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rning: is_file(): File name is longer than the maximum allowed path length on this platform (4096): <?xml version="1.0" encoding="utf-8"?> <!DOCTYPE html PUBLIC "-//W3C//DTD XHTML 1.1//EN" "http://www.w3.org/TR/xhtml11/DTD/xhtml11.dtd"> <html xmlns="http://www.w3.org/1999/xhtml" xml:lang="zh-TW"> <head> <title>  尾聲</title> <link href="stylesheet.css" type="text/css" rel="stylesheet" /> <link rel="stylesheet" type="application/vnd.adobe-page-template+xml" href="page-template.xpgt"/> </head> <body> <div> <h3>  尾聲</h3><br /><br />  這是一棟郊外的小屋。<br /><br />  小屋前,有個小小的花園,花園裏,種滿了各種各樣的花朵。玫瑰、薔薇、茉莉、九重葛、萬年青、菊花、蔦蘿……簡直數不勝數。<br /><br />  這正是五月,天氣還不太熱,陽光燦爛,而繁花似錦。在那花園深處,有一棵高大的鳳凰木,鳳凰木下,有張舒適的軟椅,軟椅上,坐著一個年輕人。他懷裏抱著塊木頭,正在精心雕刻著什麼。<br /><br />  不用猜,這當然就是梁致文。他額上微有汗珠,卻捨不得那麼美好的陽光,捨不得那滿園的花香,他不想進屋子裏去。但是,他有些累了,放下那雕刻了一半的東西,他仰躺下去,望著那棵鳳凰木,忽然有所發現,他就急急的呼叫起來:<br /><br />  「初蕾!初蕾!妳來看!」<br /><br />  初蕾從屋子裏面跑出來了。她穿著件簡單的家常服,腰上圍著圍裙,頭髮已經長垂腰際,隨隨便便的披散在腦後。她紅潤、健康、漂亮,而快活。<br /><br />  「什麼事?」她奔到致文身邊。「想進去了嗎?我去把拐杖拿來!」<br /><br />  「不要!」致文伸手拉住她。「妳看這棵鳳凰木!」<br /><br />  她抬頭向上看,鳳凰木那細碎的葉子正迎風搖曳,整株樹又高又大,如傘如蓋如亭的伸展著。她困惑的說:<br /><br />  「這鳳凰木怎樣了?」<br /><br />  「像不像許多年前,妳學校裏那棵紅豆樹?」<br /><br />  她看著,笑了。<br /><br />  「是的,相當像。」<br /><br />  他把她的手拉進自己懷裏。<br /><br />  「那是很多年很多年前的事了,是嗎?」他問,微微有點感慨。<br /><br />  「那是上輩子的事,你提它幹嘛?」<br /><br />  「我在想,」他微喟著:「妳實在不應該嫁給一個殘……」<br /><br />  她一把用手蒙住了他的嘴,阻止了他下面的話。<br /><br />  「聽我說!」她穩定的說:「前年,我在你床前又哭又說又叫,那時,我以為你死定了。可是,你會看了,你會說了,你又會雕刻了。明年,說不定你就會走了。即使你永遠不會恢復走路,你也該知足了,最起碼,你可以愛人和被愛。這世界上,還有什麼事比這兩樣更重要呢?」<br /><br />  他凝視著她,是的,世界上,還有什麼事比這兩樣更重要的呢?他實在不能再對命運有所苛求了!<br /><br />  屋裏,有電話鈴聲傳來,初蕾放開他,奔進屋裏去接電話,一忽兒,她又跑了出來,臉上有股似笑非笑的表情。致文瞅著她,問:<br /><br />  「誰的電話?」<br /><br />  「雨婷。」<br /><br />  「有事嗎?」<br /><br />  「她提醒我,再有一星期,就是小再雷的兩歲生日!」她深思的看著致文:「致文,假如二十二年後,你來告訴我,你又有了一個愛人,我不知道我會不會有媽媽這麼好的風度。」<br /><br />  「妳決不會!」致文說。<br /><br />  「是嗎?」她挑起了眉毛。<br /><br />  「妳是一條白鯨,妳會把我吃掉!吃得連骨頭都不剩!」<br /><br />  她笑了,斜睨著他。<br /><br />  「不要把人看得那麼扁,如果你那個愛人像杜阿姨一樣通情達理,說不定我也能接納,等於多一個閨中知己,像媽媽這樣,即使世俗不能接受,又怎麼樣呢?」她瀟灑的摔摔頭,彷彿「那一天」已成「定局」。<br /><br />  「好,」致文抬著眉毛,望著天空。「謝謝妳批准,二十二年後,我一定不讓妳失望,給妳一個『閨中知己』!」他說。<br /><br />  「你敢!」她大叫,順手摘了一朵花,打在他的臉上,「想得可好!」<br /><br />  他伸手抄住了這朵花,笑了。<br /><br />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說,把小花送到鼻端去。忽然,他看著那朵花,呆住了。<br /><br />  「怎麼了?」她伸過頭去看。<br /><br />  「石榴花!」他出神的說:「我不知道妳種了石榴花,我也不知道,又到石榴花開的季節了。」<br /><br />  她注視著那朵石榴花,微笑起來。<br /><br />  「大驚小怪!石榴花有什麼稀奇?我這花園裏還有稀奇的玩意呢!」<br /><br />  「是什麼?」<br /><br />  「不告訴你!」<br /><br />  他伸手抓住她。<br /><br />  「少故作神秘了!」他說:「妳以為我不知道嗎?去年年底,妳在那邊牆角偷偷摸摸的種下一顆種子,今年,它居然冒出嫩芽來了。我只是不懂,妳為什麼要種它?難道妳沒唸過那首詩:『泥裏休拋取,怕它生作相思樹』嗎?」<br /><br />  「因為那是錯誤的!」她忽然羞赧起來,臉紅了。「紅豆樹並不是相思樹!」<br /><br />  「好,妳種棵紅豆樹幹什麼?」<br /><br />  「那顆紅豆!就是你的那顆。」她羞羞澀澀的,結結巴巴的說:「我只是種下去試試看,誰知道,它真的發芽生長了。我在想,它將來會長成一棵大樹,等……咱們的孩子大了,或者會問我:『媽,為什麼院子裏有棵紅豆樹?』我就會對她說:『我要告訴妳一個──一顆紅豆的故事!』」<br /><br />  他怔怔的望著她。<br /><br />  「咱們的孩子?」他喃喃的問。<br /><br />  她驀然間滿面紅潮,站在他面前,她把他的頭攬入懷中,用雙手緊緊的抱著他,讓他的頭貼在她的肚子上。於是,他立刻明白了!他抱緊她,喜悅的,激動的,狂歡的問:<br /><br />  「多久了?多久了?妳居然不告訴我!」<br /><br />  「我也是──剛剛才證實哩!」她笑著,又低語了一句:「如果是個女兒,我要給她取個小名叫紅豆。」<br /><br />  「如果是個男孩子呢?」他問,又自己接下去說:「我給他取個小名叫鯨生。」<br /><br />  「叫什麼?」她沒聽懂。<br /><br />  「白鯨生的兒子,豈不是要叫鯨生?」<br /><br />  「你──」她笑開了:「真會胡說!不跟你亂蓋了!」她轉身跑開了。<br /><br />  於是,他也笑了。目送她那活潑、瀟灑的背影,消失在房間裏。他不自覺的抬起頭來,從樹葉的隙縫裏望著天空。能愛人也能被人愛,這世界還能更美好嗎?還能嗎?一時間,他滿胸懷都充滿了感激之情。<br /><br />  陽光穿過了鳳凰木那細碎的葉子,在他身前身後,灑下了無數閃亮的光點。<br /><br />              ──全書完──<br /><br />    一九七七年十一月廿七日深夜初稿完稿<br /><br />       一九七八年一月十二日黃昏修正</div></body></html> in /var/www/vhosts/enjoyreadinghour.com/zh.enjoyreadinghour.com/eKatab/REST.class.php on line 799
一顆紅豆

一顆紅豆 線上小說閱讀

  尾聲



  這是一棟郊外的小屋。

  小屋前,有個小小的花園,花園裏,種滿了各種各樣的花朵。玫瑰、薔薇、茉莉、九重葛、萬年青、菊花、蔦蘿……簡直數不勝數。

  這正是五月,天氣還不太熱,陽光燦爛,而繁花似錦。在那花園深處,有一棵高大的鳳凰木,鳳凰木下,有張舒適的軟椅,軟椅上,坐著一個年輕人。他懷裏抱著塊木頭,正在精心雕刻著什麼。

  不用猜,這當然就是梁致文。他額上微有汗珠,卻捨不得那麼美好的陽光,捨不得那滿園的花香,他不想進屋子裏去。但是,他有些累了,放下那雕刻了一半的東西,他仰躺下去,望著那棵鳳凰木,忽然有所發現,他就急急的呼叫起來:

  「初蕾!初蕾!妳來看!」

  初蕾從屋子裏面跑出來了。她穿著件簡單的家常服,腰上圍著圍裙,頭髮已經長垂腰際,隨隨便便的披散在腦後。她紅潤、健康、漂亮,而快活。

  「什麼事?」她奔到致文身邊。「想進去了嗎?我去把拐杖拿來!」

  「不要!」致文伸手拉住她。「妳看這棵鳳凰木!」

  她抬頭向上看,鳳凰木那細碎的葉子正迎風搖曳,整株樹又高又大,如傘如蓋如亭的伸展著。她困惑的說:

  「這鳳凰木怎樣了?」

  「像不像許多年前,妳學校裏那棵紅豆樹?」

  她看著,笑了。

  「是的,相當像。」

  他把她的手拉進自己懷裏。

  「那是很多年很多年前的事了,是嗎?」他問,微微有點感慨。

  「那是上輩子的事,你提它幹嘛?」

  「我在想,」他微喟著:「妳實在不應該嫁給一個殘……」

  她一把用手蒙住了他的嘴,阻止了他下面的話。

  「聽我說!」她穩定的說:「前年,我在你床前又哭又說又叫,那時,我以為你死定了。可是,你會看了,你會說了,你又會雕刻了。明年,說不定你就會走了。即使你永遠不會恢復走路,你也該知足了,最起碼,你可以愛人和被愛。這世界上,還有什麼事比這兩樣更重要呢?」

  他凝視著她,是的,世界上,還有什麼事比這兩樣更重要的呢?他實在不能再對命運有所苛求了!

  屋裏,有電話鈴聲傳來,初蕾放開他,奔進屋裏去接電話,一忽兒,她又跑了出來,臉上有股似笑非笑的表情。致文瞅著她,問:

  「誰的電話?」

  「雨婷。」

  「有事嗎?」

  「她提醒我,再有一星期,就是小再雷的兩歲生日!」她深思的看著致文:「致文,假如二十二年後,你來告訴我,你又有了一個愛人,我不知道我會不會有媽媽這麼好的風度。」

  「妳決不會!」致文說。

  「是嗎?」她挑起了眉毛。

  「妳是一條白鯨,妳會把我吃掉!吃得連骨頭都不剩!」

  她笑了,斜睨著他。

  「不要把人看得那麼扁,如果你那個愛人像杜阿姨一樣通情達理,說不定我也能接納,等於多一個閨中知己,像媽媽這樣,即使世俗不能接受,又怎麼樣呢?」她瀟灑的摔摔頭,彷彿「那一天」已成「定局」。

  「好,」致文抬著眉毛,望著天空。「謝謝妳批准,二十二年後,我一定不讓妳失望,給妳一個『閨中知己』!」他說。

  「你敢!」她大叫,順手摘了一朵花,打在他的臉上,「想得可好!」

  他伸手抄住了這朵花,笑了。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說,把小花送到鼻端去。忽然,他看著那朵花,呆住了。

  「怎麼了?」她伸過頭去看。

  「石榴花!」他出神的說:「我不知道妳種了石榴花,我也不知道,又到石榴花開的季節了。」

  她注視著那朵石榴花,微笑起來。

  「大驚小怪!石榴花有什麼稀奇?我這花園裏還有稀奇的玩意呢!」

  「是什麼?」

  「不告訴你!」

  他伸手抓住她。

  「少故作神秘了!」他說:「妳以為我不知道嗎?去年年底,妳在那邊牆角偷偷摸摸的種下一顆種子,今年,它居然冒出嫩芽來了。我只是不懂,妳為什麼要種它?難道妳沒唸過那首詩:『泥裏休拋取,怕它生作相思樹』嗎?」

  「因為那是錯誤的!」她忽然羞赧起來,臉紅了。「紅豆樹並不是相思樹!」

  「好,妳種棵紅豆樹幹什麼?」

  「那顆紅豆!就是你的那顆。」她羞羞澀澀的,結結巴巴的說:「我只是種下去試試看,誰知道,它真的發芽生長了。我在想,它將來會長成一棵大樹,等……咱們的孩子大了,或者會問我:『媽,為什麼院子裏有棵紅豆樹?』我就會對她說:『我要告訴妳一個──一顆紅豆的故事!』」

  他怔怔的望著她。

  「咱們的孩子?」他喃喃的問。

  她驀然間滿面紅潮,站在他面前,她把他的頭攬入懷中,用雙手緊緊的抱著他,讓他的頭貼在她的肚子上。於是,他立刻明白了!他抱緊她,喜悅的,激動的,狂歡的問:

  「多久了?多久了?妳居然不告訴我!」

  「我也是──剛剛才證實哩!」她笑著,又低語了一句:「如果是個女兒,我要給她取個小名叫紅豆。」

  「如果是個男孩子呢?」他問,又自己接下去說:「我給他取個小名叫鯨生。」

  「叫什麼?」她沒聽懂。

  「白鯨生的兒子,豈不是要叫鯨生?」

  「你──」她笑開了:「真會胡說!不跟你亂蓋了!」她轉身跑開了。

  於是,他也笑了。目送她那活潑、瀟灑的背影,消失在房間裏。他不自覺的抬起頭來,從樹葉的隙縫裏望著天空。能愛人也能被人愛,這世界還能更美好嗎?還能嗎?一時間,他滿胸懷都充滿了感激之情。

  陽光穿過了鳳凰木那細碎的葉子,在他身前身後,灑下了無數閃亮的光點。

              ──全書完──

    一九七七年十一月廿七日深夜初稿完稿

       一九七八年一月十二日黃昏修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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