjoyreadinghour.com/zh.enjoyreadinghour.com/eKatab/REST.class.php on line 7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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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這實在令漢烈米和所有的考古學家感到發狂,他們提出了種種設想,有的說,這個大廣場,可能是亞述帝國勢力最盛大時閱兵之用的;有的說,那是展覽亞述帝國在軍事器械上的成就的一個展覽廣場。

  有的考古學家找來了早在一百多年前,考古學家找到的亞述帝國王宮廢墟的平面圖,看看是不是有相類的廣場。

  那座王宮,是沙爾貢二世在公元前七百多年建造的,位於當時亞述帝國的首都尼尼微。整座王宮,是建造在一個將近二十公尺高的大平台上的──這一點,曾令得漢烈米和考古學家們興奮了一陣。這整座王宮都是建立在一個大平台上的,由此可知當時亞述的建築師,對於平台有特殊的愛好。

  但是從已發現的廢墟來看,沙爾貢王宮的平台,不是石塊,而是泥土的。這座王宮,有將近三百餘間房間,內院、外院,分布得十分整齊,和如今被發掘出來的大石板廣場,又大有不同。

  討論一直在持續著,在第三天晚上,漢烈米雙眼已經通紅了。突然之間,他直跳了起來,視線離開了攤在巨大桌子上的種種圖樣,大聲叫了兩下,又用手拍著自己的頭。

  在場的考古學家,都知道他的習慣。那一定是他想到了甚麼,有了巨大的突破,所以才會有這樣的怪動作,而且,一定是突破越大,動作越怪。這時他的行動怪異莫名,那麼,一定是有了巨大的發現了。

  所以,一時之間,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漢烈米是那樣興奮,以致他講起話來,斷斷續續,他先揮著手,叫:「在座,對楔形文字有研究的人舉手!」

  剎那之間,至少有二十個人舉起手來。古代的楔形文字,全然是普通人知道範圍之外的事,但集中在這裡的,全是世界第一流的考古學家,有二十個人精通楔形文字,也就不是甚麼奇事。

  漢烈米博士本人,也是一個精通古亞述帝國楔形文字的專家。

  而這時,也有幾個考古學家,已經明白漢烈米想到的是甚麼了。其中一個叫了起來:「真是,我們何必在這裡猜測,應該在史籍中去找資料!」

  漢烈米呵呵笑了起來:「可不是麼!世界上楔形文字的專家,至少有一半在這裡,把所有楔形文的記載,全都弄到這裡來!」

  漢烈米的話,立時變為命令,由考古隊的行政人員去執行。漢烈米又宣布:「在資料未曾來到之前,大家休息一下吧!」

  旁人怎麼休息,漢烈米不理會。他自己,就在那個大石板廣場的中心部分,攤手攤腳,躺了下來。

  廣場真大,躺下來之後,由於視線角度的關係,看起來更是偉大。

  漢烈米無法從設想來知道這個廣場的真正用途,但是他很有信心,可以在楔形文字的記載之中,找到這個廣場的來龍去脈。

  漢烈米的信心,並不是全無根據的。因為考古學家在十九世紀中葉,就已經發掘到了收藏楔形文字泥版的圖書館,有著巨量的楔形文字記載。

  楔形文字,據考證,在公元前三千年已經開始有人使用。等傳到亞述帝國時,由於長期的使用,作為一種文字,已經由單純的象形、會意進步到了發音,足以記錄十分複雜的事件之用。在兩河流域各地,都有大量的發現,而且,早已被整理、譯解了出來。

  當時,並沒有紙張,所有的楔形文字文獻,全是刻在石頭或泥版上的。最早期的,出現在石頭上,但在石頭上刻文字,相當困難,後來就演變為刻在濕泥版上,等泥版乾了之後,文字也就留了下來。當然,這時漢烈米下令弄來的,不會是泥版本身,而是經過了現代科學攝影編印之後的紙張。

  考古隊是得到好幾個阿拉伯國家全力支持的,尤其是現在,已經有重大的發現,工作進行起來更順利得多。在漢烈米躺在大石板廣場之後的二十四小時之後,可以搜羅到有關楔形文字的資料,一共是三大木箱,已由專機運到。

  在那二十四小時之中,漢烈米一直逗留在那個大石板廣場之上。有時,他坐著,有時,他躺著,有時,他蹲在那四個巨大的石墩之上。

  所有人都知道漢烈米博士在思索,所以除了那位專門照顧他生活的中年女士,誰也不去打擾他。

  等到資料運到,精通楔形文字的專家,已經增加到了五十位。那時,正是黃昏時分,漢烈米就在廣場上,召開了一次會議。

  夕陽西下,把站在廣場上的人的影子,斜斜長長地投在石板廣場上,看來相當詭異。

  漢烈米揮著手,有點聲嘶力竭:「在我們的知識之中,這個廣場,是一片空白。我們大家都研究過楔形文字,所以這些資料之中,我們以前接觸過的,可以不必再加以注意,集中力量在我們以前未曾注意過的資料。我們把資料分開來研究,一有發現,立即和我聯絡!」

  三隻大木箱被拆了開來,五十位專家,每人取走了相當數量的資料,各自去埋頭研究。漢烈米自己也取了一大疊,他堅持不肯進臨時房屋,就在廣場之上,點起了燈,開始了研究。

  又過去了三天,所有的資料全都經過專家過目。可是,在所有的資料之中,沒有一點有關這個廣場的記錄!

  這簡直是不可能的事,所有的考古學家,都顯得無比沮喪。

  當天晚上,幾乎人人都不想說話,其餘的工作人員,也都沉默了起來。

  有了那麼重大的發現,可是卻無法有進一步的突破,這真是叫人難過的事。漢烈米仍然留在廣場上,他甚至像是發脾氣的小孩子一樣,拒絕進食。

  一直到午夜,他才有了決定。他重重在廣場上頓了一腳,他的決定是:明天一早就開始,把這個大廣場的所有石板,全都撬起來,看看是不是有甚麼,在那些石板之下!

  漢烈米的這個決定,引起了劇烈的爭論。有一大半考古學家認為,漢烈米的決定,是對一個偉大而完美的古跡的破壞,這是不可饒恕的粗暴行為!

  漢烈米激動地駁斥他們:「有了一個發現,但是對這個發現一無所知,那有甚麼用?」

  反對者的言詞也很激動:「你發現了一件古物,總不能因為不明白它的來歷,而把它弄碎!」

  漢烈米指著腳下的那些石板,吼叫著:「掘了起來,還可以照樣鋪上!」

  反對者也吼叫:「再鋪上,已經不是原來的樣子了,那是不可饒恕的破壞!」

  當激烈的爭辯沒有結果時,黃絹恰好乘坐直升機來到。她在了解了經過之後,拍著漢烈米博士:「一切工作,都是他主持的,就算他主張把這個廣場用炸藥炸掉,我也不會反對!」

  漢烈米感激黃絹的支持,一下子衝過去,把她抱了起來,不住打著轉。他轉動得如此之急速,令得黃絹的長髮,呈大半圓形,散布了開來。

  既然黃絹這樣說了,反對者自然無可奈何。有上百位持反對意見的,憤然離去,表示抗議。

  第二天,太陽還未升起,各種工具已經準備妥當了,每一塊石板上都編了號,以準備再照原來的次序鋪上去。先從邊緣開始,一塊塊石板,被挖掘起來。

  在石板之下,顯然是經過建築程序,全是堅硬的泥層,毫無疑問,泥層是經過處理的,使之更結實。而且,在平整的泥土上,有著顯著的線條。

  這又是一項巨大的發現,令得漢烈米歡喜若狂。但真正令得他高興得幾乎昏了過去的是,在中心部分的九塊石板被移開之後,石板之下不是泥土,而是兩塊更巨大的長方形石板。

  當漢烈米看到了那兩塊長方形的大石板之際,他大叫著:「門!這是兩扇門,通向神祕領域的大門!」

  他叫著,然後跪了下來,親吻著那兩扇石門。再用精巧的工具,小心翼翼,在另外幾個考古學家的協助之下,把那兩扇石門打了開來。

  那真是石門,可以向上打開。石門的一邊,有著門應該有的栓,那使得這兩扇石門,不必像其餘的石板一樣移開,而是可以打開的。

  門打開之後,人人在陽光之下,都可以看得到,是一個相當大的地洞,有整齊的石級,一直通向下面。

  所有人的興奮,到這時,真已到了沸點。在洞口,先用回聲探測儀,測到了這個地洞的深度,是廣場邊長的十分之一:九點一三二公尺。

  回聲探測儀是絕對精確的,這個探測結果,也使人感到建築廣場的建築師的計算,是何等精確。有了那麼重大的發現,首先進入地洞的榮耀,自然歸於漢烈米博士。

  漢烈米挑選了八個他的支持者,再加上聞訊特地趕來的黃絹,一共是十個人,由他帶頭,進入地洞。自然,他們有著最好的配備,包括氧氣面具,強力照明設備和無線電通訊儀。

  但是為了以防萬一,強力的鼓風機,還是對著地洞口,操作了半小時,好把新鮮空氣吹進地洞去。

  然後,漢烈米手持強力電筒,先踏下了石級,走進地洞去,黃絹和其他八個考古學家跟在後面。

  十公尺左右的地洞,並不是十分深,沒有多久便已到了洞底。那是一個大約三公尺見方的空間,對準石級處,又有兩扇石門,石門上刻著巨大的楔形文字。漢烈米一看見就認了出來:「權力之門」。

  「權力之門」是甚麼意思呢?漢烈米這些考古學家想不出所以然來。黃絹在這時候,倒有點怦然心動,權力──這正是她委曲自己,和卡爾斯將軍在一起之後,最大的追求目標。在短短的時間中,她所追求到的權力,可以說是人類史上罕有的奇蹟了!

  可是權力的追求,是漫無止境的。而且,追求權力者的慾望,就像是吸毒者對毒品的需求一樣,不斷在增加,永無滿足。

  權力之門──如果表示進了這兩扇門之後,就可以獲得至高無上的權力──黃絹想到這裡,捏著電筒的手心,不由自主在冒著汗。

  自然,漢烈米博士和其他的學者,是不知道黃絹的心情的。漢烈米在用電筒照射了一遍之後,聲音之中,充滿了惱怒:「在我們之前,有人來過了!」

  漢烈米一生之中,不知道進入過多少古代神祕的建築,包括建造在地面上和地底下的。豐富的經驗,使他一看就可以知道,某些建築物是自從封閉之後,就再也未曾被人發現過。但是也有更多的,是在淹沒的歲月之中,被盜寶人光顧過的。

  對於考古學家來說,最痛恨各種類型的盜寶人。他們有特殊的本領,進入古建築,肆意破壞,盜取寶物。被他們光顧過的地方,考古學家不知要花多少功夫去整理,而在更多的情形下,破壞程度令得考據工作失誤,或根本無法進行!

  這時,在兩扇石門之間的門縫,有著多處缺口。顯而易見,不知是在甚麼時候,這兩扇建造完美的石門,被人用簡陋的工具,粗暴地撬開來過。

  漢烈米的惱怒,傳染了其他人。反倒是黃絹最鎮定,她道:「在我們弄開門之前,是不是要先戴上氧氣面罩?」

  漢烈米恨恨地道:「但願裡面充滿了毒氣,曾進去過的人,死在裡面!」

  雖然憤恨,但還是人人戴上了氧氣面罩。

  古代的建築物,尤其是建在地底的,常因為年代久遠,使空氣發生了變化。若是貿然進入,就會跌進死亡的陷阱之中,佩戴了氧氣面具之後,自然安全得多。漢烈米使用了極薄而又堅硬的金屬片,自門縫之中,插了進去,然後,輕輕搖動著,再用力向前或後推拉著。不一會,門已向外移動了一些。

  漢烈米向身後的人作了一個手勢,一時之間,強力電筒的光芒,集中在門上。漢烈米再一用力,石門發出一陣「軋軋」的聲響,向外面打了開來。

  在那一剎間,各人的心情,都緊張到了極點。整個大石板廣場的祕密,可能全在這兩扇石門之中了。如果漢烈米最初的估計沒錯,那麼,打開了石門之後,將可以通向人類古代最偉大的建築之一,一座巨大的陵墓之中,裡面有數不盡的瑰寶,等待著他們。

  所以當石門向外漸漸打開之際,幾乎每一個人都是屏住了氣息的。

  等到石門終於打開,在強力電筒的光芒照耀之下,人人都發出一下驚嘆聲來──石門並不是很大,甚至稱不上壯觀,可是,門內的空間,宏大得幾乎使人不能相信!

  當然,門內的空間,不會有地面上的廣場那麼大,可是它是建造在地底下的。在石門沒有打開之前,誰也料不到,在地底下,會有那麼大的一個陵堂!

  那毫無疑問,是一個陵堂,正方形,每一邊,大約有二十公尺,高,大約是十公尺。必須說明一下的是,在石門打開之後,並不能立時進入那個陵堂,因為石門是開在接近頂部的。也就是說,在石門打開之後,還要走下二十餘級石級,才能踏足在陵堂的地上。

  所以,當石門打開,各人向內看去時,看到那個陵堂,是由上而下的角度。那樣的角度,自然更可以清楚地看到陵堂的全貌。

  在陵堂的中心,是一個長方形的石台。那石台的形狀,有點特別,就在石台邊上,有著兩具骸骨。

  在電筒光芒的照耀之下,可以清楚地看出,那兩具骸骨,一具相當高大,生前一定是一個身形十分高大的人,而另一具則比較瘦小。

  那具高大的骸骨,是被包在一件金光閃閃,看來全然是用黃金打成的薄片串成的戰袍之中,只有手、足和頭部露在外面。還有一頂黃金鑄的戰袍頭盔,放在距離那副高大骸骨的頭部不遠處。

  而那具短小的骸骨,卻只是穿著看來相當破敗的麻質衣服。

  黃絹看到了這種情形,只覺得訝異,不明白這種情形代表了甚麼。她至多只能猜想,那個穿著黃金戰袍的人,一定是了不起的一個大人物,這裡,應該就是這個大人物的陵墓。她也可以進一步聯想到,這個大人物,可能是亞述帝國顯赫的歷史上的一位君主,而這裡,就是這個皇帝的陵墓。

  可是,何以皇帝的遺體,會不在棺槨之中呢?又何以在皇帝的遺體之旁,另外有一具骸骨呢──雖然在骸骨上,是無法認出在世時的地位身分的,但是那些破敗的麻質衣服,表示這個人絕不會是身分高貴的人,何以他的遺體,能和皇帝一起在陵墓之中?

  黃絹的心中,充滿了疑問。正當她要開口相詢時,已經聽得漢烈米發出了一下憤怒之極的悶哼聲,接著,他就向下直衝了下去!

  看他衝下去的勢子,像是恨不得一下子就跳了下去一樣。他衝下去的勢子是如此之急,以致衝完了石級之後,他又向前奔出了幾步,直到他到了那個石台附近,才收得住勢子。

  當他站定之後,他又發出了一下怒吼聲來。這時,其餘的考古學家,也紛紛向下衝去,有幾個在黃絹身後的,甚至不顧禮貌,搶向前去。

  這種情形,使黃絹知道,這些出色的考古學家,一定有了極其重大的發現。可是她不明白,何以漢烈米博士,又發出了兩下憤怒之極的吼叫聲呢?

  她也急急向下走去,看到所有人都在注視著那具黃金戰袍中的骸骨。她望向漢烈米:「博士,恭喜你有了巨大的發現!」

  巨大的陵墓之中,空氣顯然沒有問題,所以各人已將氧氣面罩取了下來。漢烈米神情仍然極怒,甚至因為發怒,而變得有點出言無狀:「恭喜個屁!」

  黃絹有點啼笑皆非,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回答才好。這時,已另外有兩個考古學家對漢烈米道:「還是值得恭喜,毫無疑問,這是沙爾貢二世的遺體。漢烈米博士,這是人類考古史上最大的發現!」

  漢烈米叫了起來:「石門一打開,我就知道這裡是沙爾貢二世的陵墓。可是你們看看,這裡遭到了甚麼樣的破壞!一個偉大君主,他在世時,統治了一個龐大的帝國,可是他的遺體,就這樣躺在地上!」

  一個皇帝的遺體,就這樣躺在他建築那麼宏偉巨大、在當時來說,不知道花費了多少人力物力建成的陵墓的地上,這真是說不過去的。

  棺槨在甚麼地方?在這裡的所有人都知道(除了黃絹),亞述帝國君主的陵寢,都使用巨大的石棺來殮葬。而石棺,也一定放在一個長方形的石台之上。

  如今,那個石台在──這種形制的石台,對他們來說,都不陌生,就是放置石棺用的,可是石棺呢?

  皇帝的陵墓之中沒有石棺,那是不可思議的。而且,另外一具骸骨,是屬於甚麼人的?

  接下來的疑問更多了──在這座陵堂之中,幾乎沒有別的任何陳設,除了正中那個石台之外,一無所有。

  整座陵堂,上下四面,全是石塊砌成的。在十九世紀中葉,被考古家發掘出來的沙爾貢二世王宮之中,遺址的壁上,都有著精美的刻畫,表示帝王生平的活動。可知道這位君主,十分喜歡把自己的活動表現出來。

  那麼,何以在他的陵墓之中,反倒全無所有,一點沒有刻畫呢?

  沒有刻畫,文字倒是有的。一個考古學家攀上了石台,看到了石台上,用楔形文字刻著一行小小的字句,他連忙叫漢烈米過來。

  大家都攀上了石台,看到那行小字,是刻在一個小小的圓孔之旁的。整句句子很快被譯讀了出來:我們的君主,偉大的沙爾貢二世,堅持要坐在他的陵墓之中。

  就是那樣簡單的一句話。而這樣簡單的一句話,卻全然叫人摸不著頭腦!

  這句話的意思,本來是再容易不過了,但是細想一想,卻又不可思議之極。這裡是沙爾貢二世的陵寢,是他的墳墓,他到這裡的時候,已經是一個死人,所謂「堅持」,當然是他生前的堅持。為甚麼他要堅持坐在自己的陵墓之中呢?

  或許,他是一個有著特殊怪癖的皇帝,但是,死人又如何可以坐著呢?

  就算這位偉大的君主,堅持要坐在他的陵墓之中,而他的臣屬,又遵照了他的遺言,讓他「坐」著的話,當然也不是完全不可以。問題是,他坐在甚麼地方呢?就坐在這個石台上?至少,要有一張椅子吧,椅子又在甚麼地方呢?而且,他為甚麼要堅持「坐」著呢?

  一個接一個問題,令得連漢烈米在內的所有考古學家,面面相覷,目瞪口呆。看他們的神情,不像是在一座極有考古價值的古墓之中,而像是進了甚麼迷幻境界一樣。

  黃絹也看出事情有些不對勁了,她連連發出問題,可是卻沒有人睬她。黃絹來到漢烈米面前,大聲道:「博士!」

  漢烈米陡然震動了一下,搖著手:「這裡有太多不可解的事,請你靜一靜!」

  黃絹指著金戰袍:「有甚麼不可解的,這個穿著了金戰袍的人,一定是一位君主!」

  漢烈米揮著手:「是啊,可是還有一個──」

  他說到這裡,陡地叫了一聲,撲到了另外一具屍體之旁。這具屍骨,本來本身也是一個謎,但是由於謎團太多了,這具骸骨反倒被人忽略了。漢烈米這時,由於和黃絹的對話,陡然想了起來,剎那之間,至少有五個人,圍住了那具骸骨。

  漢烈米仔細看著,那實在是一具普通的骸骨,看不出任何特異之處來。可是這樣普通的一具骸骨,卻出現在一個君主的陵墓之中。

  漢烈米在看了一會之後,向其他各人作了一個手勢。他和兩個人,小心翼翼地把那骸骨翻了過來。

  雖然他們的動作十分小心,可是在翻動之際,那具骸骨還是散了開來。

  (我們在很多電影之中看到,有一具完整的骸骨掛在半空之中,但實際上,永遠不會出現這樣的情形。當一個人的身體,肌肉腐爛殆盡,只剩下骸骨的時候,聯結骨節和骨節的組織,也一定早已腐敗,所以,人的骨骼便無法聯結在一起,必然會散落的。)

  那骸骨的頭部,甚至向外滾了開去,一個考古學家忙將之捧了起來。

  當骸骨在被翻過來之際,在肋骨之際,有一柄匕首,跌了出來。

  那是一柄形狀相當奇特的匕首,柄的部分還鑲有寶石,匕首略彎,呈新月形。這種匕首,正是亞述帝國的武士隨身佩用的那種。

  漢烈米拾起了匕首來,喃喃地道:「這個人,是被人殺死在這裡的!」

  匕首自肋骨中跌出來,那麼這個人是被人用匕首刺進胸口致死的,這一點應該毫無疑問了──這個人在中了匕首之後,身子撲向地,面向下死去。

  在骸骨被翻過來之後,看到在骸骨之下,還有一塊三十公分見方的泥版。這種大小形狀的泥版,考古學家們定然也不陌生,楔形文字就是刻在這種泥版之上的。

  可能是那人向下撲去的時候,故意要把那塊泥版壓在身下的。因為他有幾隻手指,就在泥版的邊緣,當時的情形,可能是他還緊捏著這塊泥版。

  泥版已經裂開了,但顯然在碎裂之後,還沒有人動過。所以,還是照碎開時的位置排列著,可以看得出上面刻著楔形文字。

  漢烈米作了一個手勢,幾個人一起伏下來,仔細研究著上面的文字。

  在那塊泥版上的楔形文字,和他們以前接觸過的大不相同,刻得又小又精細,密密麻麻,所以看起來十分吃力。漢烈米取出了隨身攜帶的放大鏡來,遇到他有疑惑之處,他就和其他專家討論著。

  黃絹已經不耐煩起來,她先是撫摸著那件由金片串成的戰袍,對古代的冶金工藝,讚嘆不已。

  她也想到,這一件戰袍,卡爾斯將軍一定會愛之若狂。因為那是古代一個聲勢烜赫的君主的殉葬品,而這個君主,曾統治亞洲、非洲一大片土地──要把自己的統治勢力,擴展到至少和古代幾個烜赫的君主一樣,這正是卡爾斯將軍的野心!

  黃絹回轉身來,看到所有考古學家,都伏在地上看那塊泥版,好像永遠不會停止一樣。她等了一會,已經用了她最大的耐心,但是在二十分鐘之後,她還是忍不住了:「我是不是可以向全世界宣布,我們有了極偉大的發現!」

  漢烈米的神情十分怪異,但是他的反應卻十分快,他立時尖叫了起來:「等一等!」

  漢烈米博士是權威,黃絹倒還懂得尊重權威,所以她又耐著性子等了二十分鐘。可是那些考古學家,還是一點沒有停止的意思。

  黃絹感到忍無可忍了,她提高了聲音:「你們在這裡慢慢研究吧,我去向全世界宣布這個發現。」

  漢烈米的視線,仍然盯在那塊泥版上,他揮著手:「我勸你別去宣布,因為這裡,有一件十分不可解釋的事發生過。我們只有發現,而無法解釋,這是一件十分尷尬的事情!」

  黃絹吸了一口氣:「甚麼不可解釋的事?是因為沒有石棺?你不是說有人進來過麼,石棺早已被人盜走了,也不是甚麼奇事!」

  漢烈米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根本沒有石棺!」

  黃絹不明白,她冷笑:「沒有石棺?沙爾貢二世就這樣躺在石台上?整個陵堂就是他的石棺?」

  漢烈米慢慢直起身子來,神情疑惑之極,一手指著泥版,道:「沒有石棺,沙爾貢二世,不是躺在一具石棺之中,而是坐在一張椅子之上的!」

  黃絹怔了一怔。她雖然不是考古方面的專家,但總是一個常識十分豐富的人,人死了之後,在他的陵墓之中,不是躺在棺中,而是坐在一張椅子上,這樣的事情,當然不尋常到了極點了。

  黃絹當時「哼」了一聲:「坐在椅子上?甚麼椅子?是他的皇帝寶座?他死了,還不肯放棄,一直要坐在寶座上?」

  黃絹是帶著嘲笑而這樣說的,但是漢烈米的神情,卻相當嚴肅:「這張椅子,有一個專門名詞,是由三個字組成的。可是,我們不認得那三個字,而這三個字,是來形容那張椅子的!」

  黃絹更不耐煩起來:「甚麼椅子?我在這裡,看不到任何椅子!」

  漢烈米雙手揮動著,神情疑惑,看來他的思緒,正處於一種十分混亂的情況之中。黃絹再向其他的考古學家看去,看到他們個個都有同樣的神情。

  黃絹攤著手:「好了,這塊泥版上的那些小字,究竟說些甚麼?」

  所有的人都不出聲,一起向漢烈米望去,在等待他的決定。

  黃絹在那一剎間,不可遏止地表現了她的惱怒:「博士,你不需要我提醒你,我們之間的合同吧?有任何發現,學術上的成就是你的,但是所有的東西都是阿拉伯世界的,而且,你要負責作詳細的解釋!」

  漢烈米的聲音聽來有點疲倦,他望著黃絹,神情更迷惘:「這塊泥版上,記載著有一張椅子。這張椅子的來歷──十分怪異,可是,亞述帝國君主的權力,是自這張椅子而來的。」

  黃絹怔了一怔:「這算是甚麼?一個神話,還是一個民間傳說?」

  漢烈米搖頭:「不,這是一份正式的記載。這種記載,是用來記錄帝國的最高祕密的,通常,只有君主和君主的繼承人,可以參與這種高度的機密。而刻錄這種祕密的人,事後一定會被君主賜死,以免祕密外洩!」

  黃絹聽漢烈米講得這樣鄭重,心中也不禁怵然而驚。在那種時代,君主有著無限的權威,要處死一個人的話,真是容易極了!

  黃絹吸了一口氣,她甚至可以想像出當時的情景來──在建築輝煌的王宮,某一間祕室之中,君主在口述著,由一個記錄者,利用了當時的刻寫工具,在泥版上迅速地把一切記錄下來。

  然後,兩個身材魁偉的衛士進來,架著那記錄者出去。不久,記錄者的頭顱,就被放在一隻金光燦然的盤子之中,奉上來給君主檢驗。於是,記錄在泥版上的祕密,就只有君主一個人知道了!

  這是十分恐怖詭祕的場景,令黃絹感到很不舒服,她揮著手:「那麼,椅子上哪兒去了?等一等,你剛才提到說,椅子的來歷十分怪異,是甚麼意思?」

  漢烈米的神情苦澀:「上面記載著,那張靈異的椅子,是天神從天庭帶下來,專賜給人間的君主的。人間的君主,有了這張椅子,就等於擁有了一個大帝國,他可以有統治一個大帝國的權力。這個帝國,可以隨他的心意擴大,到完全滿足這個君主的要求為止!」

  黃絹呆了半晌,一時之間,她的思緒也開始混亂了起來。幾乎歷史上的任何君主,都野心勃勃,希望自己統治的版圖,可以作無限制的擴大。

  就算有一個君主,已可以統治整個地球了,可以保證,他一定還想把統治權力,擴展到別的星球去!

  如果真有一張來自天庭,由天神帶下來的靈異的椅子,可以使君主達成這種願望的,那麼,這張椅子,對於任何君主來說,都是至高無上的無價之寶!

  黃絹一想到這裡,心頭不由自主,怦怦亂跳了起來。她立時想到卡爾斯將軍,如果卡爾斯將軍,得到了那張靈異的椅子──

  她整個人,在那一剎間,沉浸在一種狂熱的幻想之中,甚至不由自主,雙頰發起熱來。

  可是,她畢竟是一個相當理智的人,她立時鎮定了下來:「別理會古代的傳說了!」

  漢烈米卻堅持著:「我必須把這裡記錄的一切,全譯讀給你聽!」

  黃絹也實在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她示意漢烈米繼續說下去。

  漢烈米又道:「記錄說,沙爾貢二世有了這張靈異的椅子,所以他的權力範圍,擴張到了頂峰──我想,那是指當時一個君主的知識程度,所能達到的頂峰。沙爾貢二世在當時,不可能知道整個世界有多大,不然,他會成為全世界的統治者。」

  黃絹笑了一下。漢烈米對於那泥版上的記錄,似乎毫無保留地接受了,但是,她卻有所保留,她道:「先別發表你自己的意見!」

  漢烈米吸了一口氣:「而在沙爾貢二世臨死之際,他覺得自己的野心還沒有完成,所以他堅持要用那張靈異的椅子,來替代石棺。他要自己坐在那張椅子上,好使他的權力繼續下去!」

  黃絹搖頭:「人已經死了,權力如何持續下去呢?」

  漢烈米道:「那我不知道了。或許,在一個靈異的世界之中,他的權力可以得到繼續,或許,權力可以通過他的承繼人繼續下去!」

  這時候,有一個考古學家,用十分低沉的聲音道:「照我看,他的目的,是要那張靈異的椅子,和他一起淹沒在地底──他不要人類歷史上,再出現一個像他一樣偉大的君主!」

  漢烈米點頭:「有這個可能──」

  黃絹打斷了他的話頭:「先別討論這些了,那張椅子呢,在甚麼地方?」

  漢烈米指著那個石台:「當然,那張來自天庭的靈椅,是應該在這個石台之上的。而沙爾貢二世,就穿著了他的黃金戰袍,坐在那張椅子上!」

  黃絹道:「可是──」

  漢烈米權威地揮了一下手,不讓黃絹插口:「可是,我相信,在他落葬之後不久──當時,那個大石廣場還是暴露在日光之下的,不像我們發現的時候,上面堆滿了浮土。就在那時候,有人偷進了他的陵墓,盜走了那張椅子,所以,椅子就不在這裡了!」

  黃絹悶哼一聲:「這是你的推測?」

  漢烈米道:「我的根據是十分明顯的。石門有被硬撬過的痕跡,這個人的骸骨出現在陵墓之中,他一定是盜墓人之一,被同伴殺死在這裡的,而君主的遺骸,就跌落在石台之下──我甚至可以肯定,那是發生在落葬之後半年之內的事。因為骸骨在地上是完整的,證明他被從椅上拉下來時,屍體甚至還沒有開始腐爛。當然,最明顯的證據是椅子不見了!」

  黃絹用心聽著,思潮起伏:「那麼,這張椅子又到哪裡去了呢?」

  漢烈米苦笑:「那又有誰知道?這是發生在兩千七百多年以前的事!」

  黃絹忽然有了一個念頭,一個十分模糊的念頭。當她才有這個念頭之際,根本是不完全的,可是念頭卻迅速形成。她想到:要是能找到這椅子,而這張椅子又真的能使君主能隨心所欲地擴展他的統治勢力的話,那麼,卡爾斯將軍如今的野心──要統治阿拉伯世界,簡直不算是甚麼了!

  她先作了一個手勢,還未曾開口,漢烈米又已道:「這裡的一切一切,實在太神祕了,有太多令人不明白的地方,太多太多了!」

  他的話正合黃絹的心意,她忙高舉雙手:「既然這樣,我有一個提議,或者說,那是我的決定。這裡的一切,我們絕不向外界作任何宣布,所有的人,都要宣誓保守祕密──」

  她講到這裡,頓了一頓,才用聽來令人不寒而慄的一種聲音道:「如果洩露了祕密,將會受到嚴厲的制裁,我以真神的名義起誓,制裁一定會執行。」

  剎那之間,包括漢烈米在內,所有的人都怔呆著。他們自然知道,黃絹所代表的是一股甚麼力量──雖然考古學家來自世界各國,卡爾斯將軍的權力,還沒有擴張到這一地步。但是,受卡爾斯將軍控制、培植的全世界範圍內的恐怖組織,魔爪卻可以觸到世界上任何角落!

  黃絹這時,說得那麼認真,誰都可以明白這是甚麼意思。在沉默中,漢烈米首先表現了他學者應有的倔強:「黃將軍,我個人,不受威脅!」

  黃絹早料到,至少有一半以上的人,會有這樣的反應。所以她立時從容地道:「博士,我不是威脅,而是為了學術上的理由。這個歷史上的大神祕,是我們發現的,若是在研究還未曾有結果之前,就把點滴的情形洩露出去,對各位來說,也是不公平的!」

  這一番話,倒立時取得了漢烈米的同意。其餘各考古學家,也先後點了頭。

  黃絹大聲道:「從現在起,除了已進入過這裡的人之外,入口處將由軍隊封鎖,不會再有任何人進來。我們所要集中力量研究的,是那張椅子在被人盜走之後,到甚麼地方去了?」

  黃絹的這個「研究課題」一提出來,不禁令得人人皺眉。盜墓,照漢烈米的估計,是發生在兩千七百多年之前的事了──沙爾貢二世在世的年份,是有史可稽的,他逝世的那年,是公元前七○五年。

  要追查一宗兩千多年前的盜墓案中,一件贓物的下落,這不是太渺茫了麼?誰有那麼大的本事,可以完成這樣的任務?

  黃絹看出了各人面有難色:「各位,盡我們的力量吧!」她指著那具骸骨:「至少有一個盜墓者死在這裡,可以在他身上找線索!」

  漢烈米苦笑:「黃將軍,你的要求,我相信世上沒有人可以做得到!」

  黃絹堅持著:「博士,你還沒有開始做,怎麼知道做不到?不論你需要甚麼樣的資助,都沒有問題。我看單是這個陵堂,就不知道有多少可供研究之處,建立這陵堂的資料,也有待發掘。是甚麼人知道了沙爾貢二世權力的來源,而到這裡來盜墓的──不知有多少問題等待發掘!」

  漢烈米嘆了一口氣,他不能不承認黃絹的話大有道理:「好,我們一定盡力。」

  黃絹和他們一一握手,然後,她一回到地面,立時發出了一連串的命令,調動最忠於卡爾斯將軍的近衛隊兩個營,將近一千名裝備精良、素經訓練的官兵,來守衛這個廣場。

  而且,她還採取了一個相當卑鄙的措施。不過這個措施,只有卡爾斯將軍、她和參與其事的特務人員才知道,漢烈米和曾經進入陵墓的考古學家,全被瞞在鼓裡。這個措施是,黃絹派了大量有經驗的特務,在暗中監視著漢烈米等考古學家,唯恐他們把祕密洩露出去。

  於是整個研究工作,是在極度機密的情形之下進行的。參與工作的考古學家,其實都是遵守著諾言,並未洩露有關這座陵墓的任何消息。

  研究工作是從多方面、極廣泛地展開的,其中有的過程,相當沉悶,只是簡略地敘述一下就算了。

  例如把兩具骸骨,經過碳十四放射試驗之後,都確定了年份,正是記載中,沙爾貢二世逝世的那一年。

  那把匕首的來歷,也經過了詳細的考證,證明只有當時君主的近身侍衛才佩戴,而且是君主親自賞賜的。佩有這匕首的人,有特殊的權力,可以不經過任何手續,殺死他認為會對君主不利的人,這是武士的一種高度的榮耀和權力的象徵。

  這是一個相當重大的線索。沙爾貢二世在位的時候,得到這種榮耀的武士,不是很多,在記錄之中,幾乎都有案可稽。

  於是,專家又在楔形文字的記載中去找。在花了一個月的枯燥的翻查之後,從那柄匕首的柄上,寶石排列的圖案,找出了這柄匕首擁有者的姓氏,那是屬於一個叫德亞的武士所有。德亞武士,是當時最得君主信任的人,他的職位,可能是近衛武士的首腦。

  這個發現,是相當令人興奮的。當發現的報告,呈到了黃絹那裡的時候,她自然而然地想到,這個德亞武士,他的地位相當於中國在君主時代,大內高手的首領。那是長期和帝王接近的一個職位,是一個十分重要的人物。

  這樣一個重要的人物所擁有的,應該是隨身佩戴的匕首,怎麼會在一個衣著上看來地位十分卑微的人的胸間,而這個人,又怎麼會死在帝王的陵墓之中?

  黃絹在接到了報告之後,立時和漢烈米商量這個問題。漢烈米搖著頭:「我不知道,黃將軍,我是一個考古學家,不是一個幻想小說作家。」

  黃絹表示了她的不滿:「博士,考古學家,有時也需要推理頭腦來輔助的!」

  漢烈米回答:「是,但是推理,也必須多少有事實來作支持,不能憑空臆測的!」

  黃絹心中暗罵了一聲「書呆子」。但是由於有太多的地方,要依靠漢烈米的專業知識,所以她忍下了怒意:「我作一個假設,請你判斷一下,是不是可以成立。」

  漢烈米一副不置可否的神情,黃絹一想到自己的假設,神情卻十分興奮:「我的假設是,當時,君主把一件祕密,叫記錄者刻寫在泥版上,所以,我們才有了那塊刻滿了小字的泥版,對不對?」

  漢烈米點頭:「是,這是記錄高度機密的傳統方式。」

  黃絹神情更興奮:「你說過,為了怕記錄師洩露這個最高機密,他在事後,必然會被處死?」

  「是,有很多這樣的記載。」

  黃絹吸了一口氣:「君主是不是有可能,派德亞武士,去執行殺死記錄師的任務?」

  漢烈米沉吟了一下:「有可能,這種任務,通常都是由君主最信任的人去執行的。嗯──黃將軍,你想說明甚麼?你認為在陵墓中的另一具骸骨,就是德亞武士?」

  黃絹大搖其頭:「當然不是,那具骸骨,是死在德亞武士的匕首之下的。德亞武士殺了這個人,這個人,據我的推斷,就是那個記錄師!」

  漢烈米怔了一怔:「不會吧,德亞武士如果奉命去殺記錄師,應該是當時就發生的事,不會延遲到在君主死了之後!」

  黃絹笑了起來:「博士,你的頭腦太直接了,不會轉彎。」

  漢烈米望著黃絹,仍是一副大惑不解的神情。

  黃絹作了一下手勢,以加強語氣:「這是我的假設:德亞奉命去殺記錄師,記錄師知道自己性命難保,就向德亞武士,洩露了有關這張來自天庭,由天神帶下來的椅子的祕密。」

  漢烈米嚥了一口口水,盯著黃絹,黃絹在等著他的回答。他的神情,突然變得十分異樣,在未曾說甚麼之前,先叫了一聲:「等一等!」

  然後,他側著頭,想了片刻,才又道:「這位德亞武士後來到了何處,做了一些甚麼事,並沒有明確的記載。但是,在沙爾貢二世死了之後,亞述帝國的國勢,迅速衰落,快得令人難以想像。沒有多少年,連首都尼尼微,也被一支軍隊攻陷了,那支軍隊,是由一位叫堤亞的將軍率領的。」

  黃絹的雙眼發亮:「你是說,那個領軍攻陷了亞述帝國首都的將軍,有可能就是那個德亞武士?」

  漢烈米忽然苦笑了一下:「我受你的影響,也開始幻想起來了。但是,姓氏的發音如此接近,他們是同一個人的可能是存在的。」

  黃絹興奮得不由自主地搓著手:「那我的假設,就更有可能成立了。我的假設是,德亞武士在記錄師的口中,得知這個祕密之後,就暫時沒有下手殺那個記錄師,因為他有了一個祕密念頭──他長期在君主的身邊,知道作為一個大帝國的君主,是多麼令人嚮往的事,他忽然之間,起了野心──這全然是人的正常心理。他知道,君主的權力,既然是來自那張椅子,如果他能得到那張椅子的話,他也可以成為權勢傾天下的君主。博士,你想想,任何人在得知這個祕密之後,都會想要得到這張椅子的,對不對?」

  黃絹一口氣地講著,興奮令得她的臉頰泛出一股紅暈來,使她看來十分動人。

  漢烈米怔怔地望著她,聲音有點惘然:「或許,權力的野心,會使一個武士那樣想。可是,像你,那麼美麗的一位女性,為甚麼也有同樣的野心呢?」

  黃絹絕未料到漢烈米忽然之間,會冒出這樣的一句話來。她感到有點尷尬,但是她立時據實回答:「博士,幾年之前,我已經進入了權力的圈子之中。這個圈子有一種奇異的力量,只要一進入,就無法退出來,只有不斷地深入進去!」

  漢烈米嘆了一聲:「寄望於一張近三千年前曾出現過的椅子,不是太渺茫了嗎?」

  黃絹沉默了半晌,才道:「博士,權力圈子中的種種,你是不能了解的,任何再虛妄的事,再卑鄙的事,再沒有人性的事,只要可以使權力鞏固,可以使權力擴大,都有人去做。歷史上有太多這樣的記載了,為了權力,父子兄弟夫婦朋友之間,可以自相殘殺,可以做任何事!我只不過想探索那張椅子的來龍去脈,這絕不算是過分,對不對?」

  漢烈米緩緩地搖著頭:「你說得對,權力圈子中的事,我是無法了解的。」

  黃絹笑了一下,她的笑容十分嫵媚:「再來討論當時可能發生的事。德亞武士在知道了這個祕密之後,當然想謀奪那張椅子。」

  漢烈米點頭,表示同意。黃絹又道:「可是,他一定未能得手。因為沙爾貢二世知道自己的權力,來自那張椅子,當他有生之日,自然不會被人謀奪了去。就算地位特殊,深得他信任的德亞武士,也無法如願。」

  漢烈米用心聽著。黃絹的分析,十分合理,也很引人入勝,在聽著黃絹的假設之際,漢烈米也在想著另一個問題──在沙爾貢二世生前,那張椅子,是放在王宮的甚麼地方呢?

  一定有一張這樣的椅子存在──這張椅子是不是有那種靈異的力量,或許還可以懷疑,但是有過這樣的一張椅子,那是毫無疑問的事。

  這張椅子,是不是就是沙爾貢二世的宮殿中的寶座?那是一張鑲滿了黃金和寶石的皇帝寶座,在沙爾貢二世王宮的壁畫之中,有多處地方出現過這張寶座。

  沙爾貢王宮,是在十九世紀中葉就被考古家發現的,整座宮殿被發掘出來時,還相當完整。尤其是大小宮殿的壁上,都有著淺刻的壁畫,記載著君主的宮廷生活、狩獵行動和軍事行動等等,自然在刻畫中,也曾出現君主的寶座。

  是不是那張椅子,就是寶座?如果不是,那麼,這張椅子,是不是也曾在壁畫中出現過?

  漢烈米一想到這裡,整個人直跳了起來!他這種突如其來的行動,把黃絹嚇了一跳,不知道發生了甚麼事。但是她立時在漢烈米的神情上可以知道,這位考古大師,一定是在突然之間,想到些甚麼了。

  所以,黃絹並不去打擾他,只是看著漢烈米撲向一個大書架去。

  黃絹在接到了報告之後,是立時到考古隊的工作地點去找漢烈米的,所以他們是在漢烈米的工作室中見面。漢烈米這時的行動,真是「摸」向那個書架的,他很快就從書架上,取下幾本厚厚的、巨大的畫冊來,捧著,放在一張桌子上。然後作了一個手勢,示意黃絹過來。

  黃絹已經看到,那幾本又厚又大的畫冊的封面上,有著「沙爾貢二世王宮壁刻畫之臨摹」的字樣。

  漢烈米先把手按在那些畫冊上:「這是十九世紀中葉,王宮被發現之後,當時考古學家的心血結晶。他們把王宮每一個角落上,所刻的壁畫,全都臨摹了下來。有的完整,有的殘缺不齊──」

  黃絹在這時候,已經知道漢烈米的目的了。她也不由自主地,發出了一下歡呼聲:「你希望在那些壁畫之中,找出那張椅子來!」

  漢烈米一揮手,手指相叩,發出了「的」的一聲響:「來,我們一起找,別錯過任何有椅子的部分!」

  畫冊一共有四冊,漢烈米分了兩冊給黃絹。兩個人開始,一頁一頁地翻看,一看到畫中有椅子的,兩人就互相研究。

  畫冊中臨摹下來的宮殿壁畫之中,有椅子的部分,還真不少。出現次數最多的,自然是大殿上的那張寶座。漢烈米指著寶座,用詢問的眼色,望向黃絹。

  黃絹搖頭:「我想不是那寶座。因為若果是,當時德亞武士,可以輕而易舉,製造一張同樣的,而把寶座換走,不必再等君主死了之後,到陵墓中去偷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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