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rning: is_file(): File name is longer than the maximum allowed path length on this platform (4096): <?xml version="1.0" encoding="utf-8"?> <!DOCTYPE html PUBLIC "-//W3C//DTD XHTML 1.1//EN" "http://www.w3.org/TR/xhtml11/DTD/xhtml11.dtd"> <html xmlns="http://www.w3.org/1999/xhtml" xml:lang="zh-TW"> <head> <title>中集</title> <link href="stylesheet.css" type="text/css" rel="stylesheet" /> <link rel="stylesheet" type="application/vnd.adobe-page-template+xml" href="page-template.xpgt"/> </head> <body> <div> <h3>中集</h3><br /><br />  「快將我那套攝影設備準備好。」勝三郎命令著。<br /><br />  那中年人答應了一聲,便退了出去。不一會,他搬來了強光燈和裝置在三腳架上的攝影機。<br /><br />  穆秀珍坐在沙發上,根本不能動,也沒有逃走的念頭可轉。<br /><br />  她見到勝三郎在擺弄著攝影機,心中暗忖,這傢伙不知道又在搞什麼鬼了。這攝影機難道是一件什麼新式的逼供儀器呢?他不知道要用什麼法子來使自己講出那兩顆牙齒的下落呢?<br /><br />  那兩顆牙齒在什麼地方,自己的確一無所知,換上木蘭花和自己同一處境時,她又會怎麼樣呢?<br /><br />  她正在胡思亂想地想著,勝三郎已來到了她的面前,道:「穆小姐,你知道我的嗜好是什麼?」<br /><br />  「誰知道?」<br /><br />  「我的嗜好是人體攝影,凡是遇到美麗的胴體,我都不肯放過的。」<br /><br />  「人體……攝影?」穆秀珍已經在微微地發顫,因為她覺出對方是大大地不懷好意了。<br /><br />  「不錯,穆小姐,我特殊配方的麻醉劑正使你全身不能動彈,我可以輕而易舉地將你身上的衣服脫去……」<br /><br />  他講到此處,故意頓了一頓。<br /><br />  「不!」穆秀珍尖聲叫了起來。<br /><br />  「哈哈哈!」勝三郎得意地仰頭笑著,突然伸手,抓住了穆秀珍恤衫的領口,向下一撕,「嗤」地一聲響,恤衫的一邊,被撕了下來,露出了雪白,渾圓的肩頭來,穆秀珍臉色蒼白,道:「你……你……」<br /><br />  勝三郎又哈哈地笑著,道:「你沒有法子反抗,是不是?當你美麗的胴體盡皆裸裎展露的時候,我就可以開始攝影了,我相信有許多地方會對我的傑作感到興趣的。因為你是木蘭花的妹妹,而你本身又是一位如此美麗動人的小姐……」<br /><br />  「你別說下去了!」從穆秀珍的額上,滲下了汗珠來,她尖聲地叫著。<br /><br />  「我非但要說,而且要付諸行動。」勝三郎一反手,拍地一聲,扭亮了強光燈,燈光集中在穆秀珍的身上,令得她幾乎連眼都睜不開來。穆秀珍幾乎絕望了,在這畜牲面前裸露自己美妙的身子,而又給他去拍照……這簡直是絕沒有勇氣去想像的一件事。<br /><br />  「嘿嘿,」勝三郎得意地笑著:「但是我還可以給你五分鐘的時間。五分鐘,你說,那兩顆牙齒在什麼地方。我還得提醒你,我絕不是色情狂。但你要知道,你自己卻是一個十分美麗而且誘人的小姐!」<br /><br />  「五分鐘……」穆秀珍幾乎是在呻吟了。<br /><br />  「不錯,五分鐘。」勝三郎就在她的對面,坐了下來。眼中對穆秀珍的慌亂,露出欣賞的神色來,顯見得他是一個心理極不正常的人。<br /><br />  穆秀珍望了望自己已經裸露了的肩頭,她心中迅速地轉著念頭,她想,那兩顆牙齒一定包含著一個重大的秘密。如果自己胡亂說一個地方,那麼這傢伙會不會立即離去呢?<br /><br />  如果他能離去的話,那麼自己便可以拖延一些時間了。但是,他一定會知道自己是在令他上當的,到那時候,只怕便難逃劫運了。<br /><br />  她腦中亂成一片,耳際只聽得勝三郎陰惻惻的聲音在數著:「兩分鐘……三分鐘……四分鐘……」<br /><br />  當勝三郎數到了「四分鐘」三字的時候,他又站了起來,向穆秀珍走了過來。他瘦骨憐崎的手,竟毫不留情地按在穆秀珍的肩頭之上。<br /><br />  穆秀珍感到了一陣抽搐,在這樣的情形下,她幾乎已經沒有多作考慮的餘地了。<br /><br />  她忙叫道:「好,我說了?」<br /><br />  勝三郎縮回手去,道:「剛夠五分鐘。」<br /><br />  穆秀珍喘了一口氣道:「你要追回那兩顆牙齒,可得快想辦法了。據我所知那兩顆牙齒──」<br /><br />  穆秀珍講到這裏,不得不頓了一頓,因為那兩顆牙齒究竟在什麼地方,她完全不知道,她不得不編造出無稽而又並不荒誕的故事來取信於勝三郎。<br /><br />  「那兩顆牙齒……是在杜鬼臉死後,落到了一個神通廣大的人的手中……」穆秀珍信口雌黃:「這個人,帶著牙齒,趁坐一艘淺藍色的遊艇,叫作……藍鳥號……向南中國海駛去。你若是開頗大馬力的船隻去追,是可以追得上的,因為藍鳥號要停在離岸七十里處,等候另外一個人來與他相會。」<br /><br />  穆秀珍一口氣講完,心中不禁十分緊張。<br /><br />  因為如果勝三郎不相信她所講的話,那麼她便絕無轉寰的餘地了。<br /><br />  勝三郎寒著臉,沉默了片刻,道:「你所說那神通廣大的是什麼人?」穆秀珍心中一喜。暗忖只怕你不問,你要問了,那就會上鉤了。<br /><br />  她忙道:「是我堂姐的一個朋友,我也不知道他是什麼人,只知道他和義大利的黑手黨,美國的黑社會,和好幾個大組織都有聯繫。」<br /><br />  勝三郎的兩道濃眉,蹙得更緊,來同踱了幾步。喃喃地道:「莫非是鄧爾?」<br /><br />  穆秀珍貶了眨眼睛,她又記住了一個名字:「鄧爾」。<br /><br />  勝三郎陡地抬起頭來,道:「穆小姐,你是沒有機會逃出去的,如果你是胡言亂語,那你趁早收回你的話,要不然。你將後悔莫及了。」<br /><br />  穆秀珍的心頭,怦怦亂跳。<br /><br />  她自然知道在勝三郎戳穿了她的謊言之後,會有什麼可怕的結果的。<br /><br />  但是,勝三郎若是離去的話,他要駛出七十海里,又要在遼闊的海面上,尋找那子虛烏有的「藍鳥號」,這至少需要好幾個小時的時間了。<br /><br />  在好幾個鐘頭之內,難道自己竟連一點機會都把握不到麼?<br /><br />  所以,她一咬牙,道:「當然是真的,我還有資格來騙你麼?」<br /><br />  勝三郎又看了穆秀珍片刻,才厲聲道:「好!」他一個轉身,便走了開去。穆秀珍聽到了「呯」地一下關門聲,心中才略鬆了一口氣。<br /><br />  她可以有多少時間呢?穆秀珍心中暗忖著,她竭力地掙扎著,可是她的氣力,卻難以傳達到身子的任何一部份,她除了軟癱在沙發上出汗之外,一點別的辦法都沒有。在她目力所及的牆上,有一隻電鐘掛著,她可以看到時間在飛快地過去。<br /><br />  她是一個心急的人,在此以前,她從來也未曾看到過時鐘的分針是怎樣移動的。可是在這時候,卻連時針也像在跳躍前進一樣,一下子就過了一格。<br /><br />  那也就是說,一個鐘頭已過去了!<br /><br />  穆秀珍的心中越是焦急,越是憂焚,就越是想不出辦法來。<br /><br />  她曾試圖先倒在地上,再向外滾去,可是她全身肌肉都受了麻醉,根本就沒法子動彈!<br /><br />  時針又很快地跳了一格,穆秀珍開始絕望了,她想到勝三郎同來之後自己將要受到的噩運,更是頭皮發麻,難以想得下去。<br /><br />  就在這時候,門柄上響了起來,「哈」地一聲響。穆秀珍心向下一沉,暗叫道:「完了!」<br /><br />  她一直被強光照著,房門是在陰暗處,她向前看去,看得並不十分清楚。她只看到房門迅速地打開,一個人閃身而入,又立時將門關上。<br /><br />  穆秀珍還聽到那人。在發出濃重的呼氣聲,穆秀珍嚇了一跳,尖聲道:「誰?」<br /><br />  那人向前一步一步地走了過來,等到他來到了強光照射的範圍之內的時候,穆秀珍已經看出他是什麼人來了。那是一個中年人,就是剛才勝三郎吩咐他拿攝影機進來的那個人。<br /><br />  那中年人來到了穆秀珍的面前,以一種十分異樣的目光注視著穆秀珍。接著,又四面張望了一下,像是深恐他的行動被人發現一樣。<br /><br />  穆秀珍的心中,不禁大吃了一驚,心想這傢伙準備幹什麼?<br /><br />  她正在吃驚間,那人已經直來到她的面前,低聲道:「你是穆小姐?」<br /><br />  「是的。」穆秀珍只好回答。<br /><br />  「是穆蘭花小姐?」那人又問。<br /><br />  「不是,我是她的堂妹。」<br /><br />  「也一樣,」那中年人說著,又向身後望了一眼,突然取出了一支注射器來。<br /><br />  「你……幹什麼?」穆秀珍更是吃驚。因為她不知道那中年人剛才所說的「也一樣」是什麼意思。木蘭花在行俠仗義,鋤強扶弱,固然得罪了不少歹人好徒,那中年人是不是木蘭花的仇敵。而找自己來個替死鬼呢?<br /><br />  那中年人卻不回答,抓起了穆秀珍的右臂,便將注射器中透明的藥液,一起射進了穆秀珍的手臂之中。他後退了一步。面上的神色,十分蒼白,急急忙忙地道:「穆小姐,我姓陸,你絕不能說剛才的事,你說絕沒有看到我,如果有什麼事,妳可絕對不能拖累我啊,我……我……」<br /><br />  這人分明是一個十分膽小的人,而剛做了一件超乎他的膽量所能負擔的事。當做這件事的時候,他憑著一股突如其來的勇氣,而當事情做完,勇氣消失之後,他卻又害怕得發起抖來了。<br /><br />  穆秀珍全然不知道那姓陸的是什麼人,他在自己的手背上注射了一針又是什麼意思,以及他為什麼語無倫次地講著話。<br /><br />  她只是眼睜睜地看那中年人一面發著抖。露出極其驚駭的神色,一面迅速地退了出去。<br /><br />  穆秀珍呆了半晌,心想那傢伙對自己,總算不像是有什麼惡意,自己倒又嚇出了一身汗來。她一面想,一面不自覺地伸手在額上抹了一下汗。<br /><br />  她手才抹到一半,便陡地一呆,動作也停了下來。她剛才是一動也不能動的,這時如何又可以伸手抹汗了呢?在那一瞬間,穆秀珍幾乎難以相信這突如其來的幸運,她呆了好一陣,才又揮了揮手,接著,她又站了起來。用力跳了幾下。<br /><br />  她的身子已經完全能活動自如了!<br /><br />  穆秀珍向前走了幾步,飛起一腳,將那架攝影機踢倒在地上。她直來到了門口,也就在這時,她想起了那中年人臨走時的話,在當時聽來,似乎是語無倫次,但如今想來,卻十分有深意!<br /><br />  那人姓陸,當然是木蘭花曾經救過他的一個人,所以當他知道自己是木蘭花的堂妹之際,便說「也一樣」,那是他也一樣要搭救自己。<br /><br />  而他為自己注射的那一針,當然是消除麻醉藥的性能的了。而這個人又膽小無比,他所做的僅止於此。能不能逃出去,還要看自己的努力,而如果自己竟不能逃出去,又落在勝三郎手中的話,那便萬萬不能說出他,而連累他。<br /><br />  穆秀珍想了一遍,已將事情想通,只是她不知道那姓陸的人究竟曾受過木蘭花的什麼好處而已。<br /><br />  她輕輕地旋動著門柄,將門拉開了一道縫,向外面望去。這才看到,那是一幢洋房的二樓,門外是一條走廊,一道是欄杆,下面則是一個陳設得富麗堂皇的大廳。就在走廊上。有個人正啊著呵欠,倚著欄杆而立,若是開門出去,非被那人發現不可。<br /><br />  穆秀珍連忙又將門輕輕地掩上,退了回屋內,拉起厚厚的窗簾,希望由窗口脫身,但是窗口卻全是鋼枝,令得她難以逃生。<br /><br />  穆秀珍已可以自由行動了,但她卻仍然被困在室內。難以出得去。<br /><br />  穆秀珍呆呆地想了片刻,又將門打開,向外面看去。在走廊中守衛的,仍然只有一個人。看那個人的情形,也像是毫不介意一樣,一面在噴著煙。一面在打著呵欠,顯然他以為穆秀珍是絕無可能逃脫的。穆秀珍想了片刻。人躲在門後,卻將門慢慢地拉了開來,等到將門拉開了尺許,她又伸指在門口,「卜卜」地敲了兩下。<br /><br />  走廊外的人呆了一呆,轉頭看來,看到門已被打開來了。他咕噥著,一下子也不知道是在說些什麼。懶洋洋地向前走了過來,到了門旁,握住了門柄,向外一拉。<br /><br />  可是這時候,穆秀珍也拉住門柄,那人一拉,門一動也不動,那人又罵了一句,探頭進來一看。<br /><br />  穆秀珍就是要他探頭進來。那人頭才一伸進來,穆秀珍狠地一推門。門將那人的頸部,緊緊地挾住,那人雙睛怒凸,像是一條離了水的金魚一樣,連叫喊聲都發不出來。<br /><br />  穆秀珍舉起手掌,在那人的後腦,重重地敲擊了一下。當她再一開門的時候,那人像是麵粉捏出的人一樣,跌進了房來。由於房中鋪著地氈,那人跌進來時,並沒有發出什麼聲響。<br /><br />  穆秀珍將那人拖了進來,在那人的身上,搜了一搜。搜到了一柄手槍和一柄十分鋒利的匕首。穆秀珍握著槍出了房門,貼著牆站了片刻。整幢屋子中十分寂靜,似乎除了她之外一個人也沒有了。這時天色已漸漸黑下來了,大廳中並沒有著燈,看來黑沉沉地。穆秀珍迅速地向下走去,她到了大廳中,只聽得一扇門,發出了「呀」地一聲。<br /><br />  穆秀珍連忙伏下了身子,躲在一張沙發的後面。只見那扇門被打了開來,從門中有光線射出,緊接著。「啪」地一聲,整座大廳也大放光明。穆秀珍心頭亂跳,偷偷向前看去。<br /><br />  她看到從那扇門中,走出兩個人。<br /><br />  走在前面的一個,是一個身形高大,面色紅潤的歐洲人,已經額禿頂了,他身上所穿的是極其名貴的衣服,一望而知是極有身份的人。<br /><br />  而那人的樣子,穆秀珍看來,也十分眼熟,她只略想了一想,便想到那人是本地一間大銀行的總裁,金融界的巨頭。<br /><br />  而跟在金融界巨頭之後的,則是一個五十上下的日本人,一臉橫肉,殺氣騰騰,他所穿的,竟是一套舊的日本皇軍將官的制服。兩人一先一後,穿過了大廳,到了大門口,看樣子是那個金融界巨頭準備離去,而那個日本將官則是送他出門口的。<br /><br />  穆秀珍不知道那兩個是什麼人。她這時,只想快些脫身,去和木蘭花相會,將自己這一天來的遭遇,詳細說給木蘭花聽,所以也不想多生事。<br /><br />  那兩人到了門口,金融巨頭轉過身來,以十分沉著的聲音道:「閣下絲毫沒有誠意的態度,使我異常失望,我也只是受別人的委託,其實,對方所提出的條件,也已經相當優厚了,他們是大可以宣佈這批紙幣不能流通的。」<br /><br />  「嘿嘿……」日本將官狡黠地笑著,「總裁先生,他們如果不想收回那批紙幣的話,和他們作對的那個國家卻有興趣收購……和他們在國際法庭上打官司,我想他們不會不想到這一點的吧。」<br /><br />  金融巨頭的面色十分難看。道:「那我向他們轉達閣下的意見好了。」<br /><br />  「好說好說,慢行慢行。」日本將官居然在門口鞠躬如也地送客。接著,門口便響起了一陣汽車馬達聲,金融巨頭離去了。穆秀珍正在想著,自己該如何對付那日本將官之際,只聽得一聲日本粗口,在大門口響了起來。穆秀珍一怔,還只當那日本將官忽然之間,在自言自語地罵人。<br /><br />  可是,當她抬頭向前看去的時候,只見到一個人,旋風也似地闖了進來。那人面色鐵青,滿面怒容,正是勝三郎。<br /><br />  他一面衝進來。一面仍在不斷地罵著,那日本將官瞪了他一眼問道:「什麼事?追回來了麼?」<br /><br />  勝三郎怒道:「這賤人在胡說八道!」他一面說一面已向樓梯上衝了上去。穆秀珍看到他那種凶神惡煞的樣子,不禁心驚肉跳,心想如果自己的身子還不能動彈的話,那不知會有什麼可怕的後果。<br /><br />  她看到那日本將官也跟了上去,大廳中並沒有人,她連忙趁此機會站起身來,向門口衝去。可是她才衝出了幾步。便看到人影幢幢,似乎有許多人向前湧來。<br /><br />  穆秀珍吃了一驚,不敢再向前去。一個轉身。閃進了橫門之內的一個橫廳中。那橫廳中的陳設,古色古香,全是十分巨型的傢俬。<br /><br />  穆秀珍剛一進了橫廳。便聽到門口人聲嘈雜,又聽得勝三郎的怪叫聲。<br /><br />  幾乎在不到一分鐘的時閒之內,大廳中已全是人了。穆秀珍四面看了一下。知道自己已沒有機會衝出去了,她在一隻巨型的書櫥之後躲著不動,並且輕輕地扳開了手槍的保險掣。她是準備如果有人進來搜她的話,那麼她就只好和敵人硬拼了!<br /><br />  大廳內人聲嘈雜,可是那橫廳卻像是十分重要的地方,雖然門半掩著,但是卻並沒有人進來。過了半晌,才見到那日本將官和勝三郎兩人,走了進來,「呯」地一聲,將門關上。<br /><br />  那日本將官滿面怒容,道:「如果追不回來,什麼都沒有用了。我們手中沒有了皇牌,怎和人家提條件?哼,你的計劃都行不通,你所用的人,全是混蛋,不中用的傢伙。」<br /><br />  勝三郎面已鐵青,道:「別忘了這件事是我最先動出來的腦筋。」<br /><br />  那日本將官陡地揮起手,向勝三郎的面部打了上來,可是勝三郎卻立即一伸手,抓住了那日木將官的手腕,用力一摔,將那日本將官摔在地上,而勝三郎則迅疾無比地從褲腳的一隻秘密袋中,抽出了一柄匕首來,大聲道:「從今天起,一切由我來指揮了!」他手中的匕首,向下猛地刺了下去,那日本將官一聲也未曾出,咽喉中鮮血汨汨而流,已經斷了氣。勝三郎揚起頭來,面上那種狠毒的神情,令得穆秀珍畢生難以忘懷!<br /><br />  剛才,進來的是兩個人,穆秀珍怕自己一個人難以對付得了,如今有一個已死在勝三郎的刀下了,穆秀珍的膽子也頓時壯了起來,她一步跨了出來,手中的槍揚了一揚,道:「舉起手來!」<br /><br />  勝三郎本來是注視著地上死去的上司的,穆秀珍的話一出口,他陡地抬起頭來。<br /><br />  「舉起手來!」穆秀珍再一次斷喝。<br /><br />  勝三郎慢慢地舉起手,突然之間,他手中的匕首,「刷」地一聲,向前飛了過來。穆秀珍一低頭,匕首就在她的頭頂掠過。<br /><br />  而她在一呆之間,勝三郎的身子,向前直衝了過來。穆秀珍一時之間,竟忘了她手中有著可以使勝三郎立時斃命的武器。<br /><br />  也幸而是如此,穆秀珍才不致遭受不幸!<br /><br />  因為這時候,穆秀珍縱使開槍擊斃了勝三郎的話,她的槍聲也必定驚動他人。她一個人,是萬萬難以脫得了身的。<br /><br />  當時,她一見眼前人影一閃,勝三郎已向前撲了過來,她握著槍的右手,向前猛地揮去。<br /><br />  由於她手中握著一柄槍,所以她的拳頭也變得分外地硬。她一拳「呯」地一聲,正擊在勝三郎的腹際。<br /><br />  勝三郎受了這樣沉重的一擊,悶哼了一聲,立時彎下腰來,穆秀珍一抬腿,膝蓋又重重地撞在勝三郎的下頷上,勝三郎仰天跌倒。<br /><br />  穆秀珍得意洋洋。道:「站起來!」<br /><br />  勝三郎掙扎著站了起來,穆秀珍又道:「轉過身去,你要駕車送我出去。若是你再敢和我作對的話,我絕不會放過你的。」<br /><br />  勝三郎的面色鐵青,望著穆秀珍手中的槍,一拐一拐地走到了門口,打開了門。門才打開,穆秀珍也不禁大為緊張起來。<br /><br />  在大廳中的大漢,不下七八人之多!<br /><br />  他們每一個人的視線,都集中在穆秀珍的身上。穆秀珍吸了一口氣,手中的槍向前伸了一伸,道:「走!」她槍口離勝三郎的背部,只有寸許。<br /><br />  勝三郎一聲不出,向前走著。大廳中所有的人,全都和石像一樣,一動也不動。<br /><br />  穆秀珍來到了大門口,才轉過頭來,道:「勝三郎是你們的首領了,你們若是亂動,那你們將失去了首領,你們可明白麼?」<br /><br />  大廳中沒有人回答她。她押著勝三郎,出了大門,走下石階,來到了黑暗的花園中。<br /><br />  如果穆秀珍有著未卜先知的本領,那麼她這時一定不會只求離去的,但是她卻絕無法知道未發生的事情,所以她在押著勝三郎上了一輛車子,駛出了里許之後,便將勝三郎推出了車子之外!<br /><br />  穆秀珍駕著車,風馳電掣地向前而去,她的心中,實是覺得難以形容。<br /><br />  因為她這次盜窟歷險,雖然差一點受到侮辱和失去了性命,但是結果卻得到了許多寶貴的線索,她甚至在盜窟中見到了銀行總裁,金融界的巨頭!<br /><br />  穆秀珍在想像著見了木蘭花之後,自己應該如何賣賣關子,好讓木蘭花也心急一下!<br /><br />  可是,當她到家之後,家中亮著燈,木蘭花卻不在家中。<br /><br />  木蘭花那時是到警局去了,但穆秀珍卻不知道!而她們兩人,一個到達,一個離去,前後只不過相差五分鐘的時間。<br /><br />  如果木蘭花遲五分鐘離開家中,那麼她在見到了穆秀珍的銀腕鍊之後也就不會傷心,也不會到中央大廈去,更不會進入對面的那幢大廈,而在那陣奇異的香味之中昏迷過去了。<br /><br />  這一切,都可以說是冥冥中注定的,木蘭花不在家中,穆秀珍滿懷高興,不免打了一個折扣。她洗了一個淋浴,倒在床上,等著木蘭花,不多久,她竟已進入夢酣之鄉了。<br /><br />  當穆秀珍在盜窟歷險的時候,木蘭花在家中焦急地等待著她。而今,木蘭花正在為她的「死亡」而傷心,想要為她報仇,她卻在家中酣睡,這一點,是木蘭花和高翔兩人萬萬想不到的!<br /><br />  木蘭花和高翔兩人,在那間房間中昏迷不醒之後,連他們自己,也不知過了多久,木蘭花才首先有了知覺,她的第一個感覺便是出奇地陰冷,那種陰冷的感覺,令得她不由自主地縮成了一團,她剛有了知覺,神智還是在半昏迷的狀態之中。<br /><br />  她的腦細胞開始活動,她拚命地思索著:自己怎麼會感到冷的呢?自己是在什麼地方呢?是在日本北海道滑雪,失足跌下了懸崖,陷進了冰洞麼?當然不是,那麼又是什麼呢?<br /><br />  陡然之間,木蘭花想起了一切!<br /><br />  她記起了自己是如何昏迷的,以及昏迷之前所發生的一切事情。<br /><br />  也就在這時,她睜開了眼睛。<br /><br />  她首先看到的,是在她身邊的高翔。高翔的身子也縮成了一團──那是每一個人在寒冷的環境之中,自然而然的反應。<br /><br />  高翔閉著眼睛,但是他的眼皮卻在跳動,這說明他已經從全昏迷狀態之中醒了過來,已到了半昏迷狀態之中了。木蘭花先不去理會他,只是打量四周圍的情形。<br /><br />  她看到了黯淡的光線的來源,那是一盞在天花板上,周圍鑲著鐵絲網的燈泡。她也看到了那是一間空無所有的房間。房間很大,約莫有十呎寬,三十呎長。她更看到了四面牆壁上,全是白花花的冰霜。而整間房間之中,充滿了絲絲的寒霧。<br /><br />  木蘭花站了起來,她又看到了那扇有著複雜裝置,要從外面才能打開的門。她已經知道自己是在什麼地方了,那是一個冷藏庫!<br /><br />  她和高翔兩人,被人放在一個冷藏庫中!而根據冷藏庫四壁上厚厚的冰層看來,這裏的溫度,顯然是在攝氏零度之下。<br /><br />  在那樣的溫度之下,穿了皮裘來吃蒙古烤肉,當然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但這個時候,木蘭花卻只是穿著秋裝,那感覺可大不好受了。<br /><br />  她跳躍著身子,來到了門旁。她知道自己是多此一舉的,冷藏庫的庫門,堅如磐石,她用力搖了一搖,動都不動。<br /><br />  當她轉過頭來時,高翔也已經睜開了眼睛,他失神地四面望著,道:「怎麼一回事?我們是在什麼地方?這是什麼所在?」<br /><br />  木蘭花苦笑了一下,道:「你還看不出來麼?這是一個溫度在攝氏零度以下的冷藏庫!」<br /><br />  高翔一個翻身。站了起來,他和木蘭花兩人,都是受過十分嚴格的東方武術鍛鍊的人,但是在這樣寒冷的環境之中,他們卻也抵受不住。<br /><br />  高翔一站了起來之後,便忍不住的不斷地跳動著,藉此取暖。他臉上帶著恐怖的神色。道:「蘭花,我們快設法,要不然,我們會凍死在這裏的。」<br /><br />  在那種冰冷的空氣之中,高翔的聲音聽來更像是充滿了絕望,使木蘭花的心中,更增加了幾分寒意。<br /><br />  她並不出聲,因為她知道高翔的話是對的,如果不設法離開這裏的話,他們是會凍死在這裡的!<br /><br />  「你在門上用力敲打,看看是不是能引起外面人的注意。」木蘭花吩咐著,她自己則保持著鎮定,用銳利的眼光四面觀察,尋找著別的生路。<br /><br />  高翔來到了門前,不斷地用拳頭敲打著冷藏庫的鐵門。在寒冷的空氣之中,他敲打鐵門所發出的聲音,顯得十分清脆。<br /><br />  木蘭花的眼光,在結著堅冰的牆壁之上慢慢地移動著。等到她發現,那間冷藏庫除了那扇鐵門之外,並無別的出路之際,已經過去了二十分鐘了。<br /><br />  在這二十分鐘之中,高翔和木蘭花兩人,雖然誰都不說話,但是他們心中都知道,冷藏庫中的溫度,正在迅速地降低中。<br /><br />  從他們口鼻之中噴出來的白氣更濃,他們的眉毛上,都已結滿了白花花的冰珠,高翔已沒有法子再敲打鐵門了,因為他的手指僵直,發紅,如同有幾千幾萬根針在同時刺著一樣,使他不得不雙手互相磨擦。<br /><br />  高翔轉過身來,木蘭花的面色蒼白得可怕,但是卻並不驚惶。<br /><br />  她來到了門前,道:「你身上可有什麼工具?一齊拿出來,我來……想辦法。」<br /><br />  因為過度的寒冷,木蘭花在講話的時候,聲音也禁不住在發顫。<br /><br />  「我來……我來……」高翔的聲音比木蘭花顫得更厲害,「我來……鞋跟中有來……小刀和小鑿子!」<br /><br />  木蘭花低頭向高翔的足部看去,她不禁苦笑。高翔的鞋子,並沒有後跟!當然他的鞋子是應該有後跟的,如今沒有,那便是說,在他昏迷的時候,他的鞋子後跟被人拆走了。<br /><br />  那也就是說,令他們昏迷的人,將他們放在這座冷藏庫中,那是一項有計劃的行動,目的則是要他們凍死在這個冷藏庫中!<br /><br />  在他們昏迷的時候,對方大可以輕而易舉地將他們殺害,而對方不這樣做,卻將他們關到了這個冷藏庫中,那說明這個冷藏庫是和對方沒有關係的。那麼在他們死了之後,經過種種推測之後,可能被認為是一件意外,那麼,實際上謀殺他們的人,便可以置身事外了!<br /><br />  木蘭花一層一層地推想著,得出了如上結論。<br /><br />  同時她也想到,這座冷藏庫既然和存心謀害他們的人無關,只不過是被利用來作為謀殺的工具,那麼,如果他們弄出聲響,引起外面的人注意的話,那是一定可以使人家來救他們的了。<br /><br />  木蘭花一想及此,回頭向高翔看去,卻看到高翔已經蹲在地上。不再動彈。<br /><br />  在有被凍死的可能之下,身子一動不動,那是最危險的事情。<br /><br />  木蘭花連忙叫道:「站起來,別蹲著!」<br /><br />  「我……」高翔打著顫,勉力站起來,他忽然一挺胸,道:「蘭花,我……將我身上的衣服給你,那麼……你可以支持一會。」<br /><br />  木蘭花望著高翔。好一會說不出話來。<br /><br />  木蘭花和高翔,由不相識到相識,開始是敵人,後來是朋友,這其間又會經經過許多波折,木蘭花始終十分欣賞高翔的才幹。<br /><br />  她敏銳的少女心靈。當然也可以感覺到高翔對她的感情十分特殊。但是人類的感情是最複雜的,欣賞和友情,絕不等於愛情。所以木蘭花始終對高翔保持著一定的距離。<br /><br />  這時候,高翔一面說,一面真的動手去脫他的西裝上衣,由於他的四肢已經凍得僵硬了,他的動作也變得十分生硬。<br /><br />  木蘭花只覺得眼眶之中十分潤濕,高翔的這種行動使她感動。她連忙走向前去,伸出一隻手放在高翔的肩上,道:「別傻,我們既然一齊遇難,當然要一齊脫險,如果你脫下了衣服。那就一定要凍死了。」<br /><br />  「我……已經忍受不住……了……」<br /><br />  「不,你一定得忍受下去,你繼續去敲門,手敲不動,用腳踢。腳踢不動,用頭撞,要用一切的方法,使人注意……」木蘭花一口氣講到這裡,才略停了一停,從她的口中,噴出了一股白色的、厚厚的寒霧來。<br /><br />  她的手始終按在高翔的肩上,而她鎮定的眼光,也一直望著高翔。<br /><br />  她的手,她的眼光,都給高翔以極大的鼓舞力量,而且使高翔感到,她的話是難以違抗的。高翔默默地點了點頭,轉過身去。<br /><br />  「唉,」木蘭花嘆了十口氣,「我們不必怕說,如果溫度再繼續低降的話,那麼我們都……得凍死在這裏了!」<br /><br />  高翔到了鐵門旁,回過頭來,向木蘭花望了一眼,又開始將那扇鐵門當作敵人,竭力地攻擊著,發出「砰砰砰」的聲音。<br /><br />  木蘭花一面奔跑著,一面在迅速地轉念。<br /><br />  她在奇怪何以那麼久還未有人注意到冷藏庫中有人被關著?當然,這多半是由於這座冷藏庫久已沒有人使用之故。<br /><br />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自己當真一點生路也沒有了!自然竟會死在這暗無天日的冷藏庫中,成為一具名副其實的「僵屍」麼?<br /><br />  木蘭花一想到這裏,只覺得寒冷的空氣,如同利刃一樣在刮著她的身子,她也不由自主地抬頭,向天花板上那隻用鐵絲網圍住,至少也不會超過十五伏特的燈泡,望了一眼。<br /><br />  而就在那一望之間,她的心中,陡地一亮!<br /><br />  這間冷藏庫中的溫度,會變得如此之低。那當然是由於冷凝機器在不停地工作的結果,而發動機器是要用電的,如果她能截斷電流,使得機器不再工作,那麼冷藏庫中的溫度,是會漸漸地上昇,絕不會再繼續低降。<br /><br />  雖然他們仍不能出冷藏庫去,但是凍死在這裏的可能性,總已大大地減少了!<br /><br />  她有什麼法子截斷電流呢?<br /><br />  如果那燈泡的用電,和冷凝機器的用電,是同一線路來的,她就有這個可能。她可以造成短路,使得電錶中的保險絲燒斷,從而截斷電流。<br /><br />  如果那燈炮的電路和機器的不同,那麼她就只能使冷藏庫內變成漆黑,而不能使冷藏庫內的溫度不再低降,她仍然要凍死在冷藏庫中。<br /><br />  她生存的機會是五十對五十!<br /><br />  木蘭花望著那燈泡約莫半分鐘,這光明不暗的光亮對她來說一些用處也沒有,就算不成功的話,她也至多失去了那光亮,死總是一樣的。如果她成功的話,她就可以求生了。<br /><br />  木蘭花連忙道:「高先生,你過來。」<br /><br />  高翔踉踉蹌蹌地走了過來。木蘭花道:「你站穩了,我將站在你的肩頭,如果我們成功了。那麼我們可以有希望逃生了。」<br /><br />  「你想……作什麼?」<br /><br />  「我想造成電流短路,截斷電流。」<br /><br />  高翔本來已經充滿了絕望的眼睛之中,又閃起了一絲希望的光輝,他「啊」地一聲,道:「好辦法,這真是好辦法。」<br /><br />  「可是你別再高興了,如果燈炮的電流,不是同一電錶來的,那仍然沒有用處的。」<br /><br />  「我們……是在賭命運了。」高翔的聲音仍然在發抖。<br /><br />  木蘭花身子一縱,便站在高翔的肩頭之上,她伸手,已經可以拉到了鐵絲網,她用力將鐵絲網拉了下來。僵硬的手指因為鐵絲網的勾勒而迸出了鮮血來。她取出了一雙薄膠手套。<br /><br />  如果沒有這種膠手套,這個辦法也就行不通的。這種膠手套,平時木蘭花是不過用來作為避免留下指紋之用的,想不到這時卻可以用來作為絕緣,避免觸電之用。<br /><br />  木蘭花先將鐵絲網拆開,取下了兩股鐵絲,再除下了電燈炮。<br /><br />  冷藏庫內,立時變成了一片漆黑。<br /><br />  木蘭花手中的鐵絲。向上探索著,她在這樣做的時候,十分辛苦,因為承擔著他的高翔,身子在不斷地震動著,而她自己的手指,又凍得幾乎連手中的鐵絲都把握不穩。<br /><br />  但是她終於做到了將兩股鐵絲一齊碰到了電燈頭,鐵絲碰到了電燈頭之後,「啪啪」有聲,爆出股藍色的火花來。<br /><br />  木蘭花的手抖得很厲害,她將兩股鐵絲碰在一起,「啪」地一聲,爆出來的火花,更其耀眼,但那火花卻只是一閃,便自熄滅。<br /><br />  也就在這時候,高翔也支持不住了,他的身子向前一側,木蘭花也跟著跌了下來。<br /><br />  木蘭花倒地即起,她一站起來便感到不同了。<br /><br />  當然,絕不是說冷藏庫中的溫度在半分鐘之內,起了什麼變化,而是她感到突然翻了下來,本來所有的一種輕微震盪,這時也停止了!<br /><br />  木蘭花呆呆地站著,一時之間,她高興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br /><br />  她成功了!她截斷了電流,保險掣燒斷了,機器也停止了,這一切,她都可以憑細微的不同而感覺出來。不但她感到了,連高翔也感到這一點了。<br /><br />  兩人在黑暗之中站著,高翔首先叫道:「蘭花,你成功了!」<br /><br />  「我們還要設法離開這裏!」木蘭花顯然不因為第一步的成功而滿足。<br /><br />  「蘭花,」高翔循著木蘭花發出聲音的方向,向前跨出了一步,突然,他將木蘭花緊緊地擁住,「蘭花,你真了不起!」<br /><br />  高翔這突如其來的行動,使木蘭花覺得愕然!<br /><br />  但是木蘭花卻並不責怪他!<br /><br />  因為木蘭花知道高翔是沒有惡意的。那不過是他在高興、感激。欽佩之餘的一種自然而然的行動而已,就算自己不是一個美麗的女子,而是一個彪形大漢的話,高翔也會將之擁抱的。<br /><br />  所以,木蘭花只是輕輕地推開了高翔的身子,柔聲道:「高先生,我們且別太高興,我們還有許多事情要做呢。」<br /><br />  高翔立即感到了自己的失態,他鬆開手,向後退了開去。雖然冷藏庫中一團漆黑,但是他還是恨不得有個地洞可以供他鑽了下去。<br /><br />  他呆著不出聲,木蘭花又道:「鐵門在什麼地方,你可記得麼?」<br /><br />  「我想我……可以記得的。」<br /><br />  「那麼,」木蘭花伸出了手,說:「請你帶我去。」<br /><br />  高翔握住了木蘭花的手,他心中的窘迫消失了,他帶著木蘭花,摸索著向前走去,到了門旁。<br /><br />  這時候,冷藏庫中的溫度,仍不是人所能忍受的。但是他們兩人,都知道溫度不會再繼續下降,心理上安定了許多,在這樣的情形下,似乎寒冷也不如剛才那樣難以抵受了。<br /><br />  木蘭花到了鐵門旁,摸到了門縫。一般冷藏庫的門,和保險庫的門都是差不多的,厚而重,難以自裏面打開。<br /><br />  木蘭花毫無希望地在門上摸索著,她知道寒冷的威脅消除了,但是隨之而來的便是窒息的威脅。<br /><br />  只不過她沒有說出這一點來,那是她唯恐因此影響高翔的心理之故。<br /><br />  她在門旁殫智竭慮地思索著,要使自己過人的智慧,戰勝鋼鐵的重門……<br /><br />  ※※※<br /><br />  穆秀珍是被吵耳的電話鈴驚醒的。<br /><br />  當電話鈴剛在她枕邊的床頭櫃上響起之際,她只是翻了一個身,用枕頭將頭蒙住。但是電話鈴不斷地響著,使她不得不咕噥著坐了起來。<br /><br />  穆秀珍一睜開眼來,便吃了一驚。時間已經是上午十一時了!<br /><br />  穆秀珍叫道:「蘭花姐!蘭花姐!」<br /><br />  她的叫喚並沒有人回答,她這才拿起了電話,「咦」地一聲,道:「找什麼人?」<br /><br />  從那面傳來的。竟是兩聲十分陰沉的冷笑,這就先令得她呆了一呆。接著,一個十分陰沉的聲音便道:「穆小姐,是你麼?」<br /><br />  「是我,你是誰?」穆秀珍沒好氣地反問。<br /><br />  「不要問我是誰,問你自己,可想見到冰凍的木蘭花?」<br /><br />  「什麼?冰凍大木瓜?」穆秀珍剛睡醒,還有些迷迷糊糊的,她聽不清楚對方在講些什麼。<br /><br />  「哈哈哈哈,」那面又陰陽怪氣地笑了起來,道:「不是大木瓜,是木蘭花,凍僵了的木蘭花,和凍僵了的高翔!」<br /><br />  這一會,穆秀珍聽清楚了,她猛地跳了起來,問道:「誰,你是誰?」<br /><br />  「哈哈,」那聲音聽來更是陰森,「你到已結束營業的安信倉庫凍房中去,就可以發現他們了,早安,穆小姐!」<br /><br />  穆秀珍還想再說什麼,可是「咔」地一聲,那面已將電話掛斷了。穆秀珍呆了片刻,連忙打電話到警局去找高翔,聽電話的是方局長,首先驚訝穆秀珍未死,接著告訴她,高翔昨天午夜和木蘭花一起離去,至今未歸,警方只知道他們到過中央大廈爆炸現場,運來了一根磅桿,至於他們又到什麼地方去了,何以未歸,卻不知道。<br /><br />  穆秀珍苦笑著道:「局長,他們現在可能凍僵了。」<br /><br />  「凍僵?」方局面也不明白。<br /><br />  穆秀珍道:「別多說了。快派人到安信倉庫的凍房中去找他們,我也去!」<br /><br />  方局長在電話中「咦咦」地叫著,可是心急的穆秀珍,早已將電話掛上了。穆秀珍和方局長同時迅速地行動著,兩人幾乎是同時趕到安信倉庫的。<br /><br />  安信倉庫本來是一個十分大的倉庫,但因為管理不善,結束營業已有許久了,連看守的人也沒一個,穆秀珍和方局長同時趕到,方局長還帶著許多人。穆秀珍一見方局長,便大聲問道:「凍房,倉庫房在哪裏?他們就在凍房中。」<br /><br />  「穆小姐,你──」方局長是想問,她是怎麼知道的。<br /><br />  可是穆秀珍不等他問出來,便急急地揮著手,道:「快,快去找,找到了再說!」<br /><br />  方局長帶來的一批幹探,立時展開了搜索,不到十分鐘,他們便已找到了凍房的鐵門。<br /><br />  當他們數人合力,旋開了凍房的厚鐵門之際,一股冷風,迎面湧了出來。令得他們人人都一連打了好幾個寒噤。<br /><br />  穆秀珍分開了眾人,衝向前去,哭叫道:「蘭花姐,蘭花姐,你真的凍僵了麼?」<br /><br />  方局長跟在她的後面,道:「穆小姐,你別難過,蘭花如果真的凍僵了,她也不會回答你的,你還是不要哭叫的好。」<br /><br />  穆秀珍仍在嚷叫,一面還要回答方局長:「我哭叫干你什麼事?都是你們,將她拖進了和匪徒爭鬥的漩渦中。要不然。她會出事麼?」<br /><br />  「唉,」方局長急急分辯,「這一次真的不干我們事,她以為你在爆炸中犧牲了,所以要為你報仇──」<br /><br />  方局長講到這裡,陡地停止。<br /><br />  而穆秀珍的叫嚷聲,也停了下來。<br /><br />  鐵門大開,光線透入,凍房倉庫內的情形,看得十分清楚:四壁的堅冰已在融化,而地上除了一隻燈膽外別無他物,不要說有什麼凍僵了的人!<br /><br />  穆秀珍立時破涕為笑,「嘻」地一聲,道:「方局長,我們被人家捉弄了!」<br /><br />  方局長究竟比穆秀珍老成得多,他知道在結束營業多時的凍房中,是絕不會有冰的。而這間凍庫分明曾被使用過,那麼事情便絕不會只是「被人捉弄」那樣地簡單了。<br /><br />  他轉過頭去,命令道:「繼續檢查,是不是還有第二座凍庫!」<br /><br />  方局長的話,令得穆秀珍陡地吃了一驚,剛才的一團高興,立時化為烏有,重又哭喪著臉,道:「對,快去找,快去找。」<br /><br />  她才講了兩句話,忽然又住了口,向前走出幾步,停在牆腳下。在牆腳下,有著一條褲帶。那條褲帶是以極細的金屬絲編成的。在帶子的扣上,有一個英文字母「K」字。<br /><br />  穆秀珍認得出,那是高翔的東西!<br /><br />  她整個人都僵住了,好一會,她才重新向四面看去。高翔的東西在這裏,那證明高翔的確曾經到過這個凍庫,那麼如今他人呢?在什麼地方呢?<br /><br />  穆秀珍急得一點主意也沒有,她甚至沒有力量出聲叫方局長。<br /><br />  但是,不必穆秀珍出聲,方局長也已經看到了那條褲帶了。他腳步沉重,走到了牆腳下,彎腰拾起了那條褲帶來。只見帶上還沾著些血漬。<br /><br />  方局長一聲不出,他和穆秀珍兩人,心中全都充滿了難以解釋的疑問。他們不知道高翔和木蘭花兩人到什麼地方去了。<br /><br />  這裏的溫度是如此寒冷,雖然打開了庫門,走進來之後,仍然把不住發抖,如果被囚禁在內的話,當然可能凍死,但即使高翔和木蘭花兩人被凍死了,他們兩人又怎會失蹤呢?<br /><br />  方局長站著發呆,穆秀珍則呆了一會之後,突然雙手提拳,用力敲打著牆壁。牆壁上本來已在漸漸融化的冰層,簌簌落了下來。穆秀珍一面打,一面叫著木蘭花的名字。<br /><br />  「穆小姐,」方局長只得勸著她:「你別哭,蘭花會安全的。」<br /><br />  「她已經凍死了,你還說風涼話?」<br /><br />  「唉。如果她凍死了,那麼她人呢?人在什麼地方?我想她一定是已經脫險了。」<br /><br />  「脫險?如果她是被關在這冷藏庫的,她怎麼能夠脫險?」穆秀珍反問。<br /><br />  「那個……」方局長也沒有法子回答。<br /><br />  正在這時候,只見一個高級警官,急匆匆地走了進來,他手中執著一具無線電通話器,一面走進來,一面叫道:「方局長,方局長,高主任已回到了警局,他要和你通話。」<br /><br />  穆秀珍不等方局長有所動作,便陡地向前跨出了一步,在那高級警官的手中,將那具通話器搶了過來,撥動了一個鈕掣,只聽得高翔的聲音,傳了過來,道:「方局長嗎?我是高翔。」<br /><br />  「不是,我是秀珍,蘭花姐呢?蘭花姐要是凍僵了,我不會放過你的。」<br /><br />  「秀珍,你沒有炸死,我又怎會凍僵呢?」從通話器中,傳來了木蘭花安詳的聲音。穆秀珍高興得怪叫了一聲,直跳了起來,將手中的無線電通話器,向地上猛摔了下去!<br /><br />  那高級警官和方局長兩人,連忙想去搶救,可是哪裏還來得及,「叭」地一聲,那具袖珍的無線電話,早已摔成粉碎了!<br /><br />  「穆小姐,你──」那高級警官想要責問。<br /><br />  可是穆秀珍不等他講完,便又強詞奪理地道:「怕什麼?他們在警局,我們趕快去和他們見面就是了。還要這東西幹什麼?」<br /><br />  那高級警官乾瞪著眼睛,難以回答。<br /><br />  方局長和穆秀珍兩人,一齊出了凍庫。登上了車子,穆秀珍不由分說撥動了警號的掣。車子「嗚嗚」之聲大作。風馳電掣,向警局馳去!<br /><br />  穆秀珍不斷地催促著,要司機快些駛,車子在轉彎中,好幾次幾乎翻倒。一到了警局,穆秀珍跳出車門,便看到了木蘭花!<br /><br />  她跳上去,兩人緊緊地抱在一起。<br /><br />  她們分別了只不過一日夜,但是在這一日夜中,兩人都由生到死,由死到生,這時重見了面,當真有恍若隔世之感。穆秀珍在不斷地笑著,可是她卻流淚滿面,那是因為心情太激動而流的淚。木蘭花的感情深藏不露,但是在如今這樣的情形下,她的眼睛,也不免有些潤濕。<br /><br />  「蘭花姐!」好久,穆秀珍才叫了出來:「你們是怎麼從那冷藏庫中逃生的。」<br /><br />  「沒有什麼,」木蘭花淡然地回答:「我們先造成短路。截斷了電流,使冷凝器停止工作。接著,由於幸運,我們發現了一道小門──那是高翔拼命以皮帶敲擊牆上的冰層,使冰層脫落後發現的,那道小門是推貨物進來用的。我們從小門中爬了出來,就是這樣子了。」<br /><br />  整個事情,在木蘭花說來,十分輕描淡寫,好像是小孩子在玩捉迷藏遊戲一樣。但是實際上。她和高翔兩人,在冷藏庫中,和死神搏鬥,若不是憑著超人的急智,先截斷了電流的話,在致命的寒冷之中。他們的意志也早就消失,自然也根本不能發現那道小門了。<br /><br />  冷藏庫中有小門。他們發現了這道小門,那是幸運,然而幸運──任何幸運──卻並不是平白無故地從天上掠下來,而是他們在經過了艱辛的鬥爭,運用了智慧之後才得到的。<br /><br />  「秀珍,你呢?你怎麼沒有被炸死?」木蘭花敷衍著穆秀珍,關切地問。<br /><br />  「啊,那說來可話長了!」穆秀珍得意地笑了起來。<br /><br />  「是的,說來可話長了,我們到裏面去說如何?」方局長提議。<br /><br />  「好。」木蘭花點著頭,和穆秀珍手挽手地,向裏面走去。<br /><br />  他們到了警局的機密會議室中,穆秀珍便將她發現那牙醫事務所的卡片起,直到她去到中央大廈,逃脫之後,又為勝三郎所擄,幾乎受了侮辱,終於在一個人的救助之下逃脫,還在盜窟之中,見到了本市金融界的巨頭一事,詳詳細細地講了一遍。<br /><br />  當穆秀珍在講述的時候,所有的人都一聲不出,並不打斷她的話頭。<br /><br />  「蘭花姐,」穆秀珍在講完之後,方始問道:「那個人是誰,他為什麼要救我?」<br /><br />  木蘭花抱歉地笑了笑,顯然她也記不清那是誰了。<br /><br />  「好有好報,」方局長感動地說。「那人當然是曾經受過穆小姐幫助的人,穆小姐行俠仗義的事蹟太多了,當然也不能完全記得了。」<br /><br />  「方局長,你別捧我堂姐,你和高翔,還抓過我們哩!」穆秀珍毫不客氣地提起舊事來。<br /><br />  方局長和高翔兩人。大是尷尬,將話題岔了開去,高翔忙道:「照穆小姐的話來著,杜鬼臉的死,似乎關係還十分重大哩!」<br /><br />  方局長也道:「是啊,怎麼會將金融界巨頭也牽涉進去了呢?我看這件事,當真非同小可。」穆秀珍道:「當然,只怕那個巨頭也不是好東西。」<br /><br />  三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說著,只有木蘭花,已經站了起來,在慢慢地踱步,沉思著,一言不發。<br /><br />  三人討論了片刻,覺得頭緒雖多,但是卻還十分混亂。講不出一個所以然來。<br /><br />  他們不再言語。一齊向木蘭花望了過來。<br /><br />  木蘭花又踱了片刻,才站了下來,雙手按在會議桌上,道:「照我看來,這件事的焦點,就是在殮房中十四號屍箱中的屍首的兩隻門牙上。」<br /><br />  方局長等三人,相顧愕然。<br /><br />  木蘭花續道:「我們假定那人的兩隻牙齒,並不是假牙,但是卻經過鑽空,在牙齒的孔中藏著什麼極之重要的秘密。」<br /><br />  穆秀珍忍不住插口道:「蘭花姐,牙齒中能藏下什麼秘密?」<br /><br />  「什麼秘密我還不知道,但是超微粒的攝影,可以將一封情報上的文字,縮成只有一個標點符號般大小,那麼,挖空了的牙齒,便等於是一個文件櫃了。因為勝三郎等人活動的據點之一是一個牙醫事務所,所以我想我這個推想是合理的。」<br /><br />  三人一齊點了點頭,表示同意。<br /><br />  「那個人,牙齒中藏有重大的秘密,當然是負有特殊任務的,可是他的任務多半未能完成,便突然橫死了,他是怎樣死的,警方可有記錄?」</div></body></html> in /var/www/vhosts/enjoyreadinghour.com/zh.enjoyreadinghour.com/eKatab/REST.class.php on line 799
地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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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集



  「快將我那套攝影設備準備好。」勝三郎命令著。

  那中年人答應了一聲,便退了出去。不一會,他搬來了強光燈和裝置在三腳架上的攝影機。

  穆秀珍坐在沙發上,根本不能動,也沒有逃走的念頭可轉。

  她見到勝三郎在擺弄著攝影機,心中暗忖,這傢伙不知道又在搞什麼鬼了。這攝影機難道是一件什麼新式的逼供儀器呢?他不知道要用什麼法子來使自己講出那兩顆牙齒的下落呢?

  那兩顆牙齒在什麼地方,自己的確一無所知,換上木蘭花和自己同一處境時,她又會怎麼樣呢?

  她正在胡思亂想地想著,勝三郎已來到了她的面前,道:「穆小姐,你知道我的嗜好是什麼?」

  「誰知道?」

  「我的嗜好是人體攝影,凡是遇到美麗的胴體,我都不肯放過的。」

  「人體……攝影?」穆秀珍已經在微微地發顫,因為她覺出對方是大大地不懷好意了。

  「不錯,穆小姐,我特殊配方的麻醉劑正使你全身不能動彈,我可以輕而易舉地將你身上的衣服脫去……」

  他講到此處,故意頓了一頓。

  「不!」穆秀珍尖聲叫了起來。

  「哈哈哈!」勝三郎得意地仰頭笑著,突然伸手,抓住了穆秀珍恤衫的領口,向下一撕,「嗤」地一聲響,恤衫的一邊,被撕了下來,露出了雪白,渾圓的肩頭來,穆秀珍臉色蒼白,道:「你……你……」

  勝三郎又哈哈地笑著,道:「你沒有法子反抗,是不是?當你美麗的胴體盡皆裸裎展露的時候,我就可以開始攝影了,我相信有許多地方會對我的傑作感到興趣的。因為你是木蘭花的妹妹,而你本身又是一位如此美麗動人的小姐……」

  「你別說下去了!」從穆秀珍的額上,滲下了汗珠來,她尖聲地叫著。

  「我非但要說,而且要付諸行動。」勝三郎一反手,拍地一聲,扭亮了強光燈,燈光集中在穆秀珍的身上,令得她幾乎連眼都睜不開來。穆秀珍幾乎絕望了,在這畜牲面前裸露自己美妙的身子,而又給他去拍照……這簡直是絕沒有勇氣去想像的一件事。

  「嘿嘿,」勝三郎得意地笑著:「但是我還可以給你五分鐘的時間。五分鐘,你說,那兩顆牙齒在什麼地方。我還得提醒你,我絕不是色情狂。但你要知道,你自己卻是一個十分美麗而且誘人的小姐!」

  「五分鐘……」穆秀珍幾乎是在呻吟了。

  「不錯,五分鐘。」勝三郎就在她的對面,坐了下來。眼中對穆秀珍的慌亂,露出欣賞的神色來,顯見得他是一個心理極不正常的人。

  穆秀珍望了望自己已經裸露了的肩頭,她心中迅速地轉著念頭,她想,那兩顆牙齒一定包含著一個重大的秘密。如果自己胡亂說一個地方,那麼這傢伙會不會立即離去呢?

  如果他能離去的話,那麼自己便可以拖延一些時間了。但是,他一定會知道自己是在令他上當的,到那時候,只怕便難逃劫運了。

  她腦中亂成一片,耳際只聽得勝三郎陰惻惻的聲音在數著:「兩分鐘……三分鐘……四分鐘……」

  當勝三郎數到了「四分鐘」三字的時候,他又站了起來,向穆秀珍走了過來。他瘦骨憐崎的手,竟毫不留情地按在穆秀珍的肩頭之上。

  穆秀珍感到了一陣抽搐,在這樣的情形下,她幾乎已經沒有多作考慮的餘地了。

  她忙叫道:「好,我說了?」

  勝三郎縮回手去,道:「剛夠五分鐘。」

  穆秀珍喘了一口氣道:「你要追回那兩顆牙齒,可得快想辦法了。據我所知那兩顆牙齒──」

  穆秀珍講到這裏,不得不頓了一頓,因為那兩顆牙齒究竟在什麼地方,她完全不知道,她不得不編造出無稽而又並不荒誕的故事來取信於勝三郎。

  「那兩顆牙齒……是在杜鬼臉死後,落到了一個神通廣大的人的手中……」穆秀珍信口雌黃:「這個人,帶著牙齒,趁坐一艘淺藍色的遊艇,叫作……藍鳥號……向南中國海駛去。你若是開頗大馬力的船隻去追,是可以追得上的,因為藍鳥號要停在離岸七十里處,等候另外一個人來與他相會。」

  穆秀珍一口氣講完,心中不禁十分緊張。

  因為如果勝三郎不相信她所講的話,那麼她便絕無轉寰的餘地了。

  勝三郎寒著臉,沉默了片刻,道:「你所說那神通廣大的是什麼人?」穆秀珍心中一喜。暗忖只怕你不問,你要問了,那就會上鉤了。

  她忙道:「是我堂姐的一個朋友,我也不知道他是什麼人,只知道他和義大利的黑手黨,美國的黑社會,和好幾個大組織都有聯繫。」

  勝三郎的兩道濃眉,蹙得更緊,來同踱了幾步。喃喃地道:「莫非是鄧爾?」

  穆秀珍貶了眨眼睛,她又記住了一個名字:「鄧爾」。

  勝三郎陡地抬起頭來,道:「穆小姐,你是沒有機會逃出去的,如果你是胡言亂語,那你趁早收回你的話,要不然。你將後悔莫及了。」

  穆秀珍的心頭,怦怦亂跳。

  她自然知道在勝三郎戳穿了她的謊言之後,會有什麼可怕的結果的。

  但是,勝三郎若是離去的話,他要駛出七十海里,又要在遼闊的海面上,尋找那子虛烏有的「藍鳥號」,這至少需要好幾個小時的時間了。

  在好幾個鐘頭之內,難道自己竟連一點機會都把握不到麼?

  所以,她一咬牙,道:「當然是真的,我還有資格來騙你麼?」

  勝三郎又看了穆秀珍片刻,才厲聲道:「好!」他一個轉身,便走了開去。穆秀珍聽到了「呯」地一下關門聲,心中才略鬆了一口氣。

  她可以有多少時間呢?穆秀珍心中暗忖著,她竭力地掙扎著,可是她的氣力,卻難以傳達到身子的任何一部份,她除了軟癱在沙發上出汗之外,一點別的辦法都沒有。在她目力所及的牆上,有一隻電鐘掛著,她可以看到時間在飛快地過去。

  她是一個心急的人,在此以前,她從來也未曾看到過時鐘的分針是怎樣移動的。可是在這時候,卻連時針也像在跳躍前進一樣,一下子就過了一格。

  那也就是說,一個鐘頭已過去了!

  穆秀珍的心中越是焦急,越是憂焚,就越是想不出辦法來。

  她曾試圖先倒在地上,再向外滾去,可是她全身肌肉都受了麻醉,根本就沒法子動彈!

  時針又很快地跳了一格,穆秀珍開始絕望了,她想到勝三郎同來之後自己將要受到的噩運,更是頭皮發麻,難以想得下去。

  就在這時候,門柄上響了起來,「哈」地一聲響。穆秀珍心向下一沉,暗叫道:「完了!」

  她一直被強光照著,房門是在陰暗處,她向前看去,看得並不十分清楚。她只看到房門迅速地打開,一個人閃身而入,又立時將門關上。

  穆秀珍還聽到那人。在發出濃重的呼氣聲,穆秀珍嚇了一跳,尖聲道:「誰?」

  那人向前一步一步地走了過來,等到他來到了強光照射的範圍之內的時候,穆秀珍已經看出他是什麼人來了。那是一個中年人,就是剛才勝三郎吩咐他拿攝影機進來的那個人。

  那中年人來到了穆秀珍的面前,以一種十分異樣的目光注視著穆秀珍。接著,又四面張望了一下,像是深恐他的行動被人發現一樣。

  穆秀珍的心中,不禁大吃了一驚,心想這傢伙準備幹什麼?

  她正在吃驚間,那人已經直來到她的面前,低聲道:「你是穆小姐?」

  「是的。」穆秀珍只好回答。

  「是穆蘭花小姐?」那人又問。

  「不是,我是她的堂妹。」

  「也一樣,」那中年人說著,又向身後望了一眼,突然取出了一支注射器來。

  「你……幹什麼?」穆秀珍更是吃驚。因為她不知道那中年人剛才所說的「也一樣」是什麼意思。木蘭花在行俠仗義,鋤強扶弱,固然得罪了不少歹人好徒,那中年人是不是木蘭花的仇敵。而找自己來個替死鬼呢?

  那中年人卻不回答,抓起了穆秀珍的右臂,便將注射器中透明的藥液,一起射進了穆秀珍的手臂之中。他後退了一步。面上的神色,十分蒼白,急急忙忙地道:「穆小姐,我姓陸,你絕不能說剛才的事,你說絕沒有看到我,如果有什麼事,妳可絕對不能拖累我啊,我……我……」

  這人分明是一個十分膽小的人,而剛做了一件超乎他的膽量所能負擔的事。當做這件事的時候,他憑著一股突如其來的勇氣,而當事情做完,勇氣消失之後,他卻又害怕得發起抖來了。

  穆秀珍全然不知道那姓陸的是什麼人,他在自己的手背上注射了一針又是什麼意思,以及他為什麼語無倫次地講著話。

  她只是眼睜睜地看那中年人一面發著抖。露出極其驚駭的神色,一面迅速地退了出去。

  穆秀珍呆了半晌,心想那傢伙對自己,總算不像是有什麼惡意,自己倒又嚇出了一身汗來。她一面想,一面不自覺地伸手在額上抹了一下汗。

  她手才抹到一半,便陡地一呆,動作也停了下來。她剛才是一動也不能動的,這時如何又可以伸手抹汗了呢?在那一瞬間,穆秀珍幾乎難以相信這突如其來的幸運,她呆了好一陣,才又揮了揮手,接著,她又站了起來。用力跳了幾下。

  她的身子已經完全能活動自如了!

  穆秀珍向前走了幾步,飛起一腳,將那架攝影機踢倒在地上。她直來到了門口,也就在這時,她想起了那中年人臨走時的話,在當時聽來,似乎是語無倫次,但如今想來,卻十分有深意!

  那人姓陸,當然是木蘭花曾經救過他的一個人,所以當他知道自己是木蘭花的堂妹之際,便說「也一樣」,那是他也一樣要搭救自己。

  而他為自己注射的那一針,當然是消除麻醉藥的性能的了。而這個人又膽小無比,他所做的僅止於此。能不能逃出去,還要看自己的努力,而如果自己竟不能逃出去,又落在勝三郎手中的話,那便萬萬不能說出他,而連累他。

  穆秀珍想了一遍,已將事情想通,只是她不知道那姓陸的人究竟曾受過木蘭花的什麼好處而已。

  她輕輕地旋動著門柄,將門拉開了一道縫,向外面望去。這才看到,那是一幢洋房的二樓,門外是一條走廊,一道是欄杆,下面則是一個陳設得富麗堂皇的大廳。就在走廊上。有個人正啊著呵欠,倚著欄杆而立,若是開門出去,非被那人發現不可。

  穆秀珍連忙又將門輕輕地掩上,退了回屋內,拉起厚厚的窗簾,希望由窗口脫身,但是窗口卻全是鋼枝,令得她難以逃生。

  穆秀珍已可以自由行動了,但她卻仍然被困在室內。難以出得去。

  穆秀珍呆呆地想了片刻,又將門打開,向外面看去。在走廊中守衛的,仍然只有一個人。看那個人的情形,也像是毫不介意一樣,一面在噴著煙。一面在打著呵欠,顯然他以為穆秀珍是絕無可能逃脫的。穆秀珍想了片刻。人躲在門後,卻將門慢慢地拉了開來,等到將門拉開了尺許,她又伸指在門口,「卜卜」地敲了兩下。

  走廊外的人呆了一呆,轉頭看來,看到門已被打開來了。他咕噥著,一下子也不知道是在說些什麼。懶洋洋地向前走了過來,到了門旁,握住了門柄,向外一拉。

  可是這時候,穆秀珍也拉住門柄,那人一拉,門一動也不動,那人又罵了一句,探頭進來一看。

  穆秀珍就是要他探頭進來。那人頭才一伸進來,穆秀珍狠地一推門。門將那人的頸部,緊緊地挾住,那人雙睛怒凸,像是一條離了水的金魚一樣,連叫喊聲都發不出來。

  穆秀珍舉起手掌,在那人的後腦,重重地敲擊了一下。當她再一開門的時候,那人像是麵粉捏出的人一樣,跌進了房來。由於房中鋪著地氈,那人跌進來時,並沒有發出什麼聲響。

  穆秀珍將那人拖了進來,在那人的身上,搜了一搜。搜到了一柄手槍和一柄十分鋒利的匕首。穆秀珍握著槍出了房門,貼著牆站了片刻。整幢屋子中十分寂靜,似乎除了她之外一個人也沒有了。這時天色已漸漸黑下來了,大廳中並沒有著燈,看來黑沉沉地。穆秀珍迅速地向下走去,她到了大廳中,只聽得一扇門,發出了「呀」地一聲。

  穆秀珍連忙伏下了身子,躲在一張沙發的後面。只見那扇門被打了開來,從門中有光線射出,緊接著。「啪」地一聲,整座大廳也大放光明。穆秀珍心頭亂跳,偷偷向前看去。

  她看到從那扇門中,走出兩個人。

  走在前面的一個,是一個身形高大,面色紅潤的歐洲人,已經額禿頂了,他身上所穿的是極其名貴的衣服,一望而知是極有身份的人。

  而那人的樣子,穆秀珍看來,也十分眼熟,她只略想了一想,便想到那人是本地一間大銀行的總裁,金融界的巨頭。

  而跟在金融界巨頭之後的,則是一個五十上下的日本人,一臉橫肉,殺氣騰騰,他所穿的,竟是一套舊的日本皇軍將官的制服。兩人一先一後,穿過了大廳,到了大門口,看樣子是那個金融界巨頭準備離去,而那個日本將官則是送他出門口的。

  穆秀珍不知道那兩個是什麼人。她這時,只想快些脫身,去和木蘭花相會,將自己這一天來的遭遇,詳細說給木蘭花聽,所以也不想多生事。

  那兩人到了門口,金融巨頭轉過身來,以十分沉著的聲音道:「閣下絲毫沒有誠意的態度,使我異常失望,我也只是受別人的委託,其實,對方所提出的條件,也已經相當優厚了,他們是大可以宣佈這批紙幣不能流通的。」

  「嘿嘿……」日本將官狡黠地笑著,「總裁先生,他們如果不想收回那批紙幣的話,和他們作對的那個國家卻有興趣收購……和他們在國際法庭上打官司,我想他們不會不想到這一點的吧。」

  金融巨頭的面色十分難看。道:「那我向他們轉達閣下的意見好了。」

  「好說好說,慢行慢行。」日本將官居然在門口鞠躬如也地送客。接著,門口便響起了一陣汽車馬達聲,金融巨頭離去了。穆秀珍正在想著,自己該如何對付那日本將官之際,只聽得一聲日本粗口,在大門口響了起來。穆秀珍一怔,還只當那日本將官忽然之間,在自言自語地罵人。

  可是,當她抬頭向前看去的時候,只見到一個人,旋風也似地闖了進來。那人面色鐵青,滿面怒容,正是勝三郎。

  他一面衝進來。一面仍在不斷地罵著,那日本將官瞪了他一眼問道:「什麼事?追回來了麼?」

  勝三郎怒道:「這賤人在胡說八道!」他一面說一面已向樓梯上衝了上去。穆秀珍看到他那種凶神惡煞的樣子,不禁心驚肉跳,心想如果自己的身子還不能動彈的話,那不知會有什麼可怕的後果。

  她看到那日本將官也跟了上去,大廳中並沒有人,她連忙趁此機會站起身來,向門口衝去。可是她才衝出了幾步。便看到人影幢幢,似乎有許多人向前湧來。

  穆秀珍吃了一驚,不敢再向前去。一個轉身。閃進了橫門之內的一個橫廳中。那橫廳中的陳設,古色古香,全是十分巨型的傢俬。

  穆秀珍剛一進了橫廳。便聽到門口人聲嘈雜,又聽得勝三郎的怪叫聲。

  幾乎在不到一分鐘的時閒之內,大廳中已全是人了。穆秀珍四面看了一下。知道自己已沒有機會衝出去了,她在一隻巨型的書櫥之後躲著不動,並且輕輕地扳開了手槍的保險掣。她是準備如果有人進來搜她的話,那麼她就只好和敵人硬拼了!

  大廳內人聲嘈雜,可是那橫廳卻像是十分重要的地方,雖然門半掩著,但是卻並沒有人進來。過了半晌,才見到那日本將官和勝三郎兩人,走了進來,「呯」地一聲,將門關上。

  那日本將官滿面怒容,道:「如果追不回來,什麼都沒有用了。我們手中沒有了皇牌,怎和人家提條件?哼,你的計劃都行不通,你所用的人,全是混蛋,不中用的傢伙。」

  勝三郎面已鐵青,道:「別忘了這件事是我最先動出來的腦筋。」

  那日本將官陡地揮起手,向勝三郎的面部打了上來,可是勝三郎卻立即一伸手,抓住了那日木將官的手腕,用力一摔,將那日本將官摔在地上,而勝三郎則迅疾無比地從褲腳的一隻秘密袋中,抽出了一柄匕首來,大聲道:「從今天起,一切由我來指揮了!」他手中的匕首,向下猛地刺了下去,那日本將官一聲也未曾出,咽喉中鮮血汨汨而流,已經斷了氣。勝三郎揚起頭來,面上那種狠毒的神情,令得穆秀珍畢生難以忘懷!

  剛才,進來的是兩個人,穆秀珍怕自己一個人難以對付得了,如今有一個已死在勝三郎的刀下了,穆秀珍的膽子也頓時壯了起來,她一步跨了出來,手中的槍揚了一揚,道:「舉起手來!」

  勝三郎本來是注視著地上死去的上司的,穆秀珍的話一出口,他陡地抬起頭來。

  「舉起手來!」穆秀珍再一次斷喝。

  勝三郎慢慢地舉起手,突然之間,他手中的匕首,「刷」地一聲,向前飛了過來。穆秀珍一低頭,匕首就在她的頭頂掠過。

  而她在一呆之間,勝三郎的身子,向前直衝了過來。穆秀珍一時之間,竟忘了她手中有著可以使勝三郎立時斃命的武器。

  也幸而是如此,穆秀珍才不致遭受不幸!

  因為這時候,穆秀珍縱使開槍擊斃了勝三郎的話,她的槍聲也必定驚動他人。她一個人,是萬萬難以脫得了身的。

  當時,她一見眼前人影一閃,勝三郎已向前撲了過來,她握著槍的右手,向前猛地揮去。

  由於她手中握著一柄槍,所以她的拳頭也變得分外地硬。她一拳「呯」地一聲,正擊在勝三郎的腹際。

  勝三郎受了這樣沉重的一擊,悶哼了一聲,立時彎下腰來,穆秀珍一抬腿,膝蓋又重重地撞在勝三郎的下頷上,勝三郎仰天跌倒。

  穆秀珍得意洋洋。道:「站起來!」

  勝三郎掙扎著站了起來,穆秀珍又道:「轉過身去,你要駕車送我出去。若是你再敢和我作對的話,我絕不會放過你的。」

  勝三郎的面色鐵青,望著穆秀珍手中的槍,一拐一拐地走到了門口,打開了門。門才打開,穆秀珍也不禁大為緊張起來。

  在大廳中的大漢,不下七八人之多!

  他們每一個人的視線,都集中在穆秀珍的身上。穆秀珍吸了一口氣,手中的槍向前伸了一伸,道:「走!」她槍口離勝三郎的背部,只有寸許。

  勝三郎一聲不出,向前走著。大廳中所有的人,全都和石像一樣,一動也不動。

  穆秀珍來到了大門口,才轉過頭來,道:「勝三郎是你們的首領了,你們若是亂動,那你們將失去了首領,你們可明白麼?」

  大廳中沒有人回答她。她押著勝三郎,出了大門,走下石階,來到了黑暗的花園中。

  如果穆秀珍有著未卜先知的本領,那麼她這時一定不會只求離去的,但是她卻絕無法知道未發生的事情,所以她在押著勝三郎上了一輛車子,駛出了里許之後,便將勝三郎推出了車子之外!

  穆秀珍駕著車,風馳電掣地向前而去,她的心中,實是覺得難以形容。

  因為她這次盜窟歷險,雖然差一點受到侮辱和失去了性命,但是結果卻得到了許多寶貴的線索,她甚至在盜窟中見到了銀行總裁,金融界的巨頭!

  穆秀珍在想像著見了木蘭花之後,自己應該如何賣賣關子,好讓木蘭花也心急一下!

  可是,當她到家之後,家中亮著燈,木蘭花卻不在家中。

  木蘭花那時是到警局去了,但穆秀珍卻不知道!而她們兩人,一個到達,一個離去,前後只不過相差五分鐘的時間。

  如果木蘭花遲五分鐘離開家中,那麼她在見到了穆秀珍的銀腕鍊之後也就不會傷心,也不會到中央大廈去,更不會進入對面的那幢大廈,而在那陣奇異的香味之中昏迷過去了。

  這一切,都可以說是冥冥中注定的,木蘭花不在家中,穆秀珍滿懷高興,不免打了一個折扣。她洗了一個淋浴,倒在床上,等著木蘭花,不多久,她竟已進入夢酣之鄉了。

  當穆秀珍在盜窟歷險的時候,木蘭花在家中焦急地等待著她。而今,木蘭花正在為她的「死亡」而傷心,想要為她報仇,她卻在家中酣睡,這一點,是木蘭花和高翔兩人萬萬想不到的!

  木蘭花和高翔兩人,在那間房間中昏迷不醒之後,連他們自己,也不知過了多久,木蘭花才首先有了知覺,她的第一個感覺便是出奇地陰冷,那種陰冷的感覺,令得她不由自主地縮成了一團,她剛有了知覺,神智還是在半昏迷的狀態之中。

  她的腦細胞開始活動,她拚命地思索著:自己怎麼會感到冷的呢?自己是在什麼地方呢?是在日本北海道滑雪,失足跌下了懸崖,陷進了冰洞麼?當然不是,那麼又是什麼呢?

  陡然之間,木蘭花想起了一切!

  她記起了自己是如何昏迷的,以及昏迷之前所發生的一切事情。

  也就在這時,她睜開了眼睛。

  她首先看到的,是在她身邊的高翔。高翔的身子也縮成了一團──那是每一個人在寒冷的環境之中,自然而然的反應。

  高翔閉著眼睛,但是他的眼皮卻在跳動,這說明他已經從全昏迷狀態之中醒了過來,已到了半昏迷狀態之中了。木蘭花先不去理會他,只是打量四周圍的情形。

  她看到了黯淡的光線的來源,那是一盞在天花板上,周圍鑲著鐵絲網的燈泡。她也看到了那是一間空無所有的房間。房間很大,約莫有十呎寬,三十呎長。她更看到了四面牆壁上,全是白花花的冰霜。而整間房間之中,充滿了絲絲的寒霧。

  木蘭花站了起來,她又看到了那扇有著複雜裝置,要從外面才能打開的門。她已經知道自己是在什麼地方了,那是一個冷藏庫!

  她和高翔兩人,被人放在一個冷藏庫中!而根據冷藏庫四壁上厚厚的冰層看來,這裏的溫度,顯然是在攝氏零度之下。

  在那樣的溫度之下,穿了皮裘來吃蒙古烤肉,當然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但這個時候,木蘭花卻只是穿著秋裝,那感覺可大不好受了。

  她跳躍著身子,來到了門旁。她知道自己是多此一舉的,冷藏庫的庫門,堅如磐石,她用力搖了一搖,動都不動。

  當她轉過頭來時,高翔也已經睜開了眼睛,他失神地四面望著,道:「怎麼一回事?我們是在什麼地方?這是什麼所在?」

  木蘭花苦笑了一下,道:「你還看不出來麼?這是一個溫度在攝氏零度以下的冷藏庫!」

  高翔一個翻身。站了起來,他和木蘭花兩人,都是受過十分嚴格的東方武術鍛鍊的人,但是在這樣寒冷的環境之中,他們卻也抵受不住。

  高翔一站了起來之後,便忍不住的不斷地跳動著,藉此取暖。他臉上帶著恐怖的神色。道:「蘭花,我們快設法,要不然,我們會凍死在這裏的。」

  在那種冰冷的空氣之中,高翔的聲音聽來更像是充滿了絕望,使木蘭花的心中,更增加了幾分寒意。

  她並不出聲,因為她知道高翔的話是對的,如果不設法離開這裏的話,他們是會凍死在這裡的!

  「你在門上用力敲打,看看是不是能引起外面人的注意。」木蘭花吩咐著,她自己則保持著鎮定,用銳利的眼光四面觀察,尋找著別的生路。

  高翔來到了門前,不斷地用拳頭敲打著冷藏庫的鐵門。在寒冷的空氣之中,他敲打鐵門所發出的聲音,顯得十分清脆。

  木蘭花的眼光,在結著堅冰的牆壁之上慢慢地移動著。等到她發現,那間冷藏庫除了那扇鐵門之外,並無別的出路之際,已經過去了二十分鐘了。

  在這二十分鐘之中,高翔和木蘭花兩人,雖然誰都不說話,但是他們心中都知道,冷藏庫中的溫度,正在迅速地降低中。

  從他們口鼻之中噴出來的白氣更濃,他們的眉毛上,都已結滿了白花花的冰珠,高翔已沒有法子再敲打鐵門了,因為他的手指僵直,發紅,如同有幾千幾萬根針在同時刺著一樣,使他不得不雙手互相磨擦。

  高翔轉過身來,木蘭花的面色蒼白得可怕,但是卻並不驚惶。

  她來到了門前,道:「你身上可有什麼工具?一齊拿出來,我來……想辦法。」

  因為過度的寒冷,木蘭花在講話的時候,聲音也禁不住在發顫。

  「我來……我來……」高翔的聲音比木蘭花顫得更厲害,「我來……鞋跟中有來……小刀和小鑿子!」

  木蘭花低頭向高翔的足部看去,她不禁苦笑。高翔的鞋子,並沒有後跟!當然他的鞋子是應該有後跟的,如今沒有,那便是說,在他昏迷的時候,他的鞋子後跟被人拆走了。

  那也就是說,令他們昏迷的人,將他們放在這座冷藏庫中,那是一項有計劃的行動,目的則是要他們凍死在這個冷藏庫中!

  在他們昏迷的時候,對方大可以輕而易舉地將他們殺害,而對方不這樣做,卻將他們關到了這個冷藏庫中,那說明這個冷藏庫是和對方沒有關係的。那麼在他們死了之後,經過種種推測之後,可能被認為是一件意外,那麼,實際上謀殺他們的人,便可以置身事外了!

  木蘭花一層一層地推想著,得出了如上結論。

  同時她也想到,這座冷藏庫既然和存心謀害他們的人無關,只不過是被利用來作為謀殺的工具,那麼,如果他們弄出聲響,引起外面的人注意的話,那是一定可以使人家來救他們的了。

  木蘭花一想及此,回頭向高翔看去,卻看到高翔已經蹲在地上。不再動彈。

  在有被凍死的可能之下,身子一動不動,那是最危險的事情。

  木蘭花連忙叫道:「站起來,別蹲著!」

  「我……」高翔打著顫,勉力站起來,他忽然一挺胸,道:「蘭花,我……將我身上的衣服給你,那麼……你可以支持一會。」

  木蘭花望著高翔。好一會說不出話來。

  木蘭花和高翔,由不相識到相識,開始是敵人,後來是朋友,這其間又會經經過許多波折,木蘭花始終十分欣賞高翔的才幹。

  她敏銳的少女心靈。當然也可以感覺到高翔對她的感情十分特殊。但是人類的感情是最複雜的,欣賞和友情,絕不等於愛情。所以木蘭花始終對高翔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這時候,高翔一面說,一面真的動手去脫他的西裝上衣,由於他的四肢已經凍得僵硬了,他的動作也變得十分生硬。

  木蘭花只覺得眼眶之中十分潤濕,高翔的這種行動使她感動。她連忙走向前去,伸出一隻手放在高翔的肩上,道:「別傻,我們既然一齊遇難,當然要一齊脫險,如果你脫下了衣服。那就一定要凍死了。」

  「我……已經忍受不住……了……」

  「不,你一定得忍受下去,你繼續去敲門,手敲不動,用腳踢。腳踢不動,用頭撞,要用一切的方法,使人注意……」木蘭花一口氣講到這裡,才略停了一停,從她的口中,噴出了一股白色的、厚厚的寒霧來。

  她的手始終按在高翔的肩上,而她鎮定的眼光,也一直望著高翔。

  她的手,她的眼光,都給高翔以極大的鼓舞力量,而且使高翔感到,她的話是難以違抗的。高翔默默地點了點頭,轉過身去。

  「唉,」木蘭花嘆了十口氣,「我們不必怕說,如果溫度再繼續低降的話,那麼我們都……得凍死在這裏了!」

  高翔到了鐵門旁,回過頭來,向木蘭花望了一眼,又開始將那扇鐵門當作敵人,竭力地攻擊著,發出「砰砰砰」的聲音。

  木蘭花一面奔跑著,一面在迅速地轉念。

  她在奇怪何以那麼久還未有人注意到冷藏庫中有人被關著?當然,這多半是由於這座冷藏庫久已沒有人使用之故。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自己當真一點生路也沒有了!自然竟會死在這暗無天日的冷藏庫中,成為一具名副其實的「僵屍」麼?

  木蘭花一想到這裏,只覺得寒冷的空氣,如同利刃一樣在刮著她的身子,她也不由自主地抬頭,向天花板上那隻用鐵絲網圍住,至少也不會超過十五伏特的燈泡,望了一眼。

  而就在那一望之間,她的心中,陡地一亮!

  這間冷藏庫中的溫度,會變得如此之低。那當然是由於冷凝機器在不停地工作的結果,而發動機器是要用電的,如果她能截斷電流,使得機器不再工作,那麼冷藏庫中的溫度,是會漸漸地上昇,絕不會再繼續低降。

  雖然他們仍不能出冷藏庫去,但是凍死在這裏的可能性,總已大大地減少了!

  她有什麼法子截斷電流呢?

  如果那燈泡的用電,和冷凝機器的用電,是同一線路來的,她就有這個可能。她可以造成短路,使得電錶中的保險絲燒斷,從而截斷電流。

  如果那燈炮的電路和機器的不同,那麼她就只能使冷藏庫內變成漆黑,而不能使冷藏庫內的溫度不再低降,她仍然要凍死在冷藏庫中。

  她生存的機會是五十對五十!

  木蘭花望著那燈泡約莫半分鐘,這光明不暗的光亮對她來說一些用處也沒有,就算不成功的話,她也至多失去了那光亮,死總是一樣的。如果她成功的話,她就可以求生了。

  木蘭花連忙道:「高先生,你過來。」

  高翔踉踉蹌蹌地走了過來。木蘭花道:「你站穩了,我將站在你的肩頭,如果我們成功了。那麼我們可以有希望逃生了。」

  「你想……作什麼?」

  「我想造成電流短路,截斷電流。」

  高翔本來已經充滿了絕望的眼睛之中,又閃起了一絲希望的光輝,他「啊」地一聲,道:「好辦法,這真是好辦法。」

  「可是你別再高興了,如果燈炮的電流,不是同一電錶來的,那仍然沒有用處的。」

  「我們……是在賭命運了。」高翔的聲音仍然在發抖。

  木蘭花身子一縱,便站在高翔的肩頭之上,她伸手,已經可以拉到了鐵絲網,她用力將鐵絲網拉了下來。僵硬的手指因為鐵絲網的勾勒而迸出了鮮血來。她取出了一雙薄膠手套。

  如果沒有這種膠手套,這個辦法也就行不通的。這種膠手套,平時木蘭花是不過用來作為避免留下指紋之用的,想不到這時卻可以用來作為絕緣,避免觸電之用。

  木蘭花先將鐵絲網拆開,取下了兩股鐵絲,再除下了電燈炮。

  冷藏庫內,立時變成了一片漆黑。

  木蘭花手中的鐵絲。向上探索著,她在這樣做的時候,十分辛苦,因為承擔著他的高翔,身子在不斷地震動著,而她自己的手指,又凍得幾乎連手中的鐵絲都把握不穩。

  但是她終於做到了將兩股鐵絲一齊碰到了電燈頭,鐵絲碰到了電燈頭之後,「啪啪」有聲,爆出股藍色的火花來。

  木蘭花的手抖得很厲害,她將兩股鐵絲碰在一起,「啪」地一聲,爆出來的火花,更其耀眼,但那火花卻只是一閃,便自熄滅。

  也就在這時候,高翔也支持不住了,他的身子向前一側,木蘭花也跟著跌了下來。

  木蘭花倒地即起,她一站起來便感到不同了。

  當然,絕不是說冷藏庫中的溫度在半分鐘之內,起了什麼變化,而是她感到突然翻了下來,本來所有的一種輕微震盪,這時也停止了!

  木蘭花呆呆地站著,一時之間,她高興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成功了!她截斷了電流,保險掣燒斷了,機器也停止了,這一切,她都可以憑細微的不同而感覺出來。不但她感到了,連高翔也感到這一點了。

  兩人在黑暗之中站著,高翔首先叫道:「蘭花,你成功了!」

  「我們還要設法離開這裏!」木蘭花顯然不因為第一步的成功而滿足。

  「蘭花,」高翔循著木蘭花發出聲音的方向,向前跨出了一步,突然,他將木蘭花緊緊地擁住,「蘭花,你真了不起!」

  高翔這突如其來的行動,使木蘭花覺得愕然!

  但是木蘭花卻並不責怪他!

  因為木蘭花知道高翔是沒有惡意的。那不過是他在高興、感激。欽佩之餘的一種自然而然的行動而已,就算自己不是一個美麗的女子,而是一個彪形大漢的話,高翔也會將之擁抱的。

  所以,木蘭花只是輕輕地推開了高翔的身子,柔聲道:「高先生,我們且別太高興,我們還有許多事情要做呢。」

  高翔立即感到了自己的失態,他鬆開手,向後退了開去。雖然冷藏庫中一團漆黑,但是他還是恨不得有個地洞可以供他鑽了下去。

  他呆著不出聲,木蘭花又道:「鐵門在什麼地方,你可記得麼?」

  「我想我……可以記得的。」

  「那麼,」木蘭花伸出了手,說:「請你帶我去。」

  高翔握住了木蘭花的手,他心中的窘迫消失了,他帶著木蘭花,摸索著向前走去,到了門旁。

  這時候,冷藏庫中的溫度,仍不是人所能忍受的。但是他們兩人,都知道溫度不會再繼續下降,心理上安定了許多,在這樣的情形下,似乎寒冷也不如剛才那樣難以抵受了。

  木蘭花到了鐵門旁,摸到了門縫。一般冷藏庫的門,和保險庫的門都是差不多的,厚而重,難以自裏面打開。

  木蘭花毫無希望地在門上摸索著,她知道寒冷的威脅消除了,但是隨之而來的便是窒息的威脅。

  只不過她沒有說出這一點來,那是她唯恐因此影響高翔的心理之故。

  她在門旁殫智竭慮地思索著,要使自己過人的智慧,戰勝鋼鐵的重門……

  ※※※

  穆秀珍是被吵耳的電話鈴驚醒的。

  當電話鈴剛在她枕邊的床頭櫃上響起之際,她只是翻了一個身,用枕頭將頭蒙住。但是電話鈴不斷地響著,使她不得不咕噥著坐了起來。

  穆秀珍一睜開眼來,便吃了一驚。時間已經是上午十一時了!

  穆秀珍叫道:「蘭花姐!蘭花姐!」

  她的叫喚並沒有人回答,她這才拿起了電話,「咦」地一聲,道:「找什麼人?」

  從那面傳來的。竟是兩聲十分陰沉的冷笑,這就先令得她呆了一呆。接著,一個十分陰沉的聲音便道:「穆小姐,是你麼?」

  「是我,你是誰?」穆秀珍沒好氣地反問。

  「不要問我是誰,問你自己,可想見到冰凍的木蘭花?」

  「什麼?冰凍大木瓜?」穆秀珍剛睡醒,還有些迷迷糊糊的,她聽不清楚對方在講些什麼。

  「哈哈哈哈,」那面又陰陽怪氣地笑了起來,道:「不是大木瓜,是木蘭花,凍僵了的木蘭花,和凍僵了的高翔!」

  這一會,穆秀珍聽清楚了,她猛地跳了起來,問道:「誰,你是誰?」

  「哈哈,」那聲音聽來更是陰森,「你到已結束營業的安信倉庫凍房中去,就可以發現他們了,早安,穆小姐!」

  穆秀珍還想再說什麼,可是「咔」地一聲,那面已將電話掛斷了。穆秀珍呆了片刻,連忙打電話到警局去找高翔,聽電話的是方局長,首先驚訝穆秀珍未死,接著告訴她,高翔昨天午夜和木蘭花一起離去,至今未歸,警方只知道他們到過中央大廈爆炸現場,運來了一根磅桿,至於他們又到什麼地方去了,何以未歸,卻不知道。

  穆秀珍苦笑著道:「局長,他們現在可能凍僵了。」

  「凍僵?」方局面也不明白。

  穆秀珍道:「別多說了。快派人到安信倉庫的凍房中去找他們,我也去!」

  方局長在電話中「咦咦」地叫著,可是心急的穆秀珍,早已將電話掛上了。穆秀珍和方局長同時迅速地行動著,兩人幾乎是同時趕到安信倉庫的。

  安信倉庫本來是一個十分大的倉庫,但因為管理不善,結束營業已有許久了,連看守的人也沒一個,穆秀珍和方局長同時趕到,方局長還帶著許多人。穆秀珍一見方局長,便大聲問道:「凍房,倉庫房在哪裏?他們就在凍房中。」

  「穆小姐,你──」方局長是想問,她是怎麼知道的。

  可是穆秀珍不等他問出來,便急急地揮著手,道:「快,快去找,找到了再說!」

  方局長帶來的一批幹探,立時展開了搜索,不到十分鐘,他們便已找到了凍房的鐵門。

  當他們數人合力,旋開了凍房的厚鐵門之際,一股冷風,迎面湧了出來。令得他們人人都一連打了好幾個寒噤。

  穆秀珍分開了眾人,衝向前去,哭叫道:「蘭花姐,蘭花姐,你真的凍僵了麼?」

  方局長跟在她的後面,道:「穆小姐,你別難過,蘭花如果真的凍僵了,她也不會回答你的,你還是不要哭叫的好。」

  穆秀珍仍在嚷叫,一面還要回答方局長:「我哭叫干你什麼事?都是你們,將她拖進了和匪徒爭鬥的漩渦中。要不然。她會出事麼?」

  「唉,」方局長急急分辯,「這一次真的不干我們事,她以為你在爆炸中犧牲了,所以要為你報仇──」

  方局長講到這裡,陡地停止。

  而穆秀珍的叫嚷聲,也停了下來。

  鐵門大開,光線透入,凍房倉庫內的情形,看得十分清楚:四壁的堅冰已在融化,而地上除了一隻燈膽外別無他物,不要說有什麼凍僵了的人!

  穆秀珍立時破涕為笑,「嘻」地一聲,道:「方局長,我們被人家捉弄了!」

  方局長究竟比穆秀珍老成得多,他知道在結束營業多時的凍房中,是絕不會有冰的。而這間凍庫分明曾被使用過,那麼事情便絕不會只是「被人捉弄」那樣地簡單了。

  他轉過頭去,命令道:「繼續檢查,是不是還有第二座凍庫!」

  方局長的話,令得穆秀珍陡地吃了一驚,剛才的一團高興,立時化為烏有,重又哭喪著臉,道:「對,快去找,快去找。」

  她才講了兩句話,忽然又住了口,向前走出幾步,停在牆腳下。在牆腳下,有著一條褲帶。那條褲帶是以極細的金屬絲編成的。在帶子的扣上,有一個英文字母「K」字。

  穆秀珍認得出,那是高翔的東西!

  她整個人都僵住了,好一會,她才重新向四面看去。高翔的東西在這裏,那證明高翔的確曾經到過這個凍庫,那麼如今他人呢?在什麼地方呢?

  穆秀珍急得一點主意也沒有,她甚至沒有力量出聲叫方局長。

  但是,不必穆秀珍出聲,方局長也已經看到了那條褲帶了。他腳步沉重,走到了牆腳下,彎腰拾起了那條褲帶來。只見帶上還沾著些血漬。

  方局長一聲不出,他和穆秀珍兩人,心中全都充滿了難以解釋的疑問。他們不知道高翔和木蘭花兩人到什麼地方去了。

  這裏的溫度是如此寒冷,雖然打開了庫門,走進來之後,仍然把不住發抖,如果被囚禁在內的話,當然可能凍死,但即使高翔和木蘭花兩人被凍死了,他們兩人又怎會失蹤呢?

  方局長站著發呆,穆秀珍則呆了一會之後,突然雙手提拳,用力敲打著牆壁。牆壁上本來已在漸漸融化的冰層,簌簌落了下來。穆秀珍一面打,一面叫著木蘭花的名字。

  「穆小姐,」方局長只得勸著她:「你別哭,蘭花會安全的。」

  「她已經凍死了,你還說風涼話?」

  「唉。如果她凍死了,那麼她人呢?人在什麼地方?我想她一定是已經脫險了。」

  「脫險?如果她是被關在這冷藏庫的,她怎麼能夠脫險?」穆秀珍反問。

  「那個……」方局長也沒有法子回答。

  正在這時候,只見一個高級警官,急匆匆地走了進來,他手中執著一具無線電通話器,一面走進來,一面叫道:「方局長,方局長,高主任已回到了警局,他要和你通話。」

  穆秀珍不等方局長有所動作,便陡地向前跨出了一步,在那高級警官的手中,將那具通話器搶了過來,撥動了一個鈕掣,只聽得高翔的聲音,傳了過來,道:「方局長嗎?我是高翔。」

  「不是,我是秀珍,蘭花姐呢?蘭花姐要是凍僵了,我不會放過你的。」

  「秀珍,你沒有炸死,我又怎會凍僵呢?」從通話器中,傳來了木蘭花安詳的聲音。穆秀珍高興得怪叫了一聲,直跳了起來,將手中的無線電通話器,向地上猛摔了下去!

  那高級警官和方局長兩人,連忙想去搶救,可是哪裏還來得及,「叭」地一聲,那具袖珍的無線電話,早已摔成粉碎了!

  「穆小姐,你──」那高級警官想要責問。

  可是穆秀珍不等他講完,便又強詞奪理地道:「怕什麼?他們在警局,我們趕快去和他們見面就是了。還要這東西幹什麼?」

  那高級警官乾瞪著眼睛,難以回答。

  方局長和穆秀珍兩人,一齊出了凍庫。登上了車子,穆秀珍不由分說撥動了警號的掣。車子「嗚嗚」之聲大作。風馳電掣,向警局馳去!

  穆秀珍不斷地催促著,要司機快些駛,車子在轉彎中,好幾次幾乎翻倒。一到了警局,穆秀珍跳出車門,便看到了木蘭花!

  她跳上去,兩人緊緊地抱在一起。

  她們分別了只不過一日夜,但是在這一日夜中,兩人都由生到死,由死到生,這時重見了面,當真有恍若隔世之感。穆秀珍在不斷地笑著,可是她卻流淚滿面,那是因為心情太激動而流的淚。木蘭花的感情深藏不露,但是在如今這樣的情形下,她的眼睛,也不免有些潤濕。

  「蘭花姐!」好久,穆秀珍才叫了出來:「你們是怎麼從那冷藏庫中逃生的。」

  「沒有什麼,」木蘭花淡然地回答:「我們先造成短路。截斷了電流,使冷凝器停止工作。接著,由於幸運,我們發現了一道小門──那是高翔拼命以皮帶敲擊牆上的冰層,使冰層脫落後發現的,那道小門是推貨物進來用的。我們從小門中爬了出來,就是這樣子了。」

  整個事情,在木蘭花說來,十分輕描淡寫,好像是小孩子在玩捉迷藏遊戲一樣。但是實際上。她和高翔兩人,在冷藏庫中,和死神搏鬥,若不是憑著超人的急智,先截斷了電流的話,在致命的寒冷之中。他們的意志也早就消失,自然也根本不能發現那道小門了。

  冷藏庫中有小門。他們發現了這道小門,那是幸運,然而幸運──任何幸運──卻並不是平白無故地從天上掠下來,而是他們在經過了艱辛的鬥爭,運用了智慧之後才得到的。

  「秀珍,你呢?你怎麼沒有被炸死?」木蘭花敷衍著穆秀珍,關切地問。

  「啊,那說來可話長了!」穆秀珍得意地笑了起來。

  「是的,說來可話長了,我們到裏面去說如何?」方局長提議。

  「好。」木蘭花點著頭,和穆秀珍手挽手地,向裏面走去。

  他們到了警局的機密會議室中,穆秀珍便將她發現那牙醫事務所的卡片起,直到她去到中央大廈,逃脫之後,又為勝三郎所擄,幾乎受了侮辱,終於在一個人的救助之下逃脫,還在盜窟之中,見到了本市金融界的巨頭一事,詳詳細細地講了一遍。

  當穆秀珍在講述的時候,所有的人都一聲不出,並不打斷她的話頭。

  「蘭花姐,」穆秀珍在講完之後,方始問道:「那個人是誰,他為什麼要救我?」

  木蘭花抱歉地笑了笑,顯然她也記不清那是誰了。

  「好有好報,」方局長感動地說。「那人當然是曾經受過穆小姐幫助的人,穆小姐行俠仗義的事蹟太多了,當然也不能完全記得了。」

  「方局長,你別捧我堂姐,你和高翔,還抓過我們哩!」穆秀珍毫不客氣地提起舊事來。

  方局長和高翔兩人。大是尷尬,將話題岔了開去,高翔忙道:「照穆小姐的話來著,杜鬼臉的死,似乎關係還十分重大哩!」

  方局長也道:「是啊,怎麼會將金融界巨頭也牽涉進去了呢?我看這件事,當真非同小可。」穆秀珍道:「當然,只怕那個巨頭也不是好東西。」

  三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說著,只有木蘭花,已經站了起來,在慢慢地踱步,沉思著,一言不發。

  三人討論了片刻,覺得頭緒雖多,但是卻還十分混亂。講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他們不再言語。一齊向木蘭花望了過來。

  木蘭花又踱了片刻,才站了下來,雙手按在會議桌上,道:「照我看來,這件事的焦點,就是在殮房中十四號屍箱中的屍首的兩隻門牙上。」

  方局長等三人,相顧愕然。

  木蘭花續道:「我們假定那人的兩隻牙齒,並不是假牙,但是卻經過鑽空,在牙齒的孔中藏著什麼極之重要的秘密。」

  穆秀珍忍不住插口道:「蘭花姐,牙齒中能藏下什麼秘密?」

  「什麼秘密我還不知道,但是超微粒的攝影,可以將一封情報上的文字,縮成只有一個標點符號般大小,那麼,挖空了的牙齒,便等於是一個文件櫃了。因為勝三郎等人活動的據點之一是一個牙醫事務所,所以我想我這個推想是合理的。」

  三人一齊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那個人,牙齒中藏有重大的秘密,當然是負有特殊任務的,可是他的任務多半未能完成,便突然橫死了,他是怎樣死的,警方可有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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