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rning: is_file(): File name is longer than the maximum allowed path length on this platform (4096): <?xml version="1.0" encoding="utf-8"?> <!DOCTYPE html PUBLIC "-//W3C//DTD XHTML 1.1//EN" "http://www.w3.org/TR/xhtml11/DTD/xhtml11.dtd"> <html xmlns="http://www.w3.org/1999/xhtml" xml:lang="zh-TW"> <head> <title>七、命運之神</title> <link href="stylesheet.css" type="text/css" rel="stylesheet" /> <link rel="stylesheet" type="application/vnd.adobe-page-template+xml" href="page-template.xpgt"/> </head> <body> <div> <h3>七、命運之神</h3><br /><br />  而第二個夢,更是決定了伍路元下半生的生活,而且好到了不能再好──當他離開原來的生活之際,只怕任由他去設想,也設想不到以後會有那樣好的生活。<br /><br />  我想到這裏,忽然想起,伍路元的一生,可以說是幸運到了極點,少年時候,大難不死,之後是一大段風光的日子,雖然說江湖風波險惡,可是他都經歷了過來,青年和壯年,正需要這種經歷大風大浪的生活。而到了壯年之後,他在那個島國上的地位如此特殊,安享榮華富貴,無驚無險,逍遙自在。實在想不出還有甚麼樣的生活更加快樂,如果說人間還有神仙生活的話,那麼伍路元這幾十年的生活,就是神仙生活。<br /><br />  我問白素道:「你能不能再舉出一個人的例子來,和伍路元比較,能夠和伍路元同樣幸運的?」<br /><br />  白素皺了皺眉,道:「別忘記,伍路元失去了一條腿,那不能說是幸運。」<br /><br />  我道:「失去一條腿,換來一生的幸福生活,划算之極!」<br /><br />  白素看來不想和我爭下去,她道:「你的意思是,那兩個夢,使伍路元交好運。」<br /><br />  我點頭:「是,表面上看來,兩個夢救了做夢的人,可是實際上得益最大的卻是伍路元。」<br /><br />  白素在思索,沒有立刻回應,事情討論到了這裏,又有一個很奇怪的發現,就是夢中老人和做夢者的關係,似乎並不很親密,關係親密的是夢中老人和伍路元。<br /><br />  雖然伍路元沒有見過這老人(在夢中),可是這老人在別人的夢中出現,都是為了替伍路元安排將來,而且經過他的安排之後,伍路元從此一帆風順,就像童話故事一樣──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br /><br />  如果這老人不是和伍路元有特殊的關係,他為甚麼要運用他的超能力來照顧伍路元?<br /><br />  然而要說這老人和伍路元有關係的話,又是甚麼關係?<br /><br />  一個問題接一個問題聯想下去,不知道可以想得多遠。不過卻一點用處也沒有──不論想出多少問題來,都是只有問題,沒有答案的事情。<br /><br />  白素一直沒有再出聲,我想了一會,覺得沒有用處,不必白費腦筋,所以也沒有再想下去。<br /><br />  我不知道白素在這兩天,對於這件事情做了些甚麼工作,我自己已經根本不再把它放在心上,只等伍路元再來,把他打發走了就算──事情雖然怪誕,值得深究,可是卻完全無從捉摸,當然只好放棄了。<br /><br />  我甚至於曾經想到那夢中老人,顯然是關鍵人物,如果兩個曾經夢見過他的人還活著,那就可以根據他們在夢中所見的形象,通過他們的形容,將這個超能力老人的模樣畫出來。<br /><br />  雖然就算有了模樣也沒有甚麼用處──怎麼能夠去尋找一個只在夢中出現過的人呢?可是那也總算是個開始,而現在卻連這樣的開始都沒有,一切全是如夢一般的虛幻,卻又偏偏這種虛幻形成了許多事實。<br /><br />  真是奇詭譎異至於極點!<br /><br />  在我所有的經歷之中,恐怕很難找出這樣叫人無可奈何的例子了。<br /><br />  到了伍路元應該出現的那天,一直等到夕陽西下時分,才在漫天晚霞的掩映之下,看到黑色的大轎車駛到了門口。<br /><br />  我性子急,從中午起,已經等得很不耐煩,總算等到了。這輛大轎車,是屬於大人物乘坐的那種,分開駕駛座和後座,後座所有的車窗,都是屬於單面反光的那種,從外面完全看不到車子裏面的情形,看過去,所有車窗上,都反映出緋紅的晚霞,非常美麗。<br /><br />  看到車子駛到門口,我回頭向屋子叫了一句:「他們來了!」<br /><br />  白素在裏面答應,就在我回頭的時候,車子上已經有兩個人下了車。<br /><br />  那位部長先生從前面,司機的旁邊下車。<br /><br />  而後座的一邊門打開,先是一根鐵拐伸了出來,接著,伍路元也下了車。<br /><br />  我將這個過程,敘述得相當詳細,是因為後來發生的一些事情,和這個過程有點關係的緣故──關係是在於我只看到了兩個人下車,而完全沒有看到車中的情形。<br /><br />  這時候白素也來到了門口,我和白素並肩而立,這陣仗看起來就像是我們一直莊重佇立恭候一般。<br /><br />  那位部長先生年紀輕,不懂禮數,並不覺得怎麼樣,而伍路元卻是懂得的,他一看到了我們,立刻急步趨向前來,連聲道:「兩位太客氣了。」<br /><br />  我道:「兩位請進。」<br /><br />  伍路元和他孫子進了屋,還沒有坐下,伍路元就問:「問題解決了?」<br /><br />  我不禁又好氣又好笑,看他的情形,像是我們欠了他一樣。<br /><br />  本來還要客套幾句,現在看來也沒有必要了。我道:「不能說解決,只是有了一些想法。」<br /><br />  伍路元「啊」地一聲,剎那之間,像是被迅雷打中,呆在那裏,一動不動,顯然是失望之極。<br /><br />  他的這種反應,真是豈有此理之極!<br /><br />  那樣複雜古怪離奇虛無的事情,誰能夠在三天之內就可以解決?他應該明白這一點,絕對沒有理由聽我這樣說了,就失望到了如此程度!<br /><br />  而看他的情形,確然是感到了極度的失望。那只能說,他對我們的期望實在太高了,其過是在他自己,而與我們無關。<br /><br />  他的身子有些搖晃,他孫子忙過去扶他,他卻伸手將之推開,向我們望來,道:「一點頭緒都沒有?」<br /><br />  看到他那麼大年紀還遭受失望的打擊,我也很同情,可是他的問題,竟然帶了質問的口氣,實在不算上路,我沒好氣,反問道:「你想有甚麼頭緒?」<br /><br />  我看死他無法回答我這個問題,因為整件事情根本沒有任何頭緒可言,我們能夠無中生有,做出了不少設想,已經非常不容易了。<br /><br />  果然我一反問,伍路元張大了口,一句話都沒有。<br /><br />  氣氛一上來就很尷尬,白素來打圓場,道:「也不是甚麼都沒有,至少有了一些設想,而且鎖定了一個關鍵人物。」<br /><br />  伍路元聽了白素的話,樣子看起來又有了一些生氣,我卻要竭力忍著,才能不哈哈大笑──伍路元如果以為事情真有了甚麼實質上的發展,那麼他再次失望,一定比剛才還要厲害!<br /><br />  真想不到白素會這樣開伍路元的玩笑──甚麼「關鍵人物」云乎哉,根本就是那個子虛烏有的夢中老人!<br /><br />  不能想像伍路元在聽了我們的設想之後,會有甚麼反應,他已經是八九十歲的老人,說不定受了刺激之後,立刻一命嗚呼,只怕會因此引起國際糾紛!<br /><br />  我本來想提醒白素,玩笑不要開得太大,可是我想我竭力忍笑的模樣十分滑稽,白素一定知道我為甚麼會這樣,她就會同時知道應該如何處理了。<br /><br />  當時伍路元十分高興,連連搓手,道:「那太好了,這個關鍵人物是誰?」<br /><br />  白素說來非常認真,道:「就是陳老和古勒勒所做的夢,夢中所見的那個老人!」<br /><br />  我想阻止白素這樣說,可是已經來不及了。我不由自主閉上了眼睛,沒有勇氣看伍路元聽到白素這樣說了之後的反應。我估計他會發出失望和憤怒交集的慘叫聲,然後再「咕咚」一聲,栽倒在地,我應該爭取第一時間,去打電話叫救傷車。<br /><br />  想到了這一點,我才睜開眼來,看到眼前的情形,卻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之外!<br /><br />  只見伍路元神情認真之極,一點都不感到白素是在開他的玩笑,盯住白素,很殷切地在盼望白素繼續說下去。<br /><br />  而白素也很認真,絕對不像在胡謅,她也望著伍路元,像是等伍路元先開口。<br /><br />  一時之間我不禁莫名其妙至於極點──看來他們準備認真討論下去,可是我實在想不明白,在「夢中老人」這個題目上,能夠有甚麼討論的餘地!<br /><br />  我知道現在有些事情,是我不知道的,而更知道,在這樣的情形下,最好是不要胡亂發表意見。<br /><br />  後來白素不知道是調侃我還是真的稱讚我,說我當時能夠保持沉默,真不容易,說我人老了,比以前沉得住氣,我只有暗暗苦笑。<br /><br />  伍路元和白素僵持了一會,伍路元終於先開口。道:「這老人──這老人──這老人──」<br /><br />  好像跳了線的唱片一樣,他不斷地重複「這老人」這三個字。<br /><br />  (形容詞很有時代性,像「像跳了線的唱片一樣」這樣的形容詞,在大家都使用有紋路唱片的時候,很流行,也很容易使人明白。而忽然之間,那種唱片被鐳射唱片淘汰了,成了歷史文物,這樣的形容詞,當然也很快就會被淘汰,就算有些老人,像我,仍然使用,要人家明白,還得說明一番,很是滑稽。)<br /><br />  白素當時硬是不接口,由得伍路元不斷重複,至少重複了七八次,他才能繼續下去,道:「這老人──是怎麼一回事?」<br /><br />  白素吸了一口氣,請伍路元和他的孫子坐下來,這時候我留意到了他的孫子,那位部長先生的神情也非常緊張和認真,這種緊張和認真,超過了他對祖父應有的關心──發生在伍路元身上的事情,已經成為歷史,完全沒有必要如此緊張。<br /><br />  而部長先生的這種神態,只說明了兩個問題:一,事情在近日有新的發展;二,部長對於伍路元過去的事情非常瞭解。<br /><br />  這第二點,很容易理解,伍路元當年的遭遇如此奇特,一定會對他的兒孫輩說起,而且很可能不只說一遍。<br /><br />  然而我卻想不通第一點──事情已經過去了幾十年,還能夠有甚麼後續的發展呢?<br /><br />  就在這時候,白素望了我一眼,在她的眼神之中,我看出她在示意,要我特別留意部長先生的反應。<br /><br />  我微微點了點頭,心中很明白,在這兩天裏,白素一定做了不少和事情有關的功課,她沒有和我討論,多半是因為她看出我對事情興趣不大,也有可能是她雖然想到了一些甚麼,可是還並不成熟,沒有討論的必要。<br /><br />  我想這時候她的意思是,由她專門對付伍路元,由我來留意部長先生的動靜。<br /><br />  老實說,在這時候我還是一點都不明白事情和那位部長先生有甚麼關聯,我一直以為他只不過是陪他爺爺前來而已。<br /><br />  然而白素要我留意,部長的神情態度又確然不尋常,所以我也加倍留心。<br /><br />  這時候白素已經開始回答伍路元所問「這老人是怎麼一回事」這個問題。<br /><br />  白素回答的內容,就是我和她討論過所做出的假設,白素告訴伍路元,這夢中老人,具有多項超能力,其中最特殊的一項,是能夠支配未來。<br /><br />  我們的假設,實在非常虛幻,全部建立在幻想的基礎之上,毫無實際根據,可是白素說得認真,伍路元和部長也聽得認真。<br /><br />  白素甚至於這樣說:「在衛斯理和我的經歷之中,遇到過許多有超能力者,有的是地球人,有的不是,在我們所知道的超能力之中,有過能夠預知未來的,可是這種『支配未來』的能力,還是第一次接觸到。這種超能力,需要動用甚麼樣的能力,才能夠完成,實在無法想像。」<br /><br />  伍路元神情更加嚴肅,他有些像是要找一個依靠一樣,左右看著,部長立刻過去,握住了他的手,雖然沒有說話,可是這樣的身體語言,顯然是在要他爺爺鎮定,不要驚惶。<br /><br />  從他的動作,結合上次伍路元來的時候,沒有立刻得到任何結果所表現出來的失望,已經可以充分證明,伍路元要找出答案的,不是幾十年之前發生的事情,而是近來有事情發生,需要解決。<br /><br />  而我們早已料到伍路元上次來的時候,說話吞吞吐吐,根本沒有將目的說出來,現在當然更可以肯定,他沒有說出來的就是「近來發生的事情」。<br /><br />  這事情究竟是甚麼,他不說,倒也不難推測。事情一定令他非常困擾,事情一定和他以前的遭遇有關,也就是說和那兩個夢有關,自然也和夢中老人有關。<br /><br />  我們所作的看來很虛幻的假設,現在看起來,顯然並非完全虛幻,而是非常有用,真是「誤打誤撞」之至。<br /><br />  後來白素非常不同意我認為那是「誤打誤撞」,她認為伍路元將那兩個夢告訴我們,就是為了要我們研究兩個夢的內容。而伍路元自己,在這幾十年之中,當然對這兩個夢,翻來覆去,不知道研究了多少遍。<br /><br />  他和我們都研究這兩個夢,根據的是同樣的事實,當然容易得出同樣的結果,這才使雙方的對話能夠合拍,怎麼能夠說是「誤打誤撞」!<br /><br />  我在白素這樣說了之後,立刻收回自己的意見,因為整件事情,白素下的工夫,遠遠在我之上,何必與她在這種小問題上爭論!<br /><br />  當時白素走過去,遞了一杯酒給伍路元,伍路元一口喝了,吁了一口氣,道:「那就是說,我的一生,是受他力量的支配而形成的了。」<br /><br />  他一開口說「那就是說」,而不是說「你的意思是」,可知他自己心中早已有了這樣的認知,白素剛才所說的,只是和他原來的認知一樣而已。<br /><br />  他現在這樣說,當然是希望將自己的認知,得到進一步肯定,而這種肯定,一定關係重大,絕不是單單只為了弄清楚當年發生的是怎麼一回事。<br /><br />  白素點頭:「當然是。試想,如果沒有那兩個夢,夢中沒有那個老人所說的話,你的一生會怎樣?」<br /><br />  這個問題我們早就有了答案,這時候伍路元的回答和我們的答案一樣。他道:「沒有第一個夢,我就早已橫死街頭了,哪裏還有以後的日子!」<br /><br />  白素道:「所以這個夢中老人,之所以在陳老他們的夢中出現,不但改變了做夢人的命運,更重要的是支配,塑造了你的一生。這種情形非常奇特,完全在我們的知識範疇和想像能力之外,完全無法明白究竟是怎麼一回事。」<br /><br />  這時候部長先生忽然說了一句話,道:「是不是可以說,這位夢中老人,是我祖父的命運之神?」<br /><br />  他的這種說法,非常新鮮,卻並非不能成立。<br /><br />  我先回答:「當然可以,非但是令祖父的命運之神,而且是閣下整個家族的命運之神──當年若不是他指點了古勒勒,就根本不會現在有你們整個家族。」<br /><br />  部長先生對我的回答滿意之極,而且不單是他滿意,伍路元看來也很滿意,祖孫二人,互相望著點頭,像是對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取得了共識。<br /><br />  事情的發展,許多時候並不在計畫之中,我和白素假設有關夢中老人的時候,並沒有想到說著說著,自然而然就把夢中老人放到了「命運之神」這個地位上;而將夢中老人放到了這個地位之後,卻感到異常的適合──這夢中老人,確然可以稱之為命運之神,他在夢中出現,徹底改變了許多人的命運,而且那許多人的命運,都由他來塑造決定,他不是命運之神,又是甚麼?<br /><br />  這「命運之神」的說法,由部長先生首先提出來,我一聽就覺得深以為然。在做了回應之後,我向白素望去,想知道她的反應如何。<br /><br />  白素已經有了回答:「稱那個老人為命運之神,十分恰當,他既然有創造、主宰命運的超能力,那就是傳說中的命運之神了。」<br /><br />  白素也同意了這個說法,部長神情非常得意洋洋,望著他的祖父,好像是在對他的祖父說:聽到了吧,衛斯理和白素都是這樣說法!<br /><br />  我感到部長先生的這種態度很奇怪,可是怪在甚麼地方,卻又說不上來。我注意伍路元的反應,看到伍路元眉心打結,像是在思索甚麼重要的問題。<br /><br />  我也不知道伍路元有甚麼重要的問題是由我們剛才的談話而引起,需要好好思索的。總不成他在思索那夢中老人是不是真的是命運之神!那只不過是一種說法而已,夢中老人也好,命運之神也好,都虛幻而無從捉摸,有甚麼可供思索的?<br /><br />  當然當時我有太多不明白之處,到後來,事情的發展原來是那樣了,再回想當時的情形,自然恍然大悟──請各位注意我在這裏的敘述,後面我就不再重複了。<br /><br />  當時白素說了之後,略頓了一頓,像是很順口,不經意地道:「這設想很好,我們就不曾想到那夢中老人可以說是命運之神,思路敏捷,真是難得。」<br /><br />  白素這樣盛讚部長先生,部長更有些飄飄然,回答道:「我也不是一聽到兩位的分析就想到的,我早就有過這樣的設想,只是祖父他──」<br /><br />  他說到這裏,突然住了口,好像感到自己說漏了嘴,把不應該說的話說了出來。<br /><br />  我再度感到非常奇怪。<br /><br />  可是白素卻像是完全沒有留意,她只是「哦」了一聲,道:「原來是早就想到了。」<br /><br />  到了這時候,我雖然一直被白素嘲笑為「後知後覺」,也知道目前這樣的情形,是有些我不知道的事情,正在發生。<br /><br />  首先是白素的態度,她裝成非常不經意地稱讚部長。幾十年夫妻,她可瞞不過我。她的目的,好像就是為了要部長在回應的時候,說出一些甚麼來。<br /><br />  部長謙虛了幾句,說的話非常普通,可是白素卻像是已經得到了她所要的東西,感到很滿意了。<br /><br />  部長的話有甚麼特別呢?<br /><br />  他的話突然住口,後面沒有說出來的是些甚麼,倒也不難揣測,他是要說,他早已將夢中老人定性為命運之神,只不過他祖父不相信而已。<br /><br />  雖然可以揣測到他沒有說出口的話,可是有甚麼作用,我也說不上來。<br /><br />  我心中充滿疑惑,向白素投以詢問的眼光,可是白素卻故意不接觸我的目光。<br /><br />  她這樣做,當然是在目前的情形下,她不想解答我心中的疑惑,更像是如果我不識趣地追問,就會壞事,真是十分可惡。<br /><br />  我心想,還好我不是完全不知道,至少我看出了一些苗頭,知道有一些古怪的事情正在進行。<br /><br />  部長剛才的話,我聽了一點都不覺得有甚麼不對,白素的反應也很正常。可是部長卻看來很不安,顯出一般人說錯了話之後才會出現的神情。<br /><br />  他像是要說幾句掩飾的話,可是卻又不知道該如何說,情狀很是可笑──由此可知他其實相當幼稚,並非老奸巨猾,不是很懂得做假。<br /><br />  伍路元顯然也發現了他孫子的這種尷尬情形,笑了一下,道:「你早就想到過,我不相信,也不算甚麼。現在他們兩位也這樣說,我還是同樣有懷疑啊。」<br /><br />  部長苦笑:「還有懷疑?」<br /><br />  伍路元嘆了一口氣:「是啊,說來說去,這命運之神,又究竟是甚麼呢?」<br /><br />  對於伍路元這樣追究。我感到很古怪,因為那是無法深究的事情。我敢說,將世界上所有最具智慧的人集中起來,也不能回答這個問題。<br /><br />  他是為甚麼如此熱切地希望能夠有確切的答案?難道是想向命運之神乞求長生不老嗎?想想他這一生甚麼都有了,除了長生不老,也沒有甚麼別的再可以追求了。<br /><br />  他這樣問了之後,望著我們,等待回答。<br /><br />  我當然沒有答案,白素看來也不準備說甚麼。伍路元等了一會,在我們這裏沒有答案,就轉向他的孫子,道:「你將你的說法說一說,看他們兩位有甚麼意見。」<br /><br />  伍路元這樣一說,我和白素自然而然向部長望去,只見部長神態更加尷尬,還有些惱怒,像是他不想人家知道他對命運之神有想法,而他祖父偏偏要他說,令他十分為難。<br /><br />  這種神態,我都看出來了,白素自然沒有看不出之理。可是偏偏她卻裝成完全不知道,反而很興高采烈地道:「原來部長先生有更深入的認識,請說,請說。」<br /><br />  部長越是不想說,白素越是要他說──其中必有原因,我卻一時之間想不出來。<br /><br />  看來白素暫時不會對我說,我希望在她對我說之前,我已經猜到,所以我更加留心觀察。<br /><br />  部長在白素的「要求」實際上是「擠兌」下,雖然看來並不情願,卻也不能不開口。<br /><br />  他想了一想,道:「命運之神,就是主宰支配人命運的神。人的命運如何,完全由他來決定,人不能和命運相抗,就是不能和他相抗。」<br /><br />  除非根本不相信有「命運」這回事,否則,部長所說的這一番話就完全可以接受。<br /><br />  本來我想點頭表示同意,可是為了想看看白素究竟在玩甚麼花樣,所以我一點都不做表示,想看白素如何反應,我再作打算。<br /><br />  白素聽了,連連點頭,表示同意。<br /><br />  我看到白素點頭,也就點頭。<br /><br />  部長看到我們都同意,很是高興,又望了他爺爺一眼。<br /><br />  他的這種行動,給我看出了一些苗頭,事情很明顯,部長努力要他的爺爺相信夢中老人是主宰命運的神,不可對抗。而白素現在在扮演的角色,就是要部長暴露這個目標,同時她也推波助瀾,要伍路元接受這個觀點。<br /><br />  我雖然看出了這一點,可是卻還是不明白為甚麼要這樣,不過已經看出這些苗頭,至少可以不必讓白素一個人唱獨腳戲,我也可以出點力。<br /><br />  於是我道:「命運這件事,看起來很抽象,很多人不相信,可是知道的人,就知道它的存在,不過就算很肯定知道它的存在,也還是說不上所以然來的。」<br /><br />  我的話,引來了白素一個讚許的眼神,我知道自己做對了。<br /><br />  部長也鬆了一口氣,因為這一番話,由我來說,對伍路元的說服力,顯然比由他來說要強得多。這時候,我又肯定伍路元之所以來找我們,就是為了想聽我們的意見。</div></body></html> in /var/www/vhosts/enjoyreadinghour.com/zh.enjoyreadinghour.com/eKatab/REST.class.php on line 799
非常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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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命運之神



  而第二個夢,更是決定了伍路元下半生的生活,而且好到了不能再好──當他離開原來的生活之際,只怕任由他去設想,也設想不到以後會有那樣好的生活。

  我想到這裏,忽然想起,伍路元的一生,可以說是幸運到了極點,少年時候,大難不死,之後是一大段風光的日子,雖然說江湖風波險惡,可是他都經歷了過來,青年和壯年,正需要這種經歷大風大浪的生活。而到了壯年之後,他在那個島國上的地位如此特殊,安享榮華富貴,無驚無險,逍遙自在。實在想不出還有甚麼樣的生活更加快樂,如果說人間還有神仙生活的話,那麼伍路元這幾十年的生活,就是神仙生活。

  我問白素道:「你能不能再舉出一個人的例子來,和伍路元比較,能夠和伍路元同樣幸運的?」

  白素皺了皺眉,道:「別忘記,伍路元失去了一條腿,那不能說是幸運。」

  我道:「失去一條腿,換來一生的幸福生活,划算之極!」

  白素看來不想和我爭下去,她道:「你的意思是,那兩個夢,使伍路元交好運。」

  我點頭:「是,表面上看來,兩個夢救了做夢的人,可是實際上得益最大的卻是伍路元。」

  白素在思索,沒有立刻回應,事情討論到了這裏,又有一個很奇怪的發現,就是夢中老人和做夢者的關係,似乎並不很親密,關係親密的是夢中老人和伍路元。

  雖然伍路元沒有見過這老人(在夢中),可是這老人在別人的夢中出現,都是為了替伍路元安排將來,而且經過他的安排之後,伍路元從此一帆風順,就像童話故事一樣──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如果這老人不是和伍路元有特殊的關係,他為甚麼要運用他的超能力來照顧伍路元?

  然而要說這老人和伍路元有關係的話,又是甚麼關係?

  一個問題接一個問題聯想下去,不知道可以想得多遠。不過卻一點用處也沒有──不論想出多少問題來,都是只有問題,沒有答案的事情。

  白素一直沒有再出聲,我想了一會,覺得沒有用處,不必白費腦筋,所以也沒有再想下去。

  我不知道白素在這兩天,對於這件事情做了些甚麼工作,我自己已經根本不再把它放在心上,只等伍路元再來,把他打發走了就算──事情雖然怪誕,值得深究,可是卻完全無從捉摸,當然只好放棄了。

  我甚至於曾經想到那夢中老人,顯然是關鍵人物,如果兩個曾經夢見過他的人還活著,那就可以根據他們在夢中所見的形象,通過他們的形容,將這個超能力老人的模樣畫出來。

  雖然就算有了模樣也沒有甚麼用處──怎麼能夠去尋找一個只在夢中出現過的人呢?可是那也總算是個開始,而現在卻連這樣的開始都沒有,一切全是如夢一般的虛幻,卻又偏偏這種虛幻形成了許多事實。

  真是奇詭譎異至於極點!

  在我所有的經歷之中,恐怕很難找出這樣叫人無可奈何的例子了。

  到了伍路元應該出現的那天,一直等到夕陽西下時分,才在漫天晚霞的掩映之下,看到黑色的大轎車駛到了門口。

  我性子急,從中午起,已經等得很不耐煩,總算等到了。這輛大轎車,是屬於大人物乘坐的那種,分開駕駛座和後座,後座所有的車窗,都是屬於單面反光的那種,從外面完全看不到車子裏面的情形,看過去,所有車窗上,都反映出緋紅的晚霞,非常美麗。

  看到車子駛到門口,我回頭向屋子叫了一句:「他們來了!」

  白素在裏面答應,就在我回頭的時候,車子上已經有兩個人下了車。

  那位部長先生從前面,司機的旁邊下車。

  而後座的一邊門打開,先是一根鐵拐伸了出來,接著,伍路元也下了車。

  我將這個過程,敘述得相當詳細,是因為後來發生的一些事情,和這個過程有點關係的緣故──關係是在於我只看到了兩個人下車,而完全沒有看到車中的情形。

  這時候白素也來到了門口,我和白素並肩而立,這陣仗看起來就像是我們一直莊重佇立恭候一般。

  那位部長先生年紀輕,不懂禮數,並不覺得怎麼樣,而伍路元卻是懂得的,他一看到了我們,立刻急步趨向前來,連聲道:「兩位太客氣了。」

  我道:「兩位請進。」

  伍路元和他孫子進了屋,還沒有坐下,伍路元就問:「問題解決了?」

  我不禁又好氣又好笑,看他的情形,像是我們欠了他一樣。

  本來還要客套幾句,現在看來也沒有必要了。我道:「不能說解決,只是有了一些想法。」

  伍路元「啊」地一聲,剎那之間,像是被迅雷打中,呆在那裏,一動不動,顯然是失望之極。

  他的這種反應,真是豈有此理之極!

  那樣複雜古怪離奇虛無的事情,誰能夠在三天之內就可以解決?他應該明白這一點,絕對沒有理由聽我這樣說了,就失望到了如此程度!

  而看他的情形,確然是感到了極度的失望。那只能說,他對我們的期望實在太高了,其過是在他自己,而與我們無關。

  他的身子有些搖晃,他孫子忙過去扶他,他卻伸手將之推開,向我們望來,道:「一點頭緒都沒有?」

  看到他那麼大年紀還遭受失望的打擊,我也很同情,可是他的問題,竟然帶了質問的口氣,實在不算上路,我沒好氣,反問道:「你想有甚麼頭緒?」

  我看死他無法回答我這個問題,因為整件事情根本沒有任何頭緒可言,我們能夠無中生有,做出了不少設想,已經非常不容易了。

  果然我一反問,伍路元張大了口,一句話都沒有。

  氣氛一上來就很尷尬,白素來打圓場,道:「也不是甚麼都沒有,至少有了一些設想,而且鎖定了一個關鍵人物。」

  伍路元聽了白素的話,樣子看起來又有了一些生氣,我卻要竭力忍著,才能不哈哈大笑──伍路元如果以為事情真有了甚麼實質上的發展,那麼他再次失望,一定比剛才還要厲害!

  真想不到白素會這樣開伍路元的玩笑──甚麼「關鍵人物」云乎哉,根本就是那個子虛烏有的夢中老人!

  不能想像伍路元在聽了我們的設想之後,會有甚麼反應,他已經是八九十歲的老人,說不定受了刺激之後,立刻一命嗚呼,只怕會因此引起國際糾紛!

  我本來想提醒白素,玩笑不要開得太大,可是我想我竭力忍笑的模樣十分滑稽,白素一定知道我為甚麼會這樣,她就會同時知道應該如何處理了。

  當時伍路元十分高興,連連搓手,道:「那太好了,這個關鍵人物是誰?」

  白素說來非常認真,道:「就是陳老和古勒勒所做的夢,夢中所見的那個老人!」

  我想阻止白素這樣說,可是已經來不及了。我不由自主閉上了眼睛,沒有勇氣看伍路元聽到白素這樣說了之後的反應。我估計他會發出失望和憤怒交集的慘叫聲,然後再「咕咚」一聲,栽倒在地,我應該爭取第一時間,去打電話叫救傷車。

  想到了這一點,我才睜開眼來,看到眼前的情形,卻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只見伍路元神情認真之極,一點都不感到白素是在開他的玩笑,盯住白素,很殷切地在盼望白素繼續說下去。

  而白素也很認真,絕對不像在胡謅,她也望著伍路元,像是等伍路元先開口。

  一時之間我不禁莫名其妙至於極點──看來他們準備認真討論下去,可是我實在想不明白,在「夢中老人」這個題目上,能夠有甚麼討論的餘地!

  我知道現在有些事情,是我不知道的,而更知道,在這樣的情形下,最好是不要胡亂發表意見。

  後來白素不知道是調侃我還是真的稱讚我,說我當時能夠保持沉默,真不容易,說我人老了,比以前沉得住氣,我只有暗暗苦笑。

  伍路元和白素僵持了一會,伍路元終於先開口。道:「這老人──這老人──這老人──」

  好像跳了線的唱片一樣,他不斷地重複「這老人」這三個字。

  (形容詞很有時代性,像「像跳了線的唱片一樣」這樣的形容詞,在大家都使用有紋路唱片的時候,很流行,也很容易使人明白。而忽然之間,那種唱片被鐳射唱片淘汰了,成了歷史文物,這樣的形容詞,當然也很快就會被淘汰,就算有些老人,像我,仍然使用,要人家明白,還得說明一番,很是滑稽。)

  白素當時硬是不接口,由得伍路元不斷重複,至少重複了七八次,他才能繼續下去,道:「這老人──是怎麼一回事?」

  白素吸了一口氣,請伍路元和他的孫子坐下來,這時候我留意到了他的孫子,那位部長先生的神情也非常緊張和認真,這種緊張和認真,超過了他對祖父應有的關心──發生在伍路元身上的事情,已經成為歷史,完全沒有必要如此緊張。

  而部長先生的這種神態,只說明了兩個問題:一,事情在近日有新的發展;二,部長對於伍路元過去的事情非常瞭解。

  這第二點,很容易理解,伍路元當年的遭遇如此奇特,一定會對他的兒孫輩說起,而且很可能不只說一遍。

  然而我卻想不通第一點──事情已經過去了幾十年,還能夠有甚麼後續的發展呢?

  就在這時候,白素望了我一眼,在她的眼神之中,我看出她在示意,要我特別留意部長先生的反應。

  我微微點了點頭,心中很明白,在這兩天裏,白素一定做了不少和事情有關的功課,她沒有和我討論,多半是因為她看出我對事情興趣不大,也有可能是她雖然想到了一些甚麼,可是還並不成熟,沒有討論的必要。

  我想這時候她的意思是,由她專門對付伍路元,由我來留意部長先生的動靜。

  老實說,在這時候我還是一點都不明白事情和那位部長先生有甚麼關聯,我一直以為他只不過是陪他爺爺前來而已。

  然而白素要我留意,部長的神情態度又確然不尋常,所以我也加倍留心。

  這時候白素已經開始回答伍路元所問「這老人是怎麼一回事」這個問題。

  白素回答的內容,就是我和她討論過所做出的假設,白素告訴伍路元,這夢中老人,具有多項超能力,其中最特殊的一項,是能夠支配未來。

  我們的假設,實在非常虛幻,全部建立在幻想的基礎之上,毫無實際根據,可是白素說得認真,伍路元和部長也聽得認真。

  白素甚至於這樣說:「在衛斯理和我的經歷之中,遇到過許多有超能力者,有的是地球人,有的不是,在我們所知道的超能力之中,有過能夠預知未來的,可是這種『支配未來』的能力,還是第一次接觸到。這種超能力,需要動用甚麼樣的能力,才能夠完成,實在無法想像。」

  伍路元神情更加嚴肅,他有些像是要找一個依靠一樣,左右看著,部長立刻過去,握住了他的手,雖然沒有說話,可是這樣的身體語言,顯然是在要他爺爺鎮定,不要驚惶。

  從他的動作,結合上次伍路元來的時候,沒有立刻得到任何結果所表現出來的失望,已經可以充分證明,伍路元要找出答案的,不是幾十年之前發生的事情,而是近來有事情發生,需要解決。

  而我們早已料到伍路元上次來的時候,說話吞吞吐吐,根本沒有將目的說出來,現在當然更可以肯定,他沒有說出來的就是「近來發生的事情」。

  這事情究竟是甚麼,他不說,倒也不難推測。事情一定令他非常困擾,事情一定和他以前的遭遇有關,也就是說和那兩個夢有關,自然也和夢中老人有關。

  我們所作的看來很虛幻的假設,現在看起來,顯然並非完全虛幻,而是非常有用,真是「誤打誤撞」之至。

  後來白素非常不同意我認為那是「誤打誤撞」,她認為伍路元將那兩個夢告訴我們,就是為了要我們研究兩個夢的內容。而伍路元自己,在這幾十年之中,當然對這兩個夢,翻來覆去,不知道研究了多少遍。

  他和我們都研究這兩個夢,根據的是同樣的事實,當然容易得出同樣的結果,這才使雙方的對話能夠合拍,怎麼能夠說是「誤打誤撞」!

  我在白素這樣說了之後,立刻收回自己的意見,因為整件事情,白素下的工夫,遠遠在我之上,何必與她在這種小問題上爭論!

  當時白素走過去,遞了一杯酒給伍路元,伍路元一口喝了,吁了一口氣,道:「那就是說,我的一生,是受他力量的支配而形成的了。」

  他一開口說「那就是說」,而不是說「你的意思是」,可知他自己心中早已有了這樣的認知,白素剛才所說的,只是和他原來的認知一樣而已。

  他現在這樣說,當然是希望將自己的認知,得到進一步肯定,而這種肯定,一定關係重大,絕不是單單只為了弄清楚當年發生的是怎麼一回事。

  白素點頭:「當然是。試想,如果沒有那兩個夢,夢中沒有那個老人所說的話,你的一生會怎樣?」

  這個問題我們早就有了答案,這時候伍路元的回答和我們的答案一樣。他道:「沒有第一個夢,我就早已橫死街頭了,哪裏還有以後的日子!」

  白素道:「所以這個夢中老人,之所以在陳老他們的夢中出現,不但改變了做夢人的命運,更重要的是支配,塑造了你的一生。這種情形非常奇特,完全在我們的知識範疇和想像能力之外,完全無法明白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這時候部長先生忽然說了一句話,道:「是不是可以說,這位夢中老人,是我祖父的命運之神?」

  他的這種說法,非常新鮮,卻並非不能成立。

  我先回答:「當然可以,非但是令祖父的命運之神,而且是閣下整個家族的命運之神──當年若不是他指點了古勒勒,就根本不會現在有你們整個家族。」

  部長先生對我的回答滿意之極,而且不單是他滿意,伍路元看來也很滿意,祖孫二人,互相望著點頭,像是對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取得了共識。

  事情的發展,許多時候並不在計畫之中,我和白素假設有關夢中老人的時候,並沒有想到說著說著,自然而然就把夢中老人放到了「命運之神」這個地位上;而將夢中老人放到了這個地位之後,卻感到異常的適合──這夢中老人,確然可以稱之為命運之神,他在夢中出現,徹底改變了許多人的命運,而且那許多人的命運,都由他來塑造決定,他不是命運之神,又是甚麼?

  這「命運之神」的說法,由部長先生首先提出來,我一聽就覺得深以為然。在做了回應之後,我向白素望去,想知道她的反應如何。

  白素已經有了回答:「稱那個老人為命運之神,十分恰當,他既然有創造、主宰命運的超能力,那就是傳說中的命運之神了。」

  白素也同意了這個說法,部長神情非常得意洋洋,望著他的祖父,好像是在對他的祖父說:聽到了吧,衛斯理和白素都是這樣說法!

  我感到部長先生的這種態度很奇怪,可是怪在甚麼地方,卻又說不上來。我注意伍路元的反應,看到伍路元眉心打結,像是在思索甚麼重要的問題。

  我也不知道伍路元有甚麼重要的問題是由我們剛才的談話而引起,需要好好思索的。總不成他在思索那夢中老人是不是真的是命運之神!那只不過是一種說法而已,夢中老人也好,命運之神也好,都虛幻而無從捉摸,有甚麼可供思索的?

  當然當時我有太多不明白之處,到後來,事情的發展原來是那樣了,再回想當時的情形,自然恍然大悟──請各位注意我在這裏的敘述,後面我就不再重複了。

  當時白素說了之後,略頓了一頓,像是很順口,不經意地道:「這設想很好,我們就不曾想到那夢中老人可以說是命運之神,思路敏捷,真是難得。」

  白素這樣盛讚部長先生,部長更有些飄飄然,回答道:「我也不是一聽到兩位的分析就想到的,我早就有過這樣的設想,只是祖父他──」

  他說到這裏,突然住了口,好像感到自己說漏了嘴,把不應該說的話說了出來。

  我再度感到非常奇怪。

  可是白素卻像是完全沒有留意,她只是「哦」了一聲,道:「原來是早就想到了。」

  到了這時候,我雖然一直被白素嘲笑為「後知後覺」,也知道目前這樣的情形,是有些我不知道的事情,正在發生。

  首先是白素的態度,她裝成非常不經意地稱讚部長。幾十年夫妻,她可瞞不過我。她的目的,好像就是為了要部長在回應的時候,說出一些甚麼來。

  部長謙虛了幾句,說的話非常普通,可是白素卻像是已經得到了她所要的東西,感到很滿意了。

  部長的話有甚麼特別呢?

  他的話突然住口,後面沒有說出來的是些甚麼,倒也不難揣測,他是要說,他早已將夢中老人定性為命運之神,只不過他祖父不相信而已。

  雖然可以揣測到他沒有說出口的話,可是有甚麼作用,我也說不上來。

  我心中充滿疑惑,向白素投以詢問的眼光,可是白素卻故意不接觸我的目光。

  她這樣做,當然是在目前的情形下,她不想解答我心中的疑惑,更像是如果我不識趣地追問,就會壞事,真是十分可惡。

  我心想,還好我不是完全不知道,至少我看出了一些苗頭,知道有一些古怪的事情正在進行。

  部長剛才的話,我聽了一點都不覺得有甚麼不對,白素的反應也很正常。可是部長卻看來很不安,顯出一般人說錯了話之後才會出現的神情。

  他像是要說幾句掩飾的話,可是卻又不知道該如何說,情狀很是可笑──由此可知他其實相當幼稚,並非老奸巨猾,不是很懂得做假。

  伍路元顯然也發現了他孫子的這種尷尬情形,笑了一下,道:「你早就想到過,我不相信,也不算甚麼。現在他們兩位也這樣說,我還是同樣有懷疑啊。」

  部長苦笑:「還有懷疑?」

  伍路元嘆了一口氣:「是啊,說來說去,這命運之神,又究竟是甚麼呢?」

  對於伍路元這樣追究。我感到很古怪,因為那是無法深究的事情。我敢說,將世界上所有最具智慧的人集中起來,也不能回答這個問題。

  他是為甚麼如此熱切地希望能夠有確切的答案?難道是想向命運之神乞求長生不老嗎?想想他這一生甚麼都有了,除了長生不老,也沒有甚麼別的再可以追求了。

  他這樣問了之後,望著我們,等待回答。

  我當然沒有答案,白素看來也不準備說甚麼。伍路元等了一會,在我們這裏沒有答案,就轉向他的孫子,道:「你將你的說法說一說,看他們兩位有甚麼意見。」

  伍路元這樣一說,我和白素自然而然向部長望去,只見部長神態更加尷尬,還有些惱怒,像是他不想人家知道他對命運之神有想法,而他祖父偏偏要他說,令他十分為難。

  這種神態,我都看出來了,白素自然沒有看不出之理。可是偏偏她卻裝成完全不知道,反而很興高采烈地道:「原來部長先生有更深入的認識,請說,請說。」

  部長越是不想說,白素越是要他說──其中必有原因,我卻一時之間想不出來。

  看來白素暫時不會對我說,我希望在她對我說之前,我已經猜到,所以我更加留心觀察。

  部長在白素的「要求」實際上是「擠兌」下,雖然看來並不情願,卻也不能不開口。

  他想了一想,道:「命運之神,就是主宰支配人命運的神。人的命運如何,完全由他來決定,人不能和命運相抗,就是不能和他相抗。」

  除非根本不相信有「命運」這回事,否則,部長所說的這一番話就完全可以接受。

  本來我想點頭表示同意,可是為了想看看白素究竟在玩甚麼花樣,所以我一點都不做表示,想看白素如何反應,我再作打算。

  白素聽了,連連點頭,表示同意。

  我看到白素點頭,也就點頭。

  部長看到我們都同意,很是高興,又望了他爺爺一眼。

  他的這種行動,給我看出了一些苗頭,事情很明顯,部長努力要他的爺爺相信夢中老人是主宰命運的神,不可對抗。而白素現在在扮演的角色,就是要部長暴露這個目標,同時她也推波助瀾,要伍路元接受這個觀點。

  我雖然看出了這一點,可是卻還是不明白為甚麼要這樣,不過已經看出這些苗頭,至少可以不必讓白素一個人唱獨腳戲,我也可以出點力。

  於是我道:「命運這件事,看起來很抽象,很多人不相信,可是知道的人,就知道它的存在,不過就算很肯定知道它的存在,也還是說不上所以然來的。」

  我的話,引來了白素一個讚許的眼神,我知道自己做對了。

  部長也鬆了一口氣,因為這一番話,由我來說,對伍路元的說服力,顯然比由他來說要強得多。這時候,我又肯定伍路元之所以來找我們,就是為了想聽我們的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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