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rning: is_file(): File name is longer than the maximum allowed path length on this platform (4096): <?xml version="1.0" encoding="utf-8"?> <!DOCTYPE html PUBLIC "-//W3C//DTD XHTML 1.1//EN" "http://www.w3.org/TR/xhtml11/DTD/xhtml11.dtd"> <html xmlns="http://www.w3.org/1999/xhtml" xml:lang="zh-TW"> <head> <title>九、生死一線</title> <link href="stylesheet.css" type="text/css" rel="stylesheet" /> <link rel="stylesheet" type="application/vnd.adobe-page-template+xml" href="page-template.xpgt"/> </head> <body> <div> <h3>九、生死一線</h3><br /><br />  這一切本來絕對可以順利進行,就算那位王主任武藝高超,在猝不及防之下。也難以抵禦我這有雷霆萬鈞之勢的那一下川西擒拿門的獨門秘傳的擒龍手。這一招,還有一個名稱,叫「手到拿來」,不發則已,一發必中!<br /><br />  可是世界上的事情,往往有出人意料之外者!<br /><br />  我發出這一招,全身的勁力都迸發向前,而且我計算了位置,準備一下子就準確的抓住對方的胸口,手抓住了之後,至少有三隻手指可以按住對方胸口的穴道,使得對方全身軟弱無力,我就可以將他從車中直扯出來。<br /><br />  我的計算,非常準確,倏然之間,我的手離開坐在車中那人的胸口,已經不到二十公分。而且還是去勢如電。<br /><br />  可是也就在那一瞬間,我陡然看清楚了車中的那位王主任,竟然是一個樣貌非常普通,已經開始發福的中年婦女!<br /><br />  這中年婦女的神情,表現出她完全不知道在被襲擊中,很驚訝並且用莫名其妙的眼神望著我。<br /><br />  剎那之間如同有一個焦雷直劈中了我的腦袋一樣,「轟」地一聲,甚麼都想不到,只想到我這一抓,萬萬不能抓下去!<br /><br />  試想,我,衛斯理,要是在事先完全沒有警告的情形下,突然出手用重手法抓住了一個胖女人的胸口,這成何體統!<br /><br />  一想到了這一點,我立刻勁力回收,可是剛才全身勁力向前發,這時候中間一點過程都沒有,立刻往回收,這正犯了武術的大忌,突然之間,我雖然將手伸向前的勢子硬生生止住,可是收勁太快,完全沒有運氣準備的緩衝過程,剛才向前發的勁力,和往回收的勁力,兩股並在一起,在我自己防範能力處於真空狀態的情形下,一起撞了回來。<br /><br />  其結果是,我那一抓沒有繼續抓出去,可是我在剎那之間,體內五臟六腑,像是完全倒翻過來一般,那種難受的程度,不是筆墨所能形容。<br /><br />  我自然而然張大了口大叫一聲,同時身子像是被巨大的力量擊中了心口,陡然向後退出。<br /><br />  這時候我自己只覺得喉嚨發甜,眼看就要鮮血狂噴。我並不知道自己的臉色在那時候,也鮮紅如血!<br /><br />  這一切,都是在不到十分之一秒之內發生的事情,我的這種情形,看在行家眼中,當然立刻可以知道發生了甚麼事情,白素一向鎮定,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這時候也不禁大叫一聲,她距離我還有好幾步,難以在第一時間趕到。<br /><br />  而我的情形,是一刻都不能耽擱,要是大口鮮血噴了出來,五臟立受重傷,再加上氣走岔道,全身的神經系統,也會受到嚴重的傷害,就算能保住性命,只怕也要全身癱瘓!<br /><br />  這真是生死繫於一線的時刻,可以說是我有生以來,最危險的一刻!<br /><br />  而在這面臨生死關頭的時候,出手救了我的是伍路元。<br /><br />  伍路元就在我的身邊,而且他又是武術的大行家,當我在他頭上躍過去的時候,他已經知道我要幹甚麼,沒有來得及阻止,等到我突然後退,全身骨頭還發出可怕的聲響,再加上血忽地湧上了臉,他更知道事情糟糕,在白素還沒有發出那一下叫聲之前,伍路元就已經出手。<br /><br />  他雙手一起拍向我的背心,一拍之下,將要噴血的感覺,立刻消失,接著他身子略轉,一手仍然按在我的背上,一手移到了我的胸口,雙手一起緩緩撫動,隨著他的動作,我的五臟,慢慢恢復了原來的位置。<br /><br />  這時候剛才我眼前直發黑的情況也漸漸消失,我看到白素就在我的眼前,豆大的汗珠,從她的額頭滾滾而下,臉色慘白,大約是看到我的眼睛中又有了焦點,她才開始吸氣。<br /><br />  我向她微微點了點頭,表示我已經從鬼門關回來了。<br /><br />  這時候伍路元雙手越搓越有力,我只感到全身虛脫,一點氣力都沒有,根本無法站立,之所以還沒有跌倒,只不過因為伍路元雙手一前一後夾住了我的身子而已。<br /><br />  而實際上,這個階段,時間也很短,只不過十秒鐘左右而已。人的生命,非常兒戲,生與死,只差一線,忽然過了那條生死線,就成了死人,線上晃了幾下,沒有越過,生命就依然還在。<br /><br />  我那時候的情形就是這樣。<br /><br />  在我終於可以自己站立的時候,伍路元又在我前胸後背,各自用力拍了三下,才鬆開了手。<br /><br />  前後不過十來秒鐘,伍路元也汗水涔涔,這種用自己本身的勁力來救人,不但要非常正確的瞭解對方處於甚麼樣的嚴重狀態之中,還要在極短的時間中做出精確的判斷,才能將勁力運用得恰到好處,將人從極度的危險中救過來。<br /><br />  可以供思考的時間非常短,救人的機會稍縱即逝,當時就算是白素在我的身邊,她是不是能夠有同樣的判斷和出手,也難以估計,所以這件事情,險到了極處,巧也到了極處。<br /><br />  雖然我會出手去抓王主任,是因為伍路元來找我的緣故,可是無論如何伍路元總是救了我。<br /><br />  大丈夫恩怨分明,我緩過了一口氣來,覺得自己體內血又開始流,氣又開始轉了,我轉向伍路元,就準備向他下跪,叩謝他的相救之德。<br /><br />  伍路元畢竟是老江湖,我才轉過身來,他就知道我要幹甚麼,一把將我抱住,道:「千萬千萬不要放在心上!」<br /><br />  我感激莫名,吸了一口氣,道:「昨天晚上我並沒有做夢,你老人家也救了我,堪稱眾人救星。」<br /><br />  伍路元對於我為甚麼剎那之間會如此狼狽,顯然了然於胸,他道:「你是君子,不然也不會如此。」<br /><br />  我心中暗叫了一聲慚愧,在這時候,才看到王主任,那個有些臃腫的中年婦女,從車中動作很不俐落地出來(由此可知事情經過過程時間之短),她看起來顯然完全不知道發生了甚麼事情。<br /><br />  這時候白素已經來到了我的身邊,緊緊靠著我,王主任下車之後,向我們點頭,道:「兩位就是衛先生和衛夫人吧。」<br /><br />  其時,我們完全不知道王主任是甚麼人,所以只好從外貌來打量她。只見她樣貌普通之極,完全是一個尋常的家庭主婦,神情老實熱心。<br /><br />  而她有「主任」的銜頭,雖然這個銜頭可大可小,大可以到中央一級的國家領導人,小可以小到完全不值一提,她既然可以和部長在一起,而且部長還要聽她的意見,可知她的地位不會低到哪裏去。<br /><br />  從她的地位,使我聯想到了,大家如果想精確的知道這位王主任是甚麼模樣,可以注意一下,每當國家領導人出國訪問的時候,他們身邊跟著的夫人,就活脫是這種樣子,不能說她們土氣,應該說她們樸實無華。<br /><br />  這樣的一個王主任站在我們面前,還主動向我們招呼,才渡過了極度危險,我和白素都不知道該如何反應。<br /><br />  本來對於這個是「第三個夢」主要關鍵人物的王主任,我們很應該認真對付,可是在經過了剛才的生死一線之後,我和白素都覺得甚麼都不重要了。<br /><br />  所以我們只是點了點頭,同時向伍路元做了一個手勢,請他上車。伍路元向我們道:「對不起,打擾了。」<br /><br />  部長撿起剛才伍路元為了救我而掉在地上的鐵拐,交給了他的爺爺。<br /><br />  他和部長準備上車,王主任卻還在對我們說話,非常符合中年婦人喜歡喋喋不休的愛好。她道:「本來,看看兩位是不是能夠幫助,現在事情有了轉機,不必勞煩兩位了。」<br /><br />  我和白素還是連做最簡單反應的能力──擠一個笑容出來都不能,還是只能點了點頭。<br /><br />  王主任看來想和我們握手,然而她猶豫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卻又改成了向我們揮了揮手。<br /><br />  她的這一連串身體語言,很說明她有土氣,可是目前地位不低,處於領導崗位──這正合乎我們對她身份的估計。<br /><br />  她向我們表示了友善之後,也上了車。車子在駛動之前,伍路元還放下了車窗,向我們大聲道:「小朋友,多保重!」<br /><br />  白素緩過氣來,道:「多謝了。」<br /><br />  伍路元說得很誠懇,他道:「事情完全因我而起,使你們受驚,還要謝我嗎?」<br /><br />  我們二人相視苦笑,事情確然因為伍路元而起,可是確然在我危急關頭,他出手相救,這賬不知道該怎麼算才好了。<br /><br />  車子駛出去,伍路元一路向我們揮手,等到看不見車子了,我們才慢慢回到屋子裏,坐了下來,互相望著,恍若隔世,好一會都不出聲。<br /><br />  這時候我已經完全回過神來,我挺身起立,伸了伸拳腳,斟了兩杯酒。白素默默地喝酒,我是江山好改本性難移,喝著酒,精神狀態也完全恢復,我問白素:「這王主任究竟是甚麼路數,你看出了沒有?」<br /><br />  白素抬起頭來,一片茫然,像是根本不知道我在問她甚麼,我很是感動,緊緊擁了她一下,知道自己不應該問她這樣的問題。因為當其時也,白素的全部注意力部集中在我的身上,精神狀態處於所謂「魂飛魄散」的境況之中,就算那王主任是三頭六臂的怪物,她也不會留意,我卻還要問她是不是看出了那王主任的路數,真是太不知道她對我關心的程度了。<br /><br />  白素苦笑,道:「沒有注意──是女人──所以你突然收勁,才會這樣?」<br /><br />  她一直到現在,還是有些失神落魄,由此可知當時她的吃驚程度!<br /><br />  我將當時看到車中坐著的王主任原來是一個胖女人,而我的手離那胖女人的胸口不到二十公分的情形,用很輕鬆的口吻,向白素說了一遍,想藉此改善一下氣氛,可是雖然當時的情形從毫不關心的旁觀者來看,確然很滑稽可笑,然而我說了之後,好像沒有起甚麼作用。<br /><br />  當時的危機雖然發生在我的身上,不過白素所受的精神傷害,似乎還在我之上。<br /><br />  我覺得在這樣的情形下,最好還是不要再提起。<br /><br />  所以接下來幾天,白素不說,我也不提,好像沒有甚麼事情發生過一樣。<br /><br />  然而我並沒有停下來──這件事情,鬧得我幾乎命赴黃泉,我當然不肯就此算數。對於這「第三個夢」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我還是要弄清楚。<br /><br />  我曾經想過,就算我完全不做甚麼,事情過去了之後──伍路元完成了第三次救星任務之後,我去找他,他也應該將事情真相告訴我的。<br /><br />  可是那需要等待,我卻沒有耐性,所以必須採取行動。<br /><br />  我先從弄清王主任的來龍去脈著手。我知道有一家資料社,對於全世界各國的官員,都盡可能搜集他們的資料,我聽小郭說起過,小郭說,他的偵探事務所,有全世界最多的人物資料,而其中關於各國官員的資料,是向一家資料社高價買來的。<br /><br />  小郭曾向我誇口,道:「攤開世界地圖,你隨便指一個市鎮,我就可以告訴你,這個地方負責官員的名字!」<br /><br />  於是我理所當然去找小郭。<br /><br />  在小郭那大得非常誇張的辦公室中,他聽了我的要求之後,張大了口,半晌出不了聲。<br /><br />  我哼了一聲:「別告訴我你沒有辦法知道她的身份!」<br /><br />  小郭可能是以前將話說得太滿了,所以現在無法轉彎,神情很是尷尬。他一面苦笑,一面操作電腦,然後指著電腦顯示幕,道:「你看,全國姓王,而有主任官銜的,電腦中有他們資料的,全在這裏了,你自己看看數字是多少。」<br /><br />  我看到顯示的數位是6578855。<br /><br />  我也苦笑:「怎麼會有那麼多主任!」<br /><br />  小郭道:「國家經濟計畫委員會的最高領導是主任,鄉村婦女計畫生產委員會的領導也是主任,怎麼會不多!」<br /><br />  我道:「我要找的王主任是女性,中年。職務是和外國官員有聯繫。」<br /><br />  小郭跟著我所說操作電腦,我看到電腦顯示的數位迅速減少,可是到後來,還是有一萬多個。<br /><br />  小郭向我攤了攤手,我忽然想到,道:「在這些主任之中,你電腦資料庫中,有她們照片的有多少?」<br /><br />  小郭按了幾個鍵,道:「三千四百六十二。」<br /><br />  我道:「你去忙你的,我來看這三千四百張照片。」<br /><br />  小郭做了一個「請便」的手勢。<br /><br />  於是我就開始看那些女性主任的玉照。<br /><br />  世界上大概沒有比這個更加沉悶的事情了,照片大多數是那些女士在發表談話的時候拍下來的,所有人不論老嫩媸妍,不知道為了甚麼原因,一成了主任(不論大小),都變成了面目呆板,彷彿略有笑容,就會辜負了肩負的重大責任。從外交部新聞主任,到肉食市場的管理主任,全都是同一個格式,真叫人佩服。<br /><br />  我連續看了兩天之久,才算是看完,並沒有找到我要找的那位王主任。<br /><br />  那天傍晚,我身體疲倦,情緒窩囊,回到家中,白素向我笑著,搖了搖頭,道:「你怎麼變得這樣笨!那女人告訴伍路元他們說是主任,難道就真的是主任了嗎?」<br /><br />  當時我張大了口,說不出話來。<br /><br />  因為這兩天我並沒有告訴白素我在做甚麼,原來是小郭看我的情形不對頭,照小郭的說法,是「衛斯理好像得了老年癡呆症」,他告訴白素我在做甚麼,問:衛斯理究竟在幹甚麼?<br /><br />  白素當然知道我在幹甚麼,不過她沒有告訴小郭,因為小郭這樣形容我,她有些生氣──她自己說我笨,那又是另外一件事。<br /><br />  我聽得白素那樣說,道:「她有必要欺騙伍路元他們嗎?」<br /><br />  白素吸了一口氣:「現在回想起來,整件事情神秘之極,而最神秘的,就是這個王主任。」<br /><br />  看到白素又願意討論這件事,我很高興,就不插口,讓白素說下去。<br /><br />  白素道:「在伍路元第一次來了之後,那三天時間,你對事情好像沒行興趣,我獨自去做了一些工作。」<br /><br />  我點了點頭──我早知道情形是這樣,只是不知道白素做了些甚麼工作而已。而在伍路元第二次來的時候,白素顯然比我知道得多,而且懂得應該如何應付伍路元和部長,當然就是因為她曾經做過工作的緣故了。<br /><br />  白素又道:「我主要是去瞭解那個島國的情形,和瞭解伍路元以及那位部長先生在國家,政府中的地位。不能說有甚麼特別的發現,只有一點收穫,是伍路元在該國的地位之高,超乎想像。有一個西方記者形容說,『這個國家的最高國務會議,其實就是一個家族的家務會議,而這個家族以一位神秘的老人為族長,這位老人,絕不正式出面,可是他實際上卻是國家最高控制者,如果沒有他的同意,任何事情不可能在該國進行。』」<br /><br />  我道:「這位記者所寫的離事實不會太遠,這位神秘老人當然就是伍路元了──政府和軍隊中,大多數要人,全是他的子孫或者後輩,當然全要聽他的了。」<br /><br />  我一面說,一面回想伍路元他們第二次來的情形,陡然之間,我想通了不少事情,也明白了當時白素所做的事情,是為了甚麼。<br /><br />  因為白素當時已經掌握了這個資料,知道伍路元有至高無上的權威,所以她很快就看出來,部長有一個目的,那目的是想伍路元同意他的主張。<br /><br />  至於是在甚麼事情上,部長需要伍路元的同意,白素也不知道。<br /><br />  她只是希望在部長和伍路元的交談,爭論之中,得到更多的資料,當時我所知道的比白素少,可是卻看出了白素的意圖,總算配合得不錯。<br /><br />  而當時眼看伍路元就要將「第三個夢」說出來了,部長在情急之下,才提出了要問一問「王主任」,才使我們知道這王主任是最近發生的事情中關鍵性的人物。<br /><br />  而且從種種感覺上,都使人感到王主任和部長先生是一夥的,這又使人莫名其妙。<br /><br />  我感到事情的複雜程度,可能遠在我們想像之上。<br /><br />  我正在想著,白素接上了剛才我所說的話,她道:「不是『離事實不會太遠』,而根本是事實,那位西方記者的議論是有感而發的──兩年前,島上的山區,發現了有豐富放射性元素的蘊藏,引起東西方強國紛紛去商議合作開採,不論島國和誰合作,都可以坐收龐大的利益。可是在舉行國務會議的時候,伍路元一聲反對,所有的合作計畫就完全報廢了。」<br /><br />  我感到好奇:「送上門來的利益,伍路元為甚麼要反對,拒絕?」<br /><br />  白素道:「伍路元的理據是:小國寡民,日子過得很好,完全不須要和強國扯關係,和強國關係密切,暫時看起來可以有好處,時間長了,必然吃虧,所以免談。」<br /><br />  我哈哈一笑:「原來是閉關自守政策,我還以為他是反核份子,所以反對放射性元素的開採。」<br /><br />  白素也笑:「那位西方記者也這樣感嘆,說是真的難以想像現在還有用這種理念來治國的。其實伍路元的做法也有一定的道理,所以儘管合作的條件越來越優厚,他不答應,就是不答應。」<br /><br />  本來白素說起這件事來,是完全和我們在討論的事情沒有關係的,只不過是說明伍路元在島國擁有無上權威而已。可是我聽了之後,突然之間,恍惚感到兩者之間,好像有很微妙的關係。<br /><br />  然而那只是非常不可捉摸的一種感覺,我想進一步把這種感覺具體化,所以皺著眉在思索。<br /><br />  白素開始並不打擾我,過了一會,我還是沒有抓住甚麼,白素道:「你是在想,開採放射性元素這件事,是不是和第三個夢之間有聯繫?」<br /><br />  我望向白素──她這樣問,證明她也有和我同樣的感覺,而且情形很類似,都是感到了一些甚麼,可是卻完全不能具體說上來。<br /><br />  我們互相望著對方,白素道:「在我找尋島國的資料,發現曾經有這樣的事情發生過的時候,完全沒有那種感覺。可是經過伍路元和部長第二次來到之後,部長像是一直在企圖說服伍路元接受他的意見,我就有了這種感覺。」<br /><br />  我吸了一口氣:我一聽就有這種感覺,是因為我早已經過伍路元第二次來到之後發生的事情。<br /><br />  也就是說是伍路元第二次來到之後發生的事情使我們有了這樣的想法。<br /><br />  如果假設開採事件和第三個夢之間真有關係,那麼由此可以進一步設想伍路元和部長之間的意見不同,是反對開採和贊成開採的分歧──部長一直想要伍路元同意他的意見。<br /><br />  然而真要將兩件事聯在一起,還有很多地方接不上頭,使人難以明白。<br /><br />  既然我和白素都有同樣的感覺,我們就應該從這個方向想下去,我提出了問題:「伍路元反對開採,部長是不是贊成開採?」<br /><br />  白素道:「沒有確切的資料──不過這樣的事情,總是有人反對有人贊成的,尤其在巨大的利益利誘之下──」<br /><br />  白素說到這裏,我想到放射性元素涉及核武器的製造,是各強國都費盡心機要爭取的重要資源。在爭取(實際上是爭奪)的過程之中,豈止「利誘」而已,簡直是甚麼樣的手段,都會使出來,其中的過程,肯定涉及人類最醜惡的種種行為,甚至於反對派的生命,都會莫名其妙消失!<br /><br />  譬如說,如果只是伍路元堅持反對,為了要達到目的,令伍路元死亡就是最直接的辦法,在這種過程中,甚麼樣的家族親情,都比不上權利和財富的增長!<br /><br />  一想到了這一點,聯繫部長和王主任神神秘秘的行為和語言,雖然其中還有很多地方我們都不明不白,不清不楚,完全說不出所以然來,然而根據這樣的聯想,就足以使人為伍路元的生命安全擔心了。<br /><br />  而且伍路元本人,雖然久歷江湖風浪,恐怕也想不到要反對他意見的力量,絕對會不擇手段,只求達到目的!<br /><br />  我陡然跳了起來,叫道:「必須立刻提醒伍路元,他的處境,非常危險!」<br /><br />  我並沒有將剛才的思路歷程告訴白素,只是陡然叫出了結論,可是白素對我的思考方式實在太熟悉,而且她思考問題的方法,和我同一路子,我們往往各自思考,卻能夠在相同的時間,得到相同的結論。<br /><br />  所以這時候我一叫出來,白素立刻道:「立即和伍路元聯絡,提醒他。」<br /><br />  在我們想到要這樣做的時候,以為並不困難,因為還在那個經濟合作會議期間,伍路元雖然不是代表,只要找到了部長先生,就可以找到伍路元了。<br /><br />  可是當我們向舉辦會議的機構查詢,得到的結果卻是,島國經濟部長已經提前回國,問出他回國的日子,就是那天他離開我們的同一天。<br /><br />  部長已經回國,要找他就難了,長途電話打到島國經濟部,經過了幾十個不同職位的人聽電話,就是無法和部長聯絡。<br /><br />  我們當然更應該和伍路元直接聯絡,可是伍路元根本沒有留下聯絡的方法,我們甚至於連他在島國叫甚麼名字都不知道!就算去到島國,總不能向人家說「要找貴國最權威的一位老人」!<br /><br />  在接下來兩天之中,我們用盡了方法,都無法把我們想到的傳達給伍路元知道。<br /><br />  而在這兩天中,我們還是不斷地在設想,分析整件事情的真正內容,可是並沒有進展。<br /><br />  白素甚至於遠赴法國,去找白老大──伍路元和白老大最近見過,可能在白老大那裏留下聯絡的方法。<br /><br />  結果白素得到的是白老大哈哈大笑之後的一番話,白老大道:「像我和伍路元這樣的年紀,還能見面,已經是異數了。誰還會期望有下一次!怎麼會留下聯絡的方法?」<br /><br />  白素只好無功而返。<br /><br />  而在這段時間中,我也沒有閒著,原來我在小郭那裏,找不到有關王主任的資料,小郭非常不服氣,一方面和全世界範圍內人事資料庫聯繫,一方面帶了繪畫專家前來,要我將王主任的面貌說出來,好讓專家繪圖。<br /><br />  據小郭說,有繪圖影像,通過電腦和電腦中儲存照片比較,電腦會找出和繪圖影像相似的照片來。<br /><br />  他還教訓我:「人家說姓王,你就以為真姓王;人家說是主任,你就以為真是主任!」</div></body></html> in /var/www/vhosts/enjoyreadinghour.com/zh.enjoyreadinghour.com/eKatab/REST.class.php on line 799
非常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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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生死一線



  這一切本來絕對可以順利進行,就算那位王主任武藝高超,在猝不及防之下。也難以抵禦我這有雷霆萬鈞之勢的那一下川西擒拿門的獨門秘傳的擒龍手。這一招,還有一個名稱,叫「手到拿來」,不發則已,一發必中!

  可是世界上的事情,往往有出人意料之外者!

  我發出這一招,全身的勁力都迸發向前,而且我計算了位置,準備一下子就準確的抓住對方的胸口,手抓住了之後,至少有三隻手指可以按住對方胸口的穴道,使得對方全身軟弱無力,我就可以將他從車中直扯出來。

  我的計算,非常準確,倏然之間,我的手離開坐在車中那人的胸口,已經不到二十公分。而且還是去勢如電。

  可是也就在那一瞬間,我陡然看清楚了車中的那位王主任,竟然是一個樣貌非常普通,已經開始發福的中年婦女!

  這中年婦女的神情,表現出她完全不知道在被襲擊中,很驚訝並且用莫名其妙的眼神望著我。

  剎那之間如同有一個焦雷直劈中了我的腦袋一樣,「轟」地一聲,甚麼都想不到,只想到我這一抓,萬萬不能抓下去!

  試想,我,衛斯理,要是在事先完全沒有警告的情形下,突然出手用重手法抓住了一個胖女人的胸口,這成何體統!

  一想到了這一點,我立刻勁力回收,可是剛才全身勁力向前發,這時候中間一點過程都沒有,立刻往回收,這正犯了武術的大忌,突然之間,我雖然將手伸向前的勢子硬生生止住,可是收勁太快,完全沒有運氣準備的緩衝過程,剛才向前發的勁力,和往回收的勁力,兩股並在一起,在我自己防範能力處於真空狀態的情形下,一起撞了回來。

  其結果是,我那一抓沒有繼續抓出去,可是我在剎那之間,體內五臟六腑,像是完全倒翻過來一般,那種難受的程度,不是筆墨所能形容。

  我自然而然張大了口大叫一聲,同時身子像是被巨大的力量擊中了心口,陡然向後退出。

  這時候我自己只覺得喉嚨發甜,眼看就要鮮血狂噴。我並不知道自己的臉色在那時候,也鮮紅如血!

  這一切,都是在不到十分之一秒之內發生的事情,我的這種情形,看在行家眼中,當然立刻可以知道發生了甚麼事情,白素一向鎮定,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這時候也不禁大叫一聲,她距離我還有好幾步,難以在第一時間趕到。

  而我的情形,是一刻都不能耽擱,要是大口鮮血噴了出來,五臟立受重傷,再加上氣走岔道,全身的神經系統,也會受到嚴重的傷害,就算能保住性命,只怕也要全身癱瘓!

  這真是生死繫於一線的時刻,可以說是我有生以來,最危險的一刻!

  而在這面臨生死關頭的時候,出手救了我的是伍路元。

  伍路元就在我的身邊,而且他又是武術的大行家,當我在他頭上躍過去的時候,他已經知道我要幹甚麼,沒有來得及阻止,等到我突然後退,全身骨頭還發出可怕的聲響,再加上血忽地湧上了臉,他更知道事情糟糕,在白素還沒有發出那一下叫聲之前,伍路元就已經出手。

  他雙手一起拍向我的背心,一拍之下,將要噴血的感覺,立刻消失,接著他身子略轉,一手仍然按在我的背上,一手移到了我的胸口,雙手一起緩緩撫動,隨著他的動作,我的五臟,慢慢恢復了原來的位置。

  這時候剛才我眼前直發黑的情況也漸漸消失,我看到白素就在我的眼前,豆大的汗珠,從她的額頭滾滾而下,臉色慘白,大約是看到我的眼睛中又有了焦點,她才開始吸氣。

  我向她微微點了點頭,表示我已經從鬼門關回來了。

  這時候伍路元雙手越搓越有力,我只感到全身虛脫,一點氣力都沒有,根本無法站立,之所以還沒有跌倒,只不過因為伍路元雙手一前一後夾住了我的身子而已。

  而實際上,這個階段,時間也很短,只不過十秒鐘左右而已。人的生命,非常兒戲,生與死,只差一線,忽然過了那條生死線,就成了死人,線上晃了幾下,沒有越過,生命就依然還在。

  我那時候的情形就是這樣。

  在我終於可以自己站立的時候,伍路元又在我前胸後背,各自用力拍了三下,才鬆開了手。

  前後不過十來秒鐘,伍路元也汗水涔涔,這種用自己本身的勁力來救人,不但要非常正確的瞭解對方處於甚麼樣的嚴重狀態之中,還要在極短的時間中做出精確的判斷,才能將勁力運用得恰到好處,將人從極度的危險中救過來。

  可以供思考的時間非常短,救人的機會稍縱即逝,當時就算是白素在我的身邊,她是不是能夠有同樣的判斷和出手,也難以估計,所以這件事情,險到了極處,巧也到了極處。

  雖然我會出手去抓王主任,是因為伍路元來找我的緣故,可是無論如何伍路元總是救了我。

  大丈夫恩怨分明,我緩過了一口氣來,覺得自己體內血又開始流,氣又開始轉了,我轉向伍路元,就準備向他下跪,叩謝他的相救之德。

  伍路元畢竟是老江湖,我才轉過身來,他就知道我要幹甚麼,一把將我抱住,道:「千萬千萬不要放在心上!」

  我感激莫名,吸了一口氣,道:「昨天晚上我並沒有做夢,你老人家也救了我,堪稱眾人救星。」

  伍路元對於我為甚麼剎那之間會如此狼狽,顯然了然於胸,他道:「你是君子,不然也不會如此。」

  我心中暗叫了一聲慚愧,在這時候,才看到王主任,那個有些臃腫的中年婦女,從車中動作很不俐落地出來(由此可知事情經過過程時間之短),她看起來顯然完全不知道發生了甚麼事情。

  這時候白素已經來到了我的身邊,緊緊靠著我,王主任下車之後,向我們點頭,道:「兩位就是衛先生和衛夫人吧。」

  其時,我們完全不知道王主任是甚麼人,所以只好從外貌來打量她。只見她樣貌普通之極,完全是一個尋常的家庭主婦,神情老實熱心。

  而她有「主任」的銜頭,雖然這個銜頭可大可小,大可以到中央一級的國家領導人,小可以小到完全不值一提,她既然可以和部長在一起,而且部長還要聽她的意見,可知她的地位不會低到哪裏去。

  從她的地位,使我聯想到了,大家如果想精確的知道這位王主任是甚麼模樣,可以注意一下,每當國家領導人出國訪問的時候,他們身邊跟著的夫人,就活脫是這種樣子,不能說她們土氣,應該說她們樸實無華。

  這樣的一個王主任站在我們面前,還主動向我們招呼,才渡過了極度危險,我和白素都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本來對於這個是「第三個夢」主要關鍵人物的王主任,我們很應該認真對付,可是在經過了剛才的生死一線之後,我和白素都覺得甚麼都不重要了。

  所以我們只是點了點頭,同時向伍路元做了一個手勢,請他上車。伍路元向我們道:「對不起,打擾了。」

  部長撿起剛才伍路元為了救我而掉在地上的鐵拐,交給了他的爺爺。

  他和部長準備上車,王主任卻還在對我們說話,非常符合中年婦人喜歡喋喋不休的愛好。她道:「本來,看看兩位是不是能夠幫助,現在事情有了轉機,不必勞煩兩位了。」

  我和白素還是連做最簡單反應的能力──擠一個笑容出來都不能,還是只能點了點頭。

  王主任看來想和我們握手,然而她猶豫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卻又改成了向我們揮了揮手。

  她的這一連串身體語言,很說明她有土氣,可是目前地位不低,處於領導崗位──這正合乎我們對她身份的估計。

  她向我們表示了友善之後,也上了車。車子在駛動之前,伍路元還放下了車窗,向我們大聲道:「小朋友,多保重!」

  白素緩過氣來,道:「多謝了。」

  伍路元說得很誠懇,他道:「事情完全因我而起,使你們受驚,還要謝我嗎?」

  我們二人相視苦笑,事情確然因為伍路元而起,可是確然在我危急關頭,他出手相救,這賬不知道該怎麼算才好了。

  車子駛出去,伍路元一路向我們揮手,等到看不見車子了,我們才慢慢回到屋子裏,坐了下來,互相望著,恍若隔世,好一會都不出聲。

  這時候我已經完全回過神來,我挺身起立,伸了伸拳腳,斟了兩杯酒。白素默默地喝酒,我是江山好改本性難移,喝著酒,精神狀態也完全恢復,我問白素:「這王主任究竟是甚麼路數,你看出了沒有?」

  白素抬起頭來,一片茫然,像是根本不知道我在問她甚麼,我很是感動,緊緊擁了她一下,知道自己不應該問她這樣的問題。因為當其時也,白素的全部注意力部集中在我的身上,精神狀態處於所謂「魂飛魄散」的境況之中,就算那王主任是三頭六臂的怪物,她也不會留意,我卻還要問她是不是看出了那王主任的路數,真是太不知道她對我關心的程度了。

  白素苦笑,道:「沒有注意──是女人──所以你突然收勁,才會這樣?」

  她一直到現在,還是有些失神落魄,由此可知當時她的吃驚程度!

  我將當時看到車中坐著的王主任原來是一個胖女人,而我的手離那胖女人的胸口不到二十公分的情形,用很輕鬆的口吻,向白素說了一遍,想藉此改善一下氣氛,可是雖然當時的情形從毫不關心的旁觀者來看,確然很滑稽可笑,然而我說了之後,好像沒有起甚麼作用。

  當時的危機雖然發生在我的身上,不過白素所受的精神傷害,似乎還在我之上。

  我覺得在這樣的情形下,最好還是不要再提起。

  所以接下來幾天,白素不說,我也不提,好像沒有甚麼事情發生過一樣。

  然而我並沒有停下來──這件事情,鬧得我幾乎命赴黃泉,我當然不肯就此算數。對於這「第三個夢」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我還是要弄清楚。

  我曾經想過,就算我完全不做甚麼,事情過去了之後──伍路元完成了第三次救星任務之後,我去找他,他也應該將事情真相告訴我的。

  可是那需要等待,我卻沒有耐性,所以必須採取行動。

  我先從弄清王主任的來龍去脈著手。我知道有一家資料社,對於全世界各國的官員,都盡可能搜集他們的資料,我聽小郭說起過,小郭說,他的偵探事務所,有全世界最多的人物資料,而其中關於各國官員的資料,是向一家資料社高價買來的。

  小郭曾向我誇口,道:「攤開世界地圖,你隨便指一個市鎮,我就可以告訴你,這個地方負責官員的名字!」

  於是我理所當然去找小郭。

  在小郭那大得非常誇張的辦公室中,他聽了我的要求之後,張大了口,半晌出不了聲。

  我哼了一聲:「別告訴我你沒有辦法知道她的身份!」

  小郭可能是以前將話說得太滿了,所以現在無法轉彎,神情很是尷尬。他一面苦笑,一面操作電腦,然後指著電腦顯示幕,道:「你看,全國姓王,而有主任官銜的,電腦中有他們資料的,全在這裏了,你自己看看數字是多少。」

  我看到顯示的數位是6578855。

  我也苦笑:「怎麼會有那麼多主任!」

  小郭道:「國家經濟計畫委員會的最高領導是主任,鄉村婦女計畫生產委員會的領導也是主任,怎麼會不多!」

  我道:「我要找的王主任是女性,中年。職務是和外國官員有聯繫。」

  小郭跟著我所說操作電腦,我看到電腦顯示的數位迅速減少,可是到後來,還是有一萬多個。

  小郭向我攤了攤手,我忽然想到,道:「在這些主任之中,你電腦資料庫中,有她們照片的有多少?」

  小郭按了幾個鍵,道:「三千四百六十二。」

  我道:「你去忙你的,我來看這三千四百張照片。」

  小郭做了一個「請便」的手勢。

  於是我就開始看那些女性主任的玉照。

  世界上大概沒有比這個更加沉悶的事情了,照片大多數是那些女士在發表談話的時候拍下來的,所有人不論老嫩媸妍,不知道為了甚麼原因,一成了主任(不論大小),都變成了面目呆板,彷彿略有笑容,就會辜負了肩負的重大責任。從外交部新聞主任,到肉食市場的管理主任,全都是同一個格式,真叫人佩服。

  我連續看了兩天之久,才算是看完,並沒有找到我要找的那位王主任。

  那天傍晚,我身體疲倦,情緒窩囊,回到家中,白素向我笑著,搖了搖頭,道:「你怎麼變得這樣笨!那女人告訴伍路元他們說是主任,難道就真的是主任了嗎?」

  當時我張大了口,說不出話來。

  因為這兩天我並沒有告訴白素我在做甚麼,原來是小郭看我的情形不對頭,照小郭的說法,是「衛斯理好像得了老年癡呆症」,他告訴白素我在做甚麼,問:衛斯理究竟在幹甚麼?

  白素當然知道我在幹甚麼,不過她沒有告訴小郭,因為小郭這樣形容我,她有些生氣──她自己說我笨,那又是另外一件事。

  我聽得白素那樣說,道:「她有必要欺騙伍路元他們嗎?」

  白素吸了一口氣:「現在回想起來,整件事情神秘之極,而最神秘的,就是這個王主任。」

  看到白素又願意討論這件事,我很高興,就不插口,讓白素說下去。

  白素道:「在伍路元第一次來了之後,那三天時間,你對事情好像沒行興趣,我獨自去做了一些工作。」

  我點了點頭──我早知道情形是這樣,只是不知道白素做了些甚麼工作而已。而在伍路元第二次來的時候,白素顯然比我知道得多,而且懂得應該如何應付伍路元和部長,當然就是因為她曾經做過工作的緣故了。

  白素又道:「我主要是去瞭解那個島國的情形,和瞭解伍路元以及那位部長先生在國家,政府中的地位。不能說有甚麼特別的發現,只有一點收穫,是伍路元在該國的地位之高,超乎想像。有一個西方記者形容說,『這個國家的最高國務會議,其實就是一個家族的家務會議,而這個家族以一位神秘的老人為族長,這位老人,絕不正式出面,可是他實際上卻是國家最高控制者,如果沒有他的同意,任何事情不可能在該國進行。』」

  我道:「這位記者所寫的離事實不會太遠,這位神秘老人當然就是伍路元了──政府和軍隊中,大多數要人,全是他的子孫或者後輩,當然全要聽他的了。」

  我一面說,一面回想伍路元他們第二次來的情形,陡然之間,我想通了不少事情,也明白了當時白素所做的事情,是為了甚麼。

  因為白素當時已經掌握了這個資料,知道伍路元有至高無上的權威,所以她很快就看出來,部長有一個目的,那目的是想伍路元同意他的主張。

  至於是在甚麼事情上,部長需要伍路元的同意,白素也不知道。

  她只是希望在部長和伍路元的交談,爭論之中,得到更多的資料,當時我所知道的比白素少,可是卻看出了白素的意圖,總算配合得不錯。

  而當時眼看伍路元就要將「第三個夢」說出來了,部長在情急之下,才提出了要問一問「王主任」,才使我們知道這王主任是最近發生的事情中關鍵性的人物。

  而且從種種感覺上,都使人感到王主任和部長先生是一夥的,這又使人莫名其妙。

  我感到事情的複雜程度,可能遠在我們想像之上。

  我正在想著,白素接上了剛才我所說的話,她道:「不是『離事實不會太遠』,而根本是事實,那位西方記者的議論是有感而發的──兩年前,島上的山區,發現了有豐富放射性元素的蘊藏,引起東西方強國紛紛去商議合作開採,不論島國和誰合作,都可以坐收龐大的利益。可是在舉行國務會議的時候,伍路元一聲反對,所有的合作計畫就完全報廢了。」

  我感到好奇:「送上門來的利益,伍路元為甚麼要反對,拒絕?」

  白素道:「伍路元的理據是:小國寡民,日子過得很好,完全不須要和強國扯關係,和強國關係密切,暫時看起來可以有好處,時間長了,必然吃虧,所以免談。」

  我哈哈一笑:「原來是閉關自守政策,我還以為他是反核份子,所以反對放射性元素的開採。」

  白素也笑:「那位西方記者也這樣感嘆,說是真的難以想像現在還有用這種理念來治國的。其實伍路元的做法也有一定的道理,所以儘管合作的條件越來越優厚,他不答應,就是不答應。」

  本來白素說起這件事來,是完全和我們在討論的事情沒有關係的,只不過是說明伍路元在島國擁有無上權威而已。可是我聽了之後,突然之間,恍惚感到兩者之間,好像有很微妙的關係。

  然而那只是非常不可捉摸的一種感覺,我想進一步把這種感覺具體化,所以皺著眉在思索。

  白素開始並不打擾我,過了一會,我還是沒有抓住甚麼,白素道:「你是在想,開採放射性元素這件事,是不是和第三個夢之間有聯繫?」

  我望向白素──她這樣問,證明她也有和我同樣的感覺,而且情形很類似,都是感到了一些甚麼,可是卻完全不能具體說上來。

  我們互相望著對方,白素道:「在我找尋島國的資料,發現曾經有這樣的事情發生過的時候,完全沒有那種感覺。可是經過伍路元和部長第二次來到之後,部長像是一直在企圖說服伍路元接受他的意見,我就有了這種感覺。」

  我吸了一口氣:我一聽就有這種感覺,是因為我早已經過伍路元第二次來到之後發生的事情。

  也就是說是伍路元第二次來到之後發生的事情使我們有了這樣的想法。

  如果假設開採事件和第三個夢之間真有關係,那麼由此可以進一步設想伍路元和部長之間的意見不同,是反對開採和贊成開採的分歧──部長一直想要伍路元同意他的意見。

  然而真要將兩件事聯在一起,還有很多地方接不上頭,使人難以明白。

  既然我和白素都有同樣的感覺,我們就應該從這個方向想下去,我提出了問題:「伍路元反對開採,部長是不是贊成開採?」

  白素道:「沒有確切的資料──不過這樣的事情,總是有人反對有人贊成的,尤其在巨大的利益利誘之下──」

  白素說到這裏,我想到放射性元素涉及核武器的製造,是各強國都費盡心機要爭取的重要資源。在爭取(實際上是爭奪)的過程之中,豈止「利誘」而已,簡直是甚麼樣的手段,都會使出來,其中的過程,肯定涉及人類最醜惡的種種行為,甚至於反對派的生命,都會莫名其妙消失!

  譬如說,如果只是伍路元堅持反對,為了要達到目的,令伍路元死亡就是最直接的辦法,在這種過程中,甚麼樣的家族親情,都比不上權利和財富的增長!

  一想到了這一點,聯繫部長和王主任神神秘秘的行為和語言,雖然其中還有很多地方我們都不明不白,不清不楚,完全說不出所以然來,然而根據這樣的聯想,就足以使人為伍路元的生命安全擔心了。

  而且伍路元本人,雖然久歷江湖風浪,恐怕也想不到要反對他意見的力量,絕對會不擇手段,只求達到目的!

  我陡然跳了起來,叫道:「必須立刻提醒伍路元,他的處境,非常危險!」

  我並沒有將剛才的思路歷程告訴白素,只是陡然叫出了結論,可是白素對我的思考方式實在太熟悉,而且她思考問題的方法,和我同一路子,我們往往各自思考,卻能夠在相同的時間,得到相同的結論。

  所以這時候我一叫出來,白素立刻道:「立即和伍路元聯絡,提醒他。」

  在我們想到要這樣做的時候,以為並不困難,因為還在那個經濟合作會議期間,伍路元雖然不是代表,只要找到了部長先生,就可以找到伍路元了。

  可是當我們向舉辦會議的機構查詢,得到的結果卻是,島國經濟部長已經提前回國,問出他回國的日子,就是那天他離開我們的同一天。

  部長已經回國,要找他就難了,長途電話打到島國經濟部,經過了幾十個不同職位的人聽電話,就是無法和部長聯絡。

  我們當然更應該和伍路元直接聯絡,可是伍路元根本沒有留下聯絡的方法,我們甚至於連他在島國叫甚麼名字都不知道!就算去到島國,總不能向人家說「要找貴國最權威的一位老人」!

  在接下來兩天之中,我們用盡了方法,都無法把我們想到的傳達給伍路元知道。

  而在這兩天中,我們還是不斷地在設想,分析整件事情的真正內容,可是並沒有進展。

  白素甚至於遠赴法國,去找白老大──伍路元和白老大最近見過,可能在白老大那裏留下聯絡的方法。

  結果白素得到的是白老大哈哈大笑之後的一番話,白老大道:「像我和伍路元這樣的年紀,還能見面,已經是異數了。誰還會期望有下一次!怎麼會留下聯絡的方法?」

  白素只好無功而返。

  而在這段時間中,我也沒有閒著,原來我在小郭那裏,找不到有關王主任的資料,小郭非常不服氣,一方面和全世界範圍內人事資料庫聯繫,一方面帶了繪畫專家前來,要我將王主任的面貌說出來,好讓專家繪圖。

  據小郭說,有繪圖影像,通過電腦和電腦中儲存照片比較,電腦會找出和繪圖影像相似的照片來。

  他還教訓我:「人家說姓王,你就以為真姓王;人家說是主任,你就以為真是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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