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新戰場
一
一離開早見壯兵衛的宅子後頭,疾風之介、加乃、十郎太三人便站住腳。
「你若能平安出城,我們在哪兒碰面?」加乃嗓音微顫。現在的她滿腦子就只想著這件事。知道疾風之介並沒有殉死的意思,明天城一陷落,他便要找機會逃出去之後,加乃決定不牽累他,趁現在就出城去。為了要能和疾風之介一同迎接嶄新的未來,她這才願意先走一步,儘管那未來仍舊模糊。唯獨這個原因,才能讓現在的加乃挪動腳步。
加乃也感到有些心痛,因為她並沒有事先稟告決心明天殉城的伯父,自己這就要出城去了。但事到如今,也莫可奈何。伯父多次想讓加乃跟著妻兒一起回伊吹山腳下朋友家去,只是加乃始終不願意。伯父還以為加乃的這種是出於對城主夫人阿市的一番忠心赤忱,其實每當加乃出言婉拒時,腦海中閃過的總是疾風之介那張不知在思索些什麼的嚴肅面孔。加乃從來不曾想過要遠離疾風之介還滯留不去的小谷城。
「伊吹山西邊的山腳下有家姓津守的望族,伯母他們都在那兒,我也會到那兒去。」
加乃想說,請你務必要到那裏找我,然而在十郎太面前,無論如何說不出口。
「姓津守。津──守。那一帶沒有人不知道他們的。」
加乃深怕疾風之介記不得這個姓。
「去得成的話就去吧!」疾風之介說道。加乃不明白他說起話來為何總是這般冷漠。即使在大戰前夕這非比尋常的氣氛中,他仍舊不會迷失自我。加乃對此頗覺不滿。
「也該進行了吧?」疾風之介的口氣使加乃覺得像在辦公事似的。三人很快地便商量妥當。疾風之介先到崖邊去將彌平次引開,十郎太和加乃兩人即可乘隙趁著黑夜逃離那兒。事情的安排大致如此,並以拋小石子為暗號。
「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要開口說話。還有,絕對不能離開我身邊。」十郎太對加乃說道。站在崖邊,疾風之介凝視著即將吞噬加乃的這一片黑夜。這時,天空裏星光熠熠,而地上的黑暗卻更深了。這個女人終究還是教自己動情了。也或許,這將會是自己的最初,也是最終的感覺。
這麼一想,和加乃分手一事到底還是有些感慨的。不過,一發覺自己的心情開始陷入低潮,疾風之介登時便強自壓抑下去。
明天,自己也許就要死了。一如父親、哥哥、伯父們一樣,自己也許就要死在戰場上了。即使能僥倖逃過一死,既已身為武士,死亡的陰影便將終生糾纏不休。為了這個女人的將來,自己還能怎麼做?除了在黑暗中釋放她之外,還能怎麼做?
枝葉繁茂的樹林子在風中沙沙作響。黑暗中,疾風之介嚴肅的表情裏略略帶些悲戚。繼而表情稍稍一變,說道:「再見了!」邊盯著兩人的臉,疾風之介邊抓住長在崖面上的灌木樹枝,然後沿著崖面滑了下去。
加乃和十郎太屏住氣息,立在黑暗裏好一會兒。不久傳來了沙沙聲,表示疾風之介已經滑下崖去了,沙沙聲一消失,加乃腳底下的蟲鳴聽來便高亢了許多。
滑下這兩層山崖並不需要太長的時間。疾風之介一到了崖底,便開始在黑暗中逡巡四周。距此約丈二左右,有座樹林子,只有那裏的黑暗和四周有些不同。
照理說,小路應該是沿著山崖環繞著小谷城才是。這時,樹蔭下人影晃動,就要上前來盤問疾風之介,疾風立刻轉身欲往右邊躍去。
但他隨即敏感地盯住某一處黑暗,一動不動,對方也一樣紋風不動。
半晌,終於傳來一種異常冷靜的聲音,很明顯地聽得出是彌平次。「誰!」他喝道。疾風之介立即將手上的小石子往崖上一拋,跟著便朝右邊大步跑開。可是跑了不到三丈,就聽見彌平次在背後大叫一聲,倏地疾風之介緊縮了身子。這時,一支矛擦腰而過,射落在土堤的斜切面上。
就在這一剎那,疾風之介被石頭絆倒,翻了個觔斗後倒臥在地上。彌平次立刻奔至,就像獵食的野獸一樣。
兩人於是扭成一團。在地上打了兩、三個滾之後,彌平次終於將疾風之介按倒,還擰著他的脖子。
「你是誰?叫什麼名字?」彌平次一邊喘氣,一邊問道,而疾風之介卻不開口。
這時,他覺到十郎太和加乃正滑下崖去,在離此約十餘丈的地方。而後,總算在黑暗中看清了他們已經滑了下去,隱沒在夜色中了。待兩人彷彿已消失在竹林子旁時,疾風之介突然使出全力將彌平次推了開來。彌平次猝不及防,整個人就仰面朝天躺在地上。疾風之介站起身,一口氣便跑出十餘丈之外。彌平次追了過來。疾風之介跑著跑著,中途突然折到崖邊,開始拼命地攀上去。
「你這傻子,快回城裏去,我會救你一命的。」
彌平次在崖下吼道。見他不是往別處逃,彌平次似乎才死了心。疾風之介一言不發,兀自攀上崖去。
到了崖上,這才覺得右手腕隱隱作痛。用手指一摸,似乎有些冰冰黏黏的。好像是出血了。大約是和彌平次扭打時,被地上的石頭、樹根給刮傷的。
四下一片漆黑,一時倒也看不清自己究竟身在何處,但想來這兒應該就是自己剛剛才離開了的早見壯兵衛的宅子西邊的空地罷!
疾風鬆了口氣,將視線移到崖下那一片開闊的平原。夜裏,只見幽闇深沉沉地,彷彿一塊平展的黑色板子。
在這一片幽闇中,那兩個逃亡者該是還繼續在逃吧?想起加乃白皙的腳脛正一分一秒地離他遠去,疾風之介第一次感到一種難以忍受的孤寂。
※※※
二
翌日即八月二十九日拂曉的朝霞很是壯觀。東邊的天空被染得通紅,當中則滿綴著魚鱗狀的白雲。隨著時間的推移,那白色的魚鱗一片片地遭紅霞吞噬。在黎明的陽光完全佔據天空之前,這詭異的紅霞始終不曾消褪。
當黎明真正來到時,天上沒有一絲陰霾。秋高氣爽,甚至就像聽得見石英碰撞的響聲一般清澈極了。
據說夫人阿市和三位公主已經離開內城,到織田那邊去了。消息傳到久政公的城裏時,已是卯時,城裏的武士們都已穿上盔甲,正忙著作戰前準備。
夫人等一行既已回到織田的陣營裏,織田那邊照理說已無後顧之憂,應該會在清晨時分便一舉進攻才是,沒想到一直到辰時(八點─九點)織田營裏仍是一點兒動靜也沒有,不覺教人十分納悶。
巳時(十點─十一點)終於開戰。久政才見敵軍陣營稍稍有些動靜,這就下令將城門打開,要大夥在今天這最後一戰中好好地拚他一場。
而久政自己則領著手邊三百個少年兵打頭陣。對淺井家來說,這算是背水一戰了。大夥兒的臉上都泛著一股大不了同歸於盡的騰騰殺氣。不過,這一天的第一回合只持續了半刻,見到敵軍所佈下的陣勢有一處瓦解了,淺井家很快地便鳴金收兵了。
未時,久政又一次出兵。之後雙方便展開了一場激烈的拉鋸戰。在一片敵我不分、亂軍雜沓中,申時(下午四點─五點)到來。而內城那一邊似乎也正進行著一場激戰,空靈中,不時有吶喊聲乘風飄了過來。只就分不清這聲音究竟發自哪一方。
久政後來一度想再收兵,然而戰況已不堪收拾。兩軍雖然說是早已「打成一片」了,但其實只要定睛一看,不管在哪一個角落,我方的兵馬總是在敵軍的重重包圍之下作困獸之鬥。看在久政眼裏,著實是絕望透了。而回頭一望,就連最後的一塊根據地──城堡裏頭,也彷彿已有部分的織田軍攻了進來,大門兩旁的石牆全不見了蹤影。
在久政四十年的戎馬生涯中,這麼一幅悽慘的地獄景象,這還是頭一回見到。眼看大勢已去,久政便一路殺進城堡。只有寥寥幾個人尾隨著他。一進堡裏的大廳,久政即喝令左右道:
「暫時擋住亂兵,別讓他們進來。」
一會兒,久政便揮刀自盡了。
久政自盡後,一時之間,城內城外這一場決死的戰役愈發地慘烈,一如火焰最後的一次燃燒一般。但漸漸地也就歸於平靜了。
而身負十餘處新傷的鏡彌平次這時則在城北的一座小丘上憩著。在四處屍骸的平野上,風由北向南地吹拂著芒草。
「你是織田的手下還是淺井的?」
突然間,有個聲音從身旁的松樹的前方發了出來。彌平次勉強站起身。
「我是淺井的家臣,鏡彌平次。」
不待彌平次把話說完,對方迅即從背後一刀砍下。
彌平次躲過這一刀,在松樹下打了幾個轉,跟著便將矛刺向對方的肩頭。此人的武藝並不見得有多高強,但彌平次仍舊使出全力,好不容易才把對方擺平。鬆了口氣,抬起頭一看,看到好幾個武士已朝著這座小山丘跑過來。一眼就看得出全是織田的手下。
這最後一刻總算到了,彌平次心想。而小谷城彷彿也已經陷入敵手了,只見一群敵軍像蠕動的螞蟻一樣,慢吞吞地朝著城門行去。
現在的彌平次已無力同時應付好幾個對手了。右臂的刀傷是用白棉布裹了好幾層了,但不知是不是因為流血過多,整截棉布都給染得鮮紅,彷彿就要滴下來似的。
這時──
「彌平次!走吧!」背後傳來一陣叫聲。一回頭,卻見佐佐疾風之介一面和幾個敵軍隔著一段距離對峙著,一面倒退著走近這兒。
彌平次連回答的力氣也沒有了。
「彌平次,快逃吧!」疾風之介又接著說。
「我不逃!」彌平次在嘴裏呻吟著。然後緩緩地站起身準備拿矛,好應付就要走近的幾個武士。
然而,就只這麼一眨眼,武士們便一個個地出現在他跟前了。
「別殺了,」其中一個武士叫道。「都是個老頭子了,把他抓起來吧!」
於是,其他的武士便亮出刀,擺開陣勢,將彌平次圍了起來。
彌平次知道現在的自己在對方的眼裏看起來沒有絲毫威嚴,只是個不堪一擊的老頭子罷了。
「上吧!」
彌平次啞著嗓子叫道。
一瞬間,他感覺到肩上被人重重一擊。似乎是一種圓而粗的東西。眼前登時一片昏黑。這時,有幾個人同時朝著他躍來。
彌平次的矛立刻被打落在地,跟著又被重重地摔個四腳朝天。彌平次想爬起來,卻無法動彈。有好幾隻手擰住他的胳膊,將他按在地上。
「殺吧!砍吧!」彌平次呻吟道。
「殺吧!砍吧!」
胡亂地重複叫了幾次之後,彌平次隨即被綁了起來,推到松樹下。
自己一整天像阿修羅【譯注:印度惡神名。男醜女美,註定要和帝釋苦鬥。】似的拼命廝殺的那個血腥的戰場,現在,由橫躺在地上的彌平次看來,卻是一片靜謐,已然大不相同。彌平次知道自己正在承受身為一個武士最大的恥辱。勢得要想法子自我了斷了,他想。
緊接著,彌平次看到佐佐疾風之介和方才一樣,在大約六丈之外,和幾個敵人對峙著,一個勁兒地往後退,慢慢退離小丘的斜坡。
這時,一個新手從背後窺探著疾風之介的動靜。
「危險!」正當彌平次的腦中閃過這念頭時,疾風之介已經將這個卑鄙的偷襲者痛痛快快、漂漂亮亮地殺掉了。
說時遲那時快,最靠右邊的一個武士這才想蠢動而已,馬上就被疾風之介給撂倒。那人一倒,就像是信號一般,疾風隨即往小丘那頭跑去。
幾個人追了過去。一會兒,這一團武士便漸漸從彌平次的視野中離去了。
「糟了!這老頭兒咬舌自盡了。」
坐在松樹下的一個武士看著彌平次叫道。血從彌平次的嘴裏流了出來。照理說,這時的彌平次應該會感到異常地苦悶才是,然而,從彌平次那張佈滿刀傷的痘子臉上,卻只看得到他對這群武士的憎惡。除去這個,便沒別的。
其中一個武士將彌平次纏在臂上的白布截下一段,裹住一顆石子塞進彌平次的嘴裏。一被石頭塞住嘴,彌平次立刻瞪大眼睛。
這時,一陣朔大的野風吹過姬御前山的斜坡,將其上的雜樹林吹成兩列。這野風一下姬御前山,便又分成幾條路線吹往新戰場去了。
強風打在彌平次的臉上,但他依舊瞪大眼睛。
「你到底是死了還是活著呀?」
一個武士往彌平次臉上踢了一腳。
彌平次表情木然。他什麼也沒看見。只是一個勁兒地想著怎麼做才能死去。
※※※
三
疾風之介倒在草叢裏。他全然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倒在這兒的。只知道當時自己一邊不斷地告訴自己千萬不能死,千萬不能死,一邊在黑暗中踉踉蹌蹌地邁著步。
此時他彷彿全身被毆打過了似的整個人軟癱在草叢裏。手腳是想動也沒法兒動。只記得肩上的傷頗重,其他則不復記憶。不過全身上下大概都有些皮肉之傷罷,他想。
肩傷這時抽疼了起來。
驀地,被一群武士押著的彌平次那渺小的身影浮現在眼前。那傢伙大概已經被殺掉了吧!只可惜空有一身武藝,真想不到這個痘子臉已經不能再活過來了,就是為了那張既醜陋又令人望而生畏的臉,他才沒法出頭的。然而,藏在那些刀疤和痘子底下的,卻絕非泛泛。
彌平次雖然單純,卻是忠義之人。除了久政公之外,他篤定這世上再沒有第二個主公了。不,不是久政公,說不定他是忠於小谷城也未可知。他曾說過,自己父祖三代受人恩惠,絕不能悖信忘義。
他一心以為,只要小谷城一失陷,自己也該陪著送葬。對這點彌平次非常堅持。他似乎真是這麼想的,沒有一絲懷疑。這傢伙實在太蠢了。話雖如此,我倒還不討厭他,儘管和他極少說話。不知怎的,一看到他那張醜臉,心裏就覺得滿踏實的。但想來這傢伙大約已經不在人世了罷。
就為了他的那點特質,我才留到最後一天的。如果沒有他,我大概和十郎太一樣,昨夜便逃出城外了罷。
話說回來,十郎太和加乃現在究竟在做些什麼?
十郎太和加乃,加乃和十郎太。
想到這兒,疾風之介又暈了過去。只記得加乃那帶著幾絲冷漠,眼白多過瞳仁的眸子正凝視著自己的臉,自己遂不覺「啊」地叫出聲,接著便一頭栽進深谷裏去了。迅速而又無止盡地。一如夕日西斜,疾風之介的意識便漸漸地模糊了。
而後,疾風之介覺得自己似乎經過了一段很長的時間,好幾天似的。醒來時,他發現白花花的太陽罩在自己的臉和胸上。喉嚨乾得不得了,此刻他只希望能有一點冷水喝,哪怕是一滴也行。
遠處傳來了戰場上的吶喊聲。乍聽之下,或許會聽成是風吹過山林的聲音,但其實這是人們的慘叫聲的集合體,帶著一種獨特的、彷彿膿液破癰而出的迸裂感。
疾風覺得自己似乎已經遠離了小谷城了,不過,或許出乎意料地還離得很近也未可知。身上負著重傷,走得是搖搖晃晃的。儘管走了好久的一段路,也應該還不算太遠罷。
疾風之介躺著的地方,彷彿是某個山麓下的雜樹林裏的一個角落。黃昏久候不至。要是照在身上的陽光消失,大地為夜色籠罩,那該會有多麼暢快?疾風之介心想。他只等待夜露濡濕地面、和他躺著的樹叢。
一個漫長的午後總算過去了。從太陽西斜時分開始,不時耳聞的吶喊聲這才沉寂下去。
黃昏,啪啦啪啦地下了一小陣雨。雨滴從樹間落下,濡濕了疾風之介的衣服,不一會,天空便轉為晴朗。
疾風之介並沒有睡著,卻也不曾刻意地想些什麼。只是迷迷糊糊、漫無邊際地回想兒時的事。
父親隼人最後大概就像現在的自己一樣橫臥在地罷!父親有五個兄弟,母親也有三個兄弟,當明智城失陷時,父親和這些伯舅們都一塊兒殉城了。他們的死法就像自己和彌平次一樣。
但我也許死不了吧?疾風之介想。因為自己並不能像父親、彌平次、和伯舅他們一樣滿足地死去。
夜裏,疾風之介醒醒睡睡、睡睡醒醒地。在離自己躺著的地方不遠處彷彿有條路,疾風覺得自己似乎聽見了路人的腳步聲和說話聲。一凝神諦聽,卻又什麼也聽不見。但剛剛確實有人走過沒錯。
疾風之介希望有人發現自己。這時,他心裏突然興起了這個念頭,這念頭又十分執拗地揮之不去。他知道再這麼下去的話,自己就只好死了。
這回醒來,疾風之介便滿腦子想著死。他抬起右手,試著要蒙住臉。就連這個動作,疾風也得使盡全力。就在這時,他看見自己沾滿汙泥的手竟如白紙一般蒼白。
「也許是月光的關係吧!」疾風之介心想。白天裏被陽光晒得難過的上半身,現在則灑滿了月光,準是月光的蒼白,讓他的手也顯得如許蒼白,但卻又似乎並非僅止於此。
疾風又一次清楚地聽見有喧鬧的人聲靠近,但不久就走遠了。大約是從小谷城逃出來的武士吧!從那時起,便不時地聽見人聲,約莫一刻鐘之後,完全沒了聲響,四周這才恢復原有的寧靜。既不曾睡著,也不是醒著,疾風之介就這麼徬徨在似夢非夢之間。
這時,彷彿有人挨近自己的身旁說話,疾風之介猛地清醒過來,發現有個極其柔軟的東西抱住他的身體。
一時之間,他無法判斷自己當下所處的狀況,只知道有人正抱著自己。而且似乎還是個女人。幾刻前,疾風之介才驚訝於自己手的蒼白,這時卻又驚訝於伸至他胸前的這隻手的白皙美麗。這隻略帶青色的手看上去美極了,教人幾乎無法想像會是人的手。
但,疾風之介隨即吃了一驚。因為這隻白皙美麗的手忽地搶過他的藥盒,擋住了月光,跟著又緩緩地攀著疾風之介的上半身,卸下他的武器。
難不成是強盜?疾風之介心想。正待要掙扎時,抱著自己的女人突然又從正上方俯看自己。疾風之介不由得嚇了一大跳。原來是個年輕的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