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rning: is_file(): File name is longer than the maximum allowed path length on this platform (4096): <?xml version="1.0" encoding="utf-8"?> <!DOCTYPE html PUBLIC "-//W3C//DTD XHTML 1.1//EN" "http://www.w3.org/TR/xhtml11/DTD/xhtml11.dtd"> <html xmlns="http://www.w3.org/1999/xhtml" xml:lang="zh-TW"> <head> <title>四、頭號通緝犯</title> <link href="stylesheet.css" type="text/css" rel="stylesheet" /> <link rel="stylesheet" type="application/vnd.adobe-page-template+xml" href="page-template.xpgt"/> </head> <body> <div> <h3>四、頭號通緝犯</h3><br /><br />  我也就很直接地道:「請開門見山!」<br /><br />  伍路元挺了挺身子:「好,我這就說──先說一段我少年時候發生的事情,必須先從那裏說起。」<br /><br />  我和白素點了點頭,表示沒有異議。<br /><br />  於是伍路元就開始說,他說的就是我一開始就記述的那些。<br /><br />  當他說到了他急流勇退那一段之後,略停了一停。<br /><br />  從他開始說,已經過去了好幾個小時,他所說到的事情非常多,尤其是牽涉到當時江湖糾紛,錯縱複雜的人事關係等等,以及許多我聞所未聞的人物軼事,奇聞怪談,真可以說是歎為「聽」止。<br /><br />  把他所說的如果全部記述下來,至少可以成為十個八個完全獨立的故事,我只是把其中和這個故事有關的,作為故事的開始,就是前面所敘述的那些,是有關伍路元本身的傳奇。<br /><br />  當然那只是伍路元本身傳奇故事的上半部,他忽然銷聲匿跡之後,又發生了甚麼事情,完全沒有人知道。<br /><br />  所以當他停了一停之際,我和白素都不出聲,希望他繼續往下說。<br /><br />  伍路元連喝了好幾口酒,又道:「我必須將事情從我小時候說起,是因為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性質很類似的緣故──我不知道為甚麼這些非常的遭遇會一而再,再而三地發生在我的身上。」<br /><br />  我聽得他這樣說,有些不明白,我不明白他所說的「非常的遭遇」究竟確切地指甚麼事情而言。<br /><br />  因為在他已經敘述了的事情之中,有許多遭遇都不是普通人所能夠遇到的,都可以說是「非常的遭遇」。<br /><br />  我想問個清楚,可是還沒有開口,就聽到白素道:「請繼續往下說。」<br /><br />  同時白素向我使了一個眼色,我明白白素的意思是叫我不要打岔──伍路元敘述事情時,相當沒有條理,要是我再不斷提出問題,只怕他說來更是混亂,不知道說到甚麼時候才能將事情說清楚了。<br /><br />  所以我忍了下來,沒有發問。<br /><br />  伍路元又停了一會,搖著頭,先是自言自語,道:「真是怪事,真是怪事。」<br /><br />  然後他才開始敘述關於他的遭遇。<br /><br />  還是像剛才一樣,我把他所說的,經過整理之後,選擇其中和故事有關的重要部分,加以複述。<br /><br />  原來當年伍路元看透了形勢的發展,看出他當時雖然非常風光,可是這種風光必然不能夠長久維持,所以他才急流勇退,帶了多年來的積蓄,一筆相當可觀的財產,離開了當地。<br /><br />  對於自己何去何從,他完全沒有既定的目標,只是周遊列國,希望可以找到一個適合自己生活的地方。<br /><br />  大約經過了將近兩年的時間,他發現似乎全世界都沒有一個可以安安靜靜生活的所在,他感到非常失望。<br /><br />  最後他來到了那個海島──就是現在的島國,當時還是法國的殖民地。<br /><br />  他也完全沒有準備久留,因為當時島上十分紊亂,要求獨立的運動進行得非常熾烈,全島都在戒嚴狀態之中,法國殖民者甚至於從本土調來了軍隊,進行鎮壓。<br /><br />  翻開人類的歷史看看,就可以知道所有的獨立,都是經過長期艱苦、劇烈的鬥爭才能得到的。儘管獨立的要求是一個地方民眾的天生權利,可是必然會遭受到強勢力量這樣和那樣理由的反對,反對的最後結果,也必然是武力鎮壓。<br /><br />  只有在鎮壓不成的情況下,獨立才能實現。<br /><br />  這是一個走向獨立必須經過的階段,也是實現獨立的一種公式。<br /><br />  在伍路元到達那個海島的時候,正處於海島獨立運動的關鍵時刻,也就是說在那時候,殖民統治者和島上民眾的矛盾,正處於最尖銳的時刻。<br /><br />  監獄之中,囚禁了許多政治犯,都是島上獨立運動的骨幹份子,有許多優秀的獨立運動領導者被判處死刑,並且立刻執行,全島充滿了恐怖統治的氣氛。<br /><br />  這樣的一個海島,本來根本不符合伍路元的要求,伍路元要求的是一個和平、寧靜、安定的所在,而海島卻正處於劇烈的動盪之中,伍路元只打算住上兩三天就走。<br /><br />  他在從機場到酒店的途中,就充分體會了海島上動亂的氣氛──軍隊和員警控制著每條街道,所有行走的人,都行色匆匆,而軍隊和員警對每個人都進行檢查,甚至於連老婦人和小孩都不放過。<br /><br />  伍路元在一路上,車子遭截停的次數,超過十次,每次都遭到盤問和搜檢,伍路元會講流利的法語──那是他長期在法租界活動的時候和法國人打交道時學來的,這時候很是派上用場,檢查的軍隊對他很客氣。<br /><br />  伍路元注意到軍隊手中都拿著一張相片,照片上是一個輪廓很鮮明的中年男子,顯出他性格非常堅韌,伍路元對照片上這個中年人並不陌生,知道他的名字叫古勒勒,正是島上獨立運動的最高領導人。<br /><br />  在所有可以貼上告示之處,都有通緝古勒勒的佈告,懸賞的金額是十萬法郎──在當時,那是普通人一生都賺不到的財富。<br /><br />  伍路元也留意到了佈告大多數在半年之前就已經張貼,顯然島上並沒有人為了這筆龐大的賞金而出賣自己的領袖。<br /><br />  而對古勒勒的搜捕,已經昇華到了一種象徵意義的程度──只要古勒勒一天還在自由地領導獨立運動,獨立運動就得到一天的發展,人心就繼續得到鼓舞,深信獨立能夠成功。<br /><br />  法國殖民者非常明白這個道理,他們希望通過抓到古勒勒,而使獨立運動受到嚴重的打擊,島上民眾天性非常和平,政治意識也不是很濃,如果沒有了絕對強勢的領導,獨立運動很可能從此煙消雲散,至少也要推遲好些年。<br /><br />  古勒勒是這樣的一個關鍵人物,統治者長期搜捕而沒有結果,簡直令統治者變得瘋狂,已經用「掩護」、「窩藏」、「知情不報」等等罪名,拘捕了許多人,甚至因此處決了超過十多個人。<br /><br />  島上已經實現軍法統治,而軍法統治的最高目標,就是要捕獲古勒勒。<br /><br />  ※※※<br /><br />  伍路元用了相當長的時間,敘述當時法國殖民者如何希望可以抓到古勒勒的情形,更非常強調古勒勒在獨立運動中的重要性,聽得我非常不耐煩。<br /><br />  因為古勒勒地位的重要,歷史上早已經證明,他正是那個島國的第一任總統,將島國治理得風調雨順,國泰民安,國家雖小,他卻贏得了國際間一致的尊重。<br /><br />  也就是說,不管當時軍法統治如何窮兇極惡地搜捕他,他始終都沒有被捕,不然早就死在軍隊槍下,如何還能當總統?<br /><br />  我知道這些,所以伍路元在敘述的時候,還要努力形容當時古勒勒如何如何,我聽來味同嚼蠟,呵欠連連,中間甚至於還打了一個盹。<br /><br />  伍路元的孫子不斷在頻頻提醒:「這些事情早已成為歷史,爺爺請說重要的事情。」<br /><br />  伍路元每次都不以為然,看來還是照他自己的方式在敘述。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白素向我笑了笑,做了一個「給老人家一些耐心」的手勢。<br /><br />  我已經決定,如果伍路元再這樣說下去,我不會有這樣的好耐性,就在我準備不讓他再這樣說下去的時候,伍路元的敘述,居然有了進展,變得很吸引人了。<br /><br />  ※※※<br /><br />  伍路元在到了酒店之後,已經可以肯定,自己來得不是時候,正是島上最吃緊的時刻。從酒店的陽台看出去,就是美麗的沙灘,沙細而白,海水碧清,風光怡人,可是卻冷冷清清,除了巡邏的軍隊之外,根本沒有遊人。<br /><br />  伍路元在陽台上站了一會,嘆了一口氣,轉過身子,準備睡上一覺,就離開這個海島。<br /><br />  他走進套房的客廳,倒了一杯酒,走進臥室,才一進門,他就愣住了。<br /><br />  他一眼看到床邊上站著一個人,那個人正在向他深深鞠躬。<br /><br />  房間裏忽然多了一個人,已經夠突然的了,而當那個人鞠躬完,直起身子來的時候,伍路元更是大吃一驚,只見那人不是別人,正是一路上看了至少幾十次他的照片的古勒勒!<br /><br />  一時之間,就算伍路元經過許多次大風大浪,這時候也不禁呆住了不知道該如何才好。<br /><br />  島上有好幾千軍警在圍捕這個人,而這個人忽然出現在自己的面前,任何人碰到了這樣的狀況,都會不知道該如何才好。<br /><br />  伍路元剛才進酒店的時候,看到的軍警,至少超過一百人。看來軍警也正在搜查酒店,更可能是軍警知道古勒勒進了酒店,所以才加派人手前來的。<br /><br />  伍路元對於島上的獨立運動一無所知,儘管他對要求獨立的志士有相當程度的同情,可是在這樣的情形下,他也絕對不會向對方提供任何幫助──事實上他也根本無法提供任何幫助。<br /><br />  在他和古勒勒對峙的大約幾秒鐘間,古勒勒再度向他深深鞠躬,顯然是在請求他的幫助。<br /><br />  伍路元無可奈何至於極點,他張大了口,也說不出話來,只是用力搖頭──這時候他還只是想到自己無法向對方提供任何幫助,並沒有想到自己的處境非常不妙。<br /><br />  這時候,酒店外面,傳來警車到達的聲音,和大批軍隊來到的聲音,軍警看來已經包圍了酒店,很快就會進入酒店來作徹底的搜查了!<br /><br />  在這樣的情形下,就算會飛,也要一下子就飛上高空,才能逃得出去,看來實在是萬無倖理的了!<br /><br />  就在這樣的情形下,古勒勒看來十分鎮定,開口道:「先生,你一定知道我是誰,請幫助我,我不能落入他們的手中。」<br /><br />  他一開口,說的是純正的法語──後來伍路元才知道他曾經在法國留學多年。<br /><br />  伍路元在那時候,不斷地苦笑,攤手,努力了好一會,才算是說出了一句話來,道:「我怎麼能幫你呢?」<br /><br />  古勒勒的回答古怪至於極點,他道:「這裏是二三三號房,你是這裏的住客,你就能夠幫我。」<br /><br />  伍路元啼笑皆非,繼續搖頭。古勒勒吸了一口氣,道:「你是元帥,是不是?五條路上的元帥,是不是?是,你就能夠救我!」<br /><br />  古勒勒的話非常簡短有力,可是他的話同時也莫名其妙到了極點,而更令伍路元奇怪之極的是,甚麼「五條路上的元帥」那種不倫不類的說法,分明就是他的外號「五路元帥」!<br /><br />  他,五路元帥伍路元,雖然在一定的時間,一定的地方,赫赫有名,可是他也非常清楚,在這個島上,不會有人認識他,島上獨立運動的首領,更不可能知道他。<br /><br />  然而卻偏偏在古勒勒的口中,說出了他的外號!而且更不可思議的是,在幾分鐘之前,他也根本不知道自己會進入二三三號房!<br /><br />  而眼前的情形,看起來卻像是古勒勒早就知道他會進入這個房間,而預先在這裏等他一樣!<br /><br />  伍路元只覺得事情怪異到了極點,可是這時候根本不容許他發問,甚至於不容許他仔細想一想,因為房間外面已經傳來了喧鬧的聲音,包括大聲呼喝,和撞開房門的砰然巨響,顯然逐房搜查已經開始,而且在迅速接近!<br /><br />  情勢如此危急,古勒勒可以說是一隻腳已踏進鬼門關了,可是他卻還是非常鎮定,像是憑剛才那幾句話,他就一定可以獲救一樣。<br /><br />  饒是伍路元多見世面,也有好幾次死裏逃生的經驗,這時候也是手足無措,他開始意識到,古勒勒這個頭號通緝犯在他的房間之中,這件事情大大不妙。<br /><br />  他一想到了這一點,就自然而然在行動上有表現,他重重頓足,想叫古勒勒立刻離開。<br /><br />  可是他還沒有開口,隨著他頓足的動作,古勒勒的目光,望向他的雙腿,陡然之間,臉色大變,變得驚惶之極,連聲音都變了,啞聲道:「你不是他!你不是我的救星!能夠救我的人,應該只有一條腿!」<br /><br />  伍路元確然只有一條腿,可是他裝了假腿,又穿著長褲,表面上看起來和常人無異。<br /><br />  伍路元聽到他這樣叫,心中的訝異更是到了極點,他心想,是誰將有關自己的這一切告訴古勒勒的,告訴了他,又能有甚麼作用。他一面想,一面看古勒勒時,只見他臉如死灰,滿頭滿臉都是汗珠,團團亂轉,剛才的鎮定,不知道去了何處,看來雖然他是運動的領袖,可是面對死亡,也未能避免恐懼。<br /><br />  這時候,伍路元思緒紊亂到了極點,在極度的紊亂之中,他忽然想起了很多年之前的事情來──當年陳老在面臨絕境的時候,曾在夢境之中有老人告訴他,會遇到救星,救星是五路元帥──等等。<br /><br />  結果陳老看到了他,真的逃過了一劫,那一次,他甚麼也沒有做,卻真正成了陳老的救星。<br /><br />  這件事情,在陳老告訴了伍路元之後,伍路元和陳老一直在研究,何以陳老會有這樣的一個夢,而且夢中的預言會得到完完全全的實現。<br /><br />  伍路元始終找不出任何原因,只好將一切都歸之於巧合。陳老倒是有他的解釋,不過伍路元並不願意接受──陳老的解釋是:伍路元是天上某一個星宿下凡,所以有各路神仙照應,而他有能力拯救在絕路上的人,所以就有神仙在夢中告訴命不該絕的人,認定伍路元是救星。<br /><br />  伍路元並不認為自己和星宿有任何關係,所以對陳老的解釋,只是一笑置之。<br /><br />  這時候伍路元忽然想起了陳老的那個夢,他明知道沒有甚麼可能,可是也很想弄清楚。<br /><br />  他感到這樣的「巧合」,有一次已經是不可思議至於極點,如果竟然有兩次,那實在不知道是甚麼樣的事情了。<br /><br />  同時這時候他看到古勒勒那種驚慌的樣子,想到告訴他自己確然只有一條腿,不知道會不會對他有一定的幫助。<br /><br />  在紊亂之中,行動會不按常理,伍路元拿起鐵拐來,在自己假腿上敲了兩下,發出聲響,一聽就知道那是假腿。<br /><br />  古勃勃陡然震動,伍路元從來也沒有看到過一個人可以那麼快地從絕望到狂喜,古勒勒張大了口,一面喘氣,一面道:「你真的只有一條腿!你真的是我的救星!」<br /><br />  他的話才出口,房門已經傳來了劇烈的撞門聲,同時有好幾個人的呼喝:「開門!立刻開門!」<br /><br />  軍隊的逐房搜查,已經搜到了這間房間!<br /><br />  古勒勒在這樣的情形下,他自己居然完全不想辦法,而只是望定了伍路元,等伍路元這個「救星」來救他!<br /><br />  伍路元能夠有甚麼辦法救他,而這時候,房門外傳來了槍聲,伍路元回頭看去,通過臥室的門,看到外面門上,已經被轟出了一個大洞,外面的軍隊立刻就要進來了!<br /><br />  而古勒勒還在等伍路元的打救!<br /><br />  伍路元實在沒有法子可想,只好隨便向浴室門指了一指,古勒勒行動迅速無比,立刻閃進了浴室,離門被撞開,五六個士兵衝進來,不會超過半秒鐘。<br /><br />  士兵兇神惡煞一樣衝進來,立刻有兩支步槍的槍口,重重的抵在伍路元的胸口,而且不斷用槍口用力撞伍路元的胸口,伍路元雖然有一身好功夫,也覺得疼痛難忍,士兵還同時大聲喝罵,伍路元一直後退,終於被逼到了牆角。<br /><br />  直到這時候,伍路元才覺出自己的處境,實在是糟糕已極!<br /><br />  糟糕到了他感到自己的命運已經和古勒勒拴在一起,再也分不開了!<br /><br />  古勃勃是頭號通緝犯,早已有了一經發現,就可以格殺勿論的命令,也就是說,古勒勒現在雖然還躲在浴室中,可是估計最多十秒鐘之後就會被發現,而在被發現之後,就會在士兵的大聲叫嚷之中,被亂槍掃射而亡。<br /><br />  而他,當然毫無疑問會被當成同犯,縱使不命喪當場,也必然會被判死刑,立即執行!<br /><br />  古勒勒把他當救星,可是實際上伍路元卻知道自己成了古勒勒的陪葬人。<br /><br />  他想向士兵解釋,自己只不過是一個旅客,可是他張大了口,卻發不出聲音來,主要的原因,當然是由於面臨死亡的恐懼,次要的原因是因為他知道說了也沒有用──事情如此複雜離奇,如何能夠說得明白,就算說明白了,又有甚麼人會相信?<br /><br />  伍路元心中苦澀無比,他以為自己放棄了許多,應該可以平靜地過下半輩子生活,結果卻這樣莫名其妙就送了性命。<br /><br />  就算他留在當地,情形再壞,也不過是綁赴刑場執行槍決而已,他感到生命好像有一定的規律,在這個規律中運行,隨便如何聰明,如何掙扎,結果都脫不了這個規律的範圍。<br /><br />  伍路元看著幾個士兵衝向浴室,這時候在他前面的士兵還在不斷地向他喝問,可是他已經根本聽不清楚士兵在向他問些甚麼了。<br /><br />  ※※※<br /><br />  在伍路元敘述這些經過的時候,儘管他所敘述的非常驚險,可是年紀老邁的伍路元就在我們的眼前,身體健康,頭腦清楚,而且他的孫子還成了島國的部長,由此可知他在那裏的日子過得很好,一切危險,都成為過去。<br /><br />  然而我在聽到伍路元敘述當時的情景時,還是在不斷設想,當時那樣的情形,伍路元有甚麼方法可以解除危機?<br /><br />  不論我怎樣設想,都覺得伍路元當時應該是死路一條,完全沒有生路可言!<br /><br />  除非是當時躲進浴室的古勒勒已經離開,士兵撞開了浴室的門,沒有發現,那麼伍路元還有解釋的機會,可是古勒勒認定了伍路元是他的救星,又怎麼會離開?<br /><br />  我想不出伍路元有甚麼可以脫困的可能。<br /><br />  我向白素望去,只見白素也在思索,而且顯然沒有結果,她向我搖了搖頭,卻低聲說了一句:「一定是非常意外的偶發事件,改變了一切。」<br /><br />  我很同意──當然是完全意料之外的偶發事件,所以才無法根據常理去設想。<br /><br />  白素的說話聲音很輕,可是伍路元雖然上了年紀,聽覺卻還是非常靈敏,居然聽到了。<br /><br />  他立刻大聲回應:「對了!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偶然到了不能再偶然!一直到現在,我還是不能相信自己的運氣,竟然會好到這種地步!」<br /><br />  白素微笑:「請快往下說。」<br /><br />  連白素也出言催促,可知伍路元的敘述確然相當拖泥帶水。<br /><br />  伍路元吸了一口氣,繼續往下說。<br /><br />  他繼續說的經過,當然是偶然的事件,本來只要兩三句話帶過也可以,可是事情本身相當有趣,我考慮之後,還是決定用精簡之後的複述。<br /><br />  ※※※<br /><br />  當時伍路元被逼在牆角,眼睜睜看著兩個士兵,用腳踹開了浴室的門。<br /><br />  在那一瞬間,伍路元覺得自己體內的血都是冰涼的。<br /><br />  而也就是在那一剎那,忽然聽到外面傳來了許多人的叫聲,叫的是:「敬禮!」<br /><br />  同時也有許多手拍槍柄,腳跟並靠所發出的聲響,說明許多士兵正在向上級立正敬禮。<br /><br />  在房間中的士兵,當然也聽到了動靜,那兩個已經踹開了浴室門的士兵,只要再過一秒鐘,就可以發現在浴室中的頭號通緝犯了,可是門外的聲響,吸引了他們的注意,使他們回過頭去,望向門外。<br /><br />  同時在房間中其他的士兵,也一起望向門外。<br /><br />  如果不是在那個時候,那位受士兵敬禮的將軍恰好經過門口,伍路元和古勒勒還是不會有生路的,那位將軍一路走過來,一路向對他敬禮的士兵點頭,就在那個關鍵時刻經過門口,在房間中的士兵都看到了他,也都立刻大聲叫喊,向他立正行禮。<br /><br />  將軍也自然而然轉頭向房間望來,然後就改變了一切。<br /><br />  如果將軍遲一秒鐘才經過,士兵已經發現了古勒勒,那麼,雖然以後事情不變,伍路元也難以有日後的發展,一切都會不同。<br /><br />  士兵還沒有發現古勒勒,所以才會有日後的發展。<br /><br />  卻說那將軍轉頭向房間,突然看到了伍路元,只見剎那之間,將軍的神情變得怪異之極!<br /><br />  他本來是在急步向前走的,一看到了伍路元,立刻想停步,可是腦部的意圖,一時之間不能那麼快傳遞到腳上,所以打了一個踉蹌,幾乎跌倒。<br /><br />  而就在他的身子還沒有站穩的時候,他已經大聲叫了出來:「元帥!」<br /><br />  將軍的叫聲之中充滿了感情和歡欣,使得所有聽到的人,都嚇了一大跳!<br /><br />  大家都知道,將軍是島上軍隊的最高領導,而在軍法統治之下,將軍也等於是島上最高的領導了,怎麼會忽然又冒出了一個「元帥」來了?<br /><br />  將軍一面叫,一面已經轉身衝進房來,還在不斷地叫:「元帥!元帥!」<br /><br />  這時候,兩個用槍抵住了伍路元胸口的士兵,發現將軍所叫的「元帥」,就是被自己逼到牆角的那個人,一時之間驚惶失措,竟至於不約而同,雙手一起鬆開,任由步槍掉在地上,呆若木雞。<br /><br />  那時候,伍路元當然也已經看清楚了將軍是誰,他大叫一聲,推開了面前兩個士兵,向前撲去,和將軍緊緊擁抱,互相大力拍對方的背部。<br /><br />  看到了這種情形,就算是木頭人,也可以知道將軍和伍路元有親密無比的關係,在房間中所有士兵,都直挺挺地站著,一動也不敢動。</div></body></html> in /var/www/vhosts/enjoyreadinghour.com/zh.enjoyreadinghour.com/eKatab/REST.class.php on line 799
非常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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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頭號通緝犯



  我也就很直接地道:「請開門見山!」

  伍路元挺了挺身子:「好,我這就說──先說一段我少年時候發生的事情,必須先從那裏說起。」

  我和白素點了點頭,表示沒有異議。

  於是伍路元就開始說,他說的就是我一開始就記述的那些。

  當他說到了他急流勇退那一段之後,略停了一停。

  從他開始說,已經過去了好幾個小時,他所說到的事情非常多,尤其是牽涉到當時江湖糾紛,錯縱複雜的人事關係等等,以及許多我聞所未聞的人物軼事,奇聞怪談,真可以說是歎為「聽」止。

  把他所說的如果全部記述下來,至少可以成為十個八個完全獨立的故事,我只是把其中和這個故事有關的,作為故事的開始,就是前面所敘述的那些,是有關伍路元本身的傳奇。

  當然那只是伍路元本身傳奇故事的上半部,他忽然銷聲匿跡之後,又發生了甚麼事情,完全沒有人知道。

  所以當他停了一停之際,我和白素都不出聲,希望他繼續往下說。

  伍路元連喝了好幾口酒,又道:「我必須將事情從我小時候說起,是因為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性質很類似的緣故──我不知道為甚麼這些非常的遭遇會一而再,再而三地發生在我的身上。」

  我聽得他這樣說,有些不明白,我不明白他所說的「非常的遭遇」究竟確切地指甚麼事情而言。

  因為在他已經敘述了的事情之中,有許多遭遇都不是普通人所能夠遇到的,都可以說是「非常的遭遇」。

  我想問個清楚,可是還沒有開口,就聽到白素道:「請繼續往下說。」

  同時白素向我使了一個眼色,我明白白素的意思是叫我不要打岔──伍路元敘述事情時,相當沒有條理,要是我再不斷提出問題,只怕他說來更是混亂,不知道說到甚麼時候才能將事情說清楚了。

  所以我忍了下來,沒有發問。

  伍路元又停了一會,搖著頭,先是自言自語,道:「真是怪事,真是怪事。」

  然後他才開始敘述關於他的遭遇。

  還是像剛才一樣,我把他所說的,經過整理之後,選擇其中和故事有關的重要部分,加以複述。

  原來當年伍路元看透了形勢的發展,看出他當時雖然非常風光,可是這種風光必然不能夠長久維持,所以他才急流勇退,帶了多年來的積蓄,一筆相當可觀的財產,離開了當地。

  對於自己何去何從,他完全沒有既定的目標,只是周遊列國,希望可以找到一個適合自己生活的地方。

  大約經過了將近兩年的時間,他發現似乎全世界都沒有一個可以安安靜靜生活的所在,他感到非常失望。

  最後他來到了那個海島──就是現在的島國,當時還是法國的殖民地。

  他也完全沒有準備久留,因為當時島上十分紊亂,要求獨立的運動進行得非常熾烈,全島都在戒嚴狀態之中,法國殖民者甚至於從本土調來了軍隊,進行鎮壓。

  翻開人類的歷史看看,就可以知道所有的獨立,都是經過長期艱苦、劇烈的鬥爭才能得到的。儘管獨立的要求是一個地方民眾的天生權利,可是必然會遭受到強勢力量這樣和那樣理由的反對,反對的最後結果,也必然是武力鎮壓。

  只有在鎮壓不成的情況下,獨立才能實現。

  這是一個走向獨立必須經過的階段,也是實現獨立的一種公式。

  在伍路元到達那個海島的時候,正處於海島獨立運動的關鍵時刻,也就是說在那時候,殖民統治者和島上民眾的矛盾,正處於最尖銳的時刻。

  監獄之中,囚禁了許多政治犯,都是島上獨立運動的骨幹份子,有許多優秀的獨立運動領導者被判處死刑,並且立刻執行,全島充滿了恐怖統治的氣氛。

  這樣的一個海島,本來根本不符合伍路元的要求,伍路元要求的是一個和平、寧靜、安定的所在,而海島卻正處於劇烈的動盪之中,伍路元只打算住上兩三天就走。

  他在從機場到酒店的途中,就充分體會了海島上動亂的氣氛──軍隊和員警控制著每條街道,所有行走的人,都行色匆匆,而軍隊和員警對每個人都進行檢查,甚至於連老婦人和小孩都不放過。

  伍路元在一路上,車子遭截停的次數,超過十次,每次都遭到盤問和搜檢,伍路元會講流利的法語──那是他長期在法租界活動的時候和法國人打交道時學來的,這時候很是派上用場,檢查的軍隊對他很客氣。

  伍路元注意到軍隊手中都拿著一張相片,照片上是一個輪廓很鮮明的中年男子,顯出他性格非常堅韌,伍路元對照片上這個中年人並不陌生,知道他的名字叫古勒勒,正是島上獨立運動的最高領導人。

  在所有可以貼上告示之處,都有通緝古勒勒的佈告,懸賞的金額是十萬法郎──在當時,那是普通人一生都賺不到的財富。

  伍路元也留意到了佈告大多數在半年之前就已經張貼,顯然島上並沒有人為了這筆龐大的賞金而出賣自己的領袖。

  而對古勒勒的搜捕,已經昇華到了一種象徵意義的程度──只要古勒勒一天還在自由地領導獨立運動,獨立運動就得到一天的發展,人心就繼續得到鼓舞,深信獨立能夠成功。

  法國殖民者非常明白這個道理,他們希望通過抓到古勒勒,而使獨立運動受到嚴重的打擊,島上民眾天性非常和平,政治意識也不是很濃,如果沒有了絕對強勢的領導,獨立運動很可能從此煙消雲散,至少也要推遲好些年。

  古勒勒是這樣的一個關鍵人物,統治者長期搜捕而沒有結果,簡直令統治者變得瘋狂,已經用「掩護」、「窩藏」、「知情不報」等等罪名,拘捕了許多人,甚至因此處決了超過十多個人。

  島上已經實現軍法統治,而軍法統治的最高目標,就是要捕獲古勒勒。

  ※※※

  伍路元用了相當長的時間,敘述當時法國殖民者如何希望可以抓到古勒勒的情形,更非常強調古勒勒在獨立運動中的重要性,聽得我非常不耐煩。

  因為古勒勒地位的重要,歷史上早已經證明,他正是那個島國的第一任總統,將島國治理得風調雨順,國泰民安,國家雖小,他卻贏得了國際間一致的尊重。

  也就是說,不管當時軍法統治如何窮兇極惡地搜捕他,他始終都沒有被捕,不然早就死在軍隊槍下,如何還能當總統?

  我知道這些,所以伍路元在敘述的時候,還要努力形容當時古勒勒如何如何,我聽來味同嚼蠟,呵欠連連,中間甚至於還打了一個盹。

  伍路元的孫子不斷在頻頻提醒:「這些事情早已成為歷史,爺爺請說重要的事情。」

  伍路元每次都不以為然,看來還是照他自己的方式在敘述。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白素向我笑了笑,做了一個「給老人家一些耐心」的手勢。

  我已經決定,如果伍路元再這樣說下去,我不會有這樣的好耐性,就在我準備不讓他再這樣說下去的時候,伍路元的敘述,居然有了進展,變得很吸引人了。

  ※※※

  伍路元在到了酒店之後,已經可以肯定,自己來得不是時候,正是島上最吃緊的時刻。從酒店的陽台看出去,就是美麗的沙灘,沙細而白,海水碧清,風光怡人,可是卻冷冷清清,除了巡邏的軍隊之外,根本沒有遊人。

  伍路元在陽台上站了一會,嘆了一口氣,轉過身子,準備睡上一覺,就離開這個海島。

  他走進套房的客廳,倒了一杯酒,走進臥室,才一進門,他就愣住了。

  他一眼看到床邊上站著一個人,那個人正在向他深深鞠躬。

  房間裏忽然多了一個人,已經夠突然的了,而當那個人鞠躬完,直起身子來的時候,伍路元更是大吃一驚,只見那人不是別人,正是一路上看了至少幾十次他的照片的古勒勒!

  一時之間,就算伍路元經過許多次大風大浪,這時候也不禁呆住了不知道該如何才好。

  島上有好幾千軍警在圍捕這個人,而這個人忽然出現在自己的面前,任何人碰到了這樣的狀況,都會不知道該如何才好。

  伍路元剛才進酒店的時候,看到的軍警,至少超過一百人。看來軍警也正在搜查酒店,更可能是軍警知道古勒勒進了酒店,所以才加派人手前來的。

  伍路元對於島上的獨立運動一無所知,儘管他對要求獨立的志士有相當程度的同情,可是在這樣的情形下,他也絕對不會向對方提供任何幫助──事實上他也根本無法提供任何幫助。

  在他和古勒勒對峙的大約幾秒鐘間,古勒勒再度向他深深鞠躬,顯然是在請求他的幫助。

  伍路元無可奈何至於極點,他張大了口,也說不出話來,只是用力搖頭──這時候他還只是想到自己無法向對方提供任何幫助,並沒有想到自己的處境非常不妙。

  這時候,酒店外面,傳來警車到達的聲音,和大批軍隊來到的聲音,軍警看來已經包圍了酒店,很快就會進入酒店來作徹底的搜查了!

  在這樣的情形下,就算會飛,也要一下子就飛上高空,才能逃得出去,看來實在是萬無倖理的了!

  就在這樣的情形下,古勒勒看來十分鎮定,開口道:「先生,你一定知道我是誰,請幫助我,我不能落入他們的手中。」

  他一開口,說的是純正的法語──後來伍路元才知道他曾經在法國留學多年。

  伍路元在那時候,不斷地苦笑,攤手,努力了好一會,才算是說出了一句話來,道:「我怎麼能幫你呢?」

  古勒勒的回答古怪至於極點,他道:「這裏是二三三號房,你是這裏的住客,你就能夠幫我。」

  伍路元啼笑皆非,繼續搖頭。古勒勒吸了一口氣,道:「你是元帥,是不是?五條路上的元帥,是不是?是,你就能夠救我!」

  古勒勒的話非常簡短有力,可是他的話同時也莫名其妙到了極點,而更令伍路元奇怪之極的是,甚麼「五條路上的元帥」那種不倫不類的說法,分明就是他的外號「五路元帥」!

  他,五路元帥伍路元,雖然在一定的時間,一定的地方,赫赫有名,可是他也非常清楚,在這個島上,不會有人認識他,島上獨立運動的首領,更不可能知道他。

  然而卻偏偏在古勒勒的口中,說出了他的外號!而且更不可思議的是,在幾分鐘之前,他也根本不知道自己會進入二三三號房!

  而眼前的情形,看起來卻像是古勒勒早就知道他會進入這個房間,而預先在這裏等他一樣!

  伍路元只覺得事情怪異到了極點,可是這時候根本不容許他發問,甚至於不容許他仔細想一想,因為房間外面已經傳來了喧鬧的聲音,包括大聲呼喝,和撞開房門的砰然巨響,顯然逐房搜查已經開始,而且在迅速接近!

  情勢如此危急,古勒勒可以說是一隻腳已踏進鬼門關了,可是他卻還是非常鎮定,像是憑剛才那幾句話,他就一定可以獲救一樣。

  饒是伍路元多見世面,也有好幾次死裏逃生的經驗,這時候也是手足無措,他開始意識到,古勒勒這個頭號通緝犯在他的房間之中,這件事情大大不妙。

  他一想到了這一點,就自然而然在行動上有表現,他重重頓足,想叫古勒勒立刻離開。

  可是他還沒有開口,隨著他頓足的動作,古勒勒的目光,望向他的雙腿,陡然之間,臉色大變,變得驚惶之極,連聲音都變了,啞聲道:「你不是他!你不是我的救星!能夠救我的人,應該只有一條腿!」

  伍路元確然只有一條腿,可是他裝了假腿,又穿著長褲,表面上看起來和常人無異。

  伍路元聽到他這樣叫,心中的訝異更是到了極點,他心想,是誰將有關自己的這一切告訴古勒勒的,告訴了他,又能有甚麼作用。他一面想,一面看古勒勒時,只見他臉如死灰,滿頭滿臉都是汗珠,團團亂轉,剛才的鎮定,不知道去了何處,看來雖然他是運動的領袖,可是面對死亡,也未能避免恐懼。

  這時候,伍路元思緒紊亂到了極點,在極度的紊亂之中,他忽然想起了很多年之前的事情來──當年陳老在面臨絕境的時候,曾在夢境之中有老人告訴他,會遇到救星,救星是五路元帥──等等。

  結果陳老看到了他,真的逃過了一劫,那一次,他甚麼也沒有做,卻真正成了陳老的救星。

  這件事情,在陳老告訴了伍路元之後,伍路元和陳老一直在研究,何以陳老會有這樣的一個夢,而且夢中的預言會得到完完全全的實現。

  伍路元始終找不出任何原因,只好將一切都歸之於巧合。陳老倒是有他的解釋,不過伍路元並不願意接受──陳老的解釋是:伍路元是天上某一個星宿下凡,所以有各路神仙照應,而他有能力拯救在絕路上的人,所以就有神仙在夢中告訴命不該絕的人,認定伍路元是救星。

  伍路元並不認為自己和星宿有任何關係,所以對陳老的解釋,只是一笑置之。

  這時候伍路元忽然想起了陳老的那個夢,他明知道沒有甚麼可能,可是也很想弄清楚。

  他感到這樣的「巧合」,有一次已經是不可思議至於極點,如果竟然有兩次,那實在不知道是甚麼樣的事情了。

  同時這時候他看到古勒勒那種驚慌的樣子,想到告訴他自己確然只有一條腿,不知道會不會對他有一定的幫助。

  在紊亂之中,行動會不按常理,伍路元拿起鐵拐來,在自己假腿上敲了兩下,發出聲響,一聽就知道那是假腿。

  古勃勃陡然震動,伍路元從來也沒有看到過一個人可以那麼快地從絕望到狂喜,古勒勒張大了口,一面喘氣,一面道:「你真的只有一條腿!你真的是我的救星!」

  他的話才出口,房門已經傳來了劇烈的撞門聲,同時有好幾個人的呼喝:「開門!立刻開門!」

  軍隊的逐房搜查,已經搜到了這間房間!

  古勒勒在這樣的情形下,他自己居然完全不想辦法,而只是望定了伍路元,等伍路元這個「救星」來救他!

  伍路元能夠有甚麼辦法救他,而這時候,房門外傳來了槍聲,伍路元回頭看去,通過臥室的門,看到外面門上,已經被轟出了一個大洞,外面的軍隊立刻就要進來了!

  而古勒勒還在等伍路元的打救!

  伍路元實在沒有法子可想,只好隨便向浴室門指了一指,古勒勒行動迅速無比,立刻閃進了浴室,離門被撞開,五六個士兵衝進來,不會超過半秒鐘。

  士兵兇神惡煞一樣衝進來,立刻有兩支步槍的槍口,重重的抵在伍路元的胸口,而且不斷用槍口用力撞伍路元的胸口,伍路元雖然有一身好功夫,也覺得疼痛難忍,士兵還同時大聲喝罵,伍路元一直後退,終於被逼到了牆角。

  直到這時候,伍路元才覺出自己的處境,實在是糟糕已極!

  糟糕到了他感到自己的命運已經和古勒勒拴在一起,再也分不開了!

  古勃勃是頭號通緝犯,早已有了一經發現,就可以格殺勿論的命令,也就是說,古勒勒現在雖然還躲在浴室中,可是估計最多十秒鐘之後就會被發現,而在被發現之後,就會在士兵的大聲叫嚷之中,被亂槍掃射而亡。

  而他,當然毫無疑問會被當成同犯,縱使不命喪當場,也必然會被判死刑,立即執行!

  古勒勒把他當救星,可是實際上伍路元卻知道自己成了古勒勒的陪葬人。

  他想向士兵解釋,自己只不過是一個旅客,可是他張大了口,卻發不出聲音來,主要的原因,當然是由於面臨死亡的恐懼,次要的原因是因為他知道說了也沒有用──事情如此複雜離奇,如何能夠說得明白,就算說明白了,又有甚麼人會相信?

  伍路元心中苦澀無比,他以為自己放棄了許多,應該可以平靜地過下半輩子生活,結果卻這樣莫名其妙就送了性命。

  就算他留在當地,情形再壞,也不過是綁赴刑場執行槍決而已,他感到生命好像有一定的規律,在這個規律中運行,隨便如何聰明,如何掙扎,結果都脫不了這個規律的範圍。

  伍路元看著幾個士兵衝向浴室,這時候在他前面的士兵還在不斷地向他喝問,可是他已經根本聽不清楚士兵在向他問些甚麼了。

  ※※※

  在伍路元敘述這些經過的時候,儘管他所敘述的非常驚險,可是年紀老邁的伍路元就在我們的眼前,身體健康,頭腦清楚,而且他的孫子還成了島國的部長,由此可知他在那裏的日子過得很好,一切危險,都成為過去。

  然而我在聽到伍路元敘述當時的情景時,還是在不斷設想,當時那樣的情形,伍路元有甚麼方法可以解除危機?

  不論我怎樣設想,都覺得伍路元當時應該是死路一條,完全沒有生路可言!

  除非是當時躲進浴室的古勒勒已經離開,士兵撞開了浴室的門,沒有發現,那麼伍路元還有解釋的機會,可是古勒勒認定了伍路元是他的救星,又怎麼會離開?

  我想不出伍路元有甚麼可以脫困的可能。

  我向白素望去,只見白素也在思索,而且顯然沒有結果,她向我搖了搖頭,卻低聲說了一句:「一定是非常意外的偶發事件,改變了一切。」

  我很同意──當然是完全意料之外的偶發事件,所以才無法根據常理去設想。

  白素的說話聲音很輕,可是伍路元雖然上了年紀,聽覺卻還是非常靈敏,居然聽到了。

  他立刻大聲回應:「對了!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偶然到了不能再偶然!一直到現在,我還是不能相信自己的運氣,竟然會好到這種地步!」

  白素微笑:「請快往下說。」

  連白素也出言催促,可知伍路元的敘述確然相當拖泥帶水。

  伍路元吸了一口氣,繼續往下說。

  他繼續說的經過,當然是偶然的事件,本來只要兩三句話帶過也可以,可是事情本身相當有趣,我考慮之後,還是決定用精簡之後的複述。

  ※※※

  當時伍路元被逼在牆角,眼睜睜看著兩個士兵,用腳踹開了浴室的門。

  在那一瞬間,伍路元覺得自己體內的血都是冰涼的。

  而也就是在那一剎那,忽然聽到外面傳來了許多人的叫聲,叫的是:「敬禮!」

  同時也有許多手拍槍柄,腳跟並靠所發出的聲響,說明許多士兵正在向上級立正敬禮。

  在房間中的士兵,當然也聽到了動靜,那兩個已經踹開了浴室門的士兵,只要再過一秒鐘,就可以發現在浴室中的頭號通緝犯了,可是門外的聲響,吸引了他們的注意,使他們回過頭去,望向門外。

  同時在房間中其他的士兵,也一起望向門外。

  如果不是在那個時候,那位受士兵敬禮的將軍恰好經過門口,伍路元和古勒勒還是不會有生路的,那位將軍一路走過來,一路向對他敬禮的士兵點頭,就在那個關鍵時刻經過門口,在房間中的士兵都看到了他,也都立刻大聲叫喊,向他立正行禮。

  將軍也自然而然轉頭向房間望來,然後就改變了一切。

  如果將軍遲一秒鐘才經過,士兵已經發現了古勒勒,那麼,雖然以後事情不變,伍路元也難以有日後的發展,一切都會不同。

  士兵還沒有發現古勒勒,所以才會有日後的發展。

  卻說那將軍轉頭向房間,突然看到了伍路元,只見剎那之間,將軍的神情變得怪異之極!

  他本來是在急步向前走的,一看到了伍路元,立刻想停步,可是腦部的意圖,一時之間不能那麼快傳遞到腳上,所以打了一個踉蹌,幾乎跌倒。

  而就在他的身子還沒有站穩的時候,他已經大聲叫了出來:「元帥!」

  將軍的叫聲之中充滿了感情和歡欣,使得所有聽到的人,都嚇了一大跳!

  大家都知道,將軍是島上軍隊的最高領導,而在軍法統治之下,將軍也等於是島上最高的領導了,怎麼會忽然又冒出了一個「元帥」來了?

  將軍一面叫,一面已經轉身衝進房來,還在不斷地叫:「元帥!元帥!」

  這時候,兩個用槍抵住了伍路元胸口的士兵,發現將軍所叫的「元帥」,就是被自己逼到牆角的那個人,一時之間驚惶失措,竟至於不約而同,雙手一起鬆開,任由步槍掉在地上,呆若木雞。

  那時候,伍路元當然也已經看清楚了將軍是誰,他大叫一聲,推開了面前兩個士兵,向前撲去,和將軍緊緊擁抱,互相大力拍對方的背部。

  看到了這種情形,就算是木頭人,也可以知道將軍和伍路元有親密無比的關係,在房間中所有士兵,都直挺挺地站著,一動也不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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