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rning: is_file(): File name is longer than the maximum allowed path length on this platform (4096): <?xml version="1.0" encoding="utf-8"?> <!DOCTYPE html PUBLIC "-//W3C//DTD XHTML 1.1//EN" "http://www.w3.org/TR/xhtml11/DTD/xhtml11.dtd"> <html xmlns="http://www.w3.org/1999/xhtml" xml:lang="zh-TW"> <head> <title>第十章 北海道的目擊者</title> <link href="stylesheet.css" type="text/css" rel="stylesheet" /> <link rel="stylesheet" type="application/vnd.adobe-page-template+xml" href="page-template.xpgt"/> </head> <body> <div> <h3>第十章 北海道的目擊者</h3><br /><br />  一<br /><br /><br />  第二天黃昏,三原搭乘「十和田號」快車,自上野車站出發,前往北海道。<br /><br />  這就是安田所乘的那列火車。一方面是這列車去北海道最為方便,另方面則是「實地檢查」一下安田的口供。<br /><br />  三原在火車駛過勿來市之後才開始睡覺。對面坐著兩個人,操著東北口音,天南地北地閒談,吵得人的神經絲毫不能休息。可是,快到十一點鐘時,白天的疲勞終於帶來了睡意。<br /><br />  翌晨,晨曦朦朧,大海罩在乳白色的天幕中,別有新鮮之感。車內已經開始了下車的準備。<br /><br />  列車員站在門口,道了聲早,向乘客致詞道:<br /><br />  「終點站青森就要到了。諸位長途旅行,想已疲倦。不過,凡是有打算乘青函渡輪前往函館的人,請在旅客單上登記。現在,請先在登記表上填表。」<br /><br />  列車員把登記表發給舉手的乘客。坐船去北海道,在三原還是初次,他也要了一張登記表。<br /><br />  旅客單只是一張表,不知是什麼原因,要在甲乙兩旁上填寫同樣的表格,在收票處交付。<br /><br />  到達青森車站是九點九分。離渡輪開航時間還有四十分鐘。上船前要經過一座長形月台,旅客們為了爭取好座位,爭先恐後地向前奔跑,三原的後背不知被人衝撞了多少次。<br /><br />  到達函館已是下午二時二十分。又過三十分鐘,「球藻號」快車發車。車船時間聯繫得很緊密。<br /><br />  這列火車行車五個半小時,三原雖然是首次欣賞北海道風景,也不覺生厭。晚上抵達札幌時,已經是精疲力盡,連屁股都坐痛了。<br /><br />  到了車站,三原打聽到一間廉價旅館住下。雖然明明知道,如果投宿丸物旅館,對於調查安田的事可以一舉兩得,限於旅費不足,只好忍耐一些。<br /><br />  那天晚上下雨。三原聽著雨聲,由於疲勞不堪,轉眼就睡著了。<br /><br />  早晨,過了十點鐘才匆忙起身。昨晚下了雨,被褥潮濕濕的,有些寒冷。北海道天氣果然名不虛傳。<br /><br />  三原吃過飯,先到札幌中央警署。這是禮貌,先謝謝人家協助調查。<br /><br />  「是不是調查得不好呢?」東京警視廳竟然派了人來到現地,就難怪札幌探長為之忐忑不寧了。三原連忙解釋說,並非如此,自己是前來進行個別偵查的。<br /><br />  聽說他想去丸物旅館,探長派出一名探員給他帶路。既然能夠有此便利,他也沒有謝絕。<br /><br />  旅館方面已經受過調查,所以回話簡單明瞭,女賬房立刻把旅客名簿取出,指著安田辰郎的姓名。<br /><br />  「他是一月二十一日晚上九點鐘來的。二十二日和二十三日都住在這裡,白天辦事出外,天黑以前就回來了。沒有什麼特殊情況,態度很沉靜,」<br /><br />  女賬房所講的話和安田的特徵很符合。三原把記有安田辰郎字樣的旅客名簿收過來。出了旅館,打發探員先回去,以下的行動,似乎一個人要方便些。<br /><br />  雙葉商社就在熙來攘往的大街上,販賣機械器具,是一間規模很大的商店。櫥窗裡陳列的物品連馬達都有。<br /><br />  河西是個剛過五十歲的禿頭漢子,自稱是營業主任。看了三原的名片,不覺睜大了眼睛。<br /><br />  「前幾天,札幌警署也派來探員打聽我到車站迎接安田先生的事情,對於安田先生,難道有什麼懷疑嗎?」<br /><br />  河西的臉上完全是大出意外的表情。<br /><br />  「不,沒有什麼懷疑。不過有一些其他的事情,需要調查一下,作為參考,請你不要擔心。你和安田先生在生意上來往很久了吧。」三原平靜地說道。<br /><br />  「有五六年,是個在信用上很誠實的人。」河西提出保證。<br /><br />  三原為了讓對方安心,不斷深深點頭。「那麼,安田先生在一月二十一日來到札幌那天,是你到車站接車的?」三原不遠千里而來,就是為了提出這一個觸及核心的問題。<br /><br /><br />  二<br /><br /><br />  「是的。我接到他的電報,說是二十一日乘『球藻號』列車到札幌,請到車站候車室會面,所以就去了,很不巧,電報已經撕爛撇掉了。」河西答道。<br /><br />  「每一次來,都去迎接嗎?」三原問道。<br /><br />  「不是,每一次來都不去接。這一次據說是因為時間太晚,商店已經關門,有重要事情要商談。」<br /><br />  「原來如此,所以安田先生乘『球藻號』列車到達車站,馬上到候車室去會你。」<br /><br />  河西聽了,稍微遲疑了一下才說:<br /><br />  「是的。不過不是馬上。那列快車是在二十點三十四分到站的。下車旅客走出收票口,走向車站前的廣場,是從候車室的玻璃窗看得到的,我記得我等候了好久,一直過了十分鐘才把他等到。」<br /><br />  過了十分鐘,算不得什麼問題。看樣子還是安田說得對,他是搭乘「球藻號」列車到站的。<br /><br />  三原感到失望了。這樣的結果雖然在預期之內,但他對於原來的判斷始終戀戀不捨。事實上,這個人的說法與安田辰郎的口供毫無牴觸之處:原來的判斷,看來大成問題。<br /><br />  安田確實是搭乘二十一日的二十時三十四分到站的快車到達札幌的。從那天晚上起也確實下榻在丸物旅館;破綻是一點也沒有。三原自覺是站在石壁之前了。<br /><br />  多少努力,到現在都未見到效果,在心情上說,對於一向支持自己工作的笠井科長真是懷有負疚之感。據說,主任對於這樁案件毫不起勁,只是科長代為說項後才得繼續展開偵查工作,三原是不會沒有責任感的。<br /><br />  三原的面色發沉,坐在對面的河西看在心裡,過了一陣,才躊躇萬分低聲說道:<br /><br />  「還有一件事情要向三原先生交代。我同安田先生的接觸並不多,你既然千里迢迢從東京專為此事而來,我就應該把所注意到的事情都提供出來。不過,這只供參考,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麼重要意義。」<br /><br />  「知道了,是什麼事情呢?」三原望著河西。<br /><br />  「說起來,安田先生來找我,說是有重要事情磋商,而且,他打來的電報也是這樣措詞的,可是,我們會了面,他並沒有什麼重要事情要談。」<br /><br />  「哦,是真的嗎?」三原立刻反問,喉嚨間都似乎出了異聲。<br /><br />  「真的。而且,安田先生第三天到敝公司來,談的也是無關緊要的事。當時,我心裡就覺得,這事情可有點奇怪。」<br /><br />  三原突然感到,眼前的石壁已經出現了龜裂現象。心砰砰地跳著。他在表面上還裝作若無其事,用著極為平靜的言詞向河西追問,河西又把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br /><br />  安田辰郎並沒有重要的事,他為什麼要河西到車站迎接呢?<br /><br />  ──一定是安田希望有個目擊者來證明他在一月二十一日乘「球藻號」列車到達札幌,河西於是被選中了。<br /><br />  一定是如此。理由也不外乎如此。他故意在東京車站上安排出一個四分鐘的目擊者,在這裡也同樣運用了這一手。這些安排都是一脈相承,前後呼應的。<br /><br />  那麼,如果是故意安排的,安田的所作所為,一定是和搭乘「球藻號」列車到達札幌的事實完全相反。換句話說,是不是他並沒有搭乘這列火車呢?<br /><br />  三原想到這裡,自覺發現了重大關鍵,雙目閃出了光輝。<br /><br />  「河西先生。你同安田先生會面的地方是候車室?」<br /><br />  「對的。」河西自從說話走嘴之後,每聽到一句問話,便馬上為之不安。<br /><br />  「並沒有到月台接車?」<br /><br />  「對的。因為電報說明要在候車室見面,」<br /><br />  「那麼,」三原突生此問,「你並沒有看到安田先生從火車上走下來?」<br /><br />  「並沒有看到,不過……」<br /><br />  不過,從東京來的安田辰郎在那一時刻到了車站候車室,出現在自己的眼前,當然是從那列火車上走下來的了──河西的表情表示了這一看法。<br /><br />  三原離開雙葉商社,臨走的時候,連怎樣向河西告辭都忘記了。他在從未到過的札幌街頭到處亂走。寬寬的街道上,白樺樹排成一條直線,高聳入雲。他的目光對這些樹木卻是似見未見,一邊加緊思考,一邊踟躇街頭。<br /><br />  安田是在說謊。他裝作搭乘「球藻號」列車到站的樣子,用電報叫河西就在那一時刻,到札幌車站的候車室和他見面。這樣一來,就成為「在車站迎接」。札幌警署奉命調查後的回電就是這樣說的。「在車站迎接會面」,在任何人看來,都是迎接剛下火車的人。安田正是利用了這一錯覺。<br /><br />  「小雪飯莊」的兩名女招待在東京車站上被安排成目擊者。北海道的河西也是一樣。<br /><br />  ──好。定要把安田的畫皮揭開。<br /><br />  三原掏出筆記簿翻查,安田對他的解說是這樣的:<br /><br />  二十日乘「十和田號」快車離開東京上野車站,二十一日早晨到青森。乘九時五十分青函渡輪,十四時二十分到函館。乘「球藻號」快車離函館,二十時三十四分到札幌。<br /><br />  三原端望著這份時間表,突然之間,長吸了一口氣。<br /><br />  ──為什麼始終想不到這件事?<br /><br />  青函渡輪上不是每個人都要填寫旅客表嗎?把表一調查,安田的說法豈不就要崩潰。<br /><br />  他如果搭乘了渡輪,就必須在旅客表上留下姓名。<br /><br /><br />  三<br /><br /><br />  三原的心砰砰跳著,又立刻不安起來。<br /><br />  一月二十一日已經過了整一個月。渡輪旅客表還能夠保存住嗎?如果已經拋棄,一切線索便都完了。<br /><br />  應該先到車站去打聽。他轉眼之間就來到札幌車站。<br /><br />  進入鐵路警官室,三原說明了身分,詢問旅客表的保存期限。<br /><br />  「青函渡輪的旅客表嘛,」室內的中年警官摸著臉說道,「保存期限六個月。」<br /><br />  六個月。那就足有把握了。三原心裡一塊石頭落地。<br /><br />  「是不是一定要到青森車站去查呢?」<br /><br />  「是查從青森乘船的旅客嗎?」<br /><br />  「對的。」<br /><br />  「那就無須乎到青森去了。函館車站也保存著一份。」<br /><br />  三原聽了大惑不解,警官解釋道:<br /><br />  「渡輪旅客表共分甲乙兩份,寫明旅客姓名住址。車站上將表撕開,甲方由發船站保存,乙方交給船長,轉交前站。所以,函館車站也有一份。」<br /><br />  「噢,是這樣的。」三原明白了。他記起自己也曾填寫過甲乙雙份。<br /><br />  「想查哪一天的呢?」警官問他。<br /><br />  「一月二十一日。就是十四時二十分到函館的渡輪。」<br /><br />  「那是第十七次船。你如果去查,我就先打個電話給函館,讓他們把那次船的旅客表準備出來。」<br /><br />  「那就太方便了,拜託,拜託。」<br /><br />  三原說明,今天晚上就搭夜車前去,明天晨早可到函館車站,說完就離開警官室。<br /><br />  夜車是二十二點開車,還有八小時的時間。他全心全意地希望立刻就能查到旅客表,所以對於八小時的等車時間和八小時的旅途這十六個鐘頭,並沒有惡感。<br /><br />  三原對於等車的八小時,簡直無法處理,只好在札幌市內閒步。可是,心情過於緊張,什麼也不能入目。<br /><br />  好容易才等到黃昏。焦燥不安和睡眠打發過十六小時,時間過得真是緩慢得令人難耐啊!<br /><br />  六點鐘剛過,火車來到函館車站。寒風撲面。<br /><br />  離著辦公時間還有兩小時,三原好容易才捱到開門。<br /><br />  辦事員是個年青人,聽到三原述明來意,便說:<br /><br />  「昨天接到電話聯絡,已經準備好了。這就是二十一日第十七次船的旅客表。」<br /><br />  「頭等和二等是分開的,你要哪一等的?」辦事員問他。<br /><br />  「我看先查頭等,說不定也要查二等。」三原答道。二等的旅客表很多,一張一張看,要花費許多時間。<br /><br />  「頭等只有這麼多。」看樣子連三十張都不到。<br /><br />  三原掀開紙角,詳細查看。心裡一邊打鼓,一邊像唱歌一樣念看,千萬不要有安田辰郎的名字出現。也就是看到第十二三張,啊呀,他發現了一個熟姓名。<br /><br />  「石田芳男官吏五十歲東京都……」<br /><br />  石田芳男乃是××部的××司司長,三原早就知道了。不僅知道,而且是瞭若指掌。偵查二課傾全力調查的貪污事件,就是圍繞著這位司長來進行的。<br /><br />  ──石田司長也坐這班船來北海道了嗎?<br /><br />  一種不妙的預兆在心頭上湧現了。<br /><br />  三原小心翼翼向下檢查。又翻過了五張表格,他出乎意外地幾乎叫出聲來。<br /><br />  有了!<br /><br />  「安田辰郎機器商四十二歲東京都……」<br /><br />  他的目光停滯在表格上。簡直不能相信。這是絕不應該如此的事。然而,這一名字竟然是活生生地擺在他的眼前。<br /><br />  三原也不示弱。他從公事皮包中取出了在丸物旅館收得的上有安田簽名的旅客簿,擺在旁邊。兩份文件的筆跡,好像是向三原嘲笑一樣,完完全全相同。<br /><br />  安田辰郎真是搭乘這班船了!<br /><br />  三原自己也覺得面色立時轉成蒼白。<br /><br />  既然乘船的事實得到證明,乘「球藻號」快車的事實當然也就獲得證實。安田辰郎的供詞,真是沒有一句假話啊。眼前的石壁已經龜裂的想法,看來是幻想了。在這一現實面前,三原自覺已是徹頭徹尾失敗。他任憑旅客表攤開在那裡,低著頭,半天不能移動。</div></body></html> in /var/www/vhosts/enjoyreadinghour.com/zh.enjoyreadinghour.com/eKatab/REST.class.php on line 7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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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北海道的目擊者



  一


  第二天黃昏,三原搭乘「十和田號」快車,自上野車站出發,前往北海道。

  這就是安田所乘的那列火車。一方面是這列車去北海道最為方便,另方面則是「實地檢查」一下安田的口供。

  三原在火車駛過勿來市之後才開始睡覺。對面坐著兩個人,操著東北口音,天南地北地閒談,吵得人的神經絲毫不能休息。可是,快到十一點鐘時,白天的疲勞終於帶來了睡意。

  翌晨,晨曦朦朧,大海罩在乳白色的天幕中,別有新鮮之感。車內已經開始了下車的準備。

  列車員站在門口,道了聲早,向乘客致詞道:

  「終點站青森就要到了。諸位長途旅行,想已疲倦。不過,凡是有打算乘青函渡輪前往函館的人,請在旅客單上登記。現在,請先在登記表上填表。」

  列車員把登記表發給舉手的乘客。坐船去北海道,在三原還是初次,他也要了一張登記表。

  旅客單只是一張表,不知是什麼原因,要在甲乙兩旁上填寫同樣的表格,在收票處交付。

  到達青森車站是九點九分。離渡輪開航時間還有四十分鐘。上船前要經過一座長形月台,旅客們為了爭取好座位,爭先恐後地向前奔跑,三原的後背不知被人衝撞了多少次。

  到達函館已是下午二時二十分。又過三十分鐘,「球藻號」快車發車。車船時間聯繫得很緊密。

  這列火車行車五個半小時,三原雖然是首次欣賞北海道風景,也不覺生厭。晚上抵達札幌時,已經是精疲力盡,連屁股都坐痛了。

  到了車站,三原打聽到一間廉價旅館住下。雖然明明知道,如果投宿丸物旅館,對於調查安田的事可以一舉兩得,限於旅費不足,只好忍耐一些。

  那天晚上下雨。三原聽著雨聲,由於疲勞不堪,轉眼就睡著了。

  早晨,過了十點鐘才匆忙起身。昨晚下了雨,被褥潮濕濕的,有些寒冷。北海道天氣果然名不虛傳。

  三原吃過飯,先到札幌中央警署。這是禮貌,先謝謝人家協助調查。

  「是不是調查得不好呢?」東京警視廳竟然派了人來到現地,就難怪札幌探長為之忐忑不寧了。三原連忙解釋說,並非如此,自己是前來進行個別偵查的。

  聽說他想去丸物旅館,探長派出一名探員給他帶路。既然能夠有此便利,他也沒有謝絕。

  旅館方面已經受過調查,所以回話簡單明瞭,女賬房立刻把旅客名簿取出,指著安田辰郎的姓名。

  「他是一月二十一日晚上九點鐘來的。二十二日和二十三日都住在這裡,白天辦事出外,天黑以前就回來了。沒有什麼特殊情況,態度很沉靜,」

  女賬房所講的話和安田的特徵很符合。三原把記有安田辰郎字樣的旅客名簿收過來。出了旅館,打發探員先回去,以下的行動,似乎一個人要方便些。

  雙葉商社就在熙來攘往的大街上,販賣機械器具,是一間規模很大的商店。櫥窗裡陳列的物品連馬達都有。

  河西是個剛過五十歲的禿頭漢子,自稱是營業主任。看了三原的名片,不覺睜大了眼睛。

  「前幾天,札幌警署也派來探員打聽我到車站迎接安田先生的事情,對於安田先生,難道有什麼懷疑嗎?」

  河西的臉上完全是大出意外的表情。

  「不,沒有什麼懷疑。不過有一些其他的事情,需要調查一下,作為參考,請你不要擔心。你和安田先生在生意上來往很久了吧。」三原平靜地說道。

  「有五六年,是個在信用上很誠實的人。」河西提出保證。

  三原為了讓對方安心,不斷深深點頭。「那麼,安田先生在一月二十一日來到札幌那天,是你到車站接車的?」三原不遠千里而來,就是為了提出這一個觸及核心的問題。


  二


  「是的。我接到他的電報,說是二十一日乘『球藻號』列車到札幌,請到車站候車室會面,所以就去了,很不巧,電報已經撕爛撇掉了。」河西答道。

  「每一次來,都去迎接嗎?」三原問道。

  「不是,每一次來都不去接。這一次據說是因為時間太晚,商店已經關門,有重要事情要商談。」

  「原來如此,所以安田先生乘『球藻號』列車到達車站,馬上到候車室去會你。」

  河西聽了,稍微遲疑了一下才說:

  「是的。不過不是馬上。那列快車是在二十點三十四分到站的。下車旅客走出收票口,走向車站前的廣場,是從候車室的玻璃窗看得到的,我記得我等候了好久,一直過了十分鐘才把他等到。」

  過了十分鐘,算不得什麼問題。看樣子還是安田說得對,他是搭乘「球藻號」列車到站的。

  三原感到失望了。這樣的結果雖然在預期之內,但他對於原來的判斷始終戀戀不捨。事實上,這個人的說法與安田辰郎的口供毫無牴觸之處:原來的判斷,看來大成問題。

  安田確實是搭乘二十一日的二十時三十四分到站的快車到達札幌的。從那天晚上起也確實下榻在丸物旅館;破綻是一點也沒有。三原自覺是站在石壁之前了。

  多少努力,到現在都未見到效果,在心情上說,對於一向支持自己工作的笠井科長真是懷有負疚之感。據說,主任對於這樁案件毫不起勁,只是科長代為說項後才得繼續展開偵查工作,三原是不會沒有責任感的。

  三原的面色發沉,坐在對面的河西看在心裡,過了一陣,才躊躇萬分低聲說道:

  「還有一件事情要向三原先生交代。我同安田先生的接觸並不多,你既然千里迢迢從東京專為此事而來,我就應該把所注意到的事情都提供出來。不過,這只供參考,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麼重要意義。」

  「知道了,是什麼事情呢?」三原望著河西。

  「說起來,安田先生來找我,說是有重要事情磋商,而且,他打來的電報也是這樣措詞的,可是,我們會了面,他並沒有什麼重要事情要談。」

  「哦,是真的嗎?」三原立刻反問,喉嚨間都似乎出了異聲。

  「真的。而且,安田先生第三天到敝公司來,談的也是無關緊要的事。當時,我心裡就覺得,這事情可有點奇怪。」

  三原突然感到,眼前的石壁已經出現了龜裂現象。心砰砰地跳著。他在表面上還裝作若無其事,用著極為平靜的言詞向河西追問,河西又把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

  安田辰郎並沒有重要的事,他為什麼要河西到車站迎接呢?

  ──一定是安田希望有個目擊者來證明他在一月二十一日乘「球藻號」列車到達札幌,河西於是被選中了。

  一定是如此。理由也不外乎如此。他故意在東京車站上安排出一個四分鐘的目擊者,在這裡也同樣運用了這一手。這些安排都是一脈相承,前後呼應的。

  那麼,如果是故意安排的,安田的所作所為,一定是和搭乘「球藻號」列車到達札幌的事實完全相反。換句話說,是不是他並沒有搭乘這列火車呢?

  三原想到這裡,自覺發現了重大關鍵,雙目閃出了光輝。

  「河西先生。你同安田先生會面的地方是候車室?」

  「對的。」河西自從說話走嘴之後,每聽到一句問話,便馬上為之不安。

  「並沒有到月台接車?」

  「對的。因為電報說明要在候車室見面,」

  「那麼,」三原突生此問,「你並沒有看到安田先生從火車上走下來?」

  「並沒有看到,不過……」

  不過,從東京來的安田辰郎在那一時刻到了車站候車室,出現在自己的眼前,當然是從那列火車上走下來的了──河西的表情表示了這一看法。

  三原離開雙葉商社,臨走的時候,連怎樣向河西告辭都忘記了。他在從未到過的札幌街頭到處亂走。寬寬的街道上,白樺樹排成一條直線,高聳入雲。他的目光對這些樹木卻是似見未見,一邊加緊思考,一邊踟躇街頭。

  安田是在說謊。他裝作搭乘「球藻號」列車到站的樣子,用電報叫河西就在那一時刻,到札幌車站的候車室和他見面。這樣一來,就成為「在車站迎接」。札幌警署奉命調查後的回電就是這樣說的。「在車站迎接會面」,在任何人看來,都是迎接剛下火車的人。安田正是利用了這一錯覺。

  「小雪飯莊」的兩名女招待在東京車站上被安排成目擊者。北海道的河西也是一樣。

  ──好。定要把安田的畫皮揭開。

  三原掏出筆記簿翻查,安田對他的解說是這樣的:

  二十日乘「十和田號」快車離開東京上野車站,二十一日早晨到青森。乘九時五十分青函渡輪,十四時二十分到函館。乘「球藻號」快車離函館,二十時三十四分到札幌。

  三原端望著這份時間表,突然之間,長吸了一口氣。

  ──為什麼始終想不到這件事?

  青函渡輪上不是每個人都要填寫旅客表嗎?把表一調查,安田的說法豈不就要崩潰。

  他如果搭乘了渡輪,就必須在旅客表上留下姓名。


  三


  三原的心砰砰跳著,又立刻不安起來。

  一月二十一日已經過了整一個月。渡輪旅客表還能夠保存住嗎?如果已經拋棄,一切線索便都完了。

  應該先到車站去打聽。他轉眼之間就來到札幌車站。

  進入鐵路警官室,三原說明了身分,詢問旅客表的保存期限。

  「青函渡輪的旅客表嘛,」室內的中年警官摸著臉說道,「保存期限六個月。」

  六個月。那就足有把握了。三原心裡一塊石頭落地。

  「是不是一定要到青森車站去查呢?」

  「是查從青森乘船的旅客嗎?」

  「對的。」

  「那就無須乎到青森去了。函館車站也保存著一份。」

  三原聽了大惑不解,警官解釋道:

  「渡輪旅客表共分甲乙兩份,寫明旅客姓名住址。車站上將表撕開,甲方由發船站保存,乙方交給船長,轉交前站。所以,函館車站也有一份。」

  「噢,是這樣的。」三原明白了。他記起自己也曾填寫過甲乙雙份。

  「想查哪一天的呢?」警官問他。

  「一月二十一日。就是十四時二十分到函館的渡輪。」

  「那是第十七次船。你如果去查,我就先打個電話給函館,讓他們把那次船的旅客表準備出來。」

  「那就太方便了,拜託,拜託。」

  三原說明,今天晚上就搭夜車前去,明天晨早可到函館車站,說完就離開警官室。

  夜車是二十二點開車,還有八小時的時間。他全心全意地希望立刻就能查到旅客表,所以對於八小時的等車時間和八小時的旅途這十六個鐘頭,並沒有惡感。

  三原對於等車的八小時,簡直無法處理,只好在札幌市內閒步。可是,心情過於緊張,什麼也不能入目。

  好容易才等到黃昏。焦燥不安和睡眠打發過十六小時,時間過得真是緩慢得令人難耐啊!

  六點鐘剛過,火車來到函館車站。寒風撲面。

  離著辦公時間還有兩小時,三原好容易才捱到開門。

  辦事員是個年青人,聽到三原述明來意,便說:

  「昨天接到電話聯絡,已經準備好了。這就是二十一日第十七次船的旅客表。」

  「頭等和二等是分開的,你要哪一等的?」辦事員問他。

  「我看先查頭等,說不定也要查二等。」三原答道。二等的旅客表很多,一張一張看,要花費許多時間。

  「頭等只有這麼多。」看樣子連三十張都不到。

  三原掀開紙角,詳細查看。心裡一邊打鼓,一邊像唱歌一樣念看,千萬不要有安田辰郎的名字出現。也就是看到第十二三張,啊呀,他發現了一個熟姓名。

  「石田芳男官吏五十歲東京都……」

  石田芳男乃是××部的××司司長,三原早就知道了。不僅知道,而且是瞭若指掌。偵查二課傾全力調查的貪污事件,就是圍繞著這位司長來進行的。

  ──石田司長也坐這班船來北海道了嗎?

  一種不妙的預兆在心頭上湧現了。

  三原小心翼翼向下檢查。又翻過了五張表格,他出乎意外地幾乎叫出聲來。

  有了!

  「安田辰郎機器商四十二歲東京都……」

  他的目光停滯在表格上。簡直不能相信。這是絕不應該如此的事。然而,這一名字竟然是活生生地擺在他的眼前。

  三原也不示弱。他從公事皮包中取出了在丸物旅館收得的上有安田簽名的旅客簿,擺在旁邊。兩份文件的筆跡,好像是向三原嘲笑一樣,完完全全相同。

  安田辰郎真是搭乘這班船了!

  三原自己也覺得面色立時轉成蒼白。

  既然乘船的事實得到證明,乘「球藻號」快車的事實當然也就獲得證實。安田辰郎的供詞,真是沒有一句假話啊。眼前的石壁已經龜裂的想法,看來是幻想了。在這一現實面前,三原自覺已是徹頭徹尾失敗。他任憑旅客表攤開在那裡,低著頭,半天不能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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